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5怎么办?该怎么办怎么办呗,我没理会任小姐,扭头对强顺说道:“把阴阳眼弄出来瞧瞧。”
强顺一听,一句话都没说,看了我一眼以后,往手上吐口唾沫转过身,把血擦掉了。
等他转过身我又对他说道:“你先看任小姐身边有啥没有,然后再把整个房间里看看。”
强顺点了点头,朝沙发上任小姐身边左右看了看,扭过脸又冲我摇了摇头。我一抬手,指了指客厅旁边的卧室,强顺紧走几步,推开卧室门走了进去。
任小姐这时候对我说道:“你系刘西傅,他系忙西傅……”
忙师傅?我赶忙用正宗的普通给她纠正道:“不是忙师傅,是王师傅。”
任小姐一笑,“你在让忙西傅做什么?”
我回道:“没什么,王师傅天生的阴阳眼,你身边要是有啥不干净的东西,他一看就能看出来。”
没一会儿,强顺从卧室里出来了,又冲我摇了摇头,我当即一皱眉,扭头朝卧室对面的盥洗室看了看,说道:“你再去这个……这个卵洗室里看看吧。”
强顺抬头朝盥洗室的“盥”字看了一眼,问我:“这个字念‘卵’?”
我把脸色一正,很笃定的说道:“当然念‘卵’了,别看咱俩学历一样,我上学的时候比你学习好,认的字儿也比你多。”
强顺点了点头,推开“卵洗室”的门走了进去。
这时候就听任小姐又问我:“刘西傅,你们系什么学历?”
我随口回了她一句,“初中。”
任小姐噗嗤一下笑了,笑的我莫名其妙。
没一会儿,强顺又从“卵洗室”里出来了,又冲我摇了摇头。
啥都没有?这叫我挺意外的,扭头看向任小姐问道:“这个房间是不是你住的地方?”
“不系。”
我又问道:“那咱们能不能到你住的房间里看看?”
任小姐赶忙摆手,“不行的不行的,我和我很多姐妹住在一间大宿舍里面,哩们去了不太方便。”
任小姐这么一说,我顿时一愣,心说,她跟很多姐妹住在一间大宿舍里面?这不对吧,她要是跟很多姐妹住在一间大宿舍里面,那她那些男朋友呢,在宿舍里脱光了跟她做那种事儿就方便了?这不是前后矛盾了吗?
这是个疑问,虽然不好开口,不过我怎么也得问问,脑子里寻思了一下该怎么说,随即开口问道:“任小姐,你说你住的宿舍里姐妹很多,不方便,那你那些男朋友进去就很方便吗?”
任小姐闻言是一愣,似乎这才意识自己前后说的话搭不上了,赶忙解释,“不系,不系他们去我房间,系我去他们房间,他们住的都系像这里一样的客房。”
哦,他男朋友来这里找她,还在这里开房,而且她还不止一个男朋友,这是啥概念呢?
我跟强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我们是民工,我们是初中没毕业,我们是没见过啥世面,但是,我们可不傻呀,我们在这个社会主义的大染缸里也跌怕滚打十来年了,没吃过猪肉至少也见过猪跑,一个南方小姑娘,千里迢迢来到我们这里的旅馆当服务员,她们那里就找不到活儿干吗,来这里不过两个月,交了好几个男朋友,经常往客房里跑,天天跟不同的男人睡觉,这不可以吗?把这几个条件综合到一块儿,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明白是咋回事儿了。
不过,我不想纠结这个问题,想了想,对任小姐说道:“既然你住的地方不方便,那要不这样儿吧,之前那个十字路口你还记得吧?”
