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庄在重臣参加的议事会上,强调楠佳对天国以及这场战争的重要,他说虽然在这里圣女和她的族群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然而在无遥岛,圣女绝对是当地臣民顶礼膜拜的偶像。如今圣女归附王族,对无遥岛来说是个极大的精神打击,进而便可以催毁他们的意志,最后便能完成对荼芥的绝杀!
子庄同时不由长叹一声,他说楠佳的心智还是个孩子,她无力保护自己,所以希望父王能让他继续担负保护楠佳的重任。
子庄这一次如往常一样得到父王的支持,然而却没有得到他最想要的回应,父王说子庄可以负责王宫外围的警戒,楠佳已被安置在王宫的最深处,王族会派最强的法师和战士保护楠佳,如果在王宫内楠佳还不安全的话,那皇城的任何一个角落对楠佳来说都不会是安全的了。
子庄笑了笑,不置可否,然后向大家透露了一个惊人的坏消息,他说当时在无遥岛败退之时,他偶然截获了荼芥的密信,密信上只有几个字——“七煞及禾族密使已上路。”
子庄接着展示了这封信,父王认得荼芥的字迹,荼芥在信尾赫然签着他的批复——“杀”!
子庄说对方得不到荼芥的批复也只能拖延一小段时间,但不会影响他们总体的计划,因为七煞从来都只执行一项相同的任务,那就是——“杀”!
大家有些慌了,包括父王,父王的眼中慢慢掠过一片雾蒙蒙的阴影,那阴影慢慢罩住了大厅里的群臣。
“七煞”这个名字已经被臣民当成一段尘封的往事不愿再提,很久以前,为了平复史无前例的叛乱,父王与申旦、荼芥三人想尽一切办法打击叛军,除了战场上用最精良的军队与叛军对抗外,父王授意荼芥训练了“七煞”,那是七个身怀绝技的杀手,他们经过最惨酷的训练和考验,留下了一整套成为顶级刺客的方法和技艺,他们在暗地里成功地刺杀叛军一个又一个高级将领和法师。
战争结束了,他们就消声匿迹了,有的说他们隐居了,也有的说他们被父王和申旦、荼芥灭了口,总之“七煞”的名字再也没有出现过。有时年老的法师在日暮的金色中会渐渐想起那七个仿佛从未出现过的杀手,仿佛在一同回想自己已然逝去的青春。
“七煞”上路了,他们要干什么?杀谁?禾族密使又要做什么?难道,禾族已经行动起来了?难道第二场圣战真的要由这场遥远的叛乱而被点燃?
父王沉默了许久,缓缓站起,缓缓地将那封密信粉碎,然后缓缓地对大家说,“七煞”及禾族密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自己的脆弱,我们有最强的法师和战士,我们有更可怕的杀手,如果大家慌了,那么便让叛军达到了乱我军心的目的。“七煞”和禾族密使,还有荼芥都得死!自有时间以来,没有谁能战胜王族!
第二天,天国悄悄地进入了顶级警戒,这是天国第三次顶级警戒,第一次是圣战,第二次是叛乱?……
我和柳杨的婚事没有被提起,也许是大家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这反倒使我非常地开心,其实在心里,我一直觉得子庄和柳杨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儿。我配不上柳杨,当然我其实是觉得自己谁也配不上,不能再找他们玩了,他们一下子忙了起来,皇城里每时每刻都在戒备着,听说父王正在酝酿着第二次远征,大家都慌慌的。
还好,漫长的冬即将过去,忘忧树甚至提前渗出了绿意,那银色的叶子也许随后便到,每天我都去寻找长恨花和恋风草的幼芽,风大时,我会使尽浑身的力气,召唤最大的水幕,为他们抵挡冬末春初的料峭,对于我来说,战争就像逝去的无尾风,是那么遥不可及。
我常常悄悄躲进凭栏阁的大墙背后,那里总能望见楠佳,她总是静静的,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轻易出声,她像刚刚降生的婴儿,用澄澈的眸子好奇地注视身边的每一个角落,而我则静静地躲在一旁,让她成为我的风景。
那个傍晚,恋风草的絮已开始自己的漫游,那是紫色的云烟,在橙色的阳光抚摸下,连梦也变得真实。我悄悄来到大墙的角落,选择我喜欢而熟悉的位置,那里可以看到她水般柔的侧影和丝般顺的长发。我悄悄站好,悄悄释放我的目光,却没有走到我的景区,楠佳呢?
