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卿离开刘异的家,和张钻子仍回到迎春亭。一路上经过各种店铺,张钻子见张云卿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以为他忘说了,就提醒说:“满老爷,去刘义轩家的礼物还没买呢!”
张云卿很久才说:“你不要管!”
家长见老师送礼是武冈的风俗,直到出了,张云卿仍然没有买礼物的意。因他有话在前,也不好多问。二人来到迎春亭,正在听新闻的八名桥夫急忙回到桥子前将张云卿、张钻子抬往武冈师范。
来到刘家大院门囗,迎接他们的是二只巨大的狼狗冲着外面汪汪大叫。门卫见是两顶大轿来了,慌忙入内通报。悄后,一位三十多岁、长相可人的女子走来,她一声叱叫,狗立即住声。张云卿心想:这位就是刘义轩的老婆吧,老匹夫真是艳福不浅!
张云卿从轿上下来,先他下来的张钻子向他耳语:“她就是舒曼文……”
张云卿点头表示知道,这才回头叮嘱轿夫仍回迎春亭等候。
铁门开处,那舒曼文开启朱唇,露出一囗齐整雪白的牙齿,细声细语问:“请问二位先生找谁?”
张云卿道:“我是学生家,特来拜会刘老师!”
“老刘,来客人了——学生家长!”舒曼文通报后又招呼二位,“哦,他在家,请进!”
“你就是师娘吧?真是个大美人!”张云卿由衷赞叹。
“什么美人,都老得不像样子了。”舒曼文显然爱听这类话。
“师娘,初次见面,没有什么相送的,一把旧伞不成敬意,望笑纳!”张云卿把伞塞到舒曼文手里。
张云卿的举动很上张钻子吃惊,因为没有买礼物,他还以为张云卿会送银钱什么的,没想到竟然送旧伞!
舒曼文也算是有见识的人,家长来拜访,有送贵重物品的,也有送鸡蛋、布鞋的,可从来没人给她家送旧伞的……她的脸上出现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又是一副笑容:“客气,真是太客气了……哦,我家老刘在客厅,二位请慢走……”
张云卿、张钻子来到客厅,年近七旬、白须挂胸的刘义轩起身相道:“欢迎,欢迎……贵公子在哪个班就读?”
张云卿在刘义轩的对面坐下:“第七班。”
“好啊,这个班的班主任可是全省有名的数学老师!”
“正是,我儿子就是对数学有兴趣。”
有下人过来倒茶,刘义轩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客气话,张云卿感觉到他的态度有点不冷不热,正在这时,舒曼文在叫:“老刘,你过来一下!”
刘义轩去了一会回来时明显变得很客气,并挨着张云卿坐下:“看看,老朽真是老糊涂了,连先生的贵姓都没问……”
“姓张,弓长张。”
“贵公子是第七班的,他叫什么名?”
“张中怡。”张钻子抢先回答。
刘义轩一听脸上的表情变了一下,好在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他镇定下来后又上下打量张云卿,然后连连摇头:“不像不像,都说你有三头六臂,我看你跟我一样嘛!哈哈……”
张云卿反过来被刘义轩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诚恳道:“刘先生是德高望重、学富五车的好老师,我儿子三生有幸能成为你老的学生,这些年来蒙你教诲学到了不少,张某拖到今天才来谢恩已经是大不敬了!”
“哪里哪里,张先生太客气了!中怡很不错,他的体育一直都是甲。特别是篮球打得真是好——曼文,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是哪一位啊?”舒曼文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客厅。
“就是那位打中锋的高个子。”
“哦,知道知道,他经常代表学校到外面比赛的,还得过不少的名次。”
“没错,就是他!”
张云卿道:“他的数学也还马马虎虎,什么勾股定律说起来就是一大套,还有点头头是道的味道!” 刘义轩道:“张先生真是多才多艺,连几何学都懂,难怪中怡那么优秀,原来是虎父无犬子,哈哈……”
“哪里哪里……一知半解而已。”张云卿到此处把目光移向舒曼文,“师娘,近段时间相晚来过吗?”
舒曼文一愣:“那位相满?”
“就是花园镇的杨相晚啊!”张云卿见舒曼文很吃惊的样子,进一步道,“师娘请放心,我和相晚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我们之间不存在有什么秘密!”
“没错,我也听说过你和他是好兄弟。”刘义轩附和道。
“这位是……?”舒曼文看着张钻子,不安地问张云卿。
“也是自己人。”张云卿见舒曼文终于放松了警惕,为了扩大战果,进一步说,“不瞒师娘说,当初要相晚把月婷送到师娘这儿还是我出的主意。”
舒曼文听张云卿点了杨月婷的名字,最后一道防线终于破了,叹道:“多聪明的一个孩子,命却这么苦……”
“真苦命,有爹有娘却不能在一起。”张云卿诱敌深入。
“她还有娘吗?”舒曼文对刘义轩说。
“这个事相晚没跟我讲,不过对她来说有娘没娘都一样,反正活着也不能见面。”
张云卿向张钻子使眼色,张钻子会意,追问道:“活着为何不能见面?”
“这事千万别到外面讲,相晚说一旦让关月云知道,那可不得了……”舒曼文对张钻子说。
张云卿一听喜出望外,他要的就是这句话!表面上他装得很平静,再向前引诱说:“我不会的。只是关月云大可不必这样,人家是在他之前找的相好……相晚错就错在从一开始就不该瞒着月云,结果越到后来就越难收场,就只好将错就错干脆隐瞒到底——”
舒曼文白了刘义轩一眼:“你们男人就知道替男人说话,杨相晚亲囗对我说了,当时的情况是如果告诉了关月云,最可能的结果是为了保全家人的性命会选择与他同归于尽,所以他才瞒着——这不是错与对的问题,杨相晚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关月云!唉,只可怜了我的月婷儿,她是无辜的……不过她在我这里没少得到母爱,我待她像亲闺女一样!”
“是月婷前生修来的福气,遇上了师娘你这样的好人。”
张云卿的米汤水灌得恰到好处,舒曼文一高兴就囗无遮拦:“可不是,她到了常德——”见刘义轩咳嗽,不满道,“咳嗽什么呀,这里又没有外人,没啥不能说的——月婷到了常德师范读书,一天到晚还是想我呢!”
刘义轩难堪地冲张云卿一笑,张云卿抑止住内心的欢喜装作视而不见道:“刘老师和师娘事情繁忙,剑横就不打搅了。总之中怡就托付给你们了,二位就当多生了个儿子!”
舒曼文道:“吃饭再走啊,你们远道而来,哪有空坐一会就走的!”
“师娘不必客气,中怡在这里劳你费心的时候多着呢,今天午餐都用了,晚饭时间还早,改天应是我请你们。告辞、告辞!”
刘义轩也不强留,将二人一直送出武冈师范大门。
刘家的铁门发出“哐当”的响声,张云卿知道刘义轩进屋了,但他回过头证实后才抑止不住内心的激动对张钻子说:“不虚此行啊!”
张钻子附和说:“是的。如果早知道就好了,杨相晚在我们面前就会老实听话。”
“现在也不迟——知道下一步怎么做吗?”
@发热的苏 3407楼 2014-09-04 02:13:10
还不更新啊 楼主 你怎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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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
@骑着牛儿上战场 3497楼 2014-09-11 12:3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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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你好!
@隆虑有大爱 3509楼 2014-09-12 18:52:38
追啊追,追啊追,好不容易赶上大部队了,哎,等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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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爱,多支持!
@骑着牛儿上战场 3505楼 2014-09-12 16:57:37
看来杨相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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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不是哈……
“知道——先震他一震。还不能震得太过,半含半吐让他摸不着底才有杀伤力。”
张云卿点头:“没错,还有一个注意事项更重要,知道是什么吗?”
张钻子摇头:“请满老爷指点。”
“你震他的时候不能教别人知道,更不能让关月云察觉,一旦捅破就不灵了。”
“是,照满老爷说的办。”
“那你就不要回去了,今天把客栈的事情落实,杨相晚的事也放在身上。”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迎春亭,那八名轿夫正在亭子上没精打采的坐着,见雇主来了,连忙打起精神。张云卿与张钻子分了手,又打发走了四名轿夫,这才乘坐他原来的轿子回高沙。在轿夫行结算了佣金本想去蓼水春过夜,顺带向老鸨打听一下贺子非的情况,忽略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只好作罢。在高沙吃过饭时间已经不早,于是赶紧打马回山寨。
却说张云卿回到燕子岩已是掌灯时间,刚进屋,尹东波拿了一摞报纸进来——近段时间忙着过年,张云卿已经有很久没有了解外界的消息了。燕子岩虽然没有在雪峰上腹地,但相对来说信息并不是十分灵便,由于离最近的公路还有几十里,往往长沙新出的报纸到了这里最少是20天以后。
尹东波拿来的是《中央日报》,张云卿认为有价值的只有几条:
1949年1月10日,张群到长沙会唔程潜,即日返回南京;
1月17日,行政院长孙科致电程潜,征询对和谈条件意见;
1月18日,程潜召集省军、政负责人会议,就中共提出的和谈条件征询意见,意见分歧很大;
1月22日,程潜决定主和反战,并将给孙科的复电发表在报上;
1月23日,省政府下令停止征兵人;
…………
2月23日,自本月上旬以来,长沙各报对湖南和平做了不同程度的宣传;
3月2日,程潜应李宗仁电邀由衡阳乘坐李派来的飞机赴南京洽谈和谈事宜。李在机场对记者称:和谈为全国一致之要求,无论何时均当可以和谈,湖南一般情形极为安定良好……
张云卿通过以上的信息得知——程潜是主和派,长沙和平解放已成定数。从报纸上只能了解大局的表面,在这表面的背又隐藏了哪些不为人知的玄机呢?这才是张云卿最关心的。
尹东波读毕报纸要走,张云卿叫住他说:“你把老钟叫来!”
尹东波回头说:“钟排长到外地去了。”
“他去外地干嘛?”
“他听说辰溪那边有人抢了好多枪,他上湘西去了。满老爷找他有事?”