任小姐点了点头,“记得。”
“那就好。”我看了下手腕上的电子表,快七点了,又朝客厅北面的大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一转眼就要黑了。
任小姐见我往窗户外面看,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从沙发上起身,把屋里的豪华大吊灯打开了,整个屋子里顿时通明透亮。
我又对她说道:“你现在去给我找个纸笔,我给你写点儿东西,你去准备,晚上十点,咱到那十字路口去一趟。”
任小姐又坐回了沙发上,冲我淡淡一笑,“刘西傅,不用找纸笔的,我记忆力很好,你说吧,你说什么我都能记得住。”
我看了她一眼,这个任小姐,从头到尾的表现都不像是撞了邪,一般身边有东西跟着、或者撞邪的,就没她这样儿的,我在心里忍不住有些疑惑,会不会撞邪的不是她,她只不过是来冒名顶替的,不过要真是这样儿,为啥要这么做呢?
任小姐见我发呆,催促道:“刘西傅,说话呀,你要我帮你准备什么?”
我赶忙回神,稍微想了想,一口气给她说出几样物件儿。
铁钉五枚(水泥钉),黄纸两张,焚香一捆,十字路中间的黄土一捧,红头绳三米,小拇指粗细柳条两根(每根至少二尺长),她自己的衣裳一件。其实还有几样,不过我咽回肚子里没往外说,一是天色已经晚了,找起来不太方便,二是,我想留下一手以防万一。
这个任小姐记忆力确实不错,我说一样儿,她就点一下头,那意思是她记住了,最后我说完问她都有啥,她一口气给我复述了一遍,一字不差,这叫我挺惊讶的。
复述完以后,任小姐从沙发上站起身,问我还有啥事儿要交代没有,我摇了摇头,她过来又跟我要了一根烟,说让我们俩在这儿等她一会儿,她一会儿就回来,随后抽着烟离开了。
她前脚一走,我跟强顺后脚就松了口气,自打她进门以后我们俩就一直站着,而且因为她那身打扮,精神都紧绷着,这时候走到沙发那里一屁股坐下,两个人每人也点了一根烟。
抽了几口烟,强顺问我,“你说这个任小姐咋跟别人一样咧,她撞邪咋跟没事儿人似的?”
我没说话,摇了摇头。
强顺又问,“你说她咋那么多男朋友呢,一天换一个。”
我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强顺朝房门看了看,随后在我耳朵边儿小声说道:“我看她真是个‘小姐’,你说是不是?”
我顿时一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转移话题说道:“你今天的表现挺不错的,没盯到人家胸上可劲儿看,你看这个任小姐穿的,上面露肩膀,下面露大腿,看着都眼晕,我以为你又要捂嘴乱瞟出洋相呢。”
说出这话,我满以为强顺会反唇相讥,谁知道他把脸色一正,说了句:“我不能对不起小燕。”
这话挺叫我有触动感,感觉小燕将来要是嫁给强顺,一定很不错,随后我又在心里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当时为啥要叹气。
停了一会儿,我又说道:“现在,总算知道他们这里为啥这么多咱们本地车了,那些人恐怕都是来这里找小姐的,你看这个任小姐,人不但长得漂亮,脑子还特别管用,我估计……这旅馆就是个高级妓院。”
强顺这时候好像想起了啥,扭过脸看着我说道:“你说……把大胖子领到你们家门口的那个咱们村的司机,是不是也来这里找过小姐?”
我点了点头,“估计来过,要不然他为啥没跟咱们照面就走了,他心虚,他怕咱把他认出来,这事儿要是一传出去,他脸都丢尽了。”
强顺点了点头,我接着说道:“在咱村里的时候,那大胖子为啥一直不跟咱说是谁中了邪、怎么中了邪,他要是早早说出来是这种地方,咱肯定不会跟他来……”说到这儿,我顿了一下,“至少,我是不会跟他来!”
