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真是急死我了!”
我听见成哥气急败坏的说着话,然后在地上来回的走动,橐橐的脚步声,一阵又一阵的传来,可见成哥踩地,踩得极为用力。
“你别转了!”池农道:“你又不是驴在拉磨!转来转去,转的我头都晕了!”
“我是在想办法!”成哥大声道:“咱们这群人里,还有谁,能跟阴曹地府的朋友打通关节?安木主,你那边有没有人选?”
安木主道:“据我所知,火堂堂主那氏兄妹,有神通法术,会施展冥道业火,也能通阴间的关节。”
成哥喜道:“那他们人呢?能不能抓来?”
“他们已经死了。”池农道:“整个火堂,都栽在了铮子的手里。那欣被杀,那岳自杀。”
“早不死晚不死的,晦气!”成哥道:“还有谁?别再跟我提死了的人!说那些还活着的!”
安木主道:“土堂的无野,水堂的洪令洋。据说跟阴间也有来往。只是,请他们帮忙,恐怕不太可能……”
“无野是指望不上了……哎!”成哥似乎是突然拍了一下大腿,因为我听见“啪”的一声脆响传来——成哥道:“安木主,你不是跟洪令洋的女儿洪玉有一腿吗?!让她求求洪令洋啊!”
“洪玉现在已经不在水堂了。”安木主苦笑了一声,道:“因为洪玉将五大堂口分布在全国各地分堂口的消息捅给我,五大队撒下天罗地网,全力出击,异五行损失惨重,洪令洋查明情况之后,已经勃然大怒,险些要杀了洪玉!洪玉已经从水堂出逃,安置在小弟那里了。让她去求洪令洋……”
“这个没人性的东西,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成哥骂了一句,又道:“还有谁?!”
“青冥子。”金奎道:“青冥子肯定能打通阴间的关节。”
成哥又喜道:“青冥子是谁?能不能请他来帮忙?”
池农道:“青冥子是异五行的总教主!”
片刻的沉默。
然后成哥突然大吼道:“能不能说一些能帮的上忙的,又没有死的人?!”
没人吭声了。
片刻后,邵薇低声说道:“要不,我回天符隐界一趟?”
“一来一回要多久啊。”我摇摇头,道:“算了吧,云霄观的事情,咱们不能耽误。”
池农道:“依我看,邵薇的方法可行,云霄观的事情,摆明了是个阴谋,咱们现在不急着赶过去。缓一缓,也无所谓的,还是眼睛要紧。”
古朔月的声音传来:“如果隐界太远,可去曾家。曾老爷子也能神通地府。”
“这样最好啊!”池农道:“咱们火速带着铮子去曾家,这里的事情先缓缓!”
“不用了。这里的事情是不能缓的。”我道:“云霄观的事情,一件事关德叔,还有一件事关杨天。德叔是我义父,不能被他们作践,杨天是我岳父,我也不能坐视他被害了!事不宜迟,这里的事情只能快,不能慢!”
“这……”
“成哥,农哥,别迟疑了。”我道:“我的眼睛坏了,成哥却又回来了,咱们的实力,有增无降,不怕他们。”
“唉……”安木主叹了一口气,道:“不是小弟我给诸位泼冷水,如果归尘兄弟的眼睛还好些,咱们一道前行,还能有些胜算。可是现在,归尘兄弟的眼睛盲了,咱们就算联合起来,去对付水堂都有难度,更不用说去找无野了。”
我道:“安大哥,你既然跟洪令洋的女儿相熟,那么对洪令洋也应该十分了解吧?”
“还算是比较了解。”安木主道:“怎么了,归尘兄弟?”
我道:“这洪令洋的本事,究竟有多高?”
安木主道:“洪令洋的本事,在异五行五大堂口中,据称是仅次于无野的人物。但是实际上,他和无野,究竟谁更厉害一些,我并不能确定,因为他和无野没有交过手。至于我,就更没资格跟他相斗了,但是我见过他杀人,也听洪玉讲过他的事迹。明面上,洪令洋的修行境界是在入圣中期,但是此人行事一向隐藏很深!难保他不会留一手。”
“这么说来,洪令洋的本事,至少是入圣中期了啊。”我心中一阵苦涩,道:“我和成哥现如今都在入圣初期,成哥比我稍高一些,而我又眼盲了,以这样的实力,去对抗洪令洋,确实是绝无胜算。洪令洋足可以秒杀掉咱们整个团队了。”
安木主道:“五大堂口的整体实力都跟堂主本事高低有所关系,洪令洋的本事极高,水堂的整体实力也不低!他此次带来的属下中,四个副堂主全在,各个都是丹成中期之上的高手!八个水大师,也都是丹成初期的高手!十二个水先生,各个都在结婴中期!当然,洪玉是四大副堂主之一,他已经离开了水堂,不算咱们的敌人,可是这样的阵容,就算是加上金奎,咱们也是无法对付的。”
我不由得又吞了一口苦水,四个副堂主,都是丹成中期之上的高手,就算没了洪玉,还剩下三个,但是足可以对付邵薇、安木主和金奎。八个水大师,足可以对付古朔月和池农了,而且根本毫不吃力!
即便是算是木堂残存的大师、先生,也对付不了水堂的十二个先生!
洪令洋又可以完胜我和成哥,这仗还怎么打?
这路,还要怎么继续走下去?
众人也都是一阵沉默。
半天,成哥道:“要不,还是我一人去吧,我自己机灵一些,说不定能偷偷摸摸混进云霄观里去。”
“成哥,咱们走乌云路的目的,就是为了和异五行作战的。”我道:“否则,咱们直接取道青云路不就行了?你要知道的是,咱们在这里消灭了异五行的大部分力量,进入云霄观之后,压力就会小很多,这是各个击破!否则,咱们偷偷溜进去了,要对付的是整个水堂和土堂,那样,咱们恐怕会死的更惨吧?”
“对。”池农道:“再说了,我觉得,以大傻成的智商,能混进云霄观简直是痴人说梦。”
“放屁!”成哥怒道:“死兽医,老子就是一路上偷偷混进来的,从木堂和火堂的防区里混进来的!谁也没有瞧见!”
“那你怎么被金堂抓住了?”池农道:“你之所以能从木堂和火堂的防区里混进来,是因为杨玄、那欣、那岳的本事没那么高的可怕,所以才让你钻了漏子!到了金满堂这里,玩不转了吧?”
“归尘兄弟的想法其实是好的。”安木主道:“因为此时,正好利用异五行内部的矛盾,进行各个击破,否则,到了云霄观,对付洪令洋和无野两个,再加上副教主,可真是要一败涂地!”
我听得心中一怔,道:“安大哥这话里有话!现在异五行内部有矛盾?什么矛盾?还有,我刚才听见你对金奎说,要重新组建五行教,这是什么意思?”
“归尘兄弟果然比别人心细。”安木主笑了笑,道:“世人都传言说,佛心相尊行事谨慎小心,甚至多疑,有元神之风,难道归尘兄弟就不奇怪,我木堂为什么会反叛异五行吗?”
“我是奇怪,而且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有得到机会。”我道:“毕竟是安大哥救了成哥,也放到了金堂的弟子,所以,我不怀疑安大哥是跟我们站在一起的。现在,安大哥既然提出来了,不妨明说下离开异五行的缘故,也好叫归尘心里头明白。”
安木主笑声传来,显得意味深长,道:“其实,之前在跟金满堂说话的时候,小弟就已经说过了,他其实是被利用了。不但是他,水堂、火堂、木堂,全都被利用了,是被异五行副教主孟秋灵和土堂的无野给利用了!只是我们木堂发现的早,这也是我们木堂及早抽身,拨乱反正的原因之一。”
“孟秋灵?”邵薇忍不住插嘴道:“异五行的这个副教主,是个女人吗?”
“不错,是个女人。”安木主道:“而且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邵薇道:“有多漂亮?”
“不知道。”安木主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的真容。”
“你没见过她的真容,就说她很漂亮?”邵薇不屑的道:“真是的!”
“她来过木堂,我见过她一次,她带着纱巾,围着脸,所以我看不清楚她的具体面容。”安木主道:“可是,她的身材,她的肤色,她的声音,她的姿态,她的体香,我还是都能亲眼目睹,亲耳聆听,可嗅芳泽的……”
“出息!”成哥忍不住道:“你们俩说什么呢?!讲重点!”
