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撕心裂肺
“啥?”我一听,脑子里立马儿清醒了很多,忙问:“你看清楚了么,谁要死了?”
弟弟脸色一黯,把头低了下去,我盯着他等了好一会儿,居然不见动静儿,吼道:“说话呀你,谁要死了!”
弟弟一激灵,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看他这架势,好像是知道了不想跟我说,我语气缓和了下来,哄他道:“黄山,你是看风水算命的,哥是驱邪抓鬼的,咱俩虽然学的不一样,不过咱俩也算是同行,最主要的,咱俩还是亲兄弟,你就告诉我,胡慧慧他们家谁要死了?”
弟弟又看了我一眼,又摇了摇头,还是不说话,我立马儿急了,这小子,软硬不吃,差点没从床上蹦下来,“刘黄山,你说不说,别跟我说啥天机不可泄露。”
弟弟胆怯的瞅了我一眼,小声儿说了一句,“就是天机不可泄露,说了对咱俩都没好处。”
我叫道:“我不怕!”
弟弟低声道:“我怕……”
我瞅了他一眼,脑袋都快埋到胸口了,我知道,这种泄漏天机的报应,不是我们兄弟俩能承受起的,万一我们俩都出了事儿,我们奶奶跟我们父母咋办呢。
想了想,我情绪又缓和了下来,轻问弟弟:“之前你在胡慧慧他们家挪那水缸,是不是想破这血光之灾?”
弟弟点了点头。
“那好,你告诉我他们家那水缸怎么挪,我去挪,要报应都报应到我身上。”
弟弟赶忙摇了摇头,“别挪了,错过时辰了,一动活,再动死,你拉着我没叫我挪成,就已经应了天意了。”
天意?
我一把揪住了他,“那你告诉我,他们家到底谁要应这个血光之灾?”
弟弟把眼睛缓缓看向了我,“哥,你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承认吧……”
我抬起脚把他从床上踹了下来,“滚,大过年的净给我说这些败兴话,赶紧滚!”
“哥……”
“滚!”
弟弟出去了,我双手紧紧抱起了脑袋,那心里呀,跟刀绞的似的……
我不知道2001年大年初一那一夜是咋过来的,就感觉自己身体跟灵魂都分成了两瓣,早上勉强爬起来的时候,发现枕头都快湿透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那些事,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大年初二,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出门的闺女要回娘家拜年。不过我父母都没去,叫我们兄弟俩去了。这时为啥呢,前面早就提到过了,我姥爷,也就是我外公,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就因为文革的时候给人打的太狠,留下了内疾,早早就过世了,我姥姥这时候呢,也去世两年了,她去世的时候我还在跟着陈辉四处流浪,回家以后我才知道我姥姥没了。
我姥姥姥爷都不在了,我父母初二也就不用回娘家拜年了,改成我跟弟弟上我舅舅家拜年了。
不过,因为昨天的事儿,我不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而且一天都没理我弟弟。圣人有云:不迁怒,不贰过,我不是圣人,我弟弟好心把事儿告诉我,我却有点儿迁怒他,感觉他就是个乌鸦嘴。
其实,这就是一个算命人的无奈,算出好卦皆大欢喜,算出歹卦,不免给人迁怒。所以说,现在算命的,一见好卦给你说的天花乱坠,一见歹卦,闭口不谈。
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怎么熬到了晚上,吃过晚饭,迫不及待的到小卖部给胡慧慧打电话,所幸还是胡慧慧直接的接的电话,一听到她的声音,我心里顿时踏实多了,傻不拉几的问她好不好,她说挺好的,还跟我到她姥姥家玩的很开心,我越发放心了。
不过,等把电话挂断以后,我又担心了起来,今天没事,明天会不会有事呢?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初三,我又给她打了电话,初四,又打电话,初五……胡慧慧问问,黄河,你这几天怎么了,为啥天天晚上给我打电话呀?