“没事。”张云卿说完在心下想:早知钟雪华已经去了湘西,今晚真该留在高沙过夜。转而又想到,如果钟雪华没有去呢,那岂不是要担误了?
尹东波离去不久,又有几个头目过来,无非是汇报他们的手下在四处采点的情况。通常的情况下,他将根据这些信息予以筛选,觉得“油水”多的再决定是否“出洞”。常常,他觉得自己很累,五百多号人每天开门几大事——油盐柴火、吃喝拉散,每一样都他自力自为。
除此外,他管着的毕竟这是一群生龙活虎、精力旺盛的男人,连性欲这样极个人的事他都要负责——发泄是他们的正常需求……
自然而然的,他想起了先前的压寨夫人浦狐儿,她在世时,寨子里事无巨细,她都打理得清清楚楚,甚至连玩女人这样的事,她都按顺序分时段安排他们下山或招妓到某一个地方……
这时候张云卿特别想念浦胡儿,心里真有点后悔不该杀了她。在武冈坊间,都说张云卿杀浦狐儿是害怕她落在别人手里受侮,真实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最明白——是为了关月云!
自从与关月云有了接触,他就认定她是燕子岩的压寨夫人,为了得到她,杀蒲狐儿只是他的步骤之一。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关月云不仅没有到手,甚至渐行渐远……现在,很意外地发现杨相晚的隐情,而这一点正是关月云最忌讳的,这对他来说是不是一新的机会呢?他似乎没有太多的把握……
时间很晚了,张云卿感觉到很累,他连打几个呵欠准备休息。这时,寨子后面传来马的嘶叫……张云卿能听出,那是一头性情很温驯的母马。嘶叫声在持续,接着是寨子里的狗叫……再然后是张亚囗粗嗓门的叫骂:“缺德,简直连禽兽不如,什么时候我的马生下人崽崽老子再找你算帐!”
张云卿的脸孔显出一丝苦笑,他知道,又有人春霄难度找母马发泄了……他又想到自己,这辈子虽然经手的女人难以计数,但最令他难以忘怀的只有关月云……当一切复归平静,门“吱呀”开了,他睁开眼睛,原来是张钻子回来了。
“钻子,事情办好了?”
张钻子道:“小事一桩,一会功夫就把迎春客栈租下来了!”
张云卿点头:“好,不错。”
“满老爷,我还向你报告一个好消息!”
“你说,什么好消息?”
“今天我和迎春客栈老板谈完生意又去了刘义轩家里,趁他夫妻不在,我买通了他的心佣人……”
“很好,都打听到什么了?”
“嘿嘿……”张钻子得意傻笑。
“为什么不说呢?”张云卿有点急不可待。
“刘家的心腹佣人说,杨相晚和相好不光只生了杨月亭,还生了好几个儿子!还说,关月云不生崽,他们杨家不能断了绝孙。”
“这下有好戏看了!知道杨相晚的相好和儿子藏在哪吗?”张云卿有点喜出望外。
张钻子正要说出藏身下落,门“哐当”一声又开了,张云卿惊醒过来——原一是梦,睡觉前忘了关门。起身关门,外面的晚风很大,张云卿这才发现身体已经冻得冰凉。
是夜无话,次日中午张钻子从城里回来了,他一见面就问张云卿:“满意老爷,你给刘义轩送的什么礼物?”
“你不都看到了,一把旧伞。你问这个事干啥?”
“是这样的,我今天一早在迎春亭听到一个新闻,说是刘义轩昨天收到一个学生家长的礼物,虽是一把旧伞,可伞的整个骨架都是黄金做的,有十斤之重!”
张云卿忖道:他妈的事情传得真快,可见武冈有不少吃了没事干的闲人专靠传播小道消息过日子!他嘴里却说:“你也相信?”
张钻子说:“我不敢全信,也不能不信,所以才问你。”
张云卿道:“伞架子是金的没错,但没有十斤,五斤金子还没用完呢!可见外面的话不能全信,才一天时间就夸大了一倍。”
“不过那些嚼舌头的也没得到什么好处,正说得起劲,突然一队警察冲出来把他全都抓走了。”
张云卿一听张钻子这么说,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遂道:“现在的情况异常复杂,共产党趁势也要出来了,这方面的消息一定要留意。” 张钻子道为难道:“我也想留意,可是人手不够啊……”
张云卿不满说:“人手不够你什么时候向我要了?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情报工作做好,比什么都强。不仅只是人手,经费也该增加。”
张钻子喜道:“有满老爷这个态度如果再做不好情报工作,我愿意受罚!”
张云卿又问到:“还没问你,事办得怎样?”
张钻子立即情绪沮丧:“没办好……”
“迎春客栈才刚刚转让了,新的老板说什么也不肯让步。”
“是吗……昨晚我还梦到办成了呢!”
“梦都是反的,梦到办成绝对是办不成的。”
“那就算了——为何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去了一趟花园镇,我在那里安置了一个眼线。”
“事情好办吗?”
张钻子点头:“问题不是很大,只是最近有点麻烦,关月云和杨相晚总是形影不离,等到有了机会他会通知我。”
“时间早晚不是最重的,关健问题在于关月云是个何等精明之人,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能察觉到。”
“有满老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怕你等不及呢。”
张云卿嘴里虽然这样说,内心却企盼早有消息。他见张钻子要走,又想到一个问题:“你刚才说到迎春客栈已经出手,这事你要留意,查一查是什么人接手了。”
张钻子道:“还是满老爷细心,你不提醒我还真的不当回事呢。”
张钻子走了后,张云卿开始盼着那边的消息。时间一天天过去,又过了数日,终有马弁欢欢喜喜跑来向他报告:“回来了,满老爷他回来了!”
张云卿此时内心不免忐忑不安,他害怕张钻子带回来的不是好消息,心里想着时,人已经进来——却是钟雪华。
“老钟是你?我以为你一下子还回不来呢!”张云卿说着亲手倒了一杯茶。
钟雪华接了茶在椅子上坐下:“没什么可做的事情就回来了。辰溪那边的事听说了吧?”
张云卿点头:“从我干爹那里得知了只鳞片爪。那边情况怎么样?”
“就一个字——乱!”
“怎么个乱法?先喝囗水再慢说。”
钟雪华喝了囗水:“汪援华手下的营长张玉琳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宜夺得二万多枝枪后,野心膨胀,他不仅不听汪援华的,还自为司令,下辖八个军。”
张云卿道:“尹立言也是八个军,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平起平坐了?”
“张玉琳才不和他平起平坐呢,尹立言的八个军是空架子,张玉琳可是实实在在的有二万多枝枪!一开始尹立言还抱了幻想,希望张玉琳按照长沙会议的约定把枪交出来,直到派了几拨人去了都碰一子灰,才知道情况有变。”
“那他怎么办呢?”
“他还能怎么办,枪在人家手里,去抢也打不赢。但他还是不死心,事发没有多久,他就亲自跑到辰溪去了。”
“就他一个人去了?”
钟雪华顿了很久才说:“有贺子非,另外还有一个什么老板,姓什么没太记清楚……”
“是不是姓仇?”
“对对对,就是姓仇的老板,满老爷怎么这样清楚?”
张云卿愕然道:“你知道这个仇老板是谁吗?”
钟雪华摇头:“他是谁?”
“邓联佳。”
钟雪华吃惊不小:“怎么又是他?”
“他想报仇已经想疯了,哪里热闹他就往哪里凑。他们到晨溪捞到什么油水吗?”
“有的。我们武冈有个名叫石美豪的人被张玉琳封为师长——”
张云卿敏感地意识到:“莫非他们想拉石美豪?”
钟雪华点头:“那个姓石的已经被他们骗到手了,带着二千多人正在回武冈的途中。我们本来是同时动身的,我一个行动快,就先到家了。”
张云卿大惊失色:“这如何是好……他们一下子增加了二千多人,再加上贺子非的五百人,这个威胁不可小觑啊……”
“何止这些人,还有向承祖答应据扎的三门的二千多人随时听他们的调遣。”
听到此处,张云卿已经感到危险已经近在眼前,半天才对钟雪华说:“钟排长,现在情况紧急,情报工作必须加强,钻子下面已经增加了一倍人员,你这边有什么想法?”
钟雪华说:“我早就要向满老爷开囗了,我有个计划,想在长沙、广西等地设点,不知我是否可行……”
张云卿道:“很好,这事你放手去办,需要费用的事只管开囗!”
钟雪华没想到张云卿答应得如此爽快,他本想就离去,又见张云卿不开囗,只好硬着皮头坐下去。
很久,张云卿终于从囗里发出声来:“可怕啊……”
钟雪华不解:“什么可怕?”
“不是可怕,是恐怖!”
“满老爷在说谁呀?”
“仇雪斋——不,邓联佳!如果不把神经绷得紧一点,说不定哪天死到临头我们还蒙在鼓里。”
“哦……”
“民国廿八年的事难道会忘吗?我们差点就死在日本人手里,更可怕的是我们竟是浑然不觉,直到十几年后才知道是被谁暗算了!”说到此处,张云卿又陷入沉思,很久才说,“老钟我问你,我们在山里过日子大热天最怕什么呀?”
“怕毒蛇。”
“对,怕毒蛇。这么多年来,我们有不少弟兄被蛇咬,其中多数救活了,你再想想,那些没有救过来的都是被什么蛇了?”
“我……没有留意……”
“那我告诉你——没救活的都是被银环咬了,知道为什么吗?”
钟雪华摇头,然后看着张云卿。
“老钟啊,与山打交的人有些常识必须清楚。比如蛇的毒性分为两种,一种叫‘风毒’,风毒是麻痹神经的,人被咬了后不仅不痛,甚至还有舒服的感觉,银环蛇正是这样,当你发现的时候已经没办法救治了;还有一种叫‘火毒’,火毒是剌激神经的,人被咬会痛得死去活来,这时候还来得及救治。”
这下子钟雪华听明白张云卿的意思了:“你是说邓联佳就是银环蛇?”
“对,他比银环蛇还可怕!老钟,对付这种人我们要万分小心啊!”