“咳咳……”
我也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道:“安大哥说过,那副教主孟秋灵在抓住小弟的准岳父之后,没有直接回总舵,而是来到了云霄观,然后就一直耽搁到了现在,这是第一奇怪处;其后,孟秋灵在云霄观居中指挥,调动五大堂口,要消灭我,却是让五大堂口各自为战,生死不顾,这是第二奇怪处!”
“嗯!”安木主应了一声。
我继续说道:“如果孟秋灵一开始就让五大堂口合而为一,派出顶尖的高手,或者她亲自带队,守在乌云路上,专一负责剿灭我们一行人,我们还能走到现在吗?还能杀掉杨玄,覆灭火堂吗?她这明明是故意要给我留一条生路,难道她,她……”
安木主道:“归尘兄弟想说什么?”
我微微笑了笑,道:“我是在想,难道这孟秋灵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是在暗中帮我们?”
“归尘兄弟这是想多了。”
安木主道:“孟秋灵不是在帮你们,而是在帮她自己。归尘兄弟聪明机智,只是当局者迷罢了。现在跳出圈子,仔细回顾孟秋灵所做的一切,连带上无野所做的事情一起想,应该就能明白在下话中的深意——副教主和无野,其志不小!”
我稍稍一怔,继而醒悟,道:“安大哥的意思是,孟秋灵和无野阴谋叛变异五行?”
“不错!就说归尘兄弟聪明机智!”
安木主道:“孟秋灵带着杨天堂主来到云霄观,见了无野之后,却迟迟不回异五行总舵!不久,无野就放出风声,说要举办什么百鬼复生大会,广邀术界中人前来观瞻!孟秋灵又借口对付归尘兄弟等人,还要对术界前来云霄观的正派人士进行杀戮,收集有道行的鬼魂,所以调动了五大堂口,来乌云路上设伏!表明上一看,这一切,似乎都是合情合理,没什么古怪的地方,但是却经不起局外人敲打啊。”
金奎的声音狐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仍旧是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阴谋。”
“金兄太老实了。”安木主笑了笑,道:“孟秋灵和无野的目的并无其他,就是归尘兄弟刚才说的,他们想要另起炉灶,僭越教主之位,取青冥子而代之!”
金奎惊愕道:“这……他们这么做,其余四堂会服气吗?”
“所以才有了孟秋灵的居中调度,和这乌云路上的逐一设伏了啊。”
安木主道:“孟秋灵和无野他们想要篡位,却怕金堂、木堂、水堂、火堂的人不服,所以就故意这么安排,把四大堂口分散在乌云路上,暗中还挑拨四堂的关系!这就是在借刀杀人,让归尘兄弟一行人有机会在乌云路上逐一剿灭四堂,这样一来,反抗他们的声音就没有了!”
“啊?”金奎惊道:“那四大堂口的人都死了,他们就算篡了位,不也是得了个空架子吗?只剩下土堂,还算什么异五行?”
“金兄忘了百鬼复生大会?”安木主一笑,道:“这个大会,广邀术界中人前来观瞻,来的人中,不乏邪门歪道!只要孟秋灵和无野趁此机会威逼利诱,就可以吸收那些邪门歪道,加入异五行!组成新的五大堂口!而且是完全忠于孟秋灵和无野的四大堂口!届时,孟秋灵就是新的异五行教主,无野就是新的副教主!咱们啊,可都是被他们当棋子使了,而且还是要被弃掉的棋子!”
“借刀杀人……”
金奎喃喃的说道:“那孟秋灵和无野就那么有把握,就那么相信陈相尊这把刀,能斩断四大堂口?这个……说句不太敬重的话,陈相尊的本事虽然进步飞速,增益惊人,可是迄今为止,却还不是金满堂的对手!更不用说水堂的洪令洋了!”
“可是结果呢?”安木主一笑,道:“归尘兄弟在不如杨玄厉害的时候,杀了杨玄;在被那氏兄妹冥道业火攻击之后,废那氏兄妹,剿灭火堂!在不如金满堂厉害的时候,又废了金满堂,覆灭了金堂!”
“这只是我的运气比较好吧……”我苦笑一声,道:“走了狗屎运!”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安木主道:“金兄,孟秋灵和无野其实是做好了打两手牌的准备——分化咱们金、木、水、火四个堂口,来对付归尘兄弟一行人,这样做无非会发生两个结果,第一个结果是四个堂口失败,归尘兄弟一行人胜利,那么孟秋灵和无野借刀杀人的目的便达到了;第二个结果是四个堂口胜利,归尘兄弟一行人失败,那么孟秋灵和无野便得到了归尘兄弟的一切,包括神相令和《义山公录》!而咱们四大堂口就算赢了,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战后的咱们必定是元气大伤——至于土堂,本就是实力最强的堂口,养精蓄锐,再突然翻脸,一举将残存的金、木、水、火四大堂口覆灭,并非难事!届时,重新组建五大堂口,重新任命五大堂口的堂主、副堂主,置青冥子于不顾,将总舵彻底变成一个空壳!异五行不就成了孟秋灵和无野的天下吗?这一切可都是在他们的算计之中啊!”
“这,这也太可怕了!”金奎的声音有些颤抖,道:“无野未必有那么大的胆子吧?”
“金兄明明已经相信了,却还是嘴硬。”安木主道:“实话告诉你吧,这些消息并不是我推断出来的,而是杨天堂主告诉我的。”
“杨天?”金奎诧异道:“他不是被囚禁在云霄观里,无野亲自设下的土牢之中,怎么能告诉你?!”
“你也说了,只是囚禁而已!孟秋灵和无野一直不杀杨天堂主,就是为了策反他!”安木主道:“因为杨天堂主是被青冥子点名押回总舵的,回去的结果极有可能就是个死!所以孟秋灵和无野感觉,只要不杀杨天堂主,就很容易能策反他!”
金奎道:“策反杨天干什么?他都已经成了阶下囚了啊。”
“金兄可真是实在人!”
安木主也不知道是在夸赞金奎,还是在讽刺他,道:“杨堂主是成了阶下囚,可是他余威尚在!不信你问问这些木堂的弟子,他们认谁是堂主?”
“杨天堂主义薄云天!”木堂的一干弟子大叫道:“我们只认杨天为尊!”
“听到了吧?”安木主道:“杨天堂主平时体恤我们,礼贤下士,没有一点架子,而且是真英雄,真性情!他在木堂的威信远比杨玄要高!更是小弟所不及!他老人家被抓,已经引起了木堂上下极大的反感!杨玄做了堂主,却基本上等同于孤家寡人,他被归尘兄弟所杀的时候,我们根本就不在他的身边!他的处境凄凉,可想而知!所以,只要杨天堂主能回木堂来,仍旧是一呼百应!所以,在孟秋灵和无野看来,只要杨天归顺他们,就等于说是木堂归顺他们了。既然这样,他们为什么不策反一个对青冥子有怨言对木堂又有绝对领导权的人呢?”
一个有价值的人,放在哪里都会有价值。
但是,这价值该不该利用,就要看用的风险有多大。
对于孟秋灵和无野来说,他们要造反,要重新改变异五行的格局,就要对异五行进行大换血,大洗牌——最要紧的就是要对异五行的高层进行改变。
金、木、水、火、土五大堂口的堂主、副堂主便是异五行的高层人物,若是再精确一点,便只剩下堂主的人选了。
因为副堂主可以有很多个,而堂主却只能有一个——五大堂主,便是五大堂口中绝对的统治所在!
据我们所得来异五行的情报来看,五大堂主,都是由青冥子亲自任命的,平时的行动,基本自有,即便是总部有命令,也是由孟秋灵来代为调度;堂主又可以提名副堂主的人选,但是要交由青冥子来决定是否任命;副堂主可以提名大师的人选,最终由堂主决定;大师提名先生的人选,最终由副堂主决定;先生选拔入堂弟子,由大师决定去留……至于全国各地分堂口的分堂口,也是由堂主决定是否设立,分堂主也是由堂主亲自任命——整个流程下来,可谓是等级森严,层层壁垒,联系紧密,如铁桶一般!
而纵观这人事任命,异五行的实际掌控权在青冥子手中!
青冥子控制异五行,就如脑使肩,如肩使臂,如臂使手,如手使指!
青冥子是“脑袋”,五大堂主是“肩膀”,副堂主和分堂主是“胳膊”,大师是“手”,先生是“指头”,寻常的弟子乃是指头上的关节!