我顿了好一会儿,颤着声音说,我、我想你……
我明显听见胡慧慧在电话那头儿笑了,停了好一会儿,她说道,明天我们全家出去玩,我不想去,你来家里找我吧。
又是一夜没睡。
第二天起来,洗完脸去照镜子,这才发现自己满眼血丝一脸憔悴,都不知道自己这几天是咋过来的。
吃过早饭,我这就到了胡慧慧家门口,院门关着,敲了两下门,院里传来一窜小跑的脚步声,院门开了,一个门里一个门外,我们彼此看了一眼,她笑了,笑的很美。
骑上她的自行车,我带着她到我北边上看雪景,其实没啥好看的,这山上我天天来砸石头,不过胡慧慧喜欢,自行车锁在山下,带着她爬到山顶,迎着山风,眺望远处。
“黄河,我好像从来都没见笑过。”
“谁说我没笑过,初一上你们家拜年我还笑了。”
“我没看见,不算,你现在就看着我,给我笑一笑。”
我想哭……
那天,我们定下了一个约定,每天晚上吃过晚饭出来见一面,风雨无阻,不要再打电话,不要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人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晚上附近有个厂矿放烟火,虽说是“附近”,但也不近,我们两个又偷偷跑出来见面,我还刻意把自行车骑了出来,带上她一起去看烟火,那一天,我们两个把手拉在了起来,一起抬头,看着天上绚烂的烟火,好美、好幸福……
正月十六,我爸找到他在村里的一个好朋友,给我跟强顺又找一份工作,我爸这好朋友姓郜,在火电厂一个附属厂里当二把手,这个场子不大,总共十几号人,门口连个厂牌啥的都没有,算是个玻璃丝厂,就在那宝山路路北,厂子东边还有一条铁路线,是火电厂进煤的专线。
这玻璃丝厂所处的地段很荒凉,宝山路下来往北还得走二三百米,全是土路,路边是野草,厂子里也土地面,地面上明晃晃的净是玻璃茬子,自行车不敢往车子里面推,怕给玻璃碴子把车胎给扎破了,全在厂子门外放着。
我跟强顺正月十七正式到玻璃丝厂上班,我爸的好朋友还交代我们俩,好好干,干几年就能转正,转正也就是从临时工转成铁饭碗的正式工,混的再好点儿,还能把户口从村里迁出去当“市民”。
不过我不看重这些,我就看中他们这里只有白班没有夜班,这样每天晚上不耽误我跟慧慧见面。
白天上班,晚上跟胡慧慧见见面聊一会儿,每次我都是在他们家胡同口等着,每次见到远远的过来,这心就放到肚子里了。
一转眼的,过了春天,来到了夏天,夏天雨多,我们两个依旧每天晚上见面,即便给雨淋得像落汤鸡似的,就像中了毒,一天不见面心里都不舒服。
又一转眼,来到了秋天,秋天是个悲凉的季节,叶落草黄。这时候,虽然每天风雨无阻的跟胡慧慧见面,不过我越来越担心了,期间,我问过我弟弟好几次,慧慧家这血光之灾到底是在啥时候,弟弟总是闭而不谈,这时候呢,我弟弟考上了郑州的一所大学,一所不怎么出名的大学,不过这也够我们全家高兴的了。
父母为了方便弟弟跟家里联系,花了几百块钱装了一部电话,看着那电话我也挺高兴的,终于不用去小卖部给胡慧慧打电话了。
这个玻璃丝厂呢,别看厂子小,跟那火电厂却是同样的待遇,每到周末还能休息两天,这时候呢,已经是双休日了。
那是一个周六,我去找她,我们一起到我们市里的公园去玩,坐在一个凉亭里,我对她说,慧慧,咱俩今天冬天结婚吧。
慧慧愣住了,看了我好一会儿,问我,你想好了吗?
