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来说说关于《山海经》的那些事儿——山海秘闻录

  ‘咚’的一声,是我倒地的声音,扬起了一阵微弱的烟尘,接着就被翻滚的黄雾吞没。

  紧紧抓着我的怜生,因为我的倒下,而被摔了出去,茫然的滚了两下,然后跟着我一起摔倒。

  在模糊之中,我看见他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似乎是哭喊着跑向我,可是我已经听不见...我很想费劲的对他说一个走字,但用尽了气力,这个字也只能辗转于喉间,再也说不出来。

  ‘呼’,到现在才觉得呼吸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情,我转头,木然的望着天空,呼吸却也已经费劲。

  如果逃不掉是怜生今时今日的命运,那么我已经尽力...再强求就过了,命运是自己选择,至于命....是自己造的!

  灵魂碎裂开了一个最大的伤口,从那个最大的伤口开始,灵魂几乎是瞬间就布满了龟裂的纹路。

  身体开始失温,唯一温暖的感觉竟然是来自我那不停流淌的鼻血。

  对于现实,我能够感觉的已经越来越少,而这种体验我并不陌生,已经经历过了一次。

  而试问哪一次,我又不是把自己拼到生与死的边缘呢?只因为我不是大人物,惊采绝艳的聂焰,却是要顶着他宿命前行,没什么本事的叶正凌。

  在这个时候,那头猿猴一样的怪物终于是冲到了我的身前。

  简单的动作,那一只大脚高高的扬起。

  我在模糊的眼帘之中,看着那一只鲜红的脚底,脑子像恢复了瞬间的清明一般——朱厌,我在心中默默的念了一次。

  我竟然在这里再一次看到了传说中的妖,人们只知道它一出现,就会带来战争,却不知道的是,这种妖浑身充满了戾气,好斗且容易疯狂,非常的危险。

  我的手指轻微动了一下,并不是想要抵挡什么?

  却是到这个时候,我还想要站起来,收付眼前的妖物!但我怎么可能做到?

  我累了,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这重重的一脚落下来,不用猜测我也知道是什么后果,我那已经破碎到极致的灵魂,会因为这一脚的震荡,彻底的崩溃,然后化为碎片消失于空中。

  以‘朱厌’这种暴戾的性子,或者我的尸体,或者我的残魂,也会受到它的‘虐待’直至它发泄了为止吧。

  可在这个时候,我的胸膛却传来了一阵震动,一个身躯猛然的扑到了我的身上。

  那瘦弱的感觉,不是怜生,又会是谁?

  我的心一紧,不要看这朱厌只是灵魂的状态,但这毕竟是传说中的凶妖,是真正的顶级大妖,它这随意的一脚,可以轻松的踩爆一个人的灵魂。

  怜生这么弱小?如何抵挡的住?

  “走开,不准你动高人。”风吹的凛冽,已经夹杂着不知名的嚎哭声,却也没有掩盖怜生这个坚定的声音。

  我之前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不知道为何,如今又能听的清楚?莫非是回光返照吗?

  我费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睁开了又如何?可我终究不能就这样安然的让怜生就这样死在我面前...这样想着,我原本已经平静安然的内心竟然生出一丝焦躁,拼命的想要睁开眼睛。

  可是眼皮之上却如同千钧之重,我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力气,却也是睁不开眼睛。

  我原本衰弱的心跳在这个时候,再次激烈的跳动...这种等待着朱厌最后一脚,来毁灭怜生,再接着毁灭我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难受。

  像一个等待行刑的死刑犯。

  滴答,滴答...时间在这个时候分外的分明,也分外的难熬。让人诧异的是,我等待中的重重一脚,却迟迟没有落下。

  5秒过去,10秒过去...我无法清晰的判断时间,但大致也觉得快过了半分钟。

  这点儿时间,已经够朱厌落下几十脚了,为什么?

  终于也在这个时候,我终于费力而沉重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一片模糊之中,入眼先是一片昏黄,接着是一个瘦小的背影,他半趴在我身边,此刻正张开双臂挡在我的前面。

  我喉头有些哽咽,有一种虽是因果分明,却是重如万钧的感动在心中流淌。

  世间万事可计因果,但中间的感情却是计算不清的。

  在这个时候的怜生似乎有一种异常伟大的力量,我只是在他身后这样迷糊的躺着,都能感觉到这股力量和气场。

  但是是什么呢?我却有些分辨不明,只是目光上移之中,看下那凶残而暴戾的朱厌竟然眼中闪烁着挣扎的光芒,那一脚迟迟的落不下来。

  这几乎是一局无解的僵局一般!

  “咦?”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以及任小机诧异的声音...从这朱厌出现以后,那个白大人似乎变得沉寂了。

  我在这个时候,似乎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只朱厌和任小机有着莫名的联系,任小机是来探查情况的...但我却不明白,这具体又是什么怪异的情况?似乎和我所遇见的所有妖物重生的形式都不同?

  这种可怕的习惯啊,就算死到临头,还在想这些事情?我有些无奈自己的心情,也分明知道任小机在一步一步靠近,甚至感觉到说不定他到了以后,这件事情就是真正的‘死局’了。

  老天爷何不给个痛快?我看着怜生的背影,还想试图努力的劝说他走掉,可惜做不到。

  却是在这个时候,天空中,北市之中飘荡的黄雾已经到了极限...陡然的被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一阵风给疯狂的搅动起来,随着这一种搅动,天空中那一道红色如血的痕迹也开始奇异的流动扩撒起来。

  在这个时候,我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不能说是我的感觉,而是我察觉到了什么。

  那道红色的残阳一般的东西,似乎是在拼命的压制这些黄雾,这根本就是一场争斗...但那红色并不是占据上风,仅仅也只是起到一些压制的作用。

  好像有某一件事情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整个北市莫名的处在了一种异样紧张的气场之中。

  ‘嗒嗒嗒’,任小机依然在靠近着我们。

  ‘呼呼’,狂暴的风毫不留情的吹过。

  “我劝你最好现在就走。那小子已经是一条死鱼了。”在这个时候,那个白大人的声音突兀的再次响起了,哪里还有之前对我的疯狂和痛恨,反而是充满了忌讳。

  “我只是想知道朱儿为什么会出现如此迷惘的状态?”任小机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平静,且不急不恼,却永远有自己坚定的主意,不会轻易的更改。

  只是一头朱厌叫做朱儿?我想死前还能听见这样的‘笑话’算不算是安慰了?