而孟秋灵,则是连接“脑袋”与“肩膀”的脖子。
所以,如果想要操盘整个异五行,最简单的法子是换掉“脑袋”,谁想上位,谁就自己去做这个“脑袋”!
这法子很简单,可是又很难——因为青冥子在异五行中是绝对实力的存在,即便是我怀疑他在三年前被我用阴阳镜伤了元气,所以再也不敢在江湖上露面,可是孟秋灵以及五大堂主,还是不敢挑战他。
受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既然“脑袋”换不掉,那就只能换“肩膀”了。
至于“脖子”,不用换,因为“脖子”已经跟“脑袋”不一心了。
所以,孟秋灵和无野在做的事情就是,改变“肩膀”——无论是用什么办法,只要“肩膀”跟“脖子”一心,就成了!
无野是不用说了,他想从“肩膀”做成“脖子”,自然是跟孟秋灵一心;洪令洋、金满堂、那欣、那岳、杨玄却不行,因为他们原本就是“肩膀”,孟秋灵是“脖子”的时候,他们就是“肩膀”,等孟秋灵成了“脑袋”了,无野成“脖子”了,他们还是“肩膀”,没有什么好处,为什么要跟着他们一起叛变呢?
于是,孟秋灵和无野打定心思,要废掉这些心中不服的“肩膀”!
可是,对于杨天,就不一样了。
杨天也曾经是“肩膀”,是跟青冥子一心的“肩膀”,但是现在却变成了被青冥子废掉的“肩膀”!
套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逻辑,杨天跟青冥子已经是敌人,跟孟秋灵却可以成为朋友,所以,杨天应该是能答应孟秋灵和无野的邀请。
毕竟,青冥子要杀他,孟秋灵要放他,选择与谁合作,并不难。
安木主虽然没有把这些事情都清晰的说出来,可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金奎就算再笨,也能想明白这一点。
金奎问安木主道:“那安兄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安木主道:“当然是杨天堂主亲口告诉我的。”
金奎吃惊道:“你见过杨天了?”
“对。”安木主道:“杨天堂主现在已经不在土牢之中,他答应归顺了孟秋灵,所以被无野放了出来。然后,他又在孟秋灵面前提议,遥控指挥木堂,还说我是忠于他的人选,所以孟秋灵才叫我去了云霄观,见到了杨天堂主,杨天堂主偷偷告诉了我这一切。所以,在下知道的这些消息,可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完全属实的!时到今日,风云变幻,前途莫测,金兄可是要做抉择了。”
“那安兄所指的重建五行教,就是跟孟秋灵一伙了?”金奎道:“到时候,孟秋灵是教主,无野是副教主?”
“错!”安木主道:“五行教不是异五行!异五行不论是青冥子做教主还是孟秋灵做教主,本质上都不会有什么区别,仍旧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邪教!如果是为了脱离一个邪教,然后再投入另一个邪教怀中,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而且,仍旧是作死!我们何必劳心劳力的去干这些事情呢?”
金奎诧异道:“那安兄到底是什么意思,小弟有些糊涂了。”
“很简单!”安木主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孟秋灵和无野要造反,要废掉青冥子,咱们在后面就等着他们两败俱伤!到时候,不管是孟秋灵赢了,还是青冥子赢了,势必都要大伤元气,咱们再趁机灭了他!真正的拨乱反正,建立一个完全正义的五行教!岂不痛快?!”
金奎道:“那杨天堂主是什么意思?”
“杨天堂主答应孟秋灵,是假的!”安木主笑道:“他招来小弟前去,说要整个木堂归附孟秋灵和无野,也是假的!为的不过是掩住孟秋灵和无野的耳目罢了!覆灭异五行,建立正义的五行教,这其实是杨天堂主的意思!其实你想想,杨天堂主跟归尘兄弟是什么关系?岂能真的投奔孟秋灵?”
金奎愕然道:“杨天与陈相尊是什么关系?”
“翁婿啊。”安木主道:“我木堂的杨柳姑娘,是归尘兄弟的女人。”
金奎惊道:“传闻竟然是真的?!你们木堂不是一直在说,这,这是假的吗?说什么杨天是被冤枉的,杨柳跟陈相尊其实是仇人。”
“是真的。”安木主道:“只是我们在故意辟谣罢了。如果孟秋灵和无野也相信杨柳姑娘和归尘兄弟是一对的话,那杨天堂主肯定就没命在了。”
“对,是真的。”池农道:“我可以作证。”
“我也可以。”成哥说。
我心里却不由得掠过一丝担忧,孟秋灵和无野都是狡猾至极的人,他们难道真的不知道我和杨柳的关系是真是假?万一知道是真,也故意留下杨天的性命,假意让他归顺,其实是做一张筹码呢?
心中虽然这么想,可是我嘴上并没有说出来。
“原来如此。”只听金奎恍然大悟道:“那到时候,谁来当这个教主?”
“那都是后话了。”安木主道:“说不定就是归尘兄弟。”
我在旁边正听得认真,突然听见安木主说了这么一句话,登时惊愕,赶紧道:“安大哥不要乱拿我开玩笑了。”
“可不是开玩笑。”安木主笑道:“要是没有你,异五行能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吗?不过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小弟讲了这么多内幕,归尘兄弟可还有什么疑问?”
“没有疑问了。”我道:“这对我们来说,倒是个福音。安大哥,那个洪令洋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说他的本事,而是问他的人品,是恶贯满盈,坏到无可救药了,还是人性未泯?”
“嗯,五大堂口中,水堂和木堂其实是作恶最少的。”安木主道:“这和杨天堂主、洪令洋的为人有很大的关系。杨天堂主是那种典型的欺上而不凌下的骄傲人,很反感杀戮弱者,木堂收集的木鬼魂魄,也多是从病死者那里收集来的……洪令洋这个人,城府很深,性子难以捉摸,做事往往是模棱两可,黑白难辨,亦正亦邪,果真是跟水一样。”
成哥忍不住道:“老安,你不能因为洪令洋要做你的岳飞了,你就替他遮掩啊,什么叫模棱两可,黑白难辨,亦正亦邪?”
“是真的啊。”安木主道:“其实,他们水堂收集鬼魂也不算难,毕竟海、江、河、湖、泊、井、冰、雪都可杀人,死在这些水里的人,数量绝不在少数。洪令洋就常常吩咐堂口里的人,多去水多的地方找魂魄,不要动手就杀人。说不定哪天遇到高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对。”金奎插言道:“这一点,我倒是可以证明。水堂不像我们金堂,相较来说,还是好很多的。如我们金堂,在金满堂任堂主的时候,杀人如麻,甚至是不分敌我的,而且他还教育我们说,杀人越多,自己的道行就越高,又让我们修炼鬼刀……到后来杀的太厉害了,偷金也偷的太厉害了,结果引起了公家的注意,大力排查,青冥子感觉树大招风,还责骂了金满堂一番,说他做的太过了!这才让金满堂隐退,让蓝金生充当堂主,蓝金生被捕之后,金满堂又重新回归……”
“嗯。”安木主继续说道:“洪令洋自居水堂之主,又常常说什么上善若水,自己可能是作恶太多了,所以才只生了一个女儿,让洪家断了后,近日来听说又天天骂,生了个女儿也是个外向的可见是上天的报应,由此可见,他心中还是存在敬畏的,只要存在敬畏,就不会穷凶极恶……而事实上,洪令洋还确实是挺少亲自作恶的!水堂的坏事都让那些副堂主、水大师、水先生干去了。就比如说,五大堂口在各地分堂口信息泄露的事件,在异五行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不但是青冥子震怒,孟秋灵也怀疑水堂出了奸细,在水堂严查——洪令洋知道是我和洪玉做的,私下里对洪玉恼怒之极,却借口洪玉忤逆,把她赶出了水堂,而没有对孟秋灵他们明说,反是找了另一个副堂主抵罪,那个副堂主倒是个恶贯满盈的人。”
我点点头,道:“这么说的话,洪令洋还是可以争取过来的啊。”
成哥道:“什么意思?铮子,你要把洪令洋拉过来?”
“有这个打算。”我道:“安大哥跟咱们是一伙了,洪玉跟了安大哥,那么洪令洋就是安大哥的岳飞了,有这层关系在,事情就很难办啊。既不能让咱们死在水堂的手里,咱们也不能去杀洪令洋啊。否则,安大哥以后还怎么跟洪玉相处?”
