清平宴乐——舌尖摆渡,神鬼食堂,穿越肠胃的爱人啊

  225 天南云腿酱齑贮,腥风欲转千帆舞
  “云南的宣威火腿是极难得的,只是这条有些咸,先泡一下。”顾碧蓉随手将开衫丢在一旁,将礼盒子甩给老妈子。那袋子迎面来,差点砸了老妈子的脸。
  老妈子躲得一个激灵,看着顾碧蓉扭着腰去洗漱,啐了一口:“作。”
  这等火腿是他们这样的人家难得一吃的好物,极精致的部分当然做了腌笃鲜之类正菜,切下来的边角却不舍得丢,用火将锅烧得滚热,先下香油滚香,再放甜酱、白糖、甜酒,然后下碎碎的火腿丁及松子、核桃、瓜子等坚果仁儿,大火快炒翻,拿罐子贮藏了,便是别有滋味的火腿酱,配饭或者做菜,也是难得一口好味道。
  尤其是拿了炒些瓜菜茄子,能惹那菜蔬也有鲜味,连不爱吃菜蔬的小儿,也会停不下嘴。
  老妈子恨恨地看了一眼顾碧蓉离去的方向,心里琢磨着这么一条云腿,怎么也要抠下来些,家去吃起,也给家里那几个冤家讨债的尝一尝滋味。
  顾碧蓉不晓这一段心思,开了热水笼头准备洗澡,今儿她吃了那么一顿饭,极是不快活,眼里连手帕交同窗们都是婊子,只陷她于不义的。
  入了木盆,顾碧蓉看着自己用得丁点薄片叶子一般的法国马赛皂,心里不忿更甚。自己这样的人品风流,比谁不得,不过是没有投在一个好人家罢了。
  水声撩动,稀里哗啦,摔摔打打,正是她此刻的心情。
  “你安心,我会让她们都去死的。”一个声音突然说。
  顾碧蓉一惊,她左顾右盼,可并没有半个人,然这声音熟悉,似乎之前听到过。
  “我会遵守约定,你也一样哦。”
  忽然一道光芒大盛,顾碧蓉只觉得眼前一白,又一花,而后身体里热热的仿佛钻了什么进去,热水在同时钻入她的口鼻,呛得她无法喘息。
  水中挣扎的声音响在闺阁之外,入耳心惊,那不远的厨下的老妈子,仔仔细细,慢慢悠悠地将炒好饿火腿酱一勺,一勺,收在罐子里,起先那动作如那挣扎一般暴雨节律,而后随着那挣扎渐渐无力,老妈子收酱的动作也缓慢了下来,最终一切寂静无声,老妈子将封好了罐子,这才擦着手走到了洗漱房,抻着脖子往里看了看,尖声叫了起来。
  陈清平也在料理云腿,那是薛家送的礼,这等鲜美的东西自然是做法越简单越好,于是他也不过是蒸了一锅好米,熟好后,铺了切好的云腿片子去焖。又怕天热吃了腻歪,切了大芒果、蜜瓜丁和三文鱼丁,用木瓜牛乳做了美乃滋,做沙律搅拌,铺在木瓜碗里。
  “清平君到底是不一样了。”卫玠的眼光在那晶莹鲜香的白米粒和粉嫩欲滴的火腿上一轮,曾几何时,他也是与起初的清平君打过交道的,那会儿他可不会管什么谁吃了油腻,他只管味道好不好。
  那道沙律果然爽口,芒果鲜甜,蜜瓜微凉,加上三文鱼厚切鱼丁的滑腻,混入蜜汁一样的木瓜美乃滋,非常清香爽口,那种唇齿间的柔滑与白米火腿相类却不同味,交织出一种奇迹般和谐的味道来,吃完一口,齿颊生香,呼气如兰。正是上等的食材本味应呈现的美好。
  然而陈清平只是浅尝辄止,他今日有些神思不属,最终还是对卫玠开口:“我直觉,不好,极不好。”
  席间众人听了这话都面面相觑,啥?直觉?陈清平的直觉一贯用在油盐酱醋上,今儿怎么改了行了?
