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治疗师:揭秘夫妻那些事儿

  今天早点更。
  李晓荣究竟在哪里?屠百药想不透。他去了一趟山东探访,李晓荣的亲朋完全不知道他的事,仍然认为他在老丈人家生活得挺好。李晓荣在家排行老二,老大娶了同村媳妇,供养老人都难;老三因当地女子早被有钱人家订婚,自身条件也不怎么样,现在仍然没娶上媳妇。屠百药不便把李晓荣烧房毁屋的事直说,只称晓荣最近说要回趟老家,但手机联系不上。李家人埋怨晓荣现在有好日子过了,也不给家里寄钱回来,神情颇为不屑。
  屠百药找到了李晓荣的表弟刘成兴。详问之下,才知道当年的确是李刘二人为孙筱安装修房子,但是孙筱安为省钱竟然少给了刘成兴五千块。“别墅都买得起,五千块都舍不得!”刘成兴朝着玉米地啐了一口。
  屠百药回想种种细节,试图从中发现什么。李晓荣作为孙筱安的妹夫,为大姐省钱是理所当然。但是这五千块钱有些蹊跷。孙筱安并不是吝啬人,断不会少给工人工资。
  屠百药留了刘成兴的电话,他觉得再提此事或许能找到突破口。
  电话打过去,刘成兴已经把屠百药忘了,聊了几句才想起来。当他听到当年的业主并不知情,有可能补他五千元时,态度大为好转。屠百药告诉他,当年完全是李晓荣私自做主扣了他的钱,业主并不知道。刘成兴就骂了起来,说果然是这小子坑了我!屠百药告诉他,业主可以补他五千,不过得找到李晓荣对质。刘成兴说早不联系了,怎么找?屠百药问,当年装修时二人是不是住在别墅里?刘成兴说怎么可能,是在附近租了个平房住的,是业主掏的钱。屠百药心头一动,问在哪里,刘成兴说了地址,说他应该就在这个地方,因为李晓荣在房间里安装了一套做细活的木工器材。
  屠百药心头有数了,马上按地址导航,驱车前往。
  李晓荣枯坐屋中,看着布满灰尘的机器出神。一个木匠,不能做木工活,天天只能待在屋里,比坐牢还难受。情绪发泄后的快感只有几分钟,然而无边的烦恼如影随形,真是度秒如年。
  他至今没想明白会落到这步田地。他一向朴实善良,但是命运像一只无形的手捉弄着他。家庭困苦,加之自己成绩也不好,早早就辍学了。碰到师傅孙刚之后,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干的事。他喜欢做木工,喜欢那种在汗水浸泡之后欣赏自己作品的满足感。对于稀里糊涂娶了孙小平,他并不后悔,但是在这个家庭所受的压抑如同沉重的石头塞满心间。好在大姐对他很关照,请他吃饭,还曾带他去秦皇岛看海。在他的眼里,大姐就是神一样的人物,让他只能仰望。虽说他自己也只有不起眼的大专文化,但也受不了孙小平的粗鲁。如果这种粗鲁没有大姐作对照,或许会习以为常。当孙筱安请他装修房屋之后,他有机会经常见到她。大姐身上有一种迷人的气质。她虽身为领导,知识渊博,但从不在他这个妹夫面前显露。她温暖的笑容,无微不至的关心,让他受宠若惊。特别,大姐非常理解他这个上门女婿遭遇的种种不平,虽不明确批评孙刚夫妇,但言语之间多有指责,认为无论是上门女婿还是迎娶媳妇,人都是自由的,至少不能剥夺家庭成员的意志。这些温言让他心上压着的石头暂且能够搁下,同时他那情感的触角无法阻止地向这位大姐伸展。