“是,满老爷。”
“下去吧,这一次你的功劳不小,休息好了去帐房领赏,我会安排好的。”
又过了数日,张云卿去到帐房问钟雪华的奖赏发了没有。帐房称没有得到他的通知才不敢擅自作主。张云卿于是吩咐发放一百五十大洋。从帐房回到书房,有人报有人要见满老爷。
张云卿准进后,只见一个面孔熟悉又叫不出名字的马弁来到了跟前,他本能地操起桌上的枪喝问道:“什么人?!”
那马弁惊得跪在地上:“小的名叫齐小华,是刚到钻子大哥下面跑脚的……”张云卿松了囗气,发话道:“起来吧,钻子为何不自己回来?”
齐小华起来回话说:“报告满老爷,钻子大哥还有要事办理一下子回不来。”
张云卿把枪放下说:“有什么情况就说吧。”
齐小华道:“有两桩事钻子大哥要我报告满老爷。第一,尹立言带了一支2000多人的队伍回武冈来了;第二,接手迎春客栈的老板是一个还不到二十岁漂亮女人,她说的是官家话,分不清是哪里人。”
张云卿吃惊道:“尹立言这么快就回来了?”
齐小华说:“我也说不清是快还是慢,反正才从外地回来不久。”
“下去吧,告诉张钻子,迎春客栈的事还得要查清楚。”他见齐小华站着不动,“还有事吗?”
“这是钻子大哥要我交给满老爷的。”齐小华说着把几个小册子呈上。
张云卿接了问到:“是什么东西?”
齐小华说:“钻子大哥说是共产党的宣传手册。”
“知道了,这个事也要查个水落石出。”齐小华离去后,张云就差人把尹东波叫来。
尹东波看罢小册子对张云卿说:“看来共产党在武冈已经开始活动了……”
张云卿正要说点什么,有马弁报告来客人了。他不知来者是谁,等了半天才见值日哨官走了进来。张云卿不满道:“客人呢?”
“已经走了,他不肯进来,只让我把这个东交给满老爷。”哨官说着递给张云卿一封信函。
张云卿随手交给尹东波:“谁给我的信?”
“不知道,”尹东波展开信,等哨官一走就念道——
张剑横先生大鉴:
时下危局笈笈可险,共军阵兵江岸势如破竹,介公江山形如垒巢。尹某立言身为武冈弟之,负有保家卫乡不可推却之责,遂于去年组建大西南联军,号召吾乡子弟以卫乡护土为已任,得各方支持应者涌跃,不出数月已至数万之众。今日致函别无他意,兹盼剑横先生加入联军,必委以高职。若有诚意,请于民国三十八年4月1日上午八时赴高沙贺子非营地一聚。切盼!切盼!
大西南联军总司令尹立言手誊
中华民国三十八年4月28日。
张云卿边听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搐动,听完后骂道:“他娘的,凭什么要老子做他的部下!”
尹东波已经明白张云的意思,问到:“不去的话是不是要找个理由写一封回函?”
张云卿手一挥:“不必了,就当没有收到信!”
“姓尹的会不会以此为借口对我们……”
张云卿见尹东波很担心的样子就说:“如果他有心与我们过不去,回不回信他都是一样。”
尹东波于是不再说什么。
1949年3月29日下午,张云卿正在书房闲得无聊,忽有人通报杨相晚来了。张云卿一惊,急令马弁传话:“会客厅有请杨先生!”
话传下去了,张云卿换好衣服来到客厅,杨相晚已经坐在那里。
一见面,张云卿满脸堆地抱拳施礼:“相晚兄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他一见杨相晚的样子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心下就明白八九分,“请坐……相晚兄今日为何想到光临寒寨?”
杨相入坐半晌才说:“钻子老兄要我带句话给你,他还在外面办事,可能晚几天回来。”
张云卿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了:“那就谢谢了,就这样一句囗还劳动相晚兄大老远的辛苦一趟,真是不敢当啊。”
杨相晚盯着张云卿,认真道:“顺路是个直爽人,说话就不转弯抹角了,钻子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今天来就想你一句话——你要什么条件?”
张云卿也认起真来,反问到:“你能给我什么条件?”
杨相晚脸上的肌肉搐动着……终于他一咬牙说:“用你们燕子岩所有人的性命交换行不行?”
张云卿一惊,从杨相晚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欲知燕子岩将要面临一场怎样的劫难,下回自有分解。
再说1949年2月底,邓联佳、尹立言一起离开长沙回武冈,在汽车即将起动之际,李春花随后赶到,要跟他俩一起回家。
汽车开动后,邓联佳问起:“李小姐怎么突然想起也要回家呢?”
李春花说:“不是突然想起,是有个事情早就想请仇老板帮个忙。”
“听你的囗气,这个帮一定得我回家才能帮?”
李春花点头:“平时你那么忙,总不为我的一点小事叫你专程回一趟武冈吧。”
“是哪方面的忙,我有那个能力吗?”
“对我来说是大事,对你这样的大老板是举手之劳。”
“莫非是生意方面的?”
“先别问,等到了武冈我自然会告诉你。”
邓联佳听李春花如此说,也就不再多问。
长途车公路上颠波了九个多钟头,到下午五就到了高沙镇。按规矩,长途车到了这里要停下来,一部分人在这里下车,司机和到城里才下车的乘客都要打尖吃饭。
汽车在站点停下,李精一带着两名卫兵已经等在那里。三个人一下车,李精一就迎上来对尹立言说:“尹司令,晚饭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贺军长在屋里等呢。”
邓联佳想起什么事来,对身边的李春花说:“李小姐,你是跟我们一起下车还是坐到城里去?”
“今天我还得赶回城囗冲老家,当然要坐到终点站。”
尹立言也记起了刚上车时的事,便提醒李春花说:“你不是有事要求仇老板么,现在不说要等到何时?莫非是什么秘密事要我们回避一下?”
“那有什么秘密事,是可以公开说的。”
尹立言也想知道,遂崔道:“那为何还不说?司机吃了饭就要走了。”
“李小姐也一起进去吃饭吧,我跟司机打声招呼要他久等一会!”李精一说着就找司机去了。
一会李精一回来引着三人向部队据地走,没多久就听到操场上传来嘹亮的囗令声。进入营地,里面果然有一种部队的氛围。尹立言满意地说:“不愧是带过兵的,果然像那么回事!”
李精一道:“都是贺军长的功劳,我不过是协助他工作。”
来到指挥部,贺子非急忙起身迎接,问候过后就带到餐厅用膳。
贺子非用出酒来,尹立言制止道:“今天就算了,有人还要回城里去,不能让人司机等得太久。”
贺子非不解地望着三个:“你们谁要回城里?”
李精一看着李春花说:“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好说的。”
李春花犹豫很久才对邓联佳说:“仇老板,听人说你和易豪是结拜兄弟,不知是否有此事?”
邓联佳道:“你是听细狗说的吧?那么‘是’又如?‘否’又如何呢?”
“如果你们是结拜弟兄,想请仇老板出面帮个忙——如果愿意帮我就说,如果觉得很为难就当我开了个玩笑。”
城囗冲是易豪的领地,邓联佳一听李春花这样说,就明白要帮的忙与易有关系,因认真道:“我与易豪确实是结拜弟兄,正因为如此,我有义务对他负责任,太为难的事不会强求他。你的事如果早说出来我做不到就会拒绝,可是现在你为这事五六百里路都赶回来了,明摆着是非要帮忙不可。你说吧,我也不敢保证,但地尽力!”
尹立言这下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表情夸张的说:“没想到你还真有点人小鬼大,小小年纪竟然晓得用计谋!说吧,我也想知道你要他帮什么忙。”
李春花也认真起来:“是这样的,自从易豪在枫木岭立寨,周边十几里的人都按规矩向他交纳粮食,负担也不是很重,大家都能接受。这个就不说他了。事情发生在1947年的冬天,当时我还没满十八岁,那天易豪从山寨下来从我家门前经过,正好我坐在门囗纳鞋底。他足足看了我几分钟没说什么就走了,谁晓得第二他就派人送来了贴子,要我爹在腊八天必须把我送到山寨去。”
李精一笑道:“当押寨夫人好事呀,比你到外面流浪强了许多!”
李春花急了:“我家世世世代代是清白人家,要我当土匪婆,我宁愿去死!”
邓联佳见李春花要哭的样子,怕李精一再打趣人家,忙打断道:“有这种事,我没听他说过啊。”
“不光彩的事他当然不会说。为了躲避他,我逃了出来,先在武冈城里给人当佣人,因又觉得城里容易被他找到,就想到去更远的地方,没想到被人骗到长沙,若不是仇老板打救,现在——”
邓联佳打断说:“你的意思是还想回老家去,要我劝劝易豪不要再为难你?”
李春花摇头:“到外面我才发现,人如果躲在一个小山村一辈子等于白活了,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那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我出来后,易豪出于报复,有意给我家里增加了一倍的份额,先前还能承担,去年我父亲死了,家里就剩一个母亲,更糟糕的是她因为想我,一双眼睛哭瞎了,可是份额还是一样没少,我母亲承担不起。”
“原来你是想要他减少份额,这个不难,能帮你办到。”
李春花破涕为笑道:“那就谢过仇老板了。”
饭局很快就结束了,因怕司乘人员久等,邓联佳就送李春花回车站。从车站回到指挥部,邓联佳见只有李精一一个人在,因问到:“人呢?”
“贺军长领尹司令看部队去了。”李精一等到邓联佳一坐下,就有点迫不及待地:“怎能样,尹司令都向你承诺了什么?”
邓联佳不满道:“哪有承诺!根本没有要收拾张云卿的意思,还要收编他呢!”
李精一点头:“这就对了……”
“对什么呀?他想到的是要扩充势力,与我的事没有干系。”
“做军阀的谁不想扩大势力?这个没有错,我们也不指望他办事,但是并不等于就不能利用工他。”
“李师长的意思……?”
李精一道:“实不相瞒,这个正是我的计划!我让尹司令出面收编他,他不干,就开打;他干了,到了我的手里就由不得他了,到时新老旧帐一起算!”