说完,扭头一看,强顺脸上的肉轻轻抖了一下。
两个人把手里的烟快抽完的时候,房门响了,我们两个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原以为是任小姐回来了,一看是大胖子推门进来了,大胖子看看我,又看看强顺,冲我们一笑,跟之前的态度相比明显好了一些,江湖式的双手一抱拳,冲我们俩一举,说道:“谢谢刘师傅,谢谢王师傅。”说着,从身上掏出二百块钱,过来就往我手里塞,我把手往身后一背,朝旁边一闪,大胖子一愣,看了我一眼以后,掉过头又往强顺手里塞,强顺可不像我,一点儿都没闪躲,抬手就把钱接过去了。
我赶忙朝他狠狠瞪了一眼,他露出一脸理所应当,眼睛没看我,把钱迅速放兜里了。
我顿时来了火气,刚刚对你这熊孩子恢复一点儿好感,这一下又全没了,过去就要把钱从他兜里掏出来,谁知道大胖子把大腿粗的胳膊往我们两个中间一挡,冲我说了句,“我听你们村那司机说了,你们家做这个不要钱,你不要,还不许别人要么。”
我看着大胖子咽了口唾沫,大胖子扭脸又对强顺说道:“王老弟,这是定金,只要帮我把任小姐身边的东西除了,我再给你八百,不过,你要是除不了,这二百还得给我还回来!”
强顺立马儿冲大胖子一笑,“放心吧大哥,只要俺们哥俩出手,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那就好。”大胖子扭头又对我说道:“你让任小姐找的物件儿,我已经派人去准备了,你们俩现在跟我下去吃点儿东西,晚上开工。”
我这时候,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不过现在想走,我看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了。
大胖子领着我们下了楼,围着大楼来到了后面。这大楼后面之前提到过,还有几座平房,桑拿房台球室啥的,都在这一块儿,伙房也在这里。
一边跟在大胖子屁股后面朝伙房走,我一边刻意把几座房子看了看,其中有一座房子挺奇怪,房门窗户都紧紧进关着,我心说,这大热天的不热吗?几个窗户上还都拉着窗帘,里面似乎住着人,不过似乎不想让人知道里面住着人。
来到伙房,进门是个不算大的小餐厅,有个四五张桌子,收拾的挺干净,这时候,有一张桌子旁坐着几个女孩,身上穿的跟那个任小姐差不多,也是花里胡哨浓妆艳抹,看年龄都不算大,最大的也就二十岁出头。
我在心里摇了摇头,这几个估计也是旅馆里的小姐,等着伙房开饭呢,模样都不错,不过全都入错行了。
大胖子领着我们来到伙房打饭的窗口旁边,旁边有道单门,推门把我们领了进去,里面空间很小,放着一张小圆桌跟几条小板凳,旁边连着灶房,像是伙房厨师们吃饭的地方。
大胖子让我们坐下,招呼灶房里面的人给我们弄了两个热菜,又拿来几个馒头,最后上来两碗热汤。
吃完饭出来回到餐厅,把我跟强顺顿时吓了一跳,这时候整个餐厅里坐满了人,我用眼睛一扫,在心里默数了一下,至少能有四五十号儿,除了七八个穿制服的男女,剩下的全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儿。
我心说,那些扫黄打黑的,咋就不来这儿扫扫呢?
随后跟着大胖子又回到了我们之前呆过的客房,大胖子不再离开,坐沙发上陪着我们,看似陪着我们,其实是在监视我们,估计是怕我们撂脚跑掉。
一转眼,晚上九点半了,任小姐过来了,手里拎着两个黑色塑料袋,塑料袋往客厅茶几上一放,我走过一看,里面装的正是我要的东西。
大胖子这时候对我说道:“走吧刘师傅,我陪你们一起过去。”
446,听大胖子这么说,我冲他笑了笑,心说,想跟我们一起去?行,待会儿我一句话就能把你再打发回来。
两个塑料袋,我跟强顺一人拎一个,任小姐走在前面,大胖子和我们一起走在后面,四个人出了旅馆顺着转盘十字路一直往东走,这地方到底是哪里,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清楚,除了大转盘这一小片儿,周围全是麦地,大转盘就好像被绿海包围的一座孤岛,又小又孤零。直到现在,我也就去过那里这么一次,有些东西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四个人一前一后朝东走了大概能有十几分钟,大路右边出现了一条朝南的岔路,这条路不算大,六七米的宽度,任小姐回头招呼我们一声,扭身拐上了这条路。
沿着路朝南又走出去老远,隐隐约约的,前方出现了房子轮廓,走近了一看,路两边几乎全部都是二层楼建筑,整个儿这一带,像个小区又像个比较富裕的村落。
我这时候就纳了闷了,眼神朝前面的任小姐瞟了一下,心说,大转盘那里有商店有超市,卖啥的都有,她为啥要跑这么远来买东西呢?她买的又是啥呢?