我点了点头,说道,早就想好了,我已经想了好几年了。
胡慧慧笑了,红着脸小声说道,你从来都没有追过我,你写份情书给我,我就嫁给你。
我也笑了,狠狠点了点头。
其实我这时候,我越来越觉得时间不多了,我只希望跟胡慧慧早点结婚,等跟她结了婚,不管她出了什么事,我都会守她一辈子。
晚上回到家里,对着一张白纸,写情书,很想写,却又不知道该从哪儿下笔,脑子里净是她的样子,她在心里,不在纸上。
星期天,我们又见面了,见面慧慧就跟我要情书,我挺尴尬,又不敢说自己写不出来,搪塞她说,明天晚上见面给你。
她说道,我不想等到明天晚上,你明天几点下班,我到你们厂里找你。
我忙说,你别去了,工作的地方挺脏的。
她说,我很想看看你上班的地方是啥样子,明天你到你们厂子门口等我,不许不同意。
我点了点头。
回到家里,逼着自己连夜写了两大张情书。
星期一,我忐忑地揣着情书,魂不守舍地干了一天。眼看着快下班的时候,心里挺激动,慧慧要来厂子里看我,挺幸福的。
五点整,下班了,不过,等我刚走出车间,我爸的好朋友喊住了我,说有我电话,我很纳闷儿,问我爸的好朋友,谁打的?我爸的好朋友的说,你弟弟打来的,我更纳闷儿了,我弟弟这时候给我打电话干啥,我弟弟是知道厂子里电话号码的。
我到办公室接过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弟弟的声音,哥,我有个同学中邪了……
这时候,强顺见我进办公室接电话,他也跟来了,因为我们俩上下班都在一块儿,他不可能撇下我一个人先回家。
弟弟跟我说了他同学怎么怎么回事儿,我想了想,告诉他怎么怎么做,他说,你先等一会儿,我试试,要是不管用,你再教我别的。
我抬头朝办公室墙上的石英钟看了一眼,都五点零五分了,慧慧一定到了,一定在厂子门外等我。
又过了能有五分钟,五点十分了,我弟弟那头说话了,哥,你这方法不管用,能再说个别的吗?
我又给他说了一个,五点十五分了,慧慧肯定在路上已经等急了。我对强顺说道:你先给我拿着电话,黄山说啥你先听着,待会儿告诉我。
说完,我撒腿跑出了厂子,来到厂子外面一看,厂子外面没人,我也没骑车,赶紧往宝山路上跑,跑到路边,就见路上围着几个人,其中也有我们厂子里的人,在路边的地上躺着一个人,身下一滩血,跑过去一看。
撕心裂肺的大叫了一声,慧慧!
从地上抱起胡慧慧,哆嗦着手给慧慧一掐脉。
啊——!我仰天大叫了一声,放下胡慧慧,我看着路上疾驰而过的车辆,叫了一声,慧慧等着我,我来陪你了……
我朝一辆车撞了过去!
第三百八十五章 亲人爱人
不过,没等我撞到车子跟前,身后有人一把拽住了我,我没心情去看是谁,奋力挣扎着,大叫着,放开我,放开我,眼睛里除了泪水,只剩下疾驰而过的车辆,我就希望有一辆车过来,把我撞死在胡慧慧身边。
我挣扎了没几下,好像又过来几个人,胳膊、腰、甚至是两条腿,全都给他们拽住了,我再也挣扎不动,倒退着给几个人拖到路边,他们又死死把我摁在了地上,我看着不远处的胡慧慧,绝望地大叫着,大哭着。在那一刻,我的眼里除了胡慧慧,只有一个,死!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的家,我不知道胡慧慧后来怎么样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躺在床上发起的高烧。
一躺就是好几天,整个人就好像给掏出了灵魂,只剩下一副残喘的肉壳,不会想、不会动,只会呆呆的瞪着眼睛,我在看啥?我也不知道。
突然有一天,我想起了一件事,一件我必须要做的事。
从床上爬下来,穿上外套,摸摸兜里竟是空空的,我整个人着急了。
我给慧慧的情书呢,不是在兜里吗,咋不见了呢,慧慧还等着我给送她情书呢,我的情书呢,我的情书呢……
找遍全屋都没找见,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写字台的椅子上,叼念着,情书呢,情书呢?猛地一激灵,慧慧呢,慧慧哪儿去了?
眼前,出现了一片血,慧慧在那血上躺着,我张大嘴,嘴里却发不出声,从身上掏出针,嘴里一遍遍念着,慧慧、慧慧、慧慧……念一遍,用针在手心扎一下,直扎的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扔了针,摇摇头,不行,慧慧还等着我给她送情书呢,我还得给她写情书,慌慌张张找来一张纸,右手指蘸着左手心里的血,在洁白纸上写道:你是我的真爱……
满满写了一张的“真爱”。
拿着血淋淋的情书,跌跌撞撞出了卧室,父母不在家,奶奶在家,奶奶好像问我,黄河,你起来了?
我看了奶奶一眼,感觉她好陌生,我问她,慧慧呢?