“哎呀!归尘兄弟这可真是说出了小弟心中最为难的事情!”安木主感激不尽似的说道:“洪玉那丫头虽然说是现在在小弟那里安置,可是天天念叨着对不起她爹,还要我千万不能跟她爹起了争执!小弟正难办呢!要是能拉过来,就太好了!小弟是一万个愿意!”
“对!”邵薇道:“不能让人家父女两个反目成仇啊。”
成哥道:“我看悬!洪令洋比咱们厉害,人强马壮堂口大,凭什么要听咱们的?”
我道:“其实在我看来,洪令洋拨乱反正的可能性很大,至少有四个原因,能让他被咱们策反。”
“四个原因?”安木主惊讶道:“不瞒相尊,小弟其实也想过拉拢洪令洋,可是想来想去,却没有把握。相尊说有三个原因,不知道都是哪三个?”
“第一就是孟秋灵和无野的阴谋。”我道:“安大哥为什么不想办法,把这些事情说给洪令洋听呢?就是孟秋灵和无野的阴谋,说给洪令洋听,他未必甘愿做牺牲品啊。”
“嗯嗯。”安木主道:“这是其一,小弟也曾想过,那第二个原因呢?”
“第二就是洪令洋的行径。”我道:“他既然讲上善若水,平时里说话,又有不愿做恶的意思表达,对上天心存敬畏,想要做好人,这行径就有可能让他拨乱反正。而他之所以一直待在异五行,无非是惧怕青冥子的淫威,或者是想要变成好人,却没有门路。所以,只要让他相信,青冥子完蛋了,变成好人也有路可走,他未必甘愿作恶到底的。”
“是啊。”安木主欣喜道:“这一点,小弟倒是没有想过。那第三点呢?”
“第三就是分堂口消息的泄露。”我道:“异五行的消息来源大部分都是水堂收集的,分堂口消息大规模泄露,五大队全力剿杀,异五行损失惨重,青冥子勃然大怒,洪令洋岂能逃得了干系?虽然是找了一个副堂主做替罪羊,可是他自己心里头清楚,事儿是自己的女儿干的!纸包不住火,谁知道哪天就会捅出去!到时候,他跟我那准岳父可就是一个下场!他此时的心里也不平静呢!”
“对啊!”安木主大喜道:“洪令洋心思深沉,必定也是忧谗畏讥!那第四点呢?”
“第四就是洪玉了。”我道:“洪玉是洪令洋唯一的女儿,洪玉跟咱们站成了一个队伍,洪令洋难道就忍心跟女儿成为仇雠吗?洪玉之所以被洪令洋逐出水堂,看似是洪令洋恼怒,其实却是他在变相的保护自己的女儿,想让洪玉离开是非漩涡之处。这说明,他是爱自己的女儿的!所以,在小弟看来,让洪玉去劝慰洪令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绝没有半点风险!”
“对,利用女儿策反父亲,这一点,归尘哥可是有经验的。”邵薇笑道:“杨姐姐就是个例子。”
众人都是一阵笑。
我略有些尴尬,也跟着笑了笑,然后说道:“而且,洪令洋一定也知道,洪玉离开了水堂之后,必定是投奔你的,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也是洪令洋在肯定你!或者说,是他给自己预留了一条后路!”
“后路?”安木主有些惊愕,道:“这算是什么后路?”
“你是当局者迷了。”我笑道:“你想,洪令洋难道不知道你泄露五大堂分堂口消息是为了什么吗?不就是为了颠覆异五行吗?他不杀你,就是在给自己预留后路啊!”
“是啊!是啊!”安木主连声道:“这一点,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相尊一说,小弟还真是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洪令洋如果不是给自己留后路,就算是要保洪玉,也会杀我灭口!他不杀我,就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不错。”我道:“这一点,足能说明,他已经心思活动了。如今,金堂覆灭,火堂覆灭,木堂反水,他水堂的未来,他不会不忧虑的。”
“唉……”金奎叹息一声,道:“今天,小弟才算是真的见识到了陈相尊心细如尘,算无遗策的厉害!”
“金兄过奖了。”我道:“归尘不敢当——咱们只要把这四点放大,尤其是第一点、第三点和第四点——施展离间计、苦肉计、连环计——先让他相信无野和孟秋灵是在利用他,而且目的是要除掉他!让他相信青冥子已经在怀疑他泄露了机密,正想办法除掉他!这样,他在青冥子和孟秋灵那里,两边都不靠!再趁机让洪玉出面,不怕他洪令洋不反!”
“这话说的我真是心潮澎湃!”成哥道:“到时候要是真能成的话,铮子你的眼睛也有指望了,洪令洋能通阴嘛!”
“我看铮子的提议也可行!”池农道:“接下来,只要商议好细节就可以付诸实践了!”
“不错!”安木主道:“小弟完全赞成!”
……
“哈哈哈……诸位商议的真是好一番计策!”
就在我们说的入港的时候,一道笑声突然传来!
我不由得悚然一惊!
众人也都失声问道:“谁?!”
是何方高人,居然在我们全都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接近了我们,而且还把我们说的话,全都听了进去!
几乎是没有听到一丝的脚步声,可是人已经到了近前!
我看不见,但是却能感觉到有人接近!
成哥大声道:“你是什么人?!别再靠近了!否则,对你不客气!”
“诸位不要害怕,我不是歹人。”一个声音仿佛近在耳旁响起,道:“其实,我也不是人。”
“不是人?”成哥冷笑一声,道:“胡说什么呢?不是人,难道你是鬼不成?”
“正是。”那声音道:“在下姓龚,名谦。乃是温良大人座下之鬼,职司日巡!”
“啊?!”众人一片讶然失声,成哥道:“这是不是个神经病?说什么呢?”
我却是大吃一惊,慌忙起身,也看不见,只是朝着那声音的来源处,拱手行礼,道:“原来是日游神大人,失敬失敬了!成哥,农哥,薇薇,朔月,安大哥,金兄,这是日游神大人!阴间十大阴帅之一,万万不要无礼!”
“哈哈……”那龚谦笑道:“好说,好说。”
众人听见我们这段对话,登时都炸开了锅,尤其是木堂的一干弟子,议论纷纷:
“日游神!”
“真的有啊!我还以为都是假的呢!”
“头顶三尺有神明!幸好我现在变了好人,不当坏人了!实在是太明智了!”
“不会是来抓咱们去阴间的吧?”
“呸!少说晦气话!”
“这这,大白天的,怎么还还能出来?”
“你看他穿着的那衣服,就像是唱戏的似的!”
“会不会是假的?”
“嘘!不懂别乱说话!”
“……”
我不由得咳嗽了一声,小声提醒道:“安大哥?”
安木主是个聪明人,登时明白我的意思,大声喝道:“都给老子闭嘴!吵什么吵?!”
木堂的一干弟子,立即都噤若寒蝉。
什么话也不说了。
“呵呵……”安木主又干笑一声,道:“日游神勿怪,勿怪,他们都没见过世面,都不懂事儿,所以说话没大没小的。”
“哈哈……”龚谦笑道:“好说,好说!”
“你真的是鬼?”成哥也大惊小怪道:“我不信啊!这鬼怎么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铮子,你眼睛不方便,千万可不要被坏人给骗了啊!我看这人穿的不伦不类,像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成哥!”我连忙道:“日游神乃是十大阴帅之一,道行高深,远非寻常的鬼祟可比!职责在于日巡!白天可以出现在阳间,只不过,需躲在阴影之处罢了,你看这龚大人,难道不是在阴凉之处站着的吗?而且,日游神大人是绝不会有影子的!又因为是鬼身,所以走路不会有一点的声响,出现,也是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故意这么说,确实是因为我的眼睛看不见,并不敢只凭那龚谦随便说的几句话,就断定他是日游神,所以才特意说出了日游神的几个特征,好让成哥辨别一下。
不想那龚谦道:“好,在下就走几步,让诸位看看。”
“哦!”成哥恍然的应了一声,然后道:“果然是这样!没有影子,站在树下面的阴凉处!走起路来,轻飘飘的,一点响都不带!怪不得刚才突然出现了,我连察觉都没有察觉到!你是从土里钻出来的吧?”
“大傻成!”池农忍不住道:“能不能说话好听点?不会说的话,就闭嘴!日游神,你从土里钻出来怎么身上都不带一点土啊?”