紧走几步赶上任小姐,我问道:“任小姐,你买个东西咋跑这么远呢,买了点儿啥呀?”
任小姐扭头看了我一眼,笑道:“生病了,来这里买了点药。”
“哦”我点了点头,转盘那里好像是没有药店,她们小姐也是人,也会生病,这里看着像个村子,有村子就有药铺,说来这里买药看病,也算是合情合理。
又朝前走了一段,出现一个十字路,十字路周围也全是房子,感觉这里好像就是他们村子的中心。
走到十字路边儿上,任小姐停了下来,抬手一指,对我们说道:“就系这里了,上次我就系在这里遇上马车的。”
看了看十字路,我又朝任小姐脸色看了一眼,她脸上居然显得很平淡,这叫我很意外,正常情况下任小姐应该触景生情,脸上多多少少应该露出一些恐惧。
走到十字路上我转了一圈,回头问她,“你确定就是这里吗?”
任小姐点了点头,“系的,绝对没有错。”
我冲她一笑,半开玩笑似的说道:“你看你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这时候又来到这里,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吗?”
任小姐立马儿也冲我笑了笑,“有你刘西傅在,我当然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啦。”
我点了点头,心说,这个十字路有没有鬼我不知道,不过,你们心里肯定有鬼,在隐瞒着啥呀。
随后,我招呼了强顺一声,两个人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到了十字路中间。
我蹲下身子,从其中一个塑料袋里掏出那五枚铁钉,也就是水泥钉,水泥混凝土铺就的路面普通钉子是砸不进去的。
拿着水泥钉在路面上一比划,连忙装作像是想了啥,往两个塑料袋里找了找,转身对路旁的大胖子说道:“大哥,咱忘拿一样东西了,你看你能不能回去拿一下。”
大胖子问道:“忘拿啥了?”
我回道:“锤子,这几个铁钉得砸进地里,没锤子没法儿砸呀,你们旅馆应该有锤子吧,要不……”我朝四周的房子看了看,“你要是认识这里的人,上他们家问问,谁家有借一个也行。”
大胖子脸色显得不痛快了,“你咋不早说呢!”
我牵强一笑,“我、我这人记性不好,干啥事儿就喜欢丢三落四。”
大胖子撇了撇嘴,不过并没有转身回旅馆,一伸手往裤兜里摸了起来。
见状,我心里顿时一沉,坏了,这些有钱人都是有手机的,他肯定是想摸手机打电话,他娘嘞,我咋把这茬儿给忘了呢。
果不其然,大胖子还真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手机,晃了晃对我说道:“不用我回去拿,我给旅馆打个电话,叫他们送一个过来。”
本想拿锤子当借口,一句话把大胖子支走的,没想到,落后了,输给了高科技。
趁着大胖子到旁边打电话的功夫,我小声对强顺说道:“这里面有问题,他们俩没说一句实话,这活咱不能干了。”
强顺一听显得有点儿着急,说道:“可我已经收了人家的钱呀。”
我说道:“还给他们,咱想法子离开。”
强顺朝大胖子那里看了一眼,说道:“都到这时候咧,咱还能走么?”