奶奶脸色一暗,叹了口气。
我不再理她,拿着情书出了家门,鬼使神差的,我钻进了强顺家里,强顺在家呢,我把情书塞进兜里,双手揪着他的衣服,就像一个找不到母亲的孩子,央求他,带我去找慧慧好不好,带我去找好慧慧好不好。
强顺没说话,拉着我手,一直把我拉到了村北一片荒地里,那里,有一座孤零零的新坟。
强顺指了指新坟,声音发着颤说道,黄河呀,这个就是……这个就是慧慧……
啊——!
我歇斯底里大叫着扑到了新坟上……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爬了起来,跪坐在那坟头,呆呆地从身上掏出血情书,有气无力地对着坟头:慧慧,你要的情书我给你带来了,你嫁给我吧……
你嫁给我吧,我知道你会嫁给我,我从小学一年级就爱上了你,好多年了,天天想你,天天念你,还记得你教我的那首歌吗,我一直都记着呢,我现在唱给你听好吗?
真情像草原广阔,层层风雨不能阻隔,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阳光照耀你我……
真情像梅花开过,冷冷冰雪不能淹没,就在最冷枝头绽放,看见……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黄河,别唱啦!”一旁的强顺失声痛哭起来。
我一头栽在了坟头上……
那一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或许,是强顺把我背回去的吧。
回到家里,我只是往床上一躺,谁也不理,话也不说,一躺就是一天,一天天的,就这么过去了……
可能是一个月后吧,家里突然来了一通电话,我这时还像个死人一样在床上躺着,听见电话响我懒得去接,慧慧没了,我的心也死了,身边的这一切呀,全都不关我啥事儿了。
我不知道是谁接的电话,我就听见声音说,你是黄山的班主任呀,黄山在学校……
话说到一半,接电话的人似乎愣住了,再没了下文。
中午,家里好像只剩下了奶奶一个人,奶奶做好饭,给我端到了床头,我这时脸冲里在床上躺着,就听见奶奶把碗筷放下以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听的出来,奶奶心里也不好受,家里长子成了这样,搁在谁家谁家人心里也都不好受吧。
下午,家里好像热闹了起来,因为我听见客厅里有人在嘿嘿嘿的笑,不过,还有人在抽噎哭,出了啥事儿吗,不过,不管出了啥事儿,也都跟我没关系了……我这样想着。没一会儿,脚步声传来,很快来到了我床边。
“黄河呀……”
奶奶的声音传来了,“你得起来了,你不可不能再这样儿了,现在呀……现在……”奶奶的声音颤抖了起来,似乎在忍着巨大的悲痛,“现在咱这个家,全靠你了,你弟弟黄山他……黄山他疯了……”
我好像听到一声巨雷,整个人一震,慢慢把身子扭过外面,朝奶奶看了一眼,奶奶眼睛里全是浑浊的泪水,脸上那表情痛苦的难以形容。
奶奶抹了抹眼泪接着又说道:“黄河呀,黄山过年的时候是不是给慧慧家看过风水?”
我看着奶奶,没说话。
“是不是还给慧慧算过一卦?”
我还是看着她,还是没说话。
“你知道他那卦算出来的是个啥结果吗?”
我依旧看着奶奶,不过,终于僵硬地冲她摇了摇脑袋。
“那结果是,子室黯微,空亡断女,北来金火,火灭灾消……知道这是啥意思吗?”
我又摇了摇头。
“北来金火,火灭灾消,卦象上说,慧慧可以不用死,会出现一个金火命的人替她挡下……”
“真的吗?”我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终于开口了,我都没想到自己的嗓子已经沙哑的快说不出话了,“那、那为啥没有金火命的人替她挡下呢?”
奶奶浑身都哆嗦了起来,“因为……因为那金火命的人就是你,火灭灾消,你替她挡下,你死了她就能活!”
“那我为什么没……”我愣住了,我想起了弟弟当时给我打的那通电话,什么同学鬼上身,他这是在故意拖延我的时间!
“刘黄山!”
我大叫一声从床上跳下来,疯了似的跑出卧室,冲到客厅。
客厅里,弟弟黄山居然在客厅地上坐着,腰弓着,像没了筋骨似的,嘴里还流着口水,脸上呢,一脸的傻气,嘿嘿嘿正在笑,母亲在他旁边蹲着,抽泣着,父亲在旁边坐着,愁苦着。
我冲过去揪住了他,狠狠摇着他的身子,“刘黄山,你为啥要给我打电话,你为啥要给我打电话!”