  唯一倔强的只是怜生的背影。

  可怜的孩子,我在心中不是没有遗憾和叹息,可惜我已经无法改变。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要成为定局的时候,那红黄交缠的临界点也终于爆发了...先是一声疯狂而暴戾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响起,一下子震荡了整个北市。

  接着,竟然又出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声,有些惆怅和无力!

  这是什么?那一声疯狂而暴戾的声音似乎牵引了我的灵魂,让我一下子从虚弱的状态之中变得清明了那么一秒,那种无比强烈的宿命感再次出现,甚至牵引着我的身体都跟随着动了一下,似乎就要爆发着站了起来。

  可这终究是不可能的,我只能无力的躺在这里,等待着死亡。

  但因为这两个声音突兀的出现,天空之中的红痕终于彻底的爆发开来,弥漫在了黄色的雾气之中,形成了一片黄红交错的上空。

  剩下的黄色雾气却是疯狂的下压,灌注在了整个北市当中,然后以最狂暴的速度开始在整个北市呼啸....

  这应该是一场灾难吧?

  从倒下到现在,不过两分钟的时间,竟然发生了如此几次的变化,我都觉得自己来不及思考了!

  只听见在风暴之中,白大人冷笑连连,声音竟然是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了一句:“你们这些蠢货不走,我可是先走了。”

  接着,眼前那在挣扎的朱厌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竟然发出了一声似乎是畏惧的‘哀鸣’声,一下子猛地爆退了了一段距离,一下子竟然躲到了任小机的身后。

  朱厌退开以后,我终于能够再一次的直面任小机了。

  在漫天狂暴的黄雾之中,他离我就不到十米的距离了,他的目光冷冷的落在了我的身上,是在观察着什么?在这样的背景下,也不见得有一丝慌乱,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哼’声。

  在几秒之间,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怜生的身上,似乎是有点儿兴趣的样子,马儿在这个时候也前行了一步。

  却也是在这个时候,又一声疯狂而暴戾的吼叫声响起,朱厌躲在任小机的身后,再次哀鸣了一声。

  任小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微微皱起了眉头,最终意味深长的看了怜生一眼,竟然转身策马朝着白大人声音消失的方向奔腾而去了。

  那朱厌跟随者任小机狂奔,渐渐的身形也消失在了黄雾之中。

  风中,只残留着任小机安慰那只朱厌的声音:“你不必害怕,你还幼小...那只是....”

  一场危机,竟然在这么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化解了。

  我之前绷紧的神经在这个时候不可逆转的松懈了下来,那种生命力消失的感觉再度浮现,比之前更加的剧烈,更加的快速。

  “高人!高人...”怜生一下子松了一口气,终于是有空能转身看我了。

  而我的目光似乎流转都很费劲,在我的眼中,只是一片狂暴的黄雾,许多的鬼物被席卷着卷入了其中,朝着峡谷的方向急速的飘去。
  我以为我会死在北市。

  但我没死,甚至站了起来,再一次在北市奔跑。

  原因很诡异,一股莫名的力量压制住了我灵魂的破碎,甚至在一次又一次的稳固安抚我的灵魂,让我的灵魂开始慢慢的愈合。

  风暴漫天,一只只鬼物在半空中挣扎,凄厉的嘶吼,剩下的鬼物都躲在了那房屋之中,瑟瑟发抖。

  这是一幅比地狱还地狱的景象。

  我终于明白了这些鬼物为什么要争夺这些房屋的原因,黄雾只在街道之中肆虐,对于房屋有些无力,不说躲在房屋中绝对的安全,但是比起无依的街道,至少有了极大的安全感。

  这一幕是重复了多少次,才让这些鬼物只剩下了争夺房屋的本能?

  我眯着眼睛,背着怜生,就奔跑在这样的北市,怜生温暖的小手还在帮我擦残余的鼻血,我开口:“怜生,别擦了!我已经满脸是血了。”

  “可是它不停的流,高人你会不会再死。”说话间,怜生抓住我肩膀的双手紧了紧,生怕立刻就会失去我。

  “很快就会不流了。”大脑之中那种沉痛的压力已经没有了,这些鼻血也只是之前鼻腔之中的残血,流尽了也就好了。

  但怜生的小手,让我微微感动。

  不管如何,叶正凌从未被如此依赖,需要过...而其它需要我的地方,确切的说需要的是聂焰。

  在黄雾之中不好辨认方向,但我们还是跑过了一条巷弄。

  我原本不想问太多,但踏上最后一条巷弄,看着不远处残破的城墙,已经隐约的断桥,听着‘哗哗’的瀑布之声,我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怜生,你真的不打算走?你在这里,鬼物都不会攻击你,你也没有危险,你可以回到内市的。”

  “不走,回到内市也是朝不保夕,受尽欺凌。想死也难,我想跟在高人身边。高人,你知道吗?我做梦也想看一次外面的世界。”怜生伏在我背上,声音越来越低。

  我大步的前行,很是沉默,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回应怜生,世间的可怜有千万种,怜生这样的遭遇怕已经能称得上是最可怜,安慰都显得多余而可笑了。

  “况且,高人!我离开你了,你会死的。”怜生生怕我要他离去,又强调了一句,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小声的说到:“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有一股力量和你相连着,真的,我离开你了,你会死。”

  这一点,怜生不说,我也清楚。

  我为什么还能站着,为什么还能看似无恙的在这北市奔跑?其实就是因为怜生,在我最接近死亡的那一瞬,灵魂已经全部破碎的那一瞬,抓着我胸口哭的他,泪水忽然变成了一种冰蓝的颜色,滴落在我身上。

  那泪水如同有千斤的重量,一下子压住了我即将飞腾的灵魂。

  接着,我在一片模糊之中,就感觉到了一股力量进入了我的灵魂,确切的说是一股强大到我根本难以望其项背的意志进入了我的灵魂,开始强行的稳固我的灵魂,带着一股柔和的安抚之意。

  意志是什么?意志是人类,天地都最强大的力量。

  我无法去描述它强大在哪儿?但是念力知道吗?就连神佛都需要人类最纯净的信仰,因为那就是一种念力,一种意志的表现。

  不说意志,就说念力,就已经可以改变太多的事情。

  所以,这股强大的意志好像非得让我的灵魂不能破碎,于是我的灵魂就这样牢牢的稳固着,甚至连创伤也开始慢慢的变好。

  这是一股何其强大的力量?说实话,我根本不需要去找兽老,就光凭借着这股力量,不管新伤还是老伤,只要给予一定的时间,都能够治愈!