“咋不能走,你只要听我的……”话没说完,大胖子把电话挂断走了过来,“刘师傅,你们稍等一会儿,锤子马上就来。”
我无奈地看了强顺一眼,冲大胖子点点头。
大概等了能有十几分钟吧,从远处跑来一条人影,等人影来到近前我抬眼一看,年轻人,穿着旅馆服务员的衣裳,估计是值夜班的,手里拿着个锤子。
大胖子从他手里要过锤子让他回去了,随后大胖子一转身,又把锤子递给了我,我拿过锤子就皱了皱眉,原本打算把大胖子支走以后,把那二百块钱跟强顺要过来给任小姐,然后我们两个抬脚离开,没想到……眼下,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拿着锤子我又蹲回了十字路中间,这时候,时间大概在晚上十点二十左右,所幸路两边都有路灯,照的十字路上明晃晃的。
从地上捡起一颗水泥钉,又站起身瞅了瞅方位,瞅准十字路最中间位置以后,蹲在那里,一手捏铁钉,一手抡锤子,砰砰几下,把水泥钉砸进地面一小半,随后,拿起另外四颗水泥钉,距离已经砸进地面的这颗水泥钉大约一尺远,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砸进了路面。
砸好钉子以后,从塑料袋里拿出红头绳,一头儿系在南边这颗钉子上,由南开始,南、东、北、西,用红头绳围着四颗钉子绕了一圈,最后,绕回到南边这颗钉子上,在这个钉子上再绕一圈,扯着红头绳往中间那可钉子上拉,在中间这钉子上绕一下,扯着再往东边那颗钉子拉,绕着东边这颗钉子绕一圈再回到中间那颗钉子上,接着再往北边钉子上绕,以此类推,最后,又绕回了南边这颗钉子上,红头绳在这颗钉子上系牢,这就算是完成了。
强顺这时候蹲到我身边小声问道:“黄河,这个是弄啥用哩?”
看了他一眼我没理他,凝神定气,手指在中间那颗钉子上轻轻点了一下,长出一口气,这才扭过头对他说道:“这个叫‘田’字阵,专门用来在十字路困鬼的,任小姐要是真在这里碰见了阴车,那这个阴车每到这个点儿都会从这里经过,用‘田’字阵困住它送走就行了。”
强顺问道:“要是把阴车送走了,赶车的车夫是不是跟着就一起走了?”
我笑了笑,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伸手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张黄纸,张开以后平铺在“田”字上,又拿出一根柳条,西南、东北方向,斜着压在黄纸上,这就算彻底做完了。
从地上站起身,我朝路边的任小姐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在这里遇上阴车大概是几点,准确一点儿。”
任小姐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当时吓坏了,不几道是几点,记得……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我抬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电子表,十点半,按照时间估计,那辆阴车现在还没经过,一拉身边的强顺,“走,到路边先等一会儿。”
大胖子和任小姐站在路北边,我拉着强顺来到了路南边,大胖子见状,给任小姐递了个眼色,大胖子从身上掏出烟,跟任小姐一起来到路北边,每人递给我们一根烟,跟我们站到了一块儿。
四个人随后把烟点着,抽着烟等上了。
书说简短。十点四十五分,强顺轻轻扯了扯我的袖子,低声说道:“来了。”
我看了他一眼,“阴车来了?”
他点了点头。
“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东边儿。”他这时候阴阳眼一直开着呢。
我又问道:“还有多远?”