我彻底无语了。
成哥怪叫道:“死兽医,你说话也不比我好听到哪里去!”
“日游神勿怪!”我赶紧说:“我这两位哥哥,都没有见过阴帅的真容!所以一时间,少见多怪,说话有些不中听了,可是绝无恶意!”
“哈哈……”那龚谦仿佛脾气极好,又笑了一阵,道:“好说,好说。”
这龚谦好似只会说“好说”这两个字,我不禁问道:“在下跟温良大人也有一面之缘,不知道龚谦大人此次前来,有何贵干啊?是找在下等人吗?”
“我是来找你的。”龚谦道:“是温大哥派我来的。”
“哦!”我稍稍放了心,既然是温良派来找我的,那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继而想到之前我们还在想办法,怎么通阴间的关节,现在就遇到遇见的来客了,我这运气可实在是太好了,只要能让龚谦带句话给温良,或者司马貌,或者陈护法,让他们帮我寻找金满堂或者金不换的鬼魂,问出治疗我眼睛的法子,总该不难!
想到这里,我忍住内心的激动,道:“还不知道温良大人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在下能做到的,一定做到!只是,怕温良大人和龚谦大人有所不知,在下的眼睛出了些问题。”
我先把自己的问题说说,待会儿若是有求于他,也好张嘴。
不料那龚谦却道:“好说,好说。我这次被温大哥遣来,第一件事,就是为了相尊的眼睛。”
“啊?!”
听龚谦这么说,我可真是喜出望外!
成哥也连忙问道:“是为了救我这兄弟的眼睛吗?”
“是的。”龚谦道:“陈相尊的眼睛,被金满堂的金光镜所伤,那是眼球被金光刺中,变了形,原本是球体,现如今变成了锥体,而且锥体前突过甚,拉动内部,致使破裂渗出血水,这本不该失明,只会看东西模糊而已。可是,相尊的眼睛又跟常人有异常处,是开了夜眼和法眼的人,所以眼球的修复功能极强,在眼球被金光所刺之后瞬息,那伤烂处,便已经结了一层疤,而那疤痕恰巧挡住了瞳孔,所以相尊才看不见东西的。”
“原来如此!”池农是我们这边唯一精通医理的人,听了龚谦这一番话,当即叹服道:“这跟现代西医所讲的眼球病症——急性圆锥角膜几乎是一模一样!”
龚谦笑道:“我不懂什么叫急性圆锥角膜,只是知道这病症,被我们温大人呼做是诈盲症!”
“称谓不一样,病理都差不多。”池农道:“寻常的圆锥角膜,视力下降或者模糊的时候,可以用隐形的硬质镜片植入,进行校正,可以缓解视力衰弱;如是急性圆锥发作,便只能换角膜了。这就有些难度了,神州虽大,但是据我所知,中华不允许活体捐献,而国民愿意去世家属捐献器官的少之又少,我中华眼库,徒有其名,其实根本拿不出角膜来进行移植的。现在如果带铮子去看眼睛的话,只能是先登记,然后走走我张家的关系,等合适的角膜来,至少也要十多天吧?”
“什么?!”成哥道:“死兽医,你不是天天吹你家在医学界多牛多厉害吗?怎么走你家的关系,还得要十多天?!”
“你知道什么啊!”池农道:“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要是没有我们家的关系,要等半年!”
“啊?”成哥倒抽一口冷气,稍稍一顿,道:“其实要我说也不难,现在就有现成的角膜!”
池农道:“哪里有?”
“金满堂啊!”成哥道:“一报还一报!他的尸体还是新鲜的,我看他那一双眼睛也是好好的,他弄坏了铮子的眼睛,就取了他的角膜,来赔给铮子!怎么样?”
“咦?”池农道:“没想到你这大傻成脑子也还有灵光的时候啊!这法子,我看可行!”
“我的法子当然一直可行!”成哥道:“关键的问题是,金满堂的角膜,你能取不能?还有,铮子的角膜移植,你能进行不能?”
“放心,只要是死亡三天之内的人,角膜一般都可以用。冰冻的角膜,七天之内都可用!”池农道:“我也能取——至于角膜移植,我虽然不是特别厉害,但是我大哥是这方面的权威,只要咱们回张家,立时就能进行移植!”
我在一旁听得一阵恶寒,道:“农哥,只有这一种法子吗?”
“怎么?”池农道:“刚才没有办法的时候,大家欲哭无泪,现在有了治疗的法子了,你还嫌少?有一种,能根治就不错了!你还想什么呢?”
邵薇道:“可是,这是要从金满堂的尸体上挖眼珠子啊!太残忍了吧?也有点恶心!”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池农道:“医学上的事情,能说是恶心吗?这妮子,真是不会说话。”
“农哥!”我道:“如果我这眼角膜换成了金满堂的眼角膜,那不是成心膈应我吗?我天天用一个仇人的眼睛去看东西?这睡觉,都不好合上眼睛的吧?”
“你适应适应就行了。”池农道:“世上哪里有两全完美的法子?”
我摇了摇头,道:“农哥,还有一点,如果我换了金满堂的眼角膜,我这夜眼和法眼,是不是就全部失效了?”
“这……”池农迟疑了片刻,然后肯定道:“是的。毕竟不是你的眼睛。而且,换了角膜之后,你以后用气要小心,不能进行剧烈的活动,尤其是对抗性的活动,也基本不能下水,不能饮酒。”
“啊?”我愕然道:“那我还换他做什么?夜眼、法眼消失了不说,我还不能打斗了,也不能下水了,我这样在江湖上,跟废人有什么区别?!”
“对啊!”成哥道:“这样不行!”
“大傻成,你知道什么?!别跟着添乱!”池农怒道:“这是唯一的法子了!”
“算了,不换了。”我满心失望,道:“我这眼睛中,还有一部分是得自蓉蓉的馈赠,是义兄的法术,和蓉蓉的舍身,让我有了夜眼的神通,你们现在给我换成金满堂的眼球,我实在是接受不了。我宁可看不见,宁可瞎着!”
“铮子,不要意气用事啊。”池农道:“当初郑蓉蓉死的时候,说是要保佑你永远都看不到黑暗,可是现在呢,你是永远都只能看得见黑暗了吧?这说明什么?说明蓉蓉已经远离了你!你的眼球,没有蓉蓉什么事情了!你不用一直为了她,而作践自己!”
这话说的我猛然一怔,刹那间,无言以对。
但我并非是同意了要换角膜,而是心中隐隐有一阵刺痛!
是啊,蓉蓉当初说,要我永远都看不见黑暗的,可是现在,我为什么眼盲了?
难道,蓉蓉真的是彻底不在了吗?
她的一切,都从这世上,彻底消失了吗?
连一丝痕迹都没有了吗?
我不信,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诸位。”许久没有说话的龚谦突然开口了,道:“你们刚才说话,治疗相尊眼睛的法子,只有这一种吗?”
我听见龚谦话里有话,心中登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登时说道:“龚谦大人既然知道归尘的病因,那么这一次来,必定是有妙方能救我的吧?是不是,你们已经见到了金满堂或者金不换的魂魄,从他们那里得来了救我的方子?”
“呵呵……”龚谦笑道:“好说,好说。”
“别好说了!”成哥忍不住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怀里藏的是什么方子,赶紧拿出来啊!”
池农叹息道:“我实在是不信,除了角膜移植之外,还有别的什么能根治的法子。”
“医门的道道,我是不懂的。”龚谦说道:“只不过,我们家温大哥让我来的时候,已经特意交代过了,他说陈相尊的伤,主要在于眼球上的那个疤痕。只需要用良丹妙药,将眼球内渗出的血水吸收干净,再去除蒙在瞳孔上的那个疤痕,使眼球恢复原本形状,自然便可痊愈。”
“当真?!”我大喜道:“不用换角膜了?”
“怎么可能?”池农道:“吸收血水可以做到,等到伤势渐渐平复,眼球内的炎症消除了,那些渗透出来的血水自然就能被吸收干净,根本就不用外力药物干扰!可是眼球上的疤痕,怎么消除?还有,已经变成锥体的眼球,怎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我不知道。”龚谦道:“神医说的话,我很难理解。不过,吸收血水的药物,我已经带来了;去除疤痕的工具,我也已经带来了;将眼球恢复原状的药水,我也已经带来了。”
“在哪里?”池农急切道:“你让我看看?”