  然而大姐的威严如同一道铁墙,隔离了他的情感信号。大姐不让他住在她家,也不让他在别墅里住。通常情况下,装修人员是可以在施工现场打个地铺,但大姐说这样不好,就在不远的一个村里租了三间平房。屋子很安静,孙筱安一租就是十年。孙筱安本是租来堆放一些资料的,后来这个“仓库”成了李晓荣在北京的落脚之地。大姐把钥匙给他,一切由他自行处理,并鼓励他将木工当成艺术品来做,还专门为他买了一堆木艺书籍和各类工具。李晓荣非常喜欢这个“家”,常借在北京做工为由不回那个他与丈人亲自建造的家。特别是与大姐有了私情之后,他更愿意在那里守候。他始终记得那个晚上,大姐拿了两瓶洋酒回来,闭紧房门请他喝酒。他没喝过洋酒,很快就上了头。接下来的事情如在梦中。大姐的身体保养得很好,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疯狂。那种感觉完全与孙小平不一样。孙小平肌肉松弛,动作粗鲁,不太讲卫生;孙筱安洁白清香,皮肤很有弹性。而且大姐一直在练瑜伽,其柔韧度简直不亚于少女。他像吸食鸦片一样,很快就中毒了。这种毒性,年龄和快感都只能占四成,六成是一种他自己不能解释的奇怪心理。孙家老人和媳妇压制他,他在大姐这里得到了释放或是报复?虽然,他在第一次就知道她的左乳切掉了,但他仍然有一种残酷的快意。
  但是孙筱安不让他到她的家里去,两个住处都不让。日子久了,他发现这位大姐只有在这间出租屋里才是活着的,或者自己也只有在这间屋子里才活着。只要穿上衣服出了门上了车,孙筱安立马就恢复了原有的固定气质。一个领导,一个权威人士,一个风云人物。而他,在穿上衣服后就还原成小木匠。
  现在,这个“二人世界”门前停了一辆车。
  一个硬邦邦的男人正在敲他的房门。
  顿悟疗法
  李晓荣比屠百药想象的要帅一些。大概一米七五,身板结实,没有赘肉,只是眼睛稍显无神。面对不速之客,他没有问“找谁”,开门后默立一旁。
  “我从你的老家来,你父母身体还好。”
  李晓荣眼睛亮了亮,说:“谢谢。请进。”
  门关上了。屠百药打量了一下房间。进门的屋子里放着木料切割机和打磨器具,成排的木工工具整齐摆放,连挂在墙上的斧、锯、凿、锤等都规整有序。地板上有一些新鲜锯末儿,显然这个木匠从未放下手艺。
  “你不问我是谁?为什么到这里来?”屠百药盯着他。
  今天更早一点。
  “这里除了我之外,只有两个人知道。”李晓荣回答。
  屠百药咧嘴笑了:“你当年要是能上大学,可能成就不在孙总之下。”
  李晓荣请屠百药坐在光洁如玉的小木桌旁。屠百药并起二指敲击了一下桌面,问:“这件器物恐怕有些年头了吧?”
  李晓荣照实回答:“木头恐怕有些年头了,我是从废品站淘回来的残木块,花了些时间拼起来的。”
  屠百药竖起拇指大为赞叹:“了不起!李师傅,我真羡慕你!我有一位老大哥,能把青菜做成最可口的佳肴;有一位医生朋友,能把别人的苦痛治好;而你,能把物品做成艺术品。我真的很羡慕你们这些能精钻一行的人!”
  李晓荣领受了他的赞誉,动手沏茶。
  屠百药接过茶:“李师傅,你的一生中除了木工外,没有主动干过一件事?”
  “只有一件。”
  “恶意纵火烧屋,毁坏财物,是要判刑的!”
  “从知道真相那天起,我就一直等着这一天。”
  “刚才我跟你讲的两个人,一个会做好吃的,一个能解除你的痛苦,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见他们?”