  我对怜生很好奇,对于这股力量更是需要。

  但我不能因为自私,就让怜生去送死,因为我知道我要面对的是怎么样一条前路!死亡之谷,已经先我们而去的任小机一群人....我如今这种情况,看似在怜生的作用下,变得无恙,实际上根本不知道动用了力量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也许,旁人会想,如果有了怜生,那岂不是不用去为兽老摘取千魂花了?

  可,我有我的考虑,兽老于正川哥有恩,我不能这样背信弃义...其余还有很多琐碎的考虑,都让我必须前行。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踌躇,怜生抓着我肩膀的手又用力了一些,轻声的说到:“高人,你真的要赶走我吗?”

  言语之中,颇多可怜之处,也是小心翼翼。

  “我希望你能护送我到城墙的边缘,然后就回去。我的伤势被暂时的压制住了,也许我能支撑到我想到的地方。我不是要赶你走,而是...我走的路,常常是死路一条。”我一字一句的说到。

  “高人...我不走!就算是死路,你也带着我吧。我不怕死,在这里见得最多的就是鬼,我根本就不怕死。”怜生大声的说到,情绪有些激动。

  最后的一条巷弄,我们已经走了一半。

  我的伤势又好转了一些,和怜生这样的相处,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意思。

  他的话还带着孩子的稚气和任性,我在心中低声叹息,这是一个怎么样的环境啊?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小孩子?

  心中一动,原本不想问的问题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怜生,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世吗?”

  我的后背一片沉默。

  难道这个就如我预料的一样,是怜生真正的痛处?

  但没走过几步,怜生终于是开口了:“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好像有过一段失忆的时间。只是记得两年前,我在西市的一间屋子里醒来,看见的就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姑姑。她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只是对我很好。可惜...”

  “嗯?”我对那个蒙着面纱的姑姑很是好奇,等待着怜生的继续诉说。

  自然我也感受到了怜生的难过,但我一向不擅安慰。

  “可惜,姑姑只在这里呆了一个月就走了...她很忙的,可是每天还是会陪着我。高人,你知道吗?她虽然蒙着面纱,但是她美得不得了...她做饭很好吃,她...”怜生在说着关于蒙面姑姑的回忆。

  小孩子零碎的语言却是拼凑出了一个最是美好的形象。

  也是他最是美好的回忆。

  城墙越发的近了,那一处断魂桥在我的眼中也越发的清晰,那是一座天然的石桥连接在两个峡谷之间,也是一处真正的天险。

  那一处死亡之崖,就如同一颗尖锐的獠牙,立于这一处空间。

  瀑布的声音,越发的大了,而周围的鬼物却是越来越少,那肆虐的黄雾到了这个时候,比起之前好像轻缓了一些。

  但是那些被卷走的鬼物,却是在死亡峡谷之中形成了一道旋风,源源不绝的落在了某一处。

  我只是看了一眼,心中就觉得危险无比,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不能靠近那某一处地方,可是心中又升腾起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宿命感。

  我的心思复杂,却依然为怜生口中的那一段美好所触动,在怜生终于讲述完了以后,我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姑姑走了,后来就没有再回来了吗?你之后是怎么生存的?”

  “她没有回来了,她走时对我说,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命运,自然要等待自己选择命运之后,结出的果。从我醒来那一刻时,我的命运就变了,不仅有关于自己,也有关于别人。”怜生轻声的说到。

  我吞了一口唾沫,这番话,在我的口中绝对说不出来,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如果在世俗里,我遇见了这样的人,对我说着这样的话,我会忍不住骂一句‘装’,但怜生说这个姑姑,我骂不出来。

  就像我生命中有一个出现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他也常常很高深的样子,我却说不出一句他是在装的话,因为他仿佛就是那样,他做任何的事,说任何的话,都是再自然不过的。

  “怎么生存?其实吃饭是不成问题的,每日可以在食堂去吃,也有一间小屋子住。只不过整个西市也没有人太理会我,也没有人太管我。我...一个人,很难受。”怜生的声音越来越低。

  “食堂的饭都是那个样子,我想吃的别的菜,也想吃个糖果。就自己想办法赚钱...其实,也不是完全为了赚钱,因为我也想找一个人说话。”怜生说话时,把头靠在了我的背上。

  闷闷的声音从我的背上传出:“可是做生意也是的,老是被欺负。我没有遇见高人那么好的人。”

  我沉默,此刻城墙已经在眼前了。

  我忽然有一种感觉,从本质上,其实我和怜生都想要被需要。

  这种需要于我来说,不一定是感情上的,而是更加的认同我自身。

  而怜生,连感情上的都缺乏。

  我一点儿都不想抛下怜生,我真的希望我能带着怜生一起走下去,让他看一看他做梦都想看见的外面的世界。

  这些话,我说不出口,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这样说来,你身世倒是成迷了?”

  “我也不知道,我遇见过一个人,是和姑姑一起的...”怜生在我背后如同想起来一般,忽然说了一句。

  在这个时候,我已经跃上了城墙,剩下的是一个选择,我到底要不要带走怜生。
  古城墙,狂风凛冽。

  在这里才能真正感觉到这个古城的沧桑与凄凉,因为这里是唯一破碎的地方,看样子如同遭受了什么巨力的撞击一般。

  而在其余的地方,如果老周在的话,我相信他会用这样一句话来形容‘嗯,如同福尔马林里侵泡着的尸体。’

  想起老周,就想起了秦海念。

  也不知道如今的他们在哪儿,过的怎么样了。

  一场变故,颠覆了我的生活,让我的曾经支离破碎,也让我熟悉的人就那么莫名的散了。

  我不愿意想起陈重,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想起来太‘沉重’。

  “我遇见的那个人,是和姑姑在一起的。不过,他很少出现,他比姑姑还要忙。我觉得他也是个好人。”城墙之上,怜生的声音被吹得支离破碎,断断续续入耳,但也能听得清楚。

  我举目四望。

  如果是苍茫的大漠,倒也成全了我此刻独立城墙的一番英雄形象。

  可惜,这里只有一片沉沉的黑,就连我立于城墙想要搜寻的身影也不曾望见。

  这让我很是担忧,任小机那一行人也明显是想通过北市去到小峡谷,按说他们的速度也快不了我们多少,如今找不到他们的身影....我沉吟了,所以,对于怜生的话也并不是太在意,只是随口答到:“嗯?他也对你很好吗?”

  “没有,我只见过他不过两次。每一次都行色匆匆,只是在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对我说了那么一句话。”怜生在我身后摇头,似乎也是注意到了我在搜寻什么,不由得中断话题提醒了我一句:“高人,没用的。你站在这里是看不清楚的,内市是传说一过断魂桥,犹如阴阳两隔。只见景物,不见人的。”

  “这样?”我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并没有再过多的追问什么。

  现在,剩下的只有一个问题,要不要带走怜生?