  “最近年光的确不好,时局很紧。”陈夙蕙并不懂得陈清平在说什么,放了筷子,沉吟片刻道,“如果诸位在这边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如去苏州躲一躲。”
  “怎么?”朱能垣也停了箸。
  陈夙蕙看了陈辉卿一眼,毫不掩饰地说:“我前阵子拜托人去寻稀罕些的咖啡豆和玩器,想要送给辉卿,但船到了口岸,生生进不来,两箱卡在那些人手里,好容易放了,却在往这边送的路上,被一群闹事的砸了车,一箱瓷器算是碎全了。从官到民皆做此疯状,人心入魔,还能好么?”
  人心入魔。
  不知谁家谁人子,在弹着仙音袅袅,那音色为这一句话做了注脚,在座的八荒界高人们都咀嚼着这句话。
  酒吞皱皱眉头,突然起身,对卫玠朱能垣勾了勾手指:“我突然想起点事情,想和好兄弟商量商量,想必大小姐不介意的吧。”
  陈夙蕙笑眯眯地点头,挥手,仿佛在说只要你别把我旁边的辉卿带走,别人随便商量。
  小书房里,酒吞开门见山:“我大约想起,鬼王姬殿下,此时身在何处了。”
  洋行落了锁,陈夙珩按着心口那股不自在,吩咐司机先去赴约,而后直接回家。他今天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可奈何晚上还约了一位海上贸易方面的人物在百乐门谈事情,却是推不得,只好压抑了一腔燥火去应对。
  淮海路的夜色是热闹的,霓虹光韵如山岚出岫,在眼前带出一道道五彩斑斓的雾。
  陈夙珩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流光飞舞,忽而他看见一道红影从那洋文霓虹灯上跳下,往某个方向去了,接着便有绿的黄的蓝的仿佛是谁惊起了两岸猿猴,猴跃猿啼,奔忙起伏地跑向某个方向。
  那些霓虹竟然生出了魔物!
  陈夙珩自幼便能看见魔物,对此并不陌生,然今次见到的霓虹所化的魔物,与家中那些缺胳膊短腿儿的大不相同,看上去个个神元气足,绝非好相与的喽啰渣滓。
  那些魔物所向的方向,是他要去的仙游宫的方向。
  “老李,开快一点。”陈夙珩吩咐司机。
  车行到上海著名的夜总会仙游宫附近,百货商场与新式洋楼比邻,笙歌燕舞,满眼霓虹在瞳仁里晃啊晃,仿佛要晃去人的魂魄。陈夙珩下车由侍者引入包间,看见约好的刘经理和霍先生已经到了,一旁有位眉目殊妍的舞女正在为两人斟酒。
  那舞女陈夙珩也见过几次,正是时下最红的曼丽,据说此姝身软而音娇,除了人美舞好会交际,还有诸多不能言说的好处,因此内帏之宾颇多。
  陈夙珩对此道十分淡漠,不过逢场作戏倒还是能与女优伶人共舞的,因此见到曼丽在此,也打了招呼,落座与刘经理霍先生商议新航线出来以后,与船舶公司如何议价。这条航线目前在英国人手里,不过诸多欧洲国家也愿意分一杯羹,若是己方合纵连横,未必不能令英国人吐口。陈家有货,也经营船舶海运,陈夙蕙掌着货物贸易,便无心那些占小的船舶事务,交给了陈夙珩去练手。陈夙珩手里没几条船,但凭着陈家公子的身份,在此行也能说上言语,霍先生对其姐有追慕之心,更是愿意捧着这位未来妻弟。
  用了些时候敲了敲框架,刘霍二人放松起来,那一直识趣沉默的曼丽扭上来一笑:“其实今日有一位新鲜面孔,到要叫三位赏脸,捧个人场。”
  刘经理脸上堆起笑来:“曼丽开了金口,区区怎敢不应?”