“莫急,莫急……”龚谦笑道:“喏,这就是内服的药丹,可以加快吸收血水……这是去除疤痕的刀,只要轻轻一刮,便能将那伤疤给刮掉……还有这个,就是点如眼睛内的药水,能使眼球恢复原状的……”
我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听那龚谦说。
池农在一旁先是沉默无语,然后是长吁短叹,再然后是失声惊道:“实在是难以置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精巧的工具!简直是匪夷所思!这,这是怎么弄出来的?我,我实在是不相信……难道,阴间的医术,比阳间要高出这么多来?!”
“呵呵……”龚谦笑道:“好说,好说。我听温大哥说了这些东西的来历,怕讲出来,会更让诸位觉得匪夷所思。”
池农道:“求日游神大人告知,它们有什么来历?”
龚谦道:“这吸收血水的内服药丹,乃是药王孙思邈所制;这刮除瞳孔疤痕的小刀,乃是外科圣手扁鹊和华佗共同钻研所制;这滴在眼中的药水,乃是令先祖——医圣张仲景所制。”
“啊?!”
“不会吧!”
“真的假的?”
“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
“孙思邈,扁鹊,华佗,张仲景!”
“……”
龚谦的一番话,好比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全都惊呆了。
我也是听呆了。
半晌,池农才结结巴巴的说:“日游神大大人,不,不是在给在下,开开玩笑吧?”
“我从来都不打诳语的。”龚谦笑道:“神医如果不相信,到阴间的时候,可以来求证这件事。”
“那还是不要了。”池农道:“日游神大人也别再称呼我是神医了,简直是羞杀人了!”
“我怎么感觉自己是在听天方夜谭?”成哥忍不住道:“那,那扁鹊、华佗、张仲景、孙思邈什么的,死了得上千年了吧?怎么,他们还没有投胎转世?”
“阴间一向有这个传统。”龚谦道:“旷代奇才,惊世之人,死了之后,到了阴曹地府,都会被留下,喝特制的孟婆汤,会忘却一些阳间的事情,但是不会全望。他们留在那里,继续发挥一己之长。就比如这些神医们,在阴间也为十殿阎君结局了不少疑难杂症,甚至为十殿阎君的修行,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话,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在阴间一路行走时,看见过望乡台上题的一行诗——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还是李白死后在阴间留下的。
“可是,让这些神医为在下的眼疾操心,在下仍旧是不敢相信。”我道:“在下何德何能,能受神医这样的照顾?”
“对啊。”成哥道:“那些神医,居然会为了铮子,在阴间特意开了一个碰头的医学讨论会?”
“这背后自然有高人坐镇。”龚谦道:“我是温大哥派来的,而温大哥其实也是受人指派的。我们都是跑腿传话的人。”
我忍不住问道:“那高人是谁?”
“这就不好说了。”龚谦道:“相尊请想想,能将神医聚拢在一起,研究对策的高人,已是我这等小身小分难以接触到的境界了。但是,相尊心中肯定有杆秤啊,应该是能猜到的。”
我心中一动,暗想,难道是义兄?
只是这龚谦为什么不明说出来呢?
莫非是这里人太多,说出来会有什么妨害,所以故意遮遮掩掩的?
既然如此,我笑了笑,道:“归尘愚钝,想不出来是谁。”
龚谦道:“相尊都想不出来,那我就更想不出来了。呵呵……”
看来,果然是不好说出口,那我也就不必再问了。当下道:“龚谦大人,在下的眼睛,什么时候都能医治?”
“现在就可以。”龚谦道:“你先吃了这内服的药物,静候半个时辰,血水应当就完全被吸收了,不会再有残余,淤积在眼球之内。”
“好。”我伸出手,道:“请龚谦大人赐药。”
一颗圆滚滚的药丸落在了我的掌中,似乎还有一只冰凉的手,稍稍触碰了我一下。
那药丸在我的掌心中,有些温热,一股气,似乎蠢蠢欲动,要从药丸中冲出去似的。
我张开嘴,就要服用,成哥却突然叫了一声:“等一下,铮子!”
我稍稍愕然道:“怎么了,成哥?”
“这,这药,你就这么吃了?”成哥吞吞吐吐道:“到底管不管用,你怎么知道?”
成哥话里有话,其中深意,我一听便知。
成哥怕这药丸有问题,必经他们都没有见过日游神,而我也没有见过龚谦,这龚谦刚才说的一番话,更是匪夷所思,让人难以置信,所以,这药丸是真是假,是救人的还是害人的,谁都说不准。
我笑了笑,道:“成哥放心吧,死马当活马医了,修炼麻衣相法的,耳、目、口、鼻、身、心都要修炼到极致,缺一不可。现在我鼻子、耳朵、口舌、四肢、心脑都好用,只有眼睛看不见,这怎么可以?”
我说这话,也是话中有话,意思就是我还有鼻子,鼻子还能相味,是不是毒药,我一嗅便知。
其实,我本就是百毒不侵之身,也用不着怕这是不是毒药,只是这些话不能明说出来,说出来,就显得太刻意了,龚谦必定不舒服。
我将那药丸抛入口中,喉头一动,便咽了下去。
药丸滚滚落入腹中,立时便有一股温热蒸腾而起,蔓延到血脉之中,逆流而上,却拥挤于双眼周围。
霎时间,我只觉的眼睛周边的几处穴道——拈竹穴、天应穴、晴明穴、承泣穴、瞳子髎、丝竹空、鱼腰穴,连同四白穴、太阳穴、眉冲穴、区差穴、五处穴等,几乎是一起温热起来!
就仿佛是有股热气,要从这些穴道里面钻出来似的!
但是,偏偏我的一双眼睛内,眼球内部,确实越来越沁凉!
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像是有股液体,在眼球内缓缓的流动……
那眼球,在被金满堂的金光镜伤了之后,先是猛然刺痛,随后慢慢变得麻木,再往后,虽然不痛不痒了,却又有些发胀……
可是,现在,那发胀的感觉,在渐渐消失!
一双眼睛,突然间变得舒服起来!
我心中不由得大喜——这可真是千古神医,研制出来的灵丹妙药,当真是妙不可言!
“铮子……”我听见成哥在一旁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放心吧,成哥。”我道:“这药,妙不可言!是治疗我眼睛的对症药物!”
“那就好,那就好。”成哥也笑了。
池农忍不住道:“日游神大人,像这些古时的神医圣手,他们既然还在阴间,那么阴间对这疑难杂症的研究,是不是要比我们阳间好很多?”
“呵呵……”龚谦笑道:“好说,好说。”
邵薇笑道:“农哥问这话,简直是白问,中华玄术,久经洗礼,历史上焚书的,禁书的,修书的,还有破旧的,废中医的……多少次运动了,还能有多少真才实学留存下来?而且,现在也有许多中华的炎黄子孙崇洋媚外,凡是中学,一概唾弃,凡是西进,一概推崇,在传承上,又坏了许多的事儿。相比阴间,医术的落后,肯定很大。”
“是啊。”安木主也叹道:“子孙不认祖宗,反而去推崇什么洋神,祖宗自然也不会顾念子孙。这世道,越发的乱了!”
池农道:“我是想说,能不能让那些还在阴间生活的神医,把秘籍和医术,都奉献出来——比如失传的《青囊经》、《金匮要论》、《伤寒杂病论》、《千金翼方》等,这样,也好促进促进阳间的医学昌盛啊。”
“这个,不是小可能管到的地方。”龚谦笑道:“那些神医,各个都是阴间极其尊贵的上者,平时,我是连见都见不着他们的。”
“农哥,你就不用想了。”我道:“阴阳两世,是平行存在的两个世界,虽然现如今表面上和睦相处,几乎两不相犯,可是,阴阳毕竟等同于水火,水火岂能相容?阴间到底是要比阳间强一些,所以才能稍稍压制一下阳间,这阴盛阳衰的大势,已经好久了……”
“这是要我死啊。”池农道:“我死了之后,才能见到那些神医,才能向他们讨教?”
“死兽医,你想多多了。”成哥道:“首先,你虽然恬不知耻的自称神医,可是比起扁鹊、华佗、张仲景、孙思邈等,还是差得远,他们能被十殿阎君留下来供奉,你可未必能,说不定下去之后,先打入地狱,就算不打入地狱,也得去喝孟婆汤,来世托生成一个丑女;第二,你就算是死了去了阴间,没有立即被打入地狱或者投胎转世,以你的低等身份,想要见到几位神医,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屁!所以,还是先别死了,苟延残喘,苟且偷生着吧……”
“你个大傻成!我……”
池农被成哥挖苦的大怒,正要骂,却听那龚谦说道:“半个时辰,到了吧?”