  怜生却是接着刚才那话说到:“他那一句话,以前我想不到是什么意思?现在,我想起来了,我觉得...高人,应该就是指引你带我走的意思?”

  “他说什么了?”我就是处在巨大的犹豫之中,没有想到怜生的话之中还有这一层意思。

  “他说,选择死,非死!选择生,亦非生!而结局或者也是死非死,生非生。”说到这里,怜生的语气明显兴奋了起来,然后期盼的对我说到:“高人,你看这意思现在是不是很明显?我选择离开,就是生存下去了,但非生..选择和你一起,看似危险,是个死局,但非死!最后的结果就是要死的,非死。要生的,也非生。”

  这可真够绕口的。

  我皱着眉头,一时间觉得这句话似是而非,难懂极了。

  忍不住问了一句:“怜生,你确定你遇见那个人是这样断句的?”

  是啊,一句话若是断句不同,意思是绝对不相同的。

  而且那么绕口的话,更是容易理解错误。

  “他就是这么说的,你还能理解出其它的意思吗?”怜生不满的说到。

  其它的意思...我沉吟着,如果按照事情的走向来说,的确其它的意思是对不上的。

  只是前后对应之上?最后的结局也是这么个意思吗?

  “高人,别的不说。你就说,我就算安全回到内市,又能安全吗?不管是那个人回来,还是白大人回来...”怜生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不说话了,任凭狂风吹过我的脸...然后再也不在犹豫的选择了从碎裂的城墙一跃而下。

  “哈哈,真好!”怜生开心的大笑了起来,仿佛与我一起赴死倒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了。

  城墙外比城墙内高一些,但几米的高度,按照我的功夫底子一跃而下,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堆积的尘土还有依稀的断垣残壁的砖石,在这里形成了一个缓坡,就是我和怜生落下的地点。

  我爬起来,稍微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这个时候,我感觉灵魂上的状态好多了。

  而怜生也牵着我的手站了起来,暂时没有了危险,他也可以不用我背着了。

  观察了一下地形,我牵着怜生径直的朝着下方走去。

  在这里,残留着以前古老护城河的痕迹,只要沿着这护城河的残留一直走到尽头,就是一小片空地,连接着断魂桥,我们暂时的目标就是走到那里。

  “高人,你肚子饿吗?”

  “高人,你不渴吗?”

  “高人,你和我说一说外面的世界吧?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很好奇,也曾经听一些人说过,外面的天是蓝色的,会有太阳...有太阳的时候...”怜生和我走在护城河的残迹之中,兴奋的很,一路上嘴都不曾停歇过。

  我肚子不饿,随身的小包里也没有干粮,倒是有一瓶水。

  在怜生问我渴不渴的时候,掏出来和他一起喝了。

  而面对他的很多问题,我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如何去描述...唯一能表达的就是,牵着他的手紧了紧。

  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内市,或许比瞎眼了更惨。

  因为瞎眼了,还可以感受阳光的温暖,闻到雨水的味道...怜生嘟嘟囔囔的说着,感觉到了我手的用力,他的小手也用力的回握住了我,忽然停下,眨巴着他比较大的眼睛,对我说到:“你这是在承诺,要带我出去吗?”

  “如果我可以做到。就带你出去,从此以后,你要不怕死,就可以跟着我。”火聂家的物质条件,养怜生这样一个小孩是不会有问题的。

  但也因为火聂家所处的位置,在这个时候,未免就不是另外一个火坑,我觉得有必要郑重的告知怜生一句。

  怜生却根本不在乎我的话,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眼神看着我说到:“如果能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就算死了,我也甘愿。”

  “傻!”我的手摸了一下怜生的头。

  他抓着脑袋,呵呵的笑,小声的嘀咕:“你真的和姑姑一样好。一开始给我那么多钱,你还请我吃饭。我记得的事情里,除了吃过姑姑做过的菜,没有人请过吃过那么多好的...你还不要命的救我,我以为没有人会在意我的,哪怕是因为我磕碰一下都不愿意的。”

  我听得心酸,但也只能牵着他大踏步的前行,过了好半天才问出一句:“难道,你就不能走出这内市吗?”

  “不行的,我出不去。我试着从西市走出过大门,结果一走出大门,我这里就撕扯的好痛。像要死过去了一样。”说话的时候,怜生拉着我停下,毫不犹豫的扯开了他的破旧衣襟。

  眼睛适应了这种黑暗,大概也能够看清楚一些东西。

  我错愕的看着怜生的胸膛,尽管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够看见在他的胸口,攀枝错节的有着许多的纹路,看起来..看起来就像...我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只是手指轻轻的抚过了他瘦骨嶙峋的胸口,仿佛能感觉一种奇异的脉动,我有些担心的缩回了手指。

  “不疼。”怜生拉好了衣襟,摇头说到:“只是这件衣服别坏了,是姑姑给我做的。”

  他小心的抚平自己的衣襟。

  然后急着给我证明一般的说到:“你看吧,高人...你就是我的有缘人!你带着我走出了北市,我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胸口被撕扯。”

  “嗯。”我应了一声。

  他非常的高兴,如同一只猴儿一般的抱紧了我的手臂晃荡,大声的说到:“我说不定真的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那个叔叔说的话是真的。我要选择死,才不会死。”

  我无奈的笑,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快乐感染了我。

  活着不易,但人总是有些期盼的东西,拥有很多的人,永远想不到有些人的期盼是如此的微不足道?这样想来,那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不善良一些呢?

  这一路,我牵着怜生,觉得走得异常温暖。

  我问他,那个叔叔的话可靠吗?