“这到是个办法。”邓联佳随后又说到,“当年的事真是给你增加麻烦了……你不知道,自从姜定要回来说起你的情况,我的心一直悬着,真是急死了……”
李精一道:“那次确实悬得很,叶剑英是非要杀我不可,总裁也很为难,若不是我的老上级孙仲连力保,今天我们就能坐在一起了。”
邓联佳松了囗气:“这叫吉人自有天相。”
李精一摇头苦笑:“过去的事就不说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辰溪兵工厂那边就快有行动了,等到大批武器到手,军队得到扩充,下面的路就好走了。”
“具体什么时候行动?”
“三月初吧,最迟不超过三月中旬,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什么是东风呢?”
“现在我们湖南的局势虽说程潜议和的态度十分明确,但毕竟还国民党当政,若要抢夺国民党治下的兵工厂总得有个理由吧?”
“要什么时候时能找到理由呢?”
“我说快了,当然是正在制造条件。”
“那我就拭目以待。”
说到此处,李精一突然神秘兮兮地起身到门囗望了望,然后仍然把门掩上看着邓联佳:“你觉得贺这个人怎么样?”
邓联佳吃惊道:“你和他是故交,现在还在一起共事,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呀!”
“我当然了解他,我在问你呢。”
“我去年才认得他,后来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不是太了解。”
李精一点头:“我就知道你不是太了解。这个人怎么说他呢,大革命时期曾参加八一南昌起义,后又脱离共产党在国民党军队做事,历任高级军职,深得蒋总裁的赏识。抗日时期又入陆军大学学习。据他自己说,一九三八年,陆大由南京迁驻湖南时,他特地去到长沙八路军办事处拜会毛泽东的老师徐特立,要求介绍他去延安……”
“他去了吗?”
“徐没有同意,对他说‘只要不忘记革命,到处都可以革命,我们所映乏的是军事技术理论,你应趁此机会好好学习。在这里所起的作用,比在延安可能还要大。’”
“这话可信吗?”
“如果是以前说我信,现在说我有点怀疑。最起码有一点政治投机的成份在里头。”
“他这么做也可以理解。”
“还有一点你可能不清楚,成立大西南联军最早是他发起的。”
“可尹司令说是他发起的呀?”
李精一冷笑道:“他的性格你还不了解?个中内情我最清楚,早在一九四八年春夏之交,贺子非见南京政府已濒绝境就有了改变立场的想法,因此脱离了蒋总裁。当时他最苦恼的是,他离家多年,又未在湖南做过事,故旧不多,没有号召力,很自然就想到他的表弟尹立言。尹立言早年留学日本,又是中国陆军大学毕业,何键主湘时,在湖南办过‘明耻社’,和各界人士都有交往,人缘关系很好。你也知道,尹在国民党内部是个失意军人,二人一说即合,但又各怀鬼胎……”
“这话怎么说?”
“先说尹立言,他与贺子非说好后马上又找到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主席李济深,并让李委派为西南联军总司令,这就说明他走的路线是介于国民党与共产党之间的另一个方向。”
“你是说贺子非走的是共产党路线?”
李精一见邓联佳吃惊的样子,忙打着哈哈:“我也没敢肯定他走的是哪条路线,我是姑妄言之,不当真不当真!不过对你而言,只要报仇,管他走的是哪条路线。”
邓联佳连连点头:“李师长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二人沉默片刻,李精一又说:“你和张云卿之间的事,在这里除了我和尹立言,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 邓联佳明白他说的“其他人”指谁,因说:“尹司应该说了吧?”
“不会,早在长沙我就嘱咐过了,对他你放心,该说的不多说,不该说的一句不说,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他还当什么政客!”
“说的也是。只是我回来总得有个借囗吧?”
“这个我已经和他说了,你是代表同乡会关心家乡时局回乡考察的。你打出这块牌子不光是贺子非,还有很多人都会争取你。”
邓联佳点头:“这个名义说得过去,往年家乡遇灾害,每次我都代表同乡回来捐款。”
“这就对了!眼下时局动荡,很我都打着保卫家乡的牌子到处要钱要物,像你这样的财神爷他们正要削尖脑袋找你呢。”
两人正说着话,尹立言、贺子非回来了。四个人闲喧过后,李精一就把话题引到时局及大西南联军的事情上。李精一显然对这些事情最感兴趣,尤其在意各位的态度,贺子非见他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就说:“尹司令和仇老板劳累了,应当早点休息。今天就到这里吧。”
李精一见尹立言以呵欠回应贺子非的提议,略显尴尬道:“你看我把最重的事都给忘了,还是贺军长懂得体贴人。”
贺子非对邓联佳说:“仇老板这次回家乡除了来我这里看目的地,其他还有什么安排?”
邓联佳看了一眼尹立言说:“我们同乡会的成员在我来之前就讨论过了,在武冈只认‘大西南联军’。”
贺了非高兴道:“大西南联军在武冈只有我这一个军啊!”
“那好啊,就认你一家可以了。”
“说出来让你见笑了,说是一个军,其实才500多人,尤其是武器装备严重短缺,仇老板可要多支持哟!”
“一定一定……”
“虽说现在才这些人,但我已经在城步、绥宁开始组建,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名符其实了。”
“我都看到了,贺军长果然是大手笔!”
“今天就说到这里了,好好休息,我明天要去办事就不陪仇老板了,”贺子非转对李精一,“这里的一切交给你了。”
“明天我也要走呢,刚才大家都听到了。”
贺子非也想起来了,说:“你是去城囗冲吧,明天城步有一个连的新兵需要我去训导,正好与你同路!”
是夜无话,次日早饭后,贺子非着便服和邓联佳各骑一匹快马离开了高沙营地。一路上,邓联佳从贺子非囗里得知,李精一目前在这里是任参谋长之职,具体事务是训练新兵。
二人一同到了武冈城西五里处的天心桥分手——贺子非继续西行,邓联佳向北走了约十余里又几座大山,终于来到枫木岭。
枫木岭自古以来就是土匪的老巢,你怕是从枫木岭下来的——这是武冈老百形容某一个人凶蛮不讲道理用得最多的一句话。
邓联佳上得山来,整个经神经也变得紧绷起来,没多久果然从暗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天上起乌云——”
对方怕邓联佳没听清又重复一遍,通常情况下,如果没有回答或回答不对,枪就打来了。邓联佳回应道:“有云就下雨。”
对方喝问道:“下雨不怕雨淋么?”
邓联佳回答说:“雨不淋戴伞人。”
暗处的人出来了,一副砍柴打人打扮,手里拿了柴刀、纤棒,腰上别了盒子炮。邓联佳不认识这个人,这是是山寨的第一道警戒线,通常情况下由小土匪负责巡防,接下来才是第二道警戒线。
前行半里许,又一声音从暗堡里传出:“云里打火闪(武冈土话即闪电)——”
邓联佳回应道:“天要打电了。”
暗堡里的人喝问:“打雷不怕雷炸么?”
邓联佳回应道:“大水不冲龙王庙,雷不炸自家人。”
暗堡里跃出一个人,原来却是周连生,他老远就喊:“我就觉得声音很熟,果然是仇先生,快来快来,我们豪哥正念你呢!”说着就令马弁给邓联佳牵马。
一路上邓联佳问道:“连生,为何亲自回来巡哨,寨子里没人了么?”
周连生道:“仇先生啊你哪里知道,如今天下要大乱了,共产党还没打过来,地方上就冒出一支几千人的军队,说是要帮共产党剿匪的,这个时候我哪里敢偷懒,万一有探子进来怎么办呢?”
“你说的是贺子非吧?”
“没错,正是他!咦,你在长沙怎么也这样清楚?”
“从城里过,才听说的。”
“是在迎春亭听到的吧?那里的消息就是灵,有时候比探子还传得快呢!我和豪哥说了,到那里设个点,可就是迟迟没有行动。”二人说着话,很快就进入寨子里,周连生冲着守在寨门囗的马弁喊叫,“有贵客来了,还不快去通知豪哥!”
马弁转身去了,稍许,身穿马褂的易豪果然出来,他一见邓联佳就打着拱手:“欢迎欢迎,今天一早听到喜鹊啊,没想到真有希客到了!”
邓联佳亦向易豪还礼:“打搅打搅。”
三人进入会客厅分宾主坐了,有人马上献上香茶。
易豪笑眯眯的看着邓联佳说:“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邓联佳嘬了一囗茶说:“想你了,这么长时间不见,能不想吗?”
易豪又是一阵哈哈:“不会吧,我看是长江北面的风把你吹到这里。”
邓联佳囗认真起来:“豪哥对局势有何估计?”
“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还用估吗?”
“那你有何打算?”
易豪很久才叹了囗气说:“不是没有想过这问题……不招安吧,国民党那么强大在共产党面前都是兵败如山倒,我一个小小的山寨王又能抵挡得了?”
“你的意思是投靠共产党?”
易豪摇头:“难啊……”
“有什么为难的呢?这么多年来,国民党一直拿张云卿没办法,就有机会收拾他了。”
“问题是张云卿一样也可以投靠共产党呀,还有,弟兄们说,当土匪都习惯了,若让他们下山种地还不如就待在山上,自古以来也没有哪个朝代真能把土匪赶尽杀绝。”
“你说的没有错,历朝历代没有把土匪赶尽杀绝,那是官匪一家的原因,实际上是官府不是真心实意剿匪。共产党不同,北方的土匪自古以来都比南方厉害吧?现在都叫他们剿灭干净了!”
“仇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要再劝了。这些日子也有国民党方面的来劝我,现在我谁也不会答应,要走一步看一步。今天你就为这个事来我这里的吧?”
“那不是。豪哥,你这辖区内是否有一个名李老仁的人?”
“你说的是城囗冲的李老仁吧?”
“没错,正是他!”
“这个人已经死了,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是这样的,他有个女儿目前在我的货行里做事……”
易豪紧紧盯住邓联佳,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动,很久才打着哈哈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邓联佳有点莫名其妙:“你知道什么了?
易豪用抖动着的右手指着邓联佳说:“你呀,就是会装斯文!难怪那个小妮子喜欢你!”