  曼丽便也笑着走到了门口,敲了敲门,没一会儿,一位侍者引着一个身着沉水绿色光面旗袍的少女进来。
  那少女眉目不过是清秀寻常,身段略显纤柔,但不知缘何,一身气度高贵冷清,好似一捧深潭冷水,沉静优雅,眼神流转之中偶然闪过的一丝雾煞煞的水汽,更令她显得云里雾里,高不可攀。
  这样气质的欢场之女,更易令人产生征服之心,想看那高贵变作屈服,冷清变作柔艳,那沉静变作疯狂,优雅变作下贱。
  陈夙珩面沉如水地看着那少女。
  顾碧蓉。
  陈夙珩本能地觉得,这绝不是顾碧蓉,而是和顾碧蓉长得很像的人。洋行里那个对他有意,故作姿态,百般手段的小女子,绝无这等风姿。
  不,与其说是和顾碧蓉长得很像的人,不如说是,顾碧蓉的画皮。
  陈夙珩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些奔着仙游宫而来的霓虹魔物。
  “曼丽啊,看来你这位新妹妹,对我们陈少十分中意。”刘经理笑着捏了一把曼丽腰上的软肉。
  曼丽嗔笑着推刘经理:“人家不依啦。陈少才不会给人家这个面子呢。”
  陈夙珩看着顾碧蓉,突然想起那天他送走客人的时候,从顾碧蓉眼中读到,对他的姐姐陈夙蕙的刻骨恨意,他忽然露出个浅浅笑容来:“承蒙姑娘抬爱,我却之不恭。”
  刘经理和霍先生都一脸震惊,到底还是交际花曼丽反应快,娇声笑着,将顾碧蓉一推,脚下伸足一拌,顾碧蓉绊在她的脚尖,滚在了陈夙珩的怀中。
  “咯咯,陈少可不要这样等不及。刘经理,我们还是出去欣赏新舞吧,新来的白俄舞娘排得新趣。霍先生,今日还有一位妹妹唤作赤芍,或可一解先生的相思。”
  这话搁在往常,大抵会引来陈夙珩的冷怒,可今日陈夙珩的确不对,他竟然置若罔闻,只看着顾碧蓉,眼神玩味。
  包间的绷皮花雕门沉重地关上,外面的歌舞升平仿佛都不再入耳。
  舞台上大腿雪白的白俄舞女正在掀起赤红的裙底,随着音乐踢踏,舞台霓光流转,忽然一道红影从那射灯里跃出,一声尖啸,破开了最边上靠近射灯的舞女的喉咙。
  包间里顾碧蓉那雾煞煞的眼神敛去,换做一种难以描述的痴然,潋滟望向陈夙珩:“终于见着你了。”
  舞台上白俄舞女们的血打湿了银面红绸的舞裙,台下惊慌失措的客人们眼神惊恐地看着那些四处掀起血雨腥风的魔物。
  包间里顾碧蓉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红酒杯,将里面的法兰西红酒斟入高脚杯中,递给陈夙珩,那酒随着她手的动作沿着薄薄的杯壁晃荡,色泽血红。
  舞台上下已经被鲜血淹没,浓烈的铁锈血味儿四处弥漫,可没有人能闻见这地狱般的味道,因为已经没有活人。
  有记忆翻云覆雨,穿过夜雨穿过庙宇穿过那些不堪回首的时光而来,在陈夙珩的眼中掀起滔天巨浪,而后又突然归于平静死寂,归于沉静淡泊,然这样的沉静淡泊,已经不同于往昔陈家阔少的沉静淡泊,之前的沉静淡泊,不过是见惯风物,不喜不惊,而当下的沉静淡泊,则是走过万水千山,走过无边血色,走过一切令人痴绝和激越之后,万物明澈的了悟。
  陈夙珩举起酒杯,透过血色看着顾碧蓉:“你想我合作?”