  他告诉我,已经证明那个叔叔是一个高人了。

  “比你还高的高人!”怜生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明明就是行走在黑暗的危险之路上,他却像一路走向了幸福了一般。

  我笑,感觉到这个时候,怜生才有了这个年纪小男孩该有的活泼。

  我们也快走到了护城河的边缘,他忽然停下脚步问我:“高人,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一愣,仔细一想,我的确没有告诉他,我叫什么名字。

  没有犹豫的,我开口说到:“那你记得吧,我叫叶正凌。如果有一天,我变了一个人,不再叫叶正凌了,你也要记得吧。”

  我觉得怜生应该记得,他是一个成全我内心的孩子。

  而他显然不懂我话里的意思,抓抓头,忽然坚定的对我说到:“肯定不会变了一个人的!叶正凌,我记得你的名字了,叶大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坚定,他好像就那么笃定的相信。

  在知道了我的名字以后,他再次高兴活泼起来,甚至挣脱了我的双手,独自朝着前方跑去...来发泄自己开心的心情。

  却不想,在跑了两步以后,怜生忽然‘哎哟’了一声。

  我的心一紧,莫非又遇见了任小机一行人?赶紧朝前跑了两步...却不想,怜生就跌坐在地上,我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
  我的眼前是一具巨大的骸骨。

  这么多年的岁月,这具骸骨已经石化,脆弱的仿佛一碰就会碎。

  但丝毫不影响从它身上发出的那种惊人气势,因为它保存的很完整,完整到骨架的每一个细节。

  从这些好像还可以还原它生前的样子,想来一定是无比的震撼。

  这是一条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的鱼的骸骨,有十米左右的长度,如果加上血肉,恐怕生前有十几米。

  这样的鱼,如今的世上不是没有,就比如鲨鱼,鲸等等。

  江湖里或者也存在着这种大型鱼。

  我震惊的原因在于,这条鱼的头颅巨大无比,连同口腔也是,里面有颗颗锋利的牙齿,看起来形态恐怖,随时都要择人而噬的样子,在我的认知力根本就没有这样凶猛形态的鱼类,就连小时候曾经让我震撼的科幻电影《大白鲨》中的大白鲨都没有。

  更何况它还存在于这一条护城河中!

  这被淹没的到底是一座怎么样的城市?华夏的历史之中到底隐藏了多少的秘密?

  “叶大哥!”怜生在这个时候终于是反应了过来,一下子从瘫坐的地上翻身起来,猛地的冲向了我,扑到了我的身上。

  我拍着他的背,安抚了他几下,看了一眼眼前的巨大骸骨,还是选择了继续前行。

  要前行,自然不可能完全的绕过它,在我走过它时,又看见了第二条这样的骸骨时,我真的不知道是该麻木,还是应该震惊了。

  只能问到怜生:“对于这个地方,以前是什么样子,你真的一无所知吗?”

  怜生摇头:“我没有记忆,也没有跟我说起过。”

  阴风怒号,扬起了一点儿护城河内黑色的尘土,我无言的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巨大古城的轮廓剪影,忽然觉得这座看似平常与其它古城无异的古城,隐藏着华夏另外一面不被人知的秘密。

  它被埋葬了,也许真的是天意。

  否则一旦‘出世’,该让人们怎么接收被颠覆了的认知?就如秦始皇陵不开,也终究有秦始皇陵不开的理由吧?

  “叶大哥,上去吗?”我们已经到来了护城河接近断魂桥的边缘。

  在这里有一个豁口,隐约可以看见上面的小平原。

  走过这个小平原,就可以踏上断魂桥。

  我无言的举起了怜生,让他借着我的肩膀爬上了那个豁口,我也跟着一同爬了上去。

  这个过程平淡无奇,但当我们踏上那个平原的一瞬,我就感觉无尽的雾气如同一片海洋一般的笼罩了我,我下意识的抓紧了怜生的手,这片雾气却绕开我和怜生一下子穿了过去,然后了无声息。

  我防备的朝着后方一看。

  城市的巨大剪影,就连身后的护城河都瞬间看不见了,看见的只是身后翻涌的黑色雾气,这无尽的迷雾似乎没有尽头,把我们来时的路一下子都给吞没了。

  “叶大哥...”怜生一下子抓紧了我的手,传来的声音有些怯怯的。

  我一下子转头,眼前黑沉的天空已经变了。

  变成了一片淡淡的血红色,原本漆黑的小平原也变了,变成了一片红土,一眼望去,似乎广阔的漫无边际,但在居中的部分,却隐隐能看见一座桥的样子。

  在这红色的天空之下,红土之上,游荡着不知道多少的游魂。

  他们穿着残破的盔甲,眼中带着无尽的疑问和怒气,就这样在这片平原上不停的游荡,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我吞了一口唾沫,下意识的把怜生拉到了身边一点。

  在这个时候,还无‘鬼’理会初初闯入这里的我们,我却从每个鬼物散发的气场就能够感觉的出来,这里的每一只鬼物灵魂都好像分外的强大,我说不上它们是怨魂,也说不上它们是厉鬼,因为感受不到它们那种被怨气控制的‘偏激’。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这些游魂,因为它们的灵魂强大的简直匪夷所思。

  如果硬要说,就像...就像修者死去以后,才会有如此强大的灵魂。

  “叶大哥,我忽然觉得好想哭。”怜生抓紧了我的手,我一转头,看见怜生果然双目盛满了泪水,他带着迷茫的表情,而泪水根本就不受他控制,一滴一滴的不停朝着下方滴落。

  我下意识的伸手,想要为他擦去泪水。

  可怜生的这泪水就如同被放开的水闸一般,怎么也擦不干净。

  “叶大哥,我是从心底觉得好悲伤。”怜生越发的迷茫,而从他迷茫的眼底泛起的那股悲意,似乎也影响到了我。

  我再次看了一眼这片红土,再看,就好像是被鲜血染红的一般,在红土之上,插着残破的武器,被摧毁的形状奇特的战车...淡红色的天空,也薄暮不停的涌动,再看这一群迷惘而愤怒的游魂。

  就像是最苍凉的战场,在最惨烈的战斗过后,每一个浴血的战士却已经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在这里无尽的游荡,盼望着有一天能够魂归故里。

  我忽然也想哭,但最终也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平静自己的情绪。

  却发现这里的空气,深深的吸入了肺部,整个胸腔都泛起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叶大哥,我们走。”怜生擦了一下脸,但脸上的泪水却是擦不干净了。

  他突兀的叫我走,并且拉了我一下,我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之下,也被拉动了一小步,这一下,让我们附近最近的几只‘兵魂’忽然转头看了我们一眼,我一下子哪里还顾得上悲伤,感觉悲伤汗毛乍起,心中警钟大鸣。

  这些‘兵魂’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因为不知道怎么去定义它们,我只能叫做它们兵魂!在这个时候,我才彻底的反应过来,如果这些兵魂不够强大,如何能够利用自身的气场,去构筑这一片战后的‘世界’?生生的封闭了这里,影响到在世人的‘视觉’?

  “小心。”我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因为除了这样的提醒,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叶大哥,它们不会伤害我们的。”怜生再次用力握紧了我的手,不停流泪的眼中,是一种无比的坚信和坚定。

  我沉默着,不知道怜生何来的这种笃定?