弟弟把头抬起来傻傻地看了我一眼,嘿嘿嘿冲我傻笑起来。
身后,传来了奶奶颤抖的声音,“那是因为他想救你,他成了现在这样儿,就是因为救你遭了天报!”
啊——!
我顿时大叫一声,冲出家门,一口气跑到村南荒地,闷头栽了进去。
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泪都哭干了,仰天喊叫着:黄山呀……慧慧呀……老天爷呀,我恨你,你咋不叫我死呢!咋不叫我死呢!
………………
扮过痴狂的疯,挣脱蜕变的痛;
青春是一场接一场的梦;
守着寂寞的夜空,回想往事如虹;
这份感伤有谁来陪我;
流浪天涯的我;
不能同行的你;
等待彼此盼望相遇的心;
岁月把你的从前,还给我的蓝天;
一朵白云是我的所有;
梦不完的你,陪着梦不完的青春;
梦不完的我,陪着无尽的黄昏;
也许不能相遇,也许还有奇迹;
只要有梦,就会有黎明……
——摘自吴奇隆的《梦不完的你》
两年后的某一天,我弟弟黄山突然半夜疯疯癫癫离家出走,至此,下落不明。父亲带上我,四下寻找,拿着用我弟弟身份证上的照片印出来的传单,见人就给人家跪着发,最终,还是杳无音讯。我现在只有一个信念——他还活着!
慧慧,因为我没了,弟弟,因为我疯了,我到底生下来是为了什么?就为了祸害我自己身边的人吗?那还不如是我在那场车祸里死去。
奶奶说,我生下来是为了我们家这些手艺。
为了我们家这些手艺?我恨我们家这些手艺!为了这些手艺,我最爱的人离我而去,我唯一的弟弟疯癫失踪。
老天爷不开眼,每当我喝醉的时候,总是流着眼泪看着夜空,仰天大骂:苍天没眼!
天生不会笑,自那以后,我真的再也不会笑了,真的不会笑了,我的经历要换作是你,你能笑得出来吗?
当时,我不敢再有自杀的念头,因为我的命,是用两条命换来的,我死了,我对不起他们两个。
《梦不完的你》这首歌里最后一句,给我莫大的鼓励:只要有梦,就会有黎明。
路,还要继续走下去,我还要继续活下去,不光要为自己活着,还要为天国里那个我最爱的女孩活着,为我唯一的弟弟活着,为我奶奶、父母活着,为……我们家这些手艺活着。
第三百八十六章 新的开始
慧慧跟弟弟,就是我人生五痛中的两痛,这两章,都是我用眼泪写成的,写一段,哭一段,停一下,停下来到群里跟人聊聊天转移一下视线,然后接着再写、接着再哭,总的来说,我这两天整个人就像脱了一层皮,心里那难受的,难以形容,两天来只吃了两顿饭,特别是昨天晚上,又难过又胃疼,那简直是生不如死,不过,再大的痛我都熬了过来,现在这个根本就不算个啥。
昨天,上传完章节以后呢,为了给自己散心,带着我老婆到我过去开山砸石头的地方转了转,山还是那山,只是早就面目全非了,前些年那里给人改造成了森林公园,现在有些地方还在建设当中,不过已经初具规模,凉亭、道观、庙宇,山清水秀,只是过去炸出山洞那地方,我转了好几圈都没找见,到那里转转心情好了很多,引用我刚才在微信群里说的那句话,我现在又活蹦乱跳了。
人生,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儿,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到老了一回头,说上一句,不枉此生。
路,咱还要接着往前走,我的故事,我还要接着往下写,还是那句话,只要我不死,这本书它就不会是个悲剧。
言归正传。弟弟跟慧慧这两件事过去大概能有半年吧,我整个人算是从伤痛中挣扎着恢复了一点儿,不过,我再也不想去玻璃丝厂上班了,因为那里能揭起我的伤疤、勾起我的痛,特别是慧慧出车祸躺的那片地方,我不敢往那里走,更不敢往那片地面上看,那是我刻骨铭心的痛!