  226 上穷碧落下黄泉,吕宋鱼翅燕窝盏
  仙游宫当红舞女拒与日本商阀共舞,遭其枪击致死,日商与其爪牙枪伤数人,纵火将仙游宫付之一炬,死伤无数。
  这条骇人听闻的消息一早出来,令这座繁华如梦的城市仿佛被人从被窝里打醒,哪怕是后巷污水沟旁倒洗菜水的老妈子们,也会义愤地一句:“天杀的倭人!”而美发店里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淑媛,也要买一份报纸才会烫头发,生怕错过一个字一点消息。这座似乎一直超然物外,歌舞升平的华都在一夕之间体味切肤之痛。
  时局一下子便紧张起来,租界洋行都能闻到火药味儿,十里洋场仿佛变作汽油桶,一点即燃,不少有条件的人都躲去苏杭无锡,只怕身家性命不保。一些文人骚客也收了平日的锋锐,卷着铺盖去西湖采风,也有个别激昂发声,铁笔银勾,荡起人一腔血性,没几日便被刺死家中,不知何人所为,警务司被人丢污烂也毫无头绪。
  上海因这案子,陷入一片矛盾的激越与死寂之中。
  在这样的激越与死寂之中,也有人行知若常,比如静安寺陈家,主客皆是如此。主人姐弟两人,姐姐依旧是张罗她的货物航线过关过检,弟弟辞了洋行的工作专心去经营船舶,已经谈下新航线吕宋到上海这条线。客人们该吃吃该喝喝,女眷们逛街裁衣服买舶来首饰,男客们终日忙碌,尽管不知道忙些什么。
  不过陈夙蕙倒是能说出,那个十四堂弟,忙的是采办食材和做饭。
  今日陈夙珩说要请几个生意上的客人,央陈清平煲些鱼翅。今昭没多想,自告奋勇去厨房帮男神,但陈清平却有点不对劲儿,一边料理着鱼翅,一边对朱师傅和今昭说:“那个陈夙珩,看上去有什么不一样了。”
  今昭到底是太岁,她也有这种感觉,然而她以为是生意方面的问题,毕竟留洋学生和船舶航运的商人,不可能一样,人都是要走到社会上,才会褪去青涩澄澈。
  “和你的不一样,有点一样。”朱师傅的话像是哑谜。
  陈清平听了这话,反而是一震,手里也停了下来,今昭手脚快,拿着垫布把鱼翅从火上移开,就怕过了火候老了。
  香菌与油蒜入锅爆炒,添少许肉汤发了香气,入鸡丝云腿丝,少点香醋,煮出来的鱼翅才有香滑美腻,不显寡淡。
  又熬燕窝。以洁净之水泡发燕窝,撕碎洗净。半精白肉切丝,加鸡肉丝入碗,用滚肉汤淋,后将肉汤倒出,再淋,反复数次。燕窝另放一碗,亦先淋两三遍,等肉丝淋完,将燕窝逐条铺排上面,用撇干净的肉汤,加甜酒、豆油各少许,滚滚淋下,撒以椒面吃之。
  今昭比较了一下,鱼翅么,并不如何惊艳,毕竟那玩意口感就那样,吊的汤头的鲜美而已,可这燕窝却是上等,同样鲜美,更有一份丰腴,椒面高高吊起味觉,甜酒去腻豆油添香,倒比从前吃过的燕窝都来得爽快。端给客人之前,她倒是先吃了一碗,吃完抹抹嘴,看着朱师傅:“我倒是觉得吧,那个陈小弟,从一开始就不太对,而且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我从什么地方见过。”
  朱师傅和陈清平齐齐回头,今昭吓了一跳:“我就说说啊,但我确定没见过啊,那个长相我要是见过我肯定记得住啊!”