  怜生却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不相信他,有些生气,他大声的对我说到:“叶大哥,它们就是不会伤害我们!因为它们身上有和叶大哥一样的气息。”

  “什么?”我一下子皱紧了眉头。

  这些兵魂和我身上有一样的气息?

  怜生以为我还在犹豫,忽然放开了我的手,然后大步的朝前走。

  附近的兵魂显然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在这一刹那,全都转头看向了我们所在的位置,而怜生就这样毫无顾忌的朝着它们走去,我一下子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跃动出来,哪里还敢让怜生一个人去涉险?赶紧也硬着头皮,跟着冲上了前方。

  怜生却一下子停住了,站在了两只‘兵魂’的面前,带着泪水对我笑到:“叶大哥,你看见了吗?它们真的不会伤害我们!”

  是的,兵魂没有动。

  它们的眼中依旧是迷惘而愤怒的,却是在怜生靠近了以后,突然的眼中好像有了一丝动容思考的神色。

  我心中也充满了疑问,这些兵魂为什么会如此?但哪里还敢耽误,只是一下子上前去,紧紧的牵住了怜生的手。

  “叶大哥,是不是?”怜生对着我笑,又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

  却是在这一瞬间,那两只兵魂忽然靠近了我,几乎和我贴身。

  在这个时候,我手上的皮肤都能感觉到那种属于灵体的特有的阴凉气息,我的脑中也开始回荡着灵体特有的那种咽呜声。

  我拉着怜生不敢动,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和这两只兵魂碰撞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为什么,从这兵魂的眼中却是看见了一股悲凉,和一种我根本说不上来的情绪。

  “叶大哥,走啊。”怜生拉着我的手,用力的拽了一下,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贴在我身边的兵魂。

  却不想,贴在我身边的兵魂还真的就一下子让开了一条道路,但与此同时,它们忽然开始仰天长啸....那悲凉的啸声一下子震荡的我脑海都有些模糊,也似乎穿越了天际!

  随着这两声咆哮的声音,整个平原上游荡的兵魂都停住了脚步,所有游荡的兵魂目光都落在了我和怜生的身上?

  这是什么情况?我有些头皮发麻。

  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怜生,有些可笑啊,到了这片平原,我竟然需要怜生来给我‘依靠’。

  怜生却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只是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下,然后才睁开眼睛,下意识的对我说到:“叶大哥,它们好像有了一些期盼。”

  期盼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下意识的牵着怜生朝着断魂桥的方向走去...而那些停住脚步的兵魂,忽然的朝着我和怜生围拢了过来。






  别打我,又是两天没有更新。试问今天呢?那是一定以及肯定有的。六更奉上,看来,我真的是个有良心的少年呐!
  我无法形容这一路的感受。

  密密麻麻的兵魂围绕着我和怜生,只在中间给我和怜生留出了一条小道。

  每前行一步,我都能感觉到它们强大的气场,带着一种悲凉的血色意境,以及好像有千言万语,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一种期盼。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游荡了一两千年。

  它们已经遗忘了太多的事情,如同北市的那些鬼物,剩下的只有一些本能!

  不,应该不是本能,而是执念!

  这一股执念究竟是什么,我已经无法探究。

  但随着我的每一步前行,一种莫名的心惊却在我的心中爆炸开来。

  这些兵魂的残破盔甲,被我无意中看见了几个似阵纹又非阵纹,似符文又非符文的符号!

  死去的灵魂从根本上来说,应该是不存在任何的衣物或者盔甲的,因为灵魂的本质是意志!如果说有,只是生前记忆的一种折射。

  而人的记忆有时候是会出错,是会骗人的...我不敢通过这个来肯定什么。

  但心中已经开始剧烈的跳动!这些符号我并不认识,我连它们是符文和阵纹都不敢肯定,但我却从其间看见了一两个非常熟悉的符号,也许只是有稍许不同,但也很能说明问题。

  这一两个符号,像极了猎妖人特有的武器上才会有的符号!

  我又想起了怜生所说的话,他说这些兵魂身上和我有相似的气息...难道...!

  我想回头看一下身后的那一座城,看见的依旧是翻滚的黑雾。

  但这一发现,让我开始下意识的注意这些兵魂身上残破的盔甲,果然这根本不是一个偶然的事件,这些盔甲之上都有那种特殊符号的存在。

  只是相比于现世猎妖人的武器,这些盔甲上的符号组合简单了许多,也不知道效果是什么?

  我看着看着,就注意到了脚下插入红土里的武器...它们自然也是不存在的,依旧是这里的兵魂共同‘制造’出来的一种幻象,可我却真的更加震惊以及激动了,因为这些武器上密布着这种特殊的符号。

  比盔甲之上的复杂许多,虽然比不上现世猎妖人的武器,但比起盔甲更加接近现世猎妖人的武器!

  而普通人看来,或许会认为这是装饰的纹路。

  我有些发愣,连行走也变成了下意识的行为,我想起了曾经我的一个想法,不知道是哪个天才发明了猎妖人的武器,却不想这是这么早就存在着的了,即使符号产生了变化,但....

  我也知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句话,或许我的判断是错误的。

  可是,我相信怜生的话,这个神秘又可怜的孩子,他不会无的放矢的说这些兵魂与我有着相同的气息这种话的。

  想着这些,想着之前在外市的那种召唤感,我忽然发现我似乎触摸到了一个真正的秘密,一个似乎是一切谜题来源的秘密...

  我再次抬头看向这些兵魂,目光就变得炙热而感动起来!

  这些是我的前辈,真正的前辈...他们游荡在这里几千年了,可是他们的血肉,手中的武器是一道真正的长城,是真正的在守护着人,而不是指向着自己的同族,陷入无止境的内斗。

  在这个时候,我和怜生已经在平原之上行走了一大半。

  我的眼中忽然出现了飘荡的衣角,我在心情激荡之下抬头,发现的却是另外一种打扮的游魂站在了我的面前。

  它们穿着的不是残破的盔甲,而是术士的法袍!那法袍之上,熟悉的先天八卦图案,此刻在我眼中是那么的亲切。

  这些应该不是兵魂,它们是修者的魂魄,因为法袍之上并没有猎妖人独特的那种符号。

  但它们的存在,说明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曾经,就在这里,在这片土地之上,修者曾经和猎妖人一同守护着这座城市!面对着共同的敌人。

  我的心已经震撼的麻木了。

  关于这座城市的秘密已经呼之欲出,却又像掩盖着更深的迷雾。

  我只得前行....心中溢满了某种说不清楚的强烈情绪,我看见了残破的盔甲,破碎的武器,甚至是染血的术法法袍...