这时候呢,弟弟还没有离家出走,但是整个人疯疯癫癫的,也到医院看过,医生说是重度精神分裂症,让住院治疗。奶奶说,这不是病,不能叫他进精神病院,要不越关越疯。
父母只能带着弟弟回来了,不过,弟弟吃饭都需要人喂,看着他,我心里又难受又愧疚,为了我,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他要是好好儿的,将来大学毕业了肯定比我强。
这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每天母亲做好饭,都是我抢着喂他的,我对不起他,要不是我,他不可能成这样儿。面对着弟弟,那心里边儿说不出的难受。
奶奶就劝我,黄河呀,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你俩要是换换,你也会这么做的。
对于奶奶这句话,我想了很久,如果换个位置,他是我,我是他,我会怎么做呢?答案是肯定的,我也会义无反顾的去救他,不过,就是可怜了我的慧慧,她不应该死的,她成了我命运里的替罪羊。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自己更对不起的是她。
之后呢,我每年都会去给她上坟,坐在坟头陪陪她,而且每年都会写一份情书烧给她,一直到现在,这算是我个人最大的秘密。有时候我就想着,等这本书出书了,烧给她一本,让她也自豪一下,她要是看见我们的故事都出书了,她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
唉……
有时候吧,我还恨我太爷,我太爷为啥没把那收魂的方法传下来呢?他要是传到我这里,我把慧慧的魂收了,然后找个合适的孕妇把魂打进去,就像当年我太奶小玉似的,就是要我等上个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百年,我都愿意。
唉,还是一声叹息。
返回头再说我弟弟,弟弟当时在慧慧家里挪的那水缸,奶奶说,他是想改天数,想叫我们见面那天下场雨,只要一下雨,我们俩的见面时间就会延迟,这样我们俩个谁都能躲过这场劫难了,然而,然而,然而……
我不知道陈瞎子到底都教了我弟弟一些啥本事,不过,我打心眼儿里怨恨他,要不是他教了我弟弟这些本事,我弟弟也不会弄成这样!
恨来怨去的,其实我最怨恨的还是我自己!
等我重新振作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开春了,过了年以后,奶奶劝我找个离家远点的工作,最好能住在工作的地方,离开家看不见了,心里也就没那么疼了。
奶奶说的这个,我不怎么赞同,有道是长子不离父,弟弟还是这个样子,我感觉我真的不能离开,不过,不光奶奶,父母也想我离开家一阵子,他们可能是我怕整天面对着弟弟有啥心理压力吧。
最后,我架不住家里人苦劝,离开了家。强顺这时候还在玻璃丝厂干着,见我要到远一点儿的地方干活,他赶忙把工作给辞了,信誓旦旦说,我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我本来想一个人清净清净的,真拿他没办法。
这次我们又去了哪儿呢,私人的一个加工厂,给新飞冰箱厂加工“箱面框”的,位于在我们新乡市的师范大学校园里面。过去那里不是繁华区,出了大门也没啥建筑,挺荒凉的,这是我们一个同村的人给我找的活儿,到了那里以后,居然没住的地方,跟我们一起干活的有一个小老头儿,他告诉我们,大学附近就有租房子的,我们俩可以到那里租个房子住。
说出来我也不怕你们笑话,小老头儿说的那些房子,租金倒是挺便宜,但是,他不能住人,一间大房子,用三合板间隔成无数间小房子,那房间小的只能放下一张床跟一个床头柜,主要是供那些大学生们临时租用做那种事儿的,每天一到晚上呀……
没住几天,强顺偷偷跟我说,他把他那面的三合板捅了个窟窿,隔着窟窿,直接能看那些男女大学生的现场直播。
我一看,这地方不能住,跟我们一起干活的那小老头是个老不要脸的货,故意骗我们来这里的。随后,退了租金,我们又找了个比较远的地方,那一带是个村子,很多人家都出租房子,二层楼,楼下是房东,我们住在楼上,虽然租金贵点儿倒也清净,楼下路边还有卖饭的地摊、商店啥的,挺方便的。
强顺好酒,每天晚上下班必须到地摊上喝点儿,我们的晚饭基本上都是在地摊上吃的。
一天天的,又这么过去了。一转眼,已经是春末夏初了,风吹在脸上都是暖的。
傍晚,我们俩又到地摊上吃饭,几个月下来,早就跟地摊老板混熟了,我们只要往那里一坐,啥也不用说,酒呀菜的,就有人给我们端上来了。
这地摊老板呢,是个女的,四十多岁,外地人,心眼儿特别好的一个人。她老公在附近一个厂子里是个啥小领导,她在家没事儿就租了这么一个小摊子,地摊上除了这个女老板,还有俩女孩一个男孩,俩女孩都是女老板的亲戚,也是外地人,负责跑堂,端菜端饭,男孩是女老板雇来做饭的厨师。
就这天,我们来到地摊,往那里面一坐,我立马感觉有点不对劲,这地摊等于是个半露天的,一块朔料布搭的顶棚,南面跟东面是房子,一间是伙房,一间是储存室,北面紧挨着一条大路,西面是一片还没开发的空地,上面乱草啥的。
我就感觉从那存储室里面,呼呼的往外刮冷风,刚才我们在过来的路上,迎面吹过来的风都是暖的,我就纳闷这里的风咋这么凉呢,难道里面的冰柜门往关了?