“王,您常在这里看我么?”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我知道那是楠佳,只有她的声音能这样无声无息滑进我的心房,让我的心成为一个精致的音乐盒。
我虽然常常见到她,可是还没有准备好面对她,我于是惯性地转身想要逃掉,却撞到她纯净询问的眼神。
有的时候,惊艳和美是不同的概念,惊艳使你有距离感,觉得佳人不可方物,漂亮得让人不敢接近,而美则使你忘记了距离,觉得自己已经融入了她的风景,自己已经在一幅画中了,连自己也找不到了,更找不到对方,觉得惬意欢愉,如沐春风。
于是,我第一次完整自如地说出话来:“我打扰你了,我知道你叫楠佳。”
“我知道你叫痕,是我们的王子,你没有打扰我,我知道你常常来看我的,你一定是怕我一个人孤单才来陪我的,虽然以前我们都没说话,可我能知道你在这里,你是子庄哥哥之外,我认识的第二个男孩子,你很好。”
“我很好?”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头一次有人说我好,这太意外了,我觉得昨天中午让我浑身暖洋洋的阳光又一次暖遍我的全身,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没有慌张。
我拉住楠佳的手对她说:“来,我带你去看王宫所有的角落!很好玩、很好玩!”楠佳高兴地任由我拉着她的手,我也没有意识到那是否失礼。
仿佛微风轻抚花间的雨露,
好像乐音滑过水面的涟漪,
一切都那么自然,我好像是拉着自己的心情在飞翔,那感觉就像和自己的影子在月下舒畅地舞蹈!
女孩儿真是上天造出的最好的艺术品!而遇到楠佳这样的女孩儿,这本身也许应该算是一件出于宿命之手的奇迹吧。我觉得我的角落里多出一个同伴,柳杨,子庄也许离我很近,可他们从没有走入过我的角落。
从那个傍晚开始,我每天都去找楠佳,在夜幕降临之后,我带着她到仰止宫的天台上看星星,去摸摸雾隐钟。
我也会把她介绍给我最要好的那棵忘忧树,那株长恨花,那根恋风草,我用法术造出各种漂亮的小东西给她玩儿。
我知道楠佳和我一样孤独,和我一样不喜欢热闹,和我一样喜欢那些不起眼但却安全的角落。
我没来的时候,她就会躲在我经常去的大墙后的角落,一个人望着厚厚的墙壁发呆。
我来的时候,她会和我说起遥远的尘莫湖上迷人的景色,然后,她便出神地笑了?……
有的女孩儿的笑,
便是整个天堂?。
……
抱璞在王宫里开始经常出现了,他是身怀绝技的神,很少有其他神能察觉到他的行踪,可是我能,我不会必杀术,但我的法力和灵性是历代神王少见的,我能看到其它神内心的风景。比如抱璞走过的地方,我仿佛能看到落叶凋零的深秋,柳杨给我阴晴不定的景象,子庄让我看到雾气缭绕的无遥岛,楠佳让我甚至嗅到了尘莫湖上清然的空气?……
在我沉醉在楠佳的梦中时,天国还是不得不接受它宿命般的未来,不断有诸候王被派往前线。如今叛军和王族的军队经过新一轮激战,终于在无望山一线进入了长时间的对峙,谁也无法打破对方的防线,在这初春的惬意中,战争却进入到最艰苦的相持。
无望山有天国最凄凉的传说,但对王族和叛军来说都是自己一道意义非凡的屏障,因为位置特殊,正好是天国的中央部位,双方如今都能将军队的补给迅速地运到那里,因此,无望山之战也许要持续好长时间。
子庄经过休整也开始到前线督战了,柳杨不顾家臣的反对,作为天国罕有的女帅陪在子庄身边。
我和楠佳正在细数雾隐钟的纹路,议事大厅传来急促的号角声,我们匆匆跑到大厅重重帷幕背后,楠佳怯怯地躲在我的身边。大厅的气氛很凝重,父王和重臣们紧琐双眉,没有人出声,好像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我的王,必须行动起来了,东方明王的法力绝对是天国中的佼佼者,可连他昨晚也被七煞杀死在家中!大敌当前,优秀的统帅在上阵之前被敌人暗杀,这不但是我们军队的重大损失,更是天国的耻辱!”
东方叔叔被杀了?那个与申旦叔叔一样强悍的神死了?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如果没有这战争,天国便是完美的,我们是神,便应该过神的生活,可长长时间在我喉间划过时,我却并不为我们神的历史而惭愧后悔。
我们的厮杀源于错综的情感和复杂的恩怨,这远远比源于欲望和卑贱的人类相残圣洁的多。
在这种意义上我一直觉得天国的那段历史是最人化的神话,而阿山却是最接近神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