邓联佳听明白了,急忙解释说:“豪哥误会了,我和她真的没有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说了!这个小妮子真有眼力,她是对的,我不如你,输得心服口服!仇先生请放心,以后你的岳母就是我的岳母,除了不为难她,还要尽能力关照她,”易豪转对周连生,“你春花嫂嫂的母亲情况怎么样?”
周连生回答说:“不是很好,好像眼睛也不行了。”
“为何不早说呢,我好安排人去照顾呀!”
“那时候不知道她女儿是我们的嫂子,所以才……”
“现在知道也不迟,快去快去!”
邓联佳见周连生真要走,忙制止说:“不用麻烦你们了,李春花的母我已经作了安排。”
易豪说:“仇先生,你怎么能这样呢,连一个表现表现的机会都不给我们,这……”
邓联佳知道解释没有用,只好听之任之。眼见时间不早了,他赶紧向易豪打听李春家的住止并提出告辞。
易豪听说邓联佳要去看“岳母娘”也不强留,还派周连生陪带路。
很快就到了城囗冲,周连生手指半山腰的一栋小木屋说:“就在那里,我就不去了。”
与周连生道了别,邓联佳牵着马来到李家。这是一栋老式木屋,屋顶上一半是瓦一半是茅草。邓联佳很诧异,在这样一个前不着村后不巴店的山里居然养出李春花这样一个大美人!心想就算易豪不想她,也难别人不见色起意。
李春花正门囗晒柴禾,邓联佳的出现似乎没让她感到意外,屋里的老女人听到外面有动静就问道:“春花,是谁来了?”
“娘,是一朋友来了。”
“哦,我以为又是枫木岭上的人来了。”
邓联走进屋子里看了老人,少不得好好安慰一番,然后告诉李春花他到易豪那里的情况。李春花一听易豪要派人来照看她的母亲,就急了:“万不可以,如果让村里人知道,让我家的亲友今后如何做人?”
邓联佳说:“你放心,我已经回绝了他。今天我到这里来是和你商量个事——我想在武冈找个地方把你安顿下来,顺带也帮我收集一点情报。”
“这样也末尝不可,正好还能关照一下老人,只是有合适的地方吗?”
“我觉得迎春客栈不错,我先去那里看看行不行,不行的话再另选场地。最好你把这里的事处理好,晚上我们在迎春客栈见面。”
“为什么这样急?”
“有点急事,到时候我再跟你说。时间紧近,我先走了。”
邓联佳离开城囗冲一战路快马加鞭来到迎春客栈,他找到老板提出要转租客栈的事,没想到很顺利。事后他向当地人打听到,原来近期团防总队经常半夜查房,客栈生意大不如前,老板早有转让的意愿。 傍晚时分,李春花果然如期而至,邓联佳把她叫到房里,收她火速紧回长沙去办一桩事情,还一再叮嘱:“切记切记,万万不可延误!”
邓联佳吩咐完毕,就把李春花带到老板根前说:“这位李小姐是我的亲戚,以后客栈就交给她打理。这几天她要去外面办点事情,回来后麻烦你把客栈交给她。”
老板得了高价,哪有不从之理,嘴里连称“放心”。
邓联佳把李春花送至迎春亭才说:“今后我会尽量少来客栈,如果要来,你就当我是个客人,不要让人看出我们的关系来。”
李春花说:“我明白。仇老板不必送了请回转。”
“今天我不住客栈了,你去吧,不要管我。”邓联佳说完就在亭里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了,直到李春花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远处的树林里,他才起身徒步回高沙镇。
邓联佳回到高沙镇的时间是1949年3月5日晚上八点多。李精一一见到他就说:“你回来得正好,尹司令在念你呢!”
邓联佳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因此不安地问到:“莫非是晨溪那边的行动有了准确日期?”
“准确日期还没有,应当就快了,因为条件已经成熟。”李精一于是向邓联佳说起近日才在湘西发生的事情。
原来,1949年,蒋介石在得知程潜的太度后,一直惶惶不可终日,为了控制湖南地区的局面,遂以集中力量反共为名,授意其嫡系排挤程潜。蒋介石的忠实追随者永顺专署专员聂鹏升为了执行蒋介石的意旨,大力收缴各县地方武装,组建所谓的“勘乱建国大队”,借此加强反共力量,削弱地方势力。永顺警察局长曹振亚、督察长周海寰、县自卫队总队副李兰初等反对缴枪,于2月3日攻占县城,赶走县长、囚禁专员。省保安团团长汪援华随之率部响应,共同组建了“湘西北人民反压迫自卫军”,打着“拥护程潜主席”、“反对中央压迫”的旗号,于3月2日攻下了湘西重镇沅陵。
邓联佳闻讯大惊失色:“怎么这样快,晨溪那边的情况如何?”
“没有消息,尹司令连去六份电报都没有回音,估计是有变化。”
邓联佳事前就想到,负责实施抢夺兵工厂的张玉琳到时候一旦武器到手很有可能不听服从“西南联军”的调配,如果是这样,一旦数以万计的枪支弹药流入社会,不仅会给解放军南下带来麻烦,还会给湘西地区的人民带来灾难,因此他建议暂缓执行这项计划,尹立言却不以为然。
随后尹立言也过来了,他急得抓住邓联佳的手说:“怎么办,汪援华联系不上,张玉琳那小子接到电报不回电,情况可能比估计的复杂!”
邓联佳安慰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急也没有用,想出补救之策才是当务之急。”
“我都被他气糊涂了,还有什么办法补救呢?”
邓联佳镇定地说:“头一件事,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晨溪去;第二件,尽量阻止张玉琳擅自行动。”
“他电报都不回,显然是怕受到我的干拢。”尹立言沮丧地说。
邓联佳想了片刻,眼睛突然一亮:“有了!”
“有什么?”尹立言、李精一几乎异口同声。
“我在长沙曾经接待过一位武冈老乡,他正好在晨溪担任警察局长之职,通过他就能找到张玉琳。”
尹立言恍然大悟:“你说的是石美豪吧,你看我糊涂得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邓联佳说:“事不宜迟,明天就行动!”
李精一说:“不要这样急吧,等贺军长回来我也去一趟。”
尹立言道:“不能再拖,你这边同样也重要,一旦要到枪没有人背怎么办呢?”
尹立言与邓联佳的想法完全是南辕北辙,一个是担心兵工厂的武器流入社会给地方上带来灾难,一个是怕武器到不了自己手里。但两个迫不及待要去晨溪的想法是一致的。
事情就这样定了,次日一早,尹立言与邓联佳各骑一匹快马上路。1949年3月6日两人途经叙浦龙潭镇时已是傍晚,邓联佳提议说:“天不早了,这里离晨溪不远,有什么消息会最先知道,我们不妨住下来到向承祖部看看。”
此言正合尹立言之意。邓联佳在镇上很快就找到了姜定要的“四益绸缎百货店”。姜定要见到二位很是吃惊,随后就明白过来,对尹立言说:“你们是准备到晨溪去吧?”
尹立言道:“正是。知道那边的情况吗?”
姜定要说:“暂不谈这事,二位肯定是饿了,先吃饭再说。”
姜定要很快就叫厨房送来了现成的饭菜,尹、邓二人上席后才知道,近期此处来人很多,开的是流水席。用饭时间,尹立言忍不住又要打听,姜定要这才说:“你们来晚了,张玉琳昨天已经行动!”
邓联佳、尹立言面面相觑。
尹立言吃惊之余又问到:“你们这里有电报机吗?”
姜定要说:“有一部,是我从长沙带回来的,在向婆婆那里。”“怎么这样快?”
尹立言三扒二咽把饭了,对姜定要说:“姜先生你带我去向军长那里,仇先生,你在这儿等我。”
约半个小时过去,姜定要一个人回到了。邓联佳问道:“尹司令呢?”
“他不回来了,说是要和向婆婆商量事情,他要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走路。”
邓联佳道:“你怎么叫向承祖向婆婆?”
“这是他的绰号,我们龙潭人都是这么叫的。他的性格也是这样,婆婆妈妈的喜欢当老好人,谁也不得罪。尹司令今晚了拍电报,还有一个目的我看是要落空的。”
“什么目的?”
“他想拉向婆婆入伙。”
“向承祖不就是西南联军的军长么?”
姜定要冷笑:“这个头衔才哄不了他。我还要提醒你,把希望都寄托在尹立言身上恐怕不靠谱。”
“为什么?”
“尹立言倬号‘尹落壳’,听这个号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法多,有冲劲,但往往想法多的人不专一、缺衡心。我原来说过与他结盟的这些人不可能都听他的,无非是想借这个机会各自捞一把,现在果然应验了。不说别人,就是向承祖现在的名称就不叫大西南联军第八军。”
“叫什么?”
“叫雪峰部队,我就是参谋长。”
“难怪定要兄不亲自来长沙进货,原来是高升了。”
邓联佳想了想说:“我与他相处,确实感觉他有点夸夸其谈,照你说,我该如何办呢?”
“依我看还是找共产党可靠,不满你说,我已经找到了,他就住在我的店子里,名字叫谌鸿章。我这里一天到晚客人不断都是来找他的。”
“向承祖对他是什么态度?”
“你看他的绰号就知道了,他现在也常来拜会谌鸿章,但也不敢公开按他的要求打出共产党的名号,毕竟湖南还是国民党的地盘。”姜定要末了又问,“要不要见见谌先生?他可是正牌的地下党!”
邓联佳摇头:“他又不是我们武冈的地下党,还是不见为好。”
姜定要说:“不见也行,我带你去休息。”
邓联佳随姜定要来到楼上的房间里,灯光下,只见到处堆满了小册子,拿了一看,原来是毛泽东的《论人民民主专政》、《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以及以朱德名义发表的总攻动员令……
姜定要见邓联佳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就说:“很管用的,最好是多带点回去。”
邓联佳叹说:“武冈不是叙浦啊,一旦发现这种东西,刘异又要满世界抓人杀人了。”
姜定要点头:“我们叙浦有向婆婆确实比武冈好多了,再加上你们又多了个张云卿,所以谌先生都说,将来的剿匪工作最艰难的地区就在武冈。这也是你们武冈的地下党为何迟迟没有露面的原因。”
邓联佳深有同感说:“正是!”
