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雨沉默着,紧紧扶着我安身的盒子。
“臭小子!耍蔫土匪是不是?我告诉你,要不就卖掉鱼,要不就回矿上拉石头,反正这个家里就不能容白吃饭的废物!”阿雨的舅母像一只被针扎破的气球,“砰”的一下要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到面前这两个亲人身上。
我感到了阿雨的母亲很生气,甚至是痛苦,哪个母亲能忍受自己的孩子在自己面前被呵斥羞辱呢?
我感到了这母子二人的无奈,谁都不想忍气吞声,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穷人也是人,人都会有自己的自尊,都希望自己和别人平等交往。但是没有办法啊,出了这个巢穴,他们便马上得流落街头,不是人穷志短,而是穷人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他们不得不屈辱地低下头从悬崖边往回爬,因为他们得活啊?……
“我回矿上去!这?……这鱼?……是我和……和爸爸?……一起抓到的……谁也不能拿走!”阿雨咬着牙说出这几句话,这是我认识他以来听到他说的最有力量的话,我想再懦弱的人也是有骨头的。
阿雨的舅母愣了一下,继而气得浑身发抖,她撒起泼来:“反了!反了!没良心的白眼狼啊!我好心好意收留你们,你这小畜生还敢顶起嘴来了!好!你回矿上去!快滚!告诉你,这个月拿不回工钱,就别在这个家里呆!”
阿雨被舅母骂得又缩头沉默了,阿雨的母亲象征性地打了阿雨几下,勉强笑着给弟媳赔不是,那个女人还在不依不饶。
那天,阿雨母子没吃上晚饭……
第二天,阿雨带着我又回到了矿上。矿上还有许多别的甬道,很多像阿雨这样的孩子仍旧像往常一样拉着巨大沉重的石头在甬道里往返,沉重得仿佛他们的命运。工头仍然在洞口朝里面咒骂着,好像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
说实话,我的心在拒绝关于人世的回忆,我一回想起那些日子,便感到胸口被压得难受,就像现在我躺在人的餐桌上,看到同类的生殖器被人抢食一样,感到一种近于崩溃般的抑郁。那个禾族战士的哀号声像小刀一样在我心里慢慢划着,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我感到自己透不过气了,我在拼命呼吸,我看到我的肺在顺着那粗粗的管子在向外喷,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