  李晓荣没有说话。
  面对性格内向的李晓荣,屠百药只得把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李晓荣平静地听着。待屠百药说完,他才说:“其实您刚到门口,我就知道您是谁。”
  屠百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原来孙总已经告诉你了。”
  “您和戚博士到孙家房村我就知道。但我没有办法。我宁可去坐牢,都不想再回那个家。”
  “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回去。”
  李晓荣没有接话。
  屠百药看着窗外:“但是,我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无颜回老家,也不能总是住在这里。”
  李晓荣还是没有接话。
  屠百药起身:“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事实—儿子虽然不是你的,但是,他是你养大的。孙总恨透了养父母,但也不能不管养父母,养育之恩比是否亲生更重要。老人再不对,终究年事已高;小平再不贤能,还能持家理事。如果有些事情不能改变,顺应自然也是一种活法。”
  李晓荣知道屠百药所说的“不能改变”就是自己死精的事实。对于儿子,他是有感情的,他比孙小平付出得更多。但是现在要让他马上回家,他想不通。
  直到屠百药走远,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在西距北京九十公里的地方,有座盘山。据传当年乾隆皇帝游览此地时感叹:早知北京以东有这等风景秀丽的地方,就不用下江南了。
  时近中午,屠百药与孙筱安终于爬上“剑舞峰”。此处是一个平台,此时不见游客,四周苍松杂树繁茂。极目远眺,云飘雾绕。屠百药微微气喘,孙筱安却毫无倦意,看来长期习练瑜伽,身体素质良好。
  屠百药说:“相传,此处是初唐军神李靖当年练剑之处。李靖在贞观初年在盘山练兵,一举攻灭东突厥,出将入相,后辞官归隐此地,当真会选风水。”
  孙筱安笑道:“那你可知道明朝名将戚继光曾有诗写剑舞峰?”
  见屠百药摇头,孙筱安往平台边缘走近几步,眺望着远处,念道:“霜角一声草木哀,云头对起石门开。朔风边酒不成醉,落叶归鸦无数来。但使雕戈销杀气,未妨白发老边才。勒名峰上吾谁与,故李将军舞剑台。”
  屠百药说:“我不懂诗,但听起来很有情怀啊。”
  孙筱安笑道:“那我再念三句,你猜是谁写的:陟重冈兮望四围,挈霓闪兮断虹飞,嗟嗟三军唱凯归。”
  屠百药听了,说:“我不知道是谁写的,但写诗的人胸中有万千气象。”
  孙筱安笑道:“正是李靖李卫公。”
  屠百药有些惭愧:“我读书少,唐诗三百首都不会背几首。这诗是唐诗里的吗?”
  孙筱安说:“李卫公这首诗《全唐诗》没入,但是在清代编入了《钦定盘山志》。”
  屠百药把目光转向她:“孙总连这么偏门的诗句都了若指掌,难道不了解自己吗?”
  这句话把孙筱安问得一愣:“屠老师什么意思?”
  屠百药找了一块石头,摊开一张纸巾,请孙筱安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您应当知道是什么意思。”
  孙筱安望着远方,说:“你找我爬山是假,你还是不想放过我……”
  “不是我不想放过你,是你自己不想放过自己。”
  孙筱安躯体微微一震,脸色变得如同山下的云雾一般。她挪了一下屁股,仿佛那块平整的石头上有刺。
  良久,她才说:“我知道你找到了李晓荣,但你认为他可能回去吗?”
  “回不回去,到哪里去,完全在他一念之间。”
  “你真的以为一念之间可以解决问题?”孙筱安站起来,眼睛发红,“你儿子死了,你心中的悔恨,能在一念之间忘记?我知道你的目的,无非是让我帮你宣传推广!可是我已经让谢雯帮你了,你还这么死缠烂打干什么?你也别跟我装,你就没有问题吗?你又凭什么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穷追我不放?你真以为你是救世主啊?我见过的有名的心理师多了去了,平时都懒得搭理他们,你算老几?你要是再来烦我,别怪我不客气!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孙筱安连珠炮似的轰炸和狰狞的表情并没有吓着屠百药。激怒病人是一个必要步骤。特别是对于孙筱安这样有学养的人,要逼她排出心中的毒必须下猛料。
  他冷冷地看着她:“宣传推广?还真不麻烦你。我是看你可怜,指点你,你却好心当成驴肝肺。这么多年来,你在人前是媒体大腕,指手画脚,可实际上,你连自己这点事儿都解决不了,让心头的脓越积越多,但是你怕别人碰到它,拼命把它保护起来。可是你这些烂事,你当真以为谁会在乎?就连你养父养母都不会在乎!过去这些破事儿,又不是我害你的,你还跟我发火!我才懒得听这些垃圾!”说罢,转头迈步就走。
  孙筱安气得脸色发青。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抱起刚才还坐着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屠百药。屠百药听到声响,赶忙一闪身,但还是慢了些,那石块落地时碰到脚跟,痛得他“啊”地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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