强顺回道:“没多远咧,这就到咧。”
我赶忙把眼睛盯向了“田”字阵上面的黄纸,过了也就五六秒钟的功夫,强顺又小声说道:“到跟前了……”
与此同时,“忽”地,黄纸东边一角像给风吹上了似的,掀起来一点,我松了口气,这说明阴车撞到了“田”字阵上。
黄纸东面一角忽闪忽闪不停起伏起来,我赶忙警告他们三个,都站着别动,快步走到“田”字阵跟前,拿掉上面的柳条,托住黄纸西边一角,猛地掀起来往“田”字阵东边地上一扣,单后摁住黄纸中间,另一只手伸进塑料袋里拿出之前准备好的路心土,也就是十字路中间的土,在黄纸上均匀的撒了一层,这个叫“假冢”(念“架”,第四声),也就是借助黄纸跟路心土制造一个假象,让阴车感觉被困到了一个坟墓里。
447,扭头招呼强顺一声,强顺走过来蹲到了我身边,我赶忙交代他几句,随后,两人同时捏住黄纸的两个角,我数一二三,两个人同时拎起四个角往一块儿一合,边角对边角,合到一块儿以后,我让强顺捏着,把两边的对口一收,路心土这时候完全包裹在了黄纸里,我一把抓住整个儿黄纸拧成一个纸疙瘩,翻过来在纸疙瘩最底部吐了一口唾沫,这个叫“湿泥塞路”,相当于控制住了阴车的车轮子。
纸包又交给强顺,我点上三根香拢一块儿,头东尾西,架空香头横放在“田”字阵上,从强顺手里要过纸包,用香头冒出来的烟熏燎吐了唾沫的地方,这地方的纸已经湿了,用烟一熏,要是湿的地方破了口儿,土还从里面漏出来了,这说明阴车没收住跑出掉了,要是没破口,土也没出来,这说明阴车彻底给收住了。
搁香头上熏了大概能有四五分钟,黄纸并没有破漏,我松了口气,站起身对强顺说道:“你跟我走,找个地方把这阴车送走。”
不远处的大胖子耳朵还挺尖,隔着四五米远听见了,还没等强顺说啥,他大声对我说道:“刘师傅,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回道:“不用了,你不是干这个的,去了对你不好,你跟任小姐留在这里看着红头绳跟铁钉,别让人碰,我们一会就回来。”
大胖子看看我,又看看强顺,似乎点儿不放心,任小姐这时候倒是双手抱胸,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我赶忙对大胖子又说道:“你要是跟去了,恐怕这鬼就不好送了,你放心,我们待会儿一定回来。”
大胖子听我这么说,也说不出啥了。
离开十字路口,我们两个朝东走了能有十几米远,路左边出现一个小胡同,我一拉强顺,两个人钻进了胡同里。
站在胡同口,我探头朝远处十字路那里看了一眼,就见大胖子和任小姐站在路灯底下抽起了烟。
转回身,把纸包装进兜里,从身上掏出两根烟递给强顺一根,说道:“咱也抽根烟,在这儿等一会儿就回去。”
强顺问道:“你不是说来送阴车的么?”
我把烟点着抽了一口说道:“送啥呀,这阴车跟那任小姐身边的东西根本就没半点儿关系。”
强顺一听露出一脸疑惑,问道:“你不是说任小姐身边那个鬼就是赶车的车夫么,咋又没关系啦?”
我说道:“这阴车上的车夫还在,不可能是这车夫,任小姐身边应该是个别的啥东西。”
强顺翻着眼皮想了想,说道:“刚才我好像看见车上是有人,不过,在车棚子里坐着,车棚外面就露着一只脚。”旋即,强顺又问:“你说跟在任小姐身边的会是个啥东西?”
我一摇头,“不知道,任小姐跟那大胖子都没跟咱说实话,你又看不见她身边有啥……说真的,我怀疑撞邪的根本就不是这个任小姐。”
“不是任小姐?”强顺不解道:“那他们这是啥意思,是不是有啥事儿想瞒着咱们?”
我点了点头,“很有可能,他们这活不好接,里面肯定还有啥事儿,我看你还是把钱还给他们,咱俩老老实实回家去。”
强顺把头低了下去,狠狠抽起了烟,估计内心在做挣扎。
我又说道:“只要你把钱还给他们跟我回家,咱哥俩以后还像以前一样好,你要是非要留在这里惹这种事儿,那以后我们家的家门你别都想进,小燕你也别想见。”
强顺猛地把头抬了起来,“黄河,你也太过分了吧,咱俩是咱俩,跟小燕有啥关系。”
我把脸色一正,“当然有关系,我可不想我妹妹嫁给一个短命鬼,你要是这么胡来,一准儿会遭报应!”
强顺吸溜了下鼻子,问道:“你不会骗我吧,我把钱还给他们以后咱俩和好,跟以前一样?”
“我保证跟以前一样!”我点了点头。
“中,那我这就回去把钱给他们。”说着,强顺转身就要离开胡同。
我赶忙从后面一把拉住了他,“不能这么给,你要是这么明着给,那大胖子就会觉得咱不想帮他们,弄不好咱俩谁都走不了。”
强顺转回身看了我一眼问道:“那你说咋给嘞?”