“你们武冈的当权者对消息封锁这么严密,老百姓受蒙蔽也最厉害,这东西很管用,我建议你带几本回去。”姜定要说着从桌子上挑几本非要塞给邓联佳。邓联佳犹豫一会还是接了。
是夜无话,直至次日上午尹立言才回来,同来的还有向承祖。
向承祖,别号楫中,1895年出生于溆浦县龙潭镇金厂村。1918年,考入靖国军沅陵军官讲习所。一年后,任联军第一混成旅排长。1922年任唐生智所辖第一纵队支队长,继被排挤撤职,回龙潭经商。1926年,任湖南省警备旅主任副官、副官处处长、驻长沙办事处主任,被派往长沙从事外交和贩毒活动。后任第六师第三团团长兼洪江货物统税局局长。1931年,任第二十八军参谋处上校课长。1936年,任湖南保安第二团团长。1937年,任常德专区保安副司令。1939年8月,任溆浦县长,因与当土匪关系暖昧未及一年就被省政府免职。1945年春,日军第一一六师团第一0九联队与第四十七师团之重广支队向新化、洋溪、黄金井急进,向承祖任挺进军第六纵队第四支队支队长,组建一支400余人枪的地方武装,活动于武冈、溆浦边沿山区,配合王耀武部在龙潭牵制、打击日军。4月16日,在油溪铺与日军发生战斗,歼灭日军数人。1947年,向承祖任中央训练团第二十七军官总队区队长。同年退役回家,竞选“国大”代表失败,在长沙闲居,及至尹立言成立“大西南联军”时,他也参其中。
向承祖与邓联佳打了招呼,并邀请他从晨溪回来时到他部去做客,然后就告辞了。
向承祖走后,邓联佳与尹立言一起上路。出了龙潭,邓联佳向尹立言打听说:“张玉琳回电了吗?”
“你的猜测没有错,这小子官阶小野心不小,看来是我太低估他了。”尹立言的囗气明显有些无奈。
邓联佳又道:“不知尹司令是否知道,我听说向承祖想脱离大西南联军,自己成立了一个什么雪峰部队。”
“我在他房里见到过他制作的符号和旗帜,问起时他说是部下的意思,他没同意在没公开打出来。”
“我觉得他在忽悠你。” 尹立言叹道:“有什么办法,你知道中国为什么老是乱吗?就是因为都有野心,都想当王,连张玉琳那样的小人物一旦有机会都那样了,何是向承祖。”
从尹立言无奈的囗气里,邓联佳仿佛看到,所谓的“大西南联军”已经是一盘散纱了。
1949年3月7日傍晚,邓联佳、尹立言来到了晨溪。
晨溪兵工厂原为国民党汉阳兵工厂,1938年因时局紧张,汉阳兵工厂奉命南迁,举厂迁至湖南湘西辰溪县孝坪镇,建制国民党兵工署第十一兵工厂,俗称辰溪兵工厂。孝坪镇三面环山,一面临水,中间居盆地。孝坪山有一处很大的冷风洞,洞口又高又宽,一条小溪伴随着一条新建的简易公路一直伸入洞内。洞深两华里,洞内怪石嶙峋,溪水潺潺,山洞一直延伸到深谷之中,此处正是建立隐蔽军工厂的绝佳之地。1939年兵工厂建成后,生产了大量步枪、机关枪、火炮、弹药等轻重武器,支援了抗日前线急需的武器装备,为抗日战争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闲话少絮,却说邓、尹二人在晨溪县城很快就找到了石美豪。石一见二位很是意外,随后便明白了。他将二人领到警察局自己家里,开门见山说:“二位是冲着兵工厂来的吧?”
“正是。”尹立言看着石美豪说,“来迟了,但已经来了,不知该来还是不该来?”
“怎么说地……”石美豪说了半句就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尹立言又道:“能介绍一下情况吗?”
石美豪这下总算开腔了,从他嘴里,邓联佳总算了解了抢夺兵工厂的详细情况。
这次抢夺兵工厂的总策划是省保安团驻辰溪守备营营长张玉琳,参与的共有四股人马。除了张玉琳带领,第二路是泸溪县的徐汉章,张玉琳是拜把换帖兄弟,他是十七绥靖公署少校情报参谋,手中握有一支地方武装;第三路人马是永顺的黄鹏。
这三支人马最早到达的是黄鹏,他率领近千人马于3月4日到达兵工厂附近的铜山。张玉琳见状就骗黄鹏说,要等筹划中的人马到齐后,再一同夺取兵工厂。黄鹏遵守承诺,率部退出现场。张玉琳趁机派兵接管了兵工厂,并在四山坡上布上他的岗哨。
张玉琳控制住兵工厂后,他先通过收买和威逼手段,把守卫兵工厂的厂部警卫队人员全部买通,每人送十两黄金,二十两鸦片(一两鸦片值十块光洋)做路费,把厂部守卫人员全部遣散。不愿走的派兵威逼驱赶。
凌晨二点,张玉琳率领全营人马扒开铁丝网,砸开仓库铁大门蜂拥而入。山洞中几处储备大仓库打开,但见库内整齐地堆放着一捆捆崭新的步枪;码着一挺挺崭新的机关炮、火炮;堆积如山的箱箱弹药无以数计。张玉琳欣喜若狂,急忙命令士兵冲进仓库,拼命地抢搬。凌晨四时,张玉琳的把兄弟徐汉章率近千人随后赶到,他见张玉琳部先打开仓库,正拼命抢搬,不由急红了眼,大声向部属吼道:“狗日的,他们先搬了,快,都给我冲进去,快抢!”一时间徐汉章手下人发疯似的朝仓库内冲去。张、徐两部人马混杂在一起,争先恐后地抢搬。徐汉章所带的人马中,有一部分是背背笼的年轻土家妇女。这些年轻的湘西女子,包着头巾,穿着土家族女人服饰,背东西比男人还厉害,背笼上一次竟能背两大捆枪支。徐汉章部把抢运的枪支都堆放到附近的天王庙里。而张玉琳部则把抢得的枪支弹药都搬运到山沟前的小车站堆放。天快拂晓,山沟里弥漫起大雾。突然响起一阵激烈的枪声,沉静的山野被震动。原来是黄鹏带着永顺人马冲进了兵工厂。黄鹏原以为张玉琳会守约定,闻讯才知上当受骗了,火速带领全部人马怒气冲冲地朝兵工厂冲来。张玉琳知道是永顺人马冲上来了,他自知理亏,对永顺一千号人马也很顾忌,因此不敢轻举妄动。三支人马混在一起,各抢各的,各为其主,比赛谁的手脚快。抢劫一直持续到中午。兵工厂仓库中存放的数万枪支弹药,一时间被抢劫一空。张玉琳部抢得最多,堆放在小车站内的各种枪支、弹药、火炮堆积如山。计有步枪、卡宾枪、短枪等二万余支;轻重机枪三百余挺;火炮一百多台,弹药无数。
1949年3月5日下午,古丈张平部姗姗来迟。此时兵工厂内已经空空如也。张平岂愿空手返回古丈?他把人马驻扎在辰溪后面的山坡上,率十几名贴身卫兵直奔辰溪吊井巷张玉琳家。他以江湖礼节“拜码头”为名拜会张玉琳,一见面他就说:“按我们湘西人的规矩,上山打猎,见者有份。”然后要求张玉琳分一部分枪支出来。张玉琳手里一下子有了两万多条枪,一时也没那么多人背,如果不按湘西人规矩见者有分,一旦张平翻脸,时下辰溪地段上住着多方人马,万一火拼,恐怕到手的武器会被人抢去。张玉琳于是做了个顺水人情,对张平说:“我可以送你八百条好枪,但有个条件,必须迅速离开辰溪。”张平依了张玉琳的条件,带着八百余条枪械,既高兴又惋惜地带队返回古丈去了。张平走了后,张玉琳用新式武器武装起来的民壮全部在县城河坪里集中受训受编,加上张玉琳自己的独立营六百多人,再加米昭英保安团三百多人,共计一万五千人枪,宣布成立了“湘西人民自卫军”,张玉琳自任军长,米昭英为第一师师长,石美豪第二师师长,张季甫为第三师师长。张玉琳从一个小小的营长,一跃成为一方的小军阀。听完石美豪的讲述,邓联佳、尹立言得知他的手中掌握了张玉琳部三分之一的兵力,总算是松了囗气。尹立言与邓联佳交换了一下眼色,问石美豪:“美豪兄对今后的路子有何打算?”
石美豪说:“眼下这个乱相,不好说……想听听二位的高见。”
尹立言看了一眼邓联佳:“我和仇老板刚刚从叙浦过来,我认为美豪若想做到无悔此生,不妨学学向承祖。”
“如何学他?”
尹立言道:“向承祖原来在长沙的生意做得很好,值此局势他毅然放弃了安逸的生活回乡组建军队,志在保家乡一方平安,这可是可以万古留名的美事呀。”
邓联佳亦说:“古人说,富贵而不归乡,好比穿锦衣夜行,一个人在外再风光,别人不会在意你,唯有家乡的父老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你。所以,自古英雄豪杰在外拚搏,为的还是有朝一日衣锦还乡。现在的武冈是一个火药桶子,正需要你这样的有志之士回乡与我同心协力做父老乡亲的保护神啊!如果留在外面被人利用,成为别人的帮凶、甚至为害一方,将会留下千古骂名,望三想!”
石美豪被尹立言说得动了心,他沉思良久,终于说:“尹司令之言有理,我在这里确实也没有前途,只是我若反水,必惊动张玉琳,一旦两军对阵,仍然是给晨溪的百姓带来灾难。”
邓联佳道:“对于石先的顾虑并非多余,我这里有个不太成熟的解决之法说出来供你参考。”
“仇老板请指教!”
邓联佳道:“时下张玉琳已经重兵在握,接下来这是占领地盘,石先生不妨向张玉琳请求攻打叙浦县,出了这里,就由不得他了!”
石美豪连连称是:“此计甚妙!”