“到了。”邵薇道:“我看着时间呢。”
“嗯,还是姑娘家心细一些。”龚谦道:“现在,可以刮去瞳孔上的疤痕了。”
池农连忙说道:“日游神大人,要不让我来刮?你教我法子?”
“这小刀,刚才你看的时候,我就没让你拿在手中。”龚谦笑道:“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池农道:“日游神大人莫不是怕我拿了之后,不归还您?您也太小气了,我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怕这个。”龚谦道:“这小刀,不可沾染上阳气,否则便会立时气化成无。所以,我才只要你看,不要你碰。”
“啊?!”池农吃了一惊,道:“那铮子的眼睛……”
“相尊的眼睛,是阴阳法眼的底子,现在阳间目盲,阳气已经尽消,不碍事了。”龚谦似乎知道池农要问什么,不等他说出口来,就先解释了,然后道:“现在,可要我为相尊刮除疤痕吗?”
“麻烦龚谦大人了。”我道:“请动手吧。”
“好。”
我感觉一股凉气逼近了自己,然后两根冰凉的手指头突然按住了我的右眼眼皮,刹那间,就好似冰封一样,我的眼皮已经不能眨动,我知道这是龚谦要为我治眼,所以也不用气息去冲撞。
随后便是左眼的眼皮,也是被轻轻一按,便再也不能眨动了。
但觉得左边眼球上突然微微的一痒,紧接着右边眼球上,也是微微的一痒,刹那间,眼前竟然渐渐变得光亮起来!
就好似是刚刚睡醒,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似的,眼前渐渐出现光影,出现人物,出现天地山岭草木……
我大喜过望,忍不住叫道:“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哈哈哈……”
虽然不是清晰的影像,我所看见的,只是模糊的形容,可是,相较于刚才暗无天日的那种感觉,简直是天地之别!
这犹如重生般的体会,哪里还能让我强行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我万万没有料到,那龚谦带来的小刀,只轻轻一刮,便将我瞳孔上遮盖着的疤痕给刮掉了!
实在是神乎其神!
众人听见我的欢呼,也全都兴奋起来了,成哥一把抱着我,喜形于色道:“我就说铮子是有福之人!一定不会眼瞎的嘛!”
邵薇笑靥如花,道:“那是我说的!”
池农咬着指头,摇头道:“真是不敢相信,这么着,就治好了?”
安木主和金奎都拱手道:“恭喜相尊重见天日!”
“……”
我兴奋了一阵,然后才突然缓过神来,还没谢谢人家日游神呢。
我赶紧从成哥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朝着那日游神龚谦一揖到地,恭恭敬敬说道:“多谢龚谦大人相救!归尘感激不尽!日后但有吩咐,必定竭尽所能!”
“呵呵……”龚谦笑道:“好说,好说。”
龚谦就站在我的眼前,可是我的眼睛所见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只隐隐约约有大概的形容而已,只能看见众人的行动举止,却难以清晰观察出各人的音容笑貌。
因为龚谦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的眼球是受了那金满堂金光镜的刺激,是变了形状,圆球变成了锥体,如果不恢复原状,根本是无法正常在眼中成像的,所以才会有那让眼球恢复原状的药水。因此,我也不算着急。
我看不清楚龚谦的形容,只能看见他的大概轮廓——倒是个瘦瘦弱弱的体型,看起来,还不如邵薇高大,衣袖却似乎非常宽敞,站在那里,站得笔直,脸上朦朦胧胧的,都是笑意。
如我所见,夜游神中的乔坤、游光、野仲、司马貌等,几乎个个都是不苟言笑之辈,除了司马貌之外,其余甚至可以用严肃刻薄来形容。
而我所见的日游神中,温良、龚谦,却都是比较温和谦恭的。
这两伙阴帅的秉性如此不同,可能也与他们的职司有关。
我想着要问问药水该什么时候点用,成哥却跳到我跟前,伸出指头,道:“铮子,来来来,你说这是几?”
我趁机摇了摇头,道:“还看不太清楚。我现在的眼睛,虽然能见着世上的光影,和人物的大致形容了,却是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
“哎?”成哥愣了一下,然后又对龚谦问道:“日游神,这是怎么回事?”
“你忘了还有最后一步?“龚谦道:“还有点用的药水呢。就在这里——相尊请仰起脸来,让我给你点药。”
“好!”
我隐隐约约看见龚谦的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瓶子——情知是眼药水,我便仰起了脸,睁大了眼睛,也不敢眨动。
龚谦把手伸到我眼睛之上,那瓶子朝下,忽的一滴药水落下来,滴在我的左眼之中,然后便是右眼。
“好了。”龚谦说道:“相尊不可轻动,就保持这等姿势,停留片刻,等我说可以动的时候,在动。”
“是。”我应了一声。
那药水落入我的眼中,我既没有感觉到冰凉,也没有感觉到温热,只是感觉那药水黏黏稠稠的,就像是胶水或者是浆糊。
落在眼中之后,立即糊住了眼球,而且变得越发沉重。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稍稍用力的压迫我的眼珠子似的。
这倒是奇了!
池农在一旁忍不住的问我道:“铮子,这药水滴入眼睛中,有什么感觉呢?”
我便把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
池农也连连称奇,然后道:“这药水的机理,竟然和现在世上流传的硬性透气隐形眼镜是一样的,也是为了压迫圆锥角膜不再继续突变。但是,这药水,怎么能压迫的住眼珠子呢?真是绝了!”
叹息之后,池农又问龚谦,道:“这药水的方子,日游神大人知道吗?”
龚谦道:“我是什么身份?哪里会知道这些?”
池农道:“日游神大人回去之后,能不能求来这些药方,然后传给小人,也好让这些药方在世上发扬光大,然后救助更多的人?”
“这个,呵呵……”龚谦笑了,道:“不好说,不好说啊。”
这还是龚谦第一次说出“不好说”这三个字来。
池农急了,道:“日游神大人,医圣张仲景还是我家的祖先的,你去说明,神医们必定会答应的,哪个还没有些仁心仁术呢?”
龚谦道:“既是你的祖先,为何这方子没有给你们流传下来呢?”
“失传了啊。”池农道:“日游神大人,务必求一求啊。”
龚谦道:“慢说我没有那个脸面,就算有,也不会给你的。”
池农大声道:“为什么?!”
龚谦道:“方子失传,医术不再,功法多绝,秘籍难存,是谁的过错?”
“这……”
“是人的过错。”龚谦道:“不是鬼的过错。你们人把好东西都给丢了,我们鬼把它们又保留了下来。既然丢了,就别想着再捡回来了。否则,不是天道不公吗?这世上,无论阳间、阴间,都没有后悔药啊。”
众人登时一片沉默。
是啊,既然丢了,就别想着再捡回来了。
覆水难收,千古至理,哪里都没有后悔药吃。
得失,说的洒脱,但是失去的,又岂能再回来?
不要轻易放弃,不要轻易说放手,否则,只能是遗恨一生,遗恨千古!
“相尊,好了。”那龚谦道:“可以不用仰着了。”
我这才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脖子,两颗眼球已经没有什么什么压迫感了,只是两眼之中,依旧是黏黏稠稠的,就好像是有两团眼屎糊住了眼珠子一样,更是看不清楚东西了,不过,没有得到龚谦的首肯,我也不敢擦掉。
只听那邵薇说道:“这次的时间,有十五分钟了。”
龚谦道:“相尊感觉如何啊?”
我道:“别的也没什么,就是眼睛里黏糊糊的,蒙了一层东西,什么也看不清楚。”
“哦。”龚谦道:“那便好,是药水全都化开了,效力也全都用尽了。现在只要用清水洗洗眼睛,相尊的眼睛,就完全完好如初了!”
成哥叫道:“谁哪里有水?”
“我这里就有一壶水!”
“我也有!”
“……”
木堂的弟子叫嚷道。
“拿来,拿来。”成哥道:“不干净的别出手啊!”
片刻后,成哥道:“来,铮子,伸出手,我倒水,你先洗洗手,然后再洗洗眼睛。”
我立时照办,用那水清了清眼睛,洗去了残存的药物,然后睁开眼睛来,定睛去看——好家伙,清明世界,天地山石,草木人物,云影鸟迹,全都清清楚楚的出现在眼中!