  而是什么最终埋葬了这一座应该是属于英雄的城?

  我皱眉思考,心中竟然涌动着和怜生一样想要哭的心情,我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只是麻木的前行...直到怜生忽然牵着我的手停下了,我才一个反应过来,跟着停下。

  我们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

  我听见了那瀑布的声音,到了近前,才是真正的震耳欲聋,我也看见了那一座断魂桥!

  这样的近距离,才发现它更加的凶险!

  桥上飘荡着一层又一层的淡红色迷雾,桥面宽窄不定,实际上就真的是一道未断的石头连接在其中。

  悬崖高不知几许,从下方时不时的传来一两声让人胆颤心惊的吼叫之声,就好像下方隐藏着什么万古巨兽,又有数不清的呼号夹杂着震耳欲聋的水声之中。

  让人感觉这就是黄泉,里面翻滚着无数的冤魂厉鬼。

  这一切其实都不是问题,因为我终将踏上这一座断魂桥,真正的问题在于在断魂桥的前方矗立着一个巨大的身影。

  说是巨大也不对,只是它散发的气场,让人感觉它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存在。

  是一个将军矗立在桥头。

  应该不会错,它那一身完整的盔甲,就是古秦时标准的将军盔!

  这一身盔甲比任何兵魂身上残破的盔甲都要完整,却都要充满了一种血腥的味道...穿着盔甲的将军身高大概有两米,这在古时已经是真正巨人般的存在,何况他的一身盔甲让他显得更加的高大?!

  除了气场,这个将军魂就身形而说,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存在。

  此时的它,双手握着一把纹路密布的巨剑,巨剑插于地上,就这么横亘在了我和怜生的面前!

  ‘哗’我的身后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声音,我忍不住一个回头,不知道何时那些聚拢而来的兵魂竟然排列成了一道道整齐的方阵,那‘哗’的声音就是它们同时踏脚而发出的声音。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也只能是幻觉,却不得不被这一幕所震撼。

  ‘哗’又是整齐的一声,我身后的那些兵魂,术士魂都同时朝着这个将军魂跪下了,整个天空忽然响彻起了一声声整齐的‘咽呜’声,就像是来自万古的呼号,终于冲破了这一层青天。

  可悲的是,这里终究只是暗无天日的地下。

  “多少年了,我的儿郎们?”突兀的,一个悲怆的声音从桥头传来。

  如同战场的大鼓一般厚重在我的脑海之中回荡,还能感受到如果这个声音的主人还活着,这个声音就是如何浑厚的从胸腔中发出。

  而到如今,我只感觉到一股压抑了千年的悲伤,一股莫名的沧桑落寞之意。

  ‘呜’天空中持续的回荡着这一股咽呜声,是我身后起码上千的兵魂给予这个将军魂的回应之意。

  “我们被埋葬了太久,而你们如今连如何说话都忘记了。”那个浑厚的声音在持续着,越发的平静,却感觉它其实是在痛哭。

  我忽然就想落泪,而在我身后,那咽呜的声音变成了滚滚的悲鸣,数千男儿的痛哭!

  生,是热血男儿。

  死,亦是堂堂烈鬼。

  何以悲号?那是有多么压抑而悲哀的过往?

  那将军魂沉默着,一切仿佛都凝固在了这一股万古悲哀的气氛之中。

  我牵着怜生的手,就这样站在一股仿佛是惨烈的风中。

  将军的目光在头盔之下,我看不清,却是看见它突兀的朝着我伸出了它的大手,轻轻的摆动,是叫我过去。

  我能感觉到这个将军身为鬼物的强大,可是我心中却没有半分的畏惧。

  反倒是下意识的牵着怜生的手,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个将军走去,在他身前五米的地方停下了我的脚步。

  我看不清楚它的脸庞,仿佛笼罩在一层迷雾当中,却能看见它的目光之中蕴含着化不开的悲伤。

  “我沉睡了很久,是你的气息让我醒来。”它是在对着我说话。

  我沉默着,并不知道它是要具体的对我讲什么。

  它似乎也不在乎我的回应,而是回头看了一眼断魂桥之后,然后转头对我说到:“有无数的儿郎就战死在我身后的这片土地,更有我一生崇敬的大人身死道消在我身后的这片土地。我领着我的儿郎们就死守在这最后一城的边缘。”

  “嗯。”我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不由自主的。

  我好像看见了那一战的惨烈。

  “在最后的绝望之际,我们都被埋葬了!而今,你可是在去往我的身后?”它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而在它身后的那片黑色峡谷,忽然一股铺天盖地的红乍然而起,就像我和白具一战时,突兀升起的红!
  我不明白这个将魂与我简单的几句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当那一片熟悉的红色升腾而起的时候,我的内心开始猛烈的跳动,就连灵魂也跟随着颤栗。

  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样的召唤。

  我忍不住朝前一步,脚下扬起红色的尘土。

  “在那里是不归的战场。”将魂开口,声音沉重的如同在我耳边擂响了战鼓。

  我盯着那片红色,继续朝前。

  “在那里,从远古的远古就埋葬了无数人的生命。”

  我又是一步落下。

  “争斗不知何时会结束,而被埋葬的每一个人没有名字。”将魂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怆。

  那一片红色在这句话刚落音之时,也开始翻腾,带出的风有着惨烈的血腥味,似乎千万人在哭泣。

  可我也感觉到了一种坚定。

  而这种坚定,如同连接着我的内心,我的速度加快,又是好几步。

  “就在我身后,有着无数的危险,让人绝望的存在。”

  这些我还在意吗?

  “你一旦踏入,命运将不可逆转。”将魂忽然举起了手中的巨剑,然后又重重的落下。

  ‘轰’的一声,尘土飞扬。

  我距离将魂终于不到五米了,而最后一句话,如同一把重锤一般的锤落在我内心,它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它给我描述的一切,在我踏上断魂桥之后,都会发生,而我的命运将不可逆转,我是这一切的承担人。

  我不明白,我如何知道的这一切,可我心中就是清楚。

  我看着那一片红色,把拳头放在心口,我能感受到自己心脏在炙热的跳动,我看着将魂,一字一句的说到:“就算有这么一天,我将如你,如身后,如峡谷之中万千人一般,被埋葬,浑噩的游荡。就算我承担了这一切,也终将无名。但,我心不悔。”

  ‘呜’,在此刻,我身后响起了数千兵魂的咆哮声。

  将魂猛地抬头望着我,我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平凡,坚毅,沧桑,无数的词语都没有办法形容,目光之中却始终有一股清明的坚定。

  它没有让开道路,而是望着我,忽然说了一句:“为何?”