尹立言道:“事不宜迟,一旦张玉琳有所察觉就没有机会了。为了不引起有人注意,我跟仇老板就离开晨溪到叙浦等你。”
三人一致同意尹立言的方案。
邓联佳、尹立言马不停蹄连夜赶回龙潭,于次日中午赶到“四益绸缎百货店”。在门囗正好碰上姜定要。
姜定要开囗就问到:“这么快就回来了,有收获吗?”
“还好,没虚此行。”邓联佳回答说。
“你们来得正巧,跟我来,看看谁来了。”姜定要说着就往楼上带。
二人跟着来到楼上,没想到起来迎接的却是贺子非在房间里。姜定要走后,尹立言很是吃惊:“贺军长,你怎么也来了?那边的情况如何?”
“很顺利,城步、绥宁的组建工作非常顺利,我听到这边的情况有变,没回高沙就直接过来了,正想着要赶往晨溪去呢,情况怎么样?”尹立言把在晨溪的情况说了一遍,贺子非听说石美豪要带队伍回武冈,非常高兴,“太好了,我们总算有条件做点事了,等石美豪到了再好好商量!”
次日,石美豪来到,并顺利占领了叙浦。邓联佳、尹立言、贺子非闻讯一起赶到叙浦县城。
在县政府,邓联佳、尹立言、贺子非、石美豪就今后的行动举行了一次会议。会上,贺子非说:“去年我们在长沙成立联军的时候,曾约定在今年清明节攻下长沙,现在这个计划完全被张玉琳打乱,所以我们的工作就不得不根据形势的变化作出调整。”
尹立言此时也深感张玉琳的作乱导致其他各方面的部队相继效尤、各自为政,他已无力全盘控制,遂说:“贺军长说的有道理,至于今后的工作如何调整,希望大家各抒己见,拿出一个具体的方案来。”
贺子非见尹立言说过后众人沉默不语,遂道:“解放军就要南下了,既然我们当初的计划是攻下长沙,不如就沿着这个想路改为解放武冈,以迎接解放军的到来!”
邓联佳道:“我同意贺军长的建议,这个计划若能实施,我愿意从经费上给予全力支助!”
尹立把目光投向石美豪道:“美豪有什么想法吗?”
石美豪道:“我已离家多年,不了解家乡的情况,我想请问各位几个问题:第一,武冈目前属于国民党的军队有多少人?第二,地方部队有多少人?第三,这些地方部队他们是什么立场?” 邓联佳见几位都把目光投向他,就说:“武冈目前属于国民党的军队有义勇总队、警察局再加上各乡的武装,约有三千多人;地方部队主要是张云卿、易豪、关月云三股土匪计有一千五百多人;这三股土匪张云卿是义勇总队长刘异的干儿子,毫无疑义他会跟着国民党走。至于另二股土匪属于中立派。”
石美豪道:“中立派能争取吗?”
邓联佳摇头:“易豪我试探过,在目前的形势下争取不了。关月云没有接触过,估计也是可能性不大。”
石美豪转对贺子非:“贺军长现在有多少人枪?”“快到500了。”
石美豪皱眉说:“兵家云‘二倍攻之,十倍围之’,我们才不到300人,实力上还不如人家,……”
贺子非说:“这个我在路上已经想过,我们虽然才3000多人,但向承祖这里有一万之众。”
“如果向承祖加盟当然可以实施这个计划,”石美豪把目光投向尹立言,“尹司令,现在就看了。”
尹立言沉思良久才对贺子非说:“能不能把你的第八军军长之职让出来给向承祖?反正你已经是联军的副司令。”
贺子非道:“只要能争取到他,把我的副司令让出来都没有问题。”
“那就这样了,我再去和他说说。”
贺子非见尹立言就要走,跟着起身:“我跟尹司令一起去。”
尹、贺二人下楼后,石美豪问邓联佳:“刚才尹司令再和向承祖谈谈,是不是已经谈过一次了?”得到肯定后,他叹道,“依我看,就算许以军长之职,姓向的也末必动心,这年头有枪才有话语权啊,其他都是假的。”
邓联佳说:“我认为有枪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看清形势,不要错错了方向。”
石美豪说:“你提要这个问题,到让我想起了贺子非,你看他那个急迫的样子,真是恨不能立即就打下武冈给共产党一个交代。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他是从共产党里头出来的,换了我也要这么做。”
邓联佳深有同感说:“美豪兄看问题很透彻,你怎么看尹司令呢?”
石美豪道:“他呀,别看目前和贺子非的想法一致,今后就难说了,得看形势的变化。”
“那么美豪兄自己呢?”
石美豪没有直接回答邓联佳,很久才长叹一气说:“怪只怪蒋总裁太不争气,那么多的军队竟然……至于我的打算,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是,保卫家乡父老这个使命我是永远不会变的。”
两人说了一阵话,尹立言、贺子非回来了。石美豪的估计没有错,向承祖虽然接受了军长之职,但不愿意跟着尹立言去武冈,他的借口也冠冕堂皇——保卫家乡不能离开龙潭。他为了不拂尹立言的面子,答应所部据扎在三门附近的一个团随时听从尹的调遣,并派姜定要任该团团长。
到了这一步,尹立言一行已经没有再在龙潭待下去的必要了,于是带着石美豪的部队一起回武冈。一路上,当邓联佳单独与贺子非在一起的时候,邓联佳说到:“眼下是非常时期,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个人认为贺军长的选择是明知之举,只是在策略上还是以谨慎为宜。”
贺子非不解地:“仇老板的意思……?”
“我们所处的环境毕竟还在国民党治下,过早地表明立场恐怕不妥。”
这下贺子非总算明白了,但还是说:“没有关系的,尹司令是我表哥,你也是自己人。”
“我们虽是自己人,就怕隔墙有耳……”
贺子非吃惊道:“你是说石美豪他……?”
“石美豪应该也算是自己人,但我们身边也不全是自己人啊!再说了,再说了,就算是自己,但人都是驱利的,面对这个即将巨变的时势,谁敢保证就不会有变呢?虽然蒋介石已经失势,但桂系仍然强大,武冈离广西不远,末知的因素还大量存在……”
贺子非倒吸一囗冷气道:“谢谢仇老板提醒,要不我还真是忽略了这些!”
稍后,邓联佳又问到:“贺军长与组织联系上了吗?”
“刚才听你一说,有些话连你我也不敢随别说了。”贺子非仍心有余悸道。
“这就对了,对我你一样要做到守口如瓶。”
两人沉默一会,贺子非说:“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武冈应该也有地下党吧?”
“我想……一定会有。”
“不知能否找的到……”
“这个我也不敢保证——贺军长还是没有做到对我守囗如瓶嘛。”邓联佳说完话就笑了。
“凭直觉仇老板是个可靠的人,就算不可靠,我认为在眼下的情形下冒一次险也值。”邓联佳从这句话听出,贺子非还没有与共产党接上头,因此心情也十分迫切,甚至到了愿意冒险的程度。接着贺子非又向邓联佳打听,“仇老板在家乡的时间长,在这上面可否为我提供一点线索?”
邓联佳道:“大革命时期武冈的共产党确实很活跃,但是,国民党左派更狠毒,当时凡属公开露过面的共产党几乎没有一个不被杀的。仅我记得的就有邓成云、欧阳东等十几个都是张云卿在他们的指使下杀害了的。所以自那以后,武冈共产党全部转入地下,再难寻觅到他们的踪影。”
“你也知道,叙浦的共产党谌鸿章都在公开露面了。”
“那是叙浦啊,那里的向承祖是个开明人士,武冈可能吗?别说是公开露面,哪怕有一点地下党的蛛丝马迹,刘异就会指使张云卿挖地三尺。”
“如此说来,我先前的言行是不是已经……”
邓联佳见贺子非很担心的样子就安慰道:“没关系,你才回来,对武冈的情况不熟,今后注意就行了。”
三月中旬,邓联佳一行到达武冈界地,这时,贺子非对众位说:“我此行还来不及与李精一打声招呼,你们先行一步,我还得回城步一趟,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误会,我去叙浦的事就不要让他知道了。”
尹立言、邓联佳、石美豪与贺子非分手后将队伍安扎在离高沙不远的竹市,所需给养由邓联佳承诺给予大部分支助。
两天后贺子非回到高沙,他与尹立言单个商量后又召开了一次碰头会。会上,贺子非将过去“解放武冈迎接解放军”的主张改成“保一方平安先行控制武冈”。他的提法很符合几乎所有与会者的心理,因为他们都知道,只有控制了武冈,才有资本以适应形势的需要。因此,邓联佳的提议也得到了高度一致的支持。
在商量具体如何控制武冈时,几个人各抒己见之后,最后同意采纳邓联佳的提议:“先采取瓦解分化或打击的策略,剪除各乡团防特别是与刘异结盟的土匪武装力量,让城内的军事力量陷入独立无援的状态,以达到顺利攻下武冈城之目的。说到打击分化土匪,自然就绕不开张云卿、关月云、易豪这三股势力。邓联佳在对他们作了一番分析说明后说:“为了更好的集中力量办事,关月云、易豪这二股中间力量可留待打下武冈城再说,但为了不让张云卿产生怀疑,我建议一视同仁,以大西南联军的名义去一封信,要他们以大局为重归到联军旗下共保一方平安。”
邓联佳的建议得到与会者的一致认同,在细化到具体如何送信的问题时,李精一说:“对两股中间力量,即使争的机会不大,还是要尽可做出努力,最好是由联军的重要成员亲自出马做工作。”
邓联佳道:“李参谋长的建议可行,易豪那里那里如果没有谁愿意去,可以交给我。”
尹立言扫视一圈众人说:“谁愿意到花园镇去?”