我朝那储存室看了看,门口是个半截的帆布帘子,从布帘子底下隐约能看见里面放的青菜白酒啥的,看着也啥异常的。
跑堂的一个女孩很快把酒菜端上来了,一盘素拼,一瓶白酒,我跟强顺这就吃喝上了,不过,我总感觉今天可能要发生点啥事儿。
负责跑堂的这俩女孩呢,一个脸长得圆圆的,眼睛大大的,身体有点儿胖,不怎么好看,不过看上去很精神,待人更是八面玲珑,这女孩名字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小雅,可能是叫小雅吧,时间太久了,想不起来了。
另一个,长的非常清秀可爱,身材也特别苗条,这女孩儿我到现在都还记着她的名字,田田,大名叫郝田田,也不知道为啥,我总感觉她跟胡慧慧有几分相似,这也可能是我喜欢来这里吃饭的原因吧。
酒喝到一半儿,老板娘让田田去储存室里给厨师拿青菜,田田进去好久不见出来,老板娘等急了,撩开布帘子进了储存室,没一会儿,传来老板娘一声惊叫。
这时候摊子上客人还挺多的,而且大多都是熟客,好几个客人起身去储存室那里看,我也走了过去。
这时候储存室的门已经给几个客人围的严严实实,我隔着人缝往里面一瞧,就见田田正在那里大口大口啃着一根芹菜,那样子跟平常一点儿都不一样,平常特别淑女、特别可爱,这时候就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老板娘捂着自己的手,惊悚的在旁边站着,好像给吓着了。
看完,我转身又回去了,强顺没去看,他这时候已经喝的差不多了,硬着舌头问我咋回事儿,我一摇头,“没事儿。”
强顺朝储存室看了看,又问,“没事儿他们还围着看啥呢?”
我端起自己的酒杯抿了一口,没理他。
强顺醉醺醺站起来过去看了一眼,等他回来的时候,显得也没那么醉了,眼睛睁的老大,小声跟我说:“我看田田像是鬼上身啦。”
我立马儿把头扭到别去,露出一脸我没听见的样子。
强顺问道:“黄河,你不管吗?”
眼睛看着路上过往的行人,我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啥都不会我管啥呀。”
“你、你这是啥意思?”
“没啥意思。”
强顺砸了砸嘴,端起自己的酒杯也喝了一口。
这时候,储存室那里热闹了起来,就听女老板大叫着,“你们快进来帮帮忙呀……”
原本站在门口看热闹的那些人一窝蜂冲了进去,过了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很粗旷的声音,“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强顺这时候又对我说道:“你听,田田是给鬼附身了吧,声儿都变了。”
我一脸不以为然的说道:“你管她变不变呢,不关咱啥事儿,赶紧喝,喝完回去睡觉。”
强顺立马儿叫道:“黄河,你咋变成这样儿了!”
声音还挺大,我赶忙朝地摊上那些人看了一眼,原本都在注视储存室那里,这时候有几个朝我们这里看了过来。
我低声对强顺说道:“咱俩离开家那天,我在心里发了个毒誓,我要是再用我们家这些手艺,不得好死,赶紧喝你的酒吃你的饭吧,我困了!”
别看我不说话,各位的每一条留言我都会看的,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