竟然真的是完好如初了!
甚至,我还有种错觉,就好像眼睛比以前更加清晰了似的!
这一刻,我已经无法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忍不住热泪盈眶!
“铮子,怎么了?”成哥见我流泪,惊道:“还是不好?”
邵薇也道:“归尘哥,你怎么哭了?”
……
“不是,不是,是完全好了。”我赶紧擦了擦泪水,笑道:“好的不能再好了!”
转过头,朝着龚谦,又是一揖到地:“多谢龚谦大人!也多谢温良大人!谢谢诸位神医!”
“呵呵……”龚谦摆摆手,道:“好说,好说,相尊不用客气,这第一件事,我总算是圆满给办成了。”
我心中一动,突然想到,龚谦才出现的时候,确实是说过,找我来,第一件事情是为我治眼。
既然是有第一件事,那便有第二件事,只是不知道这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我再拜道:“龚谦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相尊且看这一面旗帜。”那龚谦从怀中抽出一件物事来,道:“第二件事,就在这面旗上!”
眼睛恢复正常之后,我还是第一次彻底看清楚龚谦的相貌。
但见他生的虽然短小,可是相貌却是古怪,头大额面宽,眉浓眼目鲜,尖嘴猴腮,却不会让人生厌,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幽光闪烁,看上去十分不凡!
他手里扯着一面方旗,一尺见方,不大也不小,插着一根出头半尺多长的绿色短杆,却是黑白相间的底面,边上镶着一圈红线,两面都绣着字迹,一面多的,一面少的,多的那面是三个字——“招魂幡”;少的那面只有一个字——“帝”。
这两面字迹,都是黄色的,金光闪闪,煞是耀眼!
我看着那旗,心中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一阵悸动,就想上前握握那旗帜,似乎是前世见过的一样。
但是,我忍住了,没有上前,而是问道:“龚谦大人,这旗帜是干什么用的?”
“这旗帜就如同这上面的字迹所说,乃是招魂幡,也称帝幡。”龚谦道:“我来,是特意要把这旗帜给你用的。”
“给我用?”我虽然已经心中有所感应,但是听见这话,不免又是吃了一惊,道:“这招魂幡,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这给我,该怎么用?”
“你拿了这招魂幡之后,自然一切便都明了了。”龚谦道:“你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请相尊接旗!”
说着,那龚谦双手捧着那招魂幡,恭恭敬敬的递到我的跟前,我不由得伸出手,把那招魂幡捧到了手中,然后握住了绿色旗杆。
刹那间,一阵狂风平地而起!
两只耳朵边上,尽是些“呼呼”的呼啸之声!
眼前,也是一阵天昏地暗!
我不禁大吃一惊,慌忙环顾四周,却见成哥、池农、邵薇、朔月、安木主、金奎,连带着龚谦,以及一干木堂弟子、金堂弟子等的身影,全都在这昏天地暗的狂风之中,隐隐而逝,眨眼间,就是谁都不见了!
就连那金鸡岭,也一起消失在了这包裹天地的风中!
我惊得正手足无措,那风早把我带了起来,一阵飞举腾挪,我空有一身的本事和手段,却半点也施展不出来,就好似那水上的浮萍,随波逐流,被这风吹了个发昏章第十一!
几十个筋斗,在空中接连不断的翻滚,到后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吹到了哪里!
正在这无边的恐怖惊慌失措之中,那风却突然停住了!
我的身子就在半空中,猛地往下坠落!
我急忙的提气,却根本无法提起!
而坠落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
“啊!”
我忍不住大叫一声,刹那间,已经落在了实地之上!
却发现自己没有事,哪里都没有摔坏。
心中正自诧异,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白兄,我这次急急把你从阳间召唤回来,就是为了让你看那东西,又怎么会骗你?就是我那两个徒弟,望月、彩霞,被我召回,也是为了这一件大事!”
我心头一震,急忙扭头,循声去看,却见两个人,影影绰绰的立在那里,一个瘦瘦高高,一身麻布衣服,站得笔直;另一个披着雪一样的白衣,腰中挎着一柄白色的剑——竟都是我分外熟悉,也分外想见的人——一个是义兄陈元方,一个是白侠!
而刚才说话的那人,正是我义兄元方!
“大哥!白大哥!”我登时是又惊又喜,急忙喊了一声,慌忙跑了过去,道:“你们怎么在这里?这是哪里啊?!”
却不料两人根本就没有搭理我,更没有看我,就好像完全没有能听见我的声音,也没有看见我的人似的,我都到他们跟前了,他们仍旧是两眼不见,充耳不闻。
真是怪了!
我诧异了一下,然后又喊了一声:“大哥?!”
义兄仍旧是毫无反应,那白侠,也是依然如故。
我站到了义兄的面前,义兄却似把我当做是透明的东西一样,眼睛直直的透过我往前看去,根本没有半分注意力,是停留在我身上的!
我拿手在义兄的眼前晃了晃,义兄也没有任何反应!
在白侠面前如此,白侠也是当我不存在!
我不禁愕然。
这是怎么回事?
却听义兄说道:“我推演出来的时辰,就应该在这左右。”
白侠道:“元神的本事,自然是没什么话可说的,只是,这弱水之海中能出现奇物,却是令我难以置信。”
“弱水之海?”我愣了一下,然后这才发现,义兄和白侠都是站在一片汪洋大海的岸上,正朝着那大海远处望去!
我猛地醒悟过来,这里是阴阳路的末端——弱水之海啊!
那远处,就是凤麟洲啊!
我怎么又到了这里?
这,这可真是匪夷所思!
义兄和白侠,又为什么不搭理我?
而且义兄所说的第一句话,要白侠和望月、彩霞一起召唤回来,是为了同一件事,这事情是什么事情?
心中刚转过了这个念头,我便听见义兄说道:“多年来,我一直推演,预知大帝即将重生,而且必将应在我那兄弟的身上!而且,也已经推演出,那东西,会在此时于弱水之海中,重现天日!若是那东西不出现,那就说明,我这几年来的推演,都是错误的。我想,我陈元方的运气,不会那么差吧?”
我听得眼皮一跳,大帝重生?这莫非又是在说我?
那这弱水之海中,究竟有什么东西,要出现了?
白侠道:“那东西一出来,是不是预示着两界的格局,即将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错。”义兄道:“这世界的格局必然大变!阴阳两界,将会重新平衡力量!而阴盛阳衰的局面,也将会一去不复返!”
“元神。”白侠道:“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义兄道:“只要是你问的问题,我从来都没有不回答过啊。”
“好。”白侠道:“我想问你的是,你现在究竟修行到了什么境界?”
“不知道。”义兄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白侠眉头一皱,道:“你自己的本事有多高,怎么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义兄略微一顿,然后道:“白兄,人最缺乏的,不就是自知之明吗?看不清楚的,也永远都是自己。”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虚的。”白侠道:“如果说世上还有一个人能看得清楚自己,那人必定是你!”
“好吧,那我就不说虚的,说些实际的。”义兄道:“这道行境界的高低,都是修行者来定的,如果修行者修行到了一个连修行者都无法定义的境界,那他自己又怎么知道自己是什么境界呢?”
白侠脸色一变,道:“元神,莫非你真的已经超越了成神,到了封帝之境?!”
“封帝之境?”义兄一笑,看着白侠道:“那境界到底有多高,那本事到底有多厉害,你知道吗?”
白侠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义兄道:“所以,我也不知道啊。”
“这……”白侠愣了一愣,然后默然无语。
又是片刻之后,白侠道:“好吧,就算你无可回答,那我换别的问题来问——我十分奇怪,秦广王、阎罗王还有孟婆等,为什么要帮你?”
义兄反问道:“这话问的奇怪——依照白兄来看,他们为什么不帮我?”
“因为你是要改变阴阳两界的格局,是要打破阴盛阳衰的境况,要阴阳真正平等,甚至要阳盛阴衰!”白侠道:“这对阴间有什么好处?这对秦广王和阎罗王有什么好处?他们作为阴间的最高统治者之一,为什么要帮你?”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自己难道想不出来吗?”义兄似乎正要款款而谈,但眼睛蓦地又是一亮,截住了话头,神情一阵激动,失声喊道:“白兄,你快看!那东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