  “我不伟大。我只知道,若这件事情是正确的,又该我去做,我就不该逃避。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而我有我的生命可以尽力。”这就是我全部的想法,生命的一切或许都是虚幻,因为什么都不可带走。

  但,我的无悔却是真实,会一直伴随着我到我闭眼的那一刻。

  “好!”将魂只回答了我一个字,然后让开了身体。

  在它的身后,就是那断魂桥,在浓雾滚滚之中,不知道桥面蔓延向何处。

  我看了一眼将魂,用眼神给予了我能给的最高敬重,然后牵着怜生,踏上了断魂桥之路。

  将魂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我已经遗忘了太多的事情。唯独不敢忘的,是那些让人绝望的危险,强大的存在,以及我华夏人不屈的守护。我已经死去了,我的儿郎也已经死去了,而就算死去,当命运的转轮轮转之际,我们也当献出我们最后的一丝力量。”

  我停住了脚步,紧紧的牵着怜生的手,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沸腾的内心稍许能平静下来一些。

  “我沉睡了太久。而带着族人气息的你终于来了,唤醒了我,唤醒了太多。这里不会再平静,就算是充满了压抑怨气的平静亦不会有。之前,有个小娃为这里做了太多的防护,但命运的转轮终于挣开锁链,你的时间不多了。地下积蓄已久的‘火山’也将爆发。”

  它所说的可是那个风云飘摇的时代,终将来临了?

  我回头,想要询问一句,却发现不知道从哪里又飘来了一层又一层迷雾,再次笼罩了我和怜生。

  哪里还有什么将魂,兵魂?就算来时的小平原都不见了。

  根本没有任何的退路,剩下的只是眼前狭窄的桥面。

  只要跨过这一步,根本就不容我和怜生并行,只能一个人独行。

  我握紧了怜生的手,对他说到:“你走我的后面,记得握紧我的手。”

  怜生冲着我点点头,眼中却是有些畏惧,小声的对我说到:“叶大哥,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呢?我看着前方,除了一层层的迷雾,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害怕的?

  但心中还是小心又小心的防备着,踏出了第一步。

  就是这么一步,我的耳边忽然想起了咆哮的狂风之声,这风不是任何的幻觉,而是来得异常真实,狂暴而猛烈,连我的身子都被吹动的稍微晃动了两下。

  只能半蹲下来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怜生紧紧的抓着我,也跟着半蹲下来,贴住了我的后背。

  这么一阵突兀的风,让我的额角都是冷汗,却还来不及喘一口气,就听见一声巨大的咆哮声来自桥下。

  “叶大哥!”怜生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惊恐无比,贴着我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一个不稳,朝着桥的下方滑去。

  我感觉到那声巨大的咆哮声对我灵魂的震动,可是此时哪里来得及平息一下?我一下子趴在了桥面上,一把扯住了怜生的身体。

  随着狂风的过去,我睁开了眼睛,眼前哪里还有迷雾?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座悬在悬崖上的孤桥,桥下是万丈深渊,深渊之下是一条血红色的,如同岩浆一般的河流在咆哮翻滚着流动。

  在河流之中,竟然时不时的会翻腾起一小截巨大的躯体,而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更恐怕的是,在河流之中还有人,不,是痛苦的灵魂!

  我头皮都在发麻,根本不敢想象掉下去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谁能告诉我,这里到底是哪里?确定不是传说中的黄泉?不是地狱?

  而在我身下,怜生忽然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叶大哥!”

  我一下子从眼前的震撼中清醒过来,下意识的就一收手,怜生的身体被我提了起来,我的眼前一阵恍惚,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躯体从怜生的脚下一晃而过,速度太快,我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只看见了那紫黑色的巨大鳞片。

  是什么东西?

  我趴在桥上喘息着,怜生被我拉在怀里!

  在我脚下的那条河流忽然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落水声,我下意识的一转头,怜生在我怀里喊到:“叶大哥,别看。”

  ‘噗通’,那条如同熔岩般的红色河流溅起巨大的水花,我已经看见了!

  那是一条像巨蟒,又像巨大鲶鱼的怪物,在落水的瞬间,一个回头,我看见的竟然是一张人面。

  ‘呼’我忍不住吐了一口气,只听见自己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厉害,竟然能蹦到这么高的程度?这是什么怪物!

  “叶大哥,我怕。”怜生朝着我怀里躲了一下,手指向了那河流之上的高高悬崖之壁。

  我这才发现,在悬崖壁上有着不少大大小小的洞穴,说不清楚是什么的声音在洞穴之中回荡,偶尔会有一个人形的灵魂从洞穴中爬出,又像是被什么力量撕扯着被抓回了洞穴,只留下一声痛苦的咆哮声。

  而且,悬崖之壁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爬动,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楚,只是偶然能看见一鳞半爪,像是巨大的蛇形生物。

  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一切如此的真实,可我还是感觉到了一种虚幻的感觉。

  就像是某种投影,而其中的存在是灵体,这里的一切就像之前那个小平原是无数的灵体构筑的一个世界。

  想到这一点,我心中稍安,汗湿的手摸在了怜生的头上:“这些都是假的,怜生,只要不怕,就不会受任何的影响。”

  “刚才那个怪物...想吞了我。”怜生抓着我的衣襟,小声的说到。

  “不,只是幻觉!只要不掉下去摔死,就没有事情的。”我安慰着怜生,其实也是在安慰着自己,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恐怖的存在,会不会给我们带来伤害。

  “叶大哥...”怜生还是没有站起来的勇气。

  我握住怜生的肩膀,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到:“不明白吗?我们没有退路,只能走下去。”

  说完这句话,我牵着怜生一下子从桥上站了起来,在站起来的一瞬间,那原本已经消失了的狂风再次的吹动了起来。

  依旧和之前一样,疯狂的将人的身体都吹得有些晃动。

  我努力的稳住了身体,牵着怜生,开始一步一步的前行。

  桥下,又响起了巨大的咆哮之声...我大声的对怜生说到:“不要低头,不要看!我们只需要看眼前的路。”

  “好!”怜生带着哽咽的声音,鼓足了勇气对我说到。

  而他汗湿的手掌却说明了他真的在害怕。

  我也怕,因为从那条血红色的河流之中不知道又有什么东西蹦了出来,我眼角的余光再次看见了它巨大的身体。

  桥的尽头,却不知道在何方?






  今天的两更奉上,大家看书愉快。接下来我会稳定这样的更新,每天都给大家更新内容的。如果哪天没更,之后也会把那天该有的更新给大家补上。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