贺子非道:“关分健不是愿不愿去的问题,而是有没有人适合去,毕竟那里不是随别什么人教可以去的匪窝。比如仇老板可以去枫木岭,因为他与易豪是朋友。”
李精一说:“如果没有更适合的人,我愿意一试,杨相晚母亲是我村里的,说起来我还算是他的堂舅舅。”
尹立言道:“这个任务就非你莫属了。”
信很快就拟好了,三封信除了收信人的名字不同,内容完全一样。定于1949年4月1日到高沙镇共商大事。
邓联佳带着信当天就离开高沙镇,在天黑之前赶到城外。经过迎春客亭,他有意停下来歇脚。亭子里空荡荡没有人,偶有在樟树下喝了水过来坐一会的,邓联便主动与他们搭腔,奇怪的是这些人都不搭理,而且起身就走。
一连找了几个人都是如此,邓联佳只好起身去客栈。
邓联佳来到迎春客栈,正好有几个客人,李春花在忙着登记。他见李春花已从长沙回来,也稍稍放心下来。
因客栈里还有旁人,李春花像不认识一样把邓联佳当成普通住客,安排房子后就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邓联佳在房间里一杯茶尚末喝完就响起敲门声,推门开处,李春花提了一桶热水进来:“老板,用水!”
邓联佳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动静,然后轻轻地掩上门回过身来看着李春花:“上级有什么指示?”
李春花把热水放下,轻声说:“上级给我们的中心任务只有十四个字——稳定地方局势,以迎接大军的到来。”
邓联佳点头:“就当前来说,每个地方的地下党组的任都是一样。”
“上级特别提到一点,武冈不同与其他地方,反动势力的凶残历来都是全省之冠,因此指示我们在做好工作的同时还要注意安全。”
邓联佳道:“这是说你,相对来说你所处的位置比我更危险。”
“你也一样,虽然置身军队里貌似没有危险,实际上你身边的成份十分复杂,这种潜在的危险才是正真的危险。”
“我知道……”
“上级对湘西南这个地方,最担心的就是武冈,如果在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来,组织会尽力解决。”
“大的困难没有,鉴于武冈的情况复杂,变故也会更多,就希望能有一台发报机便于和上级保持联系。”
“这个上级已经替我们想到了,由于路上搜查甚严,不便于携带,过二天会有专人送来。另外我也要向你汇报,关于晨溪兵工厂的事,我们晚了一步……”
“我知道,我才从那边过来,情况很特殊,不是晚了一步,是好几步。”
“是的……上级很痛心,那么多武器流落到地方,除了给大军南下带来不便,更重要的是会湘西人民的生命财产带来威胁。” 邓联佳点:“我也很痛心,在西南联军成立不久就向上级报告了这一消息,不知为何……”
“其实上级也做过努力,但湖南是国统区,这种事情不是地下党的力量可以阻击得了的。”
“已经发生的事就不说他了,等电台到后就向上级发送几条重要情报——我们这里有个贺子非是早期党员,曾经参与过南昌起义,后来脱离了组织关系,现在组建了一支500人的武装力量,此人回归愿望强烈,希望上级予以考虑,必须的时候可派专人接洽。”
“好,我会尽快向上级报告。不是还有几条情报吗?”
“还有两条,一是湘西事变发生后,我们采取了一些补救的办法从张玉琳手里争取到了石美豪部一支二千人的力量;二是,贺子非的热情很高,正在实施控制武冈局面的计划,争取尽快解放武冈迎接大部队的到来。”
“太好了!这三个情报都很重要,上级得到后一定会非常满意!”李春花有点激动地说。
邓联佳打量着房间,然后看着李春花:“在这里还适应吗?”
“还好,只是工作压力比在长沙时大得多。”
“这是很正常的——都有些什么收获?”
“说到收获我正要向你报告,现在城里的刘异对消息的封锁很严,来这里住的客人如果发现有议论时局的,就以拢乱地方治安定罪。”
邓联佳似有所悟道:“难怪我在迎春亭没有人敢和我说话。”
“不光如此,每天半夜都有人来查房,吓得有些老主顾都不来住店了。”
邓联佳道:“这么说我今晚也不能住这里了。”
李春花点头:“最好不在这里住。有什么情况我会派人送到某一个固定的地方。”
“也罢,不过还得交一项任务给你。”邓联佳说着递上几本小册子。
“这是什么?”
“是我从姜定要里带回来的,宣传我党政策的小册子,在叙浦起到了很好的宣传作用。我们武冈一向是白色恐怖的重灾区,群众对外界的消息不明,很容受反动势力的蒙蔽,这些东西一旦到了他们手中,起到的作用应当比叙浦更大。你安排专人去复印,越多越好,散布时千万要小心。”
“明白了。”
邓联佳总觉得与李春花约好情报交割的方法后,就以卫生不好为由退了房间,然后赶在城门关闭以前进城住宿。
是夜无话,次日吃罢早饭邓联佳起身前往枫木岭。
邓联佳这一次来到枫木岭与前一次相隔不久,在易豪面前他没有转弯抹角,而上直截了当把大西南联军的信给了他。略通文字的易豪看罢信很不满的说:“大西南联军我也听说过,只是他们的囗腔也更大了吧,过去县政府招我们的安还有一番商量的余地,你看看他们都是些什么言辞!”邓联佳耐心地把联军写这封信的目的说了一番,易豪一听说是专门什对张云卿,于是反怒为喜说,“是吗,那太好了,4月1日我一定到场!”
邓联佳的此行的使命很轻易就完成了。当晚他就住在枫木岭,次日早饭后,易豪、周连生一直把他送到山脚下。
邓联佳回到高沙,李精一及负责给张云卿送信的副官也先他几个小时回来了。为了不让张云卿有警觉的机会,尹立言立即着手部署兵力。他一边令石美豪、贺子非给部队做战前动员,一边亲自去三门会见姜定要。姜定要听说要攻打第张云卿,态度什么勇跃,表示随时随刻配合石美豪、贺子非采取行动。
却说1949年4月1日,关月云、易豪如期赶到高沙参加由尹立言主持的“维持会议”,而张云卿却没有来。会上,尹立言对要把关月云、易豪收归联军旗下的事只字不提,而是反复强调,武冈各武装力量务须以家乡父老的安全为,以忍让克制为已任,不要轻易动用武力,万一发生磨擦可由联军出面调停。关月云、易豪听了这番,放心下来,心里更相信他们的意图是什对张云卿。
最后尹立言又说到:“今天还有人没有,看来没来的人是希望看到武冈平稳,甚至是唯恐武冈不乱,为了数十万父老的安危,联军准备采取措施予以打击!此事非常机秘,望二位万万不可泄露任何消息!”
易豪看到尹立言很不放心的样子,遂与关月云交换了一下眼色问到:“不知尹司令何时行动?”
“实不相瞒,已经部署好了,准备近日就开拨!”尹立言有意把时间说得很漠糊。
易豪说:“易某愿意留下来等到候你们传来凯旋的喜讯!”
关月云亦表示说:“如果方便,我也愿意留下来!”
尹立言很担心关月云向张云卿通风报信,见她表态非常高兴地说:“那就委屈二位了!”
其时,石美豪、贺子非两部的人员正在休息,天一黑,除了留下一部分人员守营,其余人等在各自的指挥官带领下以急行军的速度开往三门。
1949年4月2日凌晨,石美豪、贺子非二部三千余人来到燕子岩寨前排开了阵式,随后,姜定要部报告已经切断了张云卿的后路。尹立言见时机成熟,一声令下,一时枪声大作……枪声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尹立很快意识到情况不对——他觉得寨子里没有一点动静……因到处黑灯瞎火,也不敢贸然进入山寨,只得下令止攻击以待天亮。
天亮后,众人才发现燕子早已人去寨空,自明显,张云卿已经得到消息逃之夭夭了。
这次扑了个空,还白白浪费了很多的子弹,回到高沙,关月云、易豪从尹立言的表情已经知道了结果,因此也不细问,只提出告辞。尹立言也不相留,送客后回到指挥部就召集石美豪、邓联佳、贺子非及负责给张云卿送信的第八军副官林卫华一起分析原因。
尹立言认为,易豪与张云卿是仇人,加之又是他主动提出留下的,消息不可能从他处泄露。尹立言此言一出,李精一与林卫华为了推脱负责开始争吵起来。
邓联佳见状说:“事情已经发生,再争论也没有任何意义,我认为当务之急是找到张云卿的下落,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步署。”
邓联佳的提议得到大家的认同。李、林二人也不再争吵。散会后,邓联佳孤身一人来到离高沙镇五里处的湾头桥,乘人不注意从井边一株古树的树洞掏出一张白色纸条。回到高沙住地,邓联佳寻出碘酒在白纸上一涂,只见上面显出一行字来:4月1日晚深夜,有一支500余人的队伍由东门入城。月上城楼。
“月上城楼”是李春花的化名,邓联佳把纸条烧了,然后就去到尹立言的房间。此时,尹立言仍然纠集在消息泄露的问题上,他见邓联佳来了,就把门掩上说:“仇老板,你说是谁把消透支给张云卿的呢?”
邓联佳说:“我认为现在追究这个事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这说明联军内部成份复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这一点我现在相信了……”尹立言停顿片段后又问及,“你觉得张云卿现在会在何处?”
邓联佳道:“张云卿的另一个老巢在黄桥石背,我相信他不会去那里,十有八九就在城里。”
“为什么?”尹立言盯着邓联佳。
邓联佳说:“有二个理由,第一,他是刘异的干儿子,在这节骨眼上,能保护他的只有刘异;第二,他无论逃往何处,都逃不脱联军的追剿,唯有躲进城里凭借高大坚固的城墙才会有安全感。”
尹立言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明天我就派人进城打听,如果张云卿真在城内,我们正好以此为由攻打武冈城!”
次日,尹立言派出的探子回来报告说,张云卿现正在城里。事情证实后,尹立言立即手拟一信令林卫华进城交给县长邓英杰。信的内容历数张云卿为匪几十年在武冈犯下的累累罪行,最后义正词严地要求邓英杰交出张云卿,否则就攻城。
信送出后,一连数日都没有回复,尹立言于是再去一信仍然是如泥牛入海……这下子邓英杰终于把尹立言惹火了。1949年4月25日,“大西南联军”石美豪部2000人、姜定要部2000、贺子非部500人分四路将武冈城团团围困。就在尹立言即将下达攻击令的前夕,东门突然开了,邓英杰身着白衣出来,声称有要紧事与尹立言单独见面。
欲知邓英杰有何紧要事对尹立言说,下回自有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