  朱师傅沉吟片刻,莞尔一笑:“不,也许你见过的并非那副皮囊,而是里面的东西。”
  今昭打了一个寒颤,不想去理解什么叫做里面的东西。
  然而,很快,她又打了一个更大的寒战,因为十几来分钟以后,她瞧见那个陈夙珩引着一男一女进来,男人是普通人类,应是海务上的官员,那女人却是眼熟的,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模样正是那之前见过的小家子顾碧蓉,还因为她的灵魂散发着恐惧血腥的味道,那“味道”今昭记得清清楚楚,她在北平顾家宅邸的记忆之中,见过那味道的主人,如何挖心夺命。
  雀舌。
  顾碧蓉的身体里,是雀舌。
  温暖的手扶上她的脊背,慢慢地抚摸着,像是在给受惊的小孩子顺气一样,陈清平抚摸着今昭的脊背也给她顺气,那动作很幼稚,但莫名地,今昭觉得不那么惊悚了。
  朱师傅半笑不笑地看着陈清平,好像看着一颗就要长成熟的玉米。
  陈夙珩目不斜视地引着两人进去,小书房的门一关。
  酒吞和利白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个半敞着领子,露出脖子胸脯大片可疑的伤痕,一个仿佛刚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身上还有焦糊味儿。
  与此同时,拿着咖啡报纸做陈辉卿状的陈夙蕙从楼上走下来,眉头深锁:“法租界和日本商会都出了人命案子,死伤不少,法租界一栋洋房还被烧了,日本商会却请了和尚做法事。”
  说罢,她看了看酒吞和利白萨:“九爷,十三爷,这是怎么弄的?”
  朱能垣走过来,要去陈夙蕙手中的报纸,略一思忖,低声对利白萨说:“这是个大阵,只是还差一点,你猜这差的点,在什么地方?”
  利白萨摸了摸被燎了毛的脑袋,外头一笑:“咱家。”
  酒吞依靠在楼梯扶手,笑得格外风流:“人家都到实地来考察了,还猜不出么。不过,这个时候,就要靠鬼王姬了,说不定她做的那件事,和这件事还真的有关。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陈清平的手还在今昭的肩头搭着,难得插了一句:“这里是魔窟之眼,她若想动,会有顾忌。”
  言下之意,便是尚有时间来应变。
  一旁朱能垣敲着下巴,也想到了酒吞说的那个故事。
  昔年的民国,酒吞与商会有些联系牵扯,曾听到商会有人提到这样的一件事情。
  一栋洋房暴起冲天大火,那火是黑色的,没有任何温度,却将周围的人烧了干净,然烧了干净的是人,衣服鞋子却还完好,连女人的耳坠子也没有坏掉。
  这件事情之中操火的魔物,与酒吞有点私交,那点手段明朝就开过一次,因此很容易辨识。这魔物据说是魔域中的君主级别,势力强悍,是追着鬼王姬出来的,而鬼王姬就囚禁在他的领地范围,两人之间有一段孽缘,后来不知道如何结束,那魔物追着鬼王姬,生生破了阵法,于是地狱业火一焚而尽。
  鬼王姬虽然没有主要责任,但是作为这件事情的导火索,后来也接受了处罚,要不是后面与御史台合作,也不会轻易出来。
  而陈辉卿曾经看过太岁手札,里面提到这个时节上,有一位月老门下红使,擅动权柄,接受了处罚,这位红使,恰好与鬼王姬是手帕交。
  两个看似不相干的事件一合,也就不难猜出,恐怕鬼王姬与魔君的纠葛,就是红使给斩断情丝的。
  魔界,也就是幽界,又叫做九幽,这个具有纪念意义的名字代表,幽界其实已经算是六合之类的那种次空间或者半异次元。
  走过那道白光之门的时候,其余的人还能在民国捡到一个身份,因为就算他们在民国不显山露水,好歹也生活在三千界八荒界,尚属人间,而鬼王姬比较不幸,民国这个时期,正是她被魔君纠缠在九幽魔界的时候,因为跨空间,没能及时赶回。
  她之所以没有任何动静,恐怕也是数着日子,在等着她没有加入清平馆之前,顺时针的时间线之中,那个曾经在民国闹出满城风雨的自己,从魔界出来的那一天。
  对于鬼王姬来说,这已经不是穿越,而是重生,只可惜,她的重生注定还是要重蹈覆辙的,不然她就无法离开魔界。
  今昭听完这段,顿时表示,还是让她宅斗吧,重生太苦逼。

  下午沈鲜衣拍来电报,说已经查到了他们要找的那人和那件事情。事态紧急,一伙人分了两路,酒吞带着一批去查事情,卫玠则带了太岁去找人。查事情可能会查到魔君,十分危险,而找人,既然也是八荒中的同僚,便没那么困难了。
  人是在复旦大学里找到的,彼时已是傍晚,斜阳剪影,一道纤细落入眼中,穿着线条简单的连衣裙,很安静地站在原地,似是在等他们,又似是在欣赏这火烧云。
  那是一位女教员,清丽端庄的面容,戴着一副眼镜,瞧着与旁的女教员没有什么区别,但一笑起来,确有几分豪爽阔达,是个见惯风浪的气度。单说这掂量着卫玠与今昭的眼神,就有种被扫了一遍二维码的感觉。就仿佛这人一眼扫出你的尽量,就惦记着能把你配了还是派了还是买了。
  这是时常会见到各色各样的人和人事的那种眼神,评估而不轻薄。
  “红使。”卫玠行了敛衣古礼。
  那女教员笑意打了个卷儿,带了几分调侃:“百闻不如一见,可惜姐手里没果没花,不能砸你了。”
  饶是卫玠,听了这么不着调的一句话,也是有点意外,旋即笑了:“红使说笑了。世间男女情爱姻缘,不过是红使动动手指,何须花果。”
  女教员听了这句恭维笑容愈加灿烂起来:“不敢当,不敢当,主要是我哥不作为,你有仇怨尽管找他。”
  这位被叫做红使的女教员,正是月老甘泽之妹甘沁,为经常东游西逛的哥哥甘泽承担起月老工作的辛苦妹妹。
  甘沁上三路下三路打量着卫玠,最后吃饱喝足一般随便往椅子上一靠:“what can I do for u?”
  噗。
  今昭没忍住笑出来。
  之前公馆里的气氛还很压抑奇诡,夹杂了死人的新闻等等,而这位月老之妹,司掌红线的红使一出马,画风立即就变了。
  卫玠到底卫玠,饕餮之子,陵国国师,这会儿依旧风云不乱,施施然落座:“听说,你用了断缘剪?”
  甘沁的眼神明显一变,在镜片后闪了闪,旋即一笑:“因此?”
  卫玠神气一敛,十分温柔和雅地开口:“劳烦红使告知鬼王姬现在身在何处,此事十分要紧。”
  甘沁长长地哦了一声,很干脆地回答:“她在幽界华城,算来这几日也该出来了,那厮就算是手眼通天,只要断缘剪一出,便是没了缘分,迎面而过,也会对面不相识。没了那厮的纠缠,她应该很快便能出来,只是那时我帮她忙时,她也十分着急,曾说过,若有清平馆的人来找她,倒是有个地方能接引到她。”
  今昭一听,眼睛一亮:“我就是清平馆的打杂!”
  甘沁摘掉眼镜,盯着今昭看了半晌:“看你筋骨未成,气度未全,应该是修炼中的太岁吧。那好,你们跟我来。”
  三个人走到校门口,甘沁也施施然一站,笑吟吟不动了。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今昭忍不住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甘沁笑:“等你们叫黄包车来啊。”
  “……”
  “……”
  国师与太岁面面相觑,这位鬼王姬的手帕交,和鬼王姬的路子也不太一样啊!
  次回预告:

  作者君说,不行了,要去敷个面膜,脑子里的智商都被烧干锅了。


  ————我是为了保证时间完整性双更没有拆章节的善良的七宝—————

  ————这个阅兵蓝的天气还真是看着很舒服的可我却坐在这里写如此诡谲的阴谋————我是需要安慰的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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