我想了想,“这么办吧,你一个先回十字路口,让大胖子跟你一起把红头绳解开、水泥钉拔出来,大胖子要是问我在干啥,你就说正在送阴车,解红绳拔钉子,是最后一道手续,只要绳子解开钉子拔出来,阴车就能送走,我在这里看着你们,等你们把水泥钉拔出来以后,我再把阴车放出来。”
“放出来?”
“放出来!我现在也弄不清楚他们旅馆里到底是咋回事儿,不过多少肯定跟这阴车有点儿关系,咱把它放出来,等于这场法事白做了,他们旅馆肯定还会出事儿,到那时候,他们会认为咱俩本事小,那大胖子自己就会把钱要回去,把咱们俩撵走。”
我说完,强顺咧开嘴笑了笑,我冲他一摆手,“别笑了,赶紧去吧。”
强顺离开了,我倚着墙蹲在胡同里又点上了一根烟。
十几分钟后,我把头探出去朝十字路那里看了看,红头绳跟水泥钉好像已经拔出来了,强顺这时候正朝胡同这里张望,似乎在等着我回去。
我把纸包从兜里掏了出来,对着纸包说道:“委屈你了老兄,现在没事儿了,你该干啥接着干啥吧。”说完,我把纸包打开,把里面的土朝地上一抖,与此同时,一股阴风从胡同里“呼”一下刮了出去,我的嘴角当即带出了一丝笑。
回到十字路那里,大胖子迎上来问我,“刘师傅,那东西送走了吗?”
我故作高深的点了下头,“送了走,以后……你们旅馆也就太平了,我保证再也不会出事儿了。”
大胖子一听,脸上露出了笑容,拉过我的手跟我握了握手,“谢谢啊刘师傅。”转过身,又跟强顺握了握手,“也谢谢王师傅。”
强顺这时候脸色显得有点不自然,我怕他露出马脚,赶忙说道:“不用客气了大哥,天不早了,咱还是回去吧。”
四个人回到旅馆,大胖子让伙房给我们做了几道菜,大胖子又拿来两瓶酒,之后,又不知道从哪儿喊过来俩女孩,看着都比任小姐还要小一点儿,也是一身的妩媚气。
三男三女,六个人坐在餐厅一张桌子上吃喝起来。
大胖子、任小姐,还有另外两个女孩,频频给我们俩灌酒,特别是给我灌的最厉害,所幸强顺替我挡了几杯,要不然非给他们灌醉不可。
一顿饭一直吃到将近十二点,我想让大胖子连夜送我们回去,大胖子说,我也喝的不少,开不了车了,你们今天就住在旅馆里吧,等明天上午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我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他不会叫我们就这么痛痛快快的离开,我说事儿办了就是办好了吗,他们总得确认一下。
回到旅馆,大胖子在三楼走廊尽头给我们打开两间客房,一间是之前那间,一间在对面,强顺进了对面那间,我进了之前那间。
到盥洗室洗过手脸,这就准备进卧室休息,不过就在这时候,房门给人敲响了,我以为是强顺,门开开一看,原来是任小姐,在任小姐身边,还跟着一女孩,任小姐拉着女孩就进了房门,我赶忙问道:“任小姐,这大半夜的,你们还不睡么?”
任小姐冲我一笑,“睡觉,一会儿就睡,不过,刘经理吩咐了,说刘师傅忙活了半夜,辛苦了,让这位服务员过来给刘师傅按摩按摩。”
我朝任小姐身边的女孩看了一眼,赶忙说道:“不用了不用了,不用按摩了。”
任小姐又是一笑,“刘经理吩咐的,我只系照做而已,刘西师不要让我难做哦。”说完,把女孩往我身边一推,转身带上房门出去了。
“哎,你不能走。”我赶忙追到门边,想追出去让任小姐把女孩领走,谁知道手放到把手上一拉,门居然没拉开,又使劲儿一拉,还是没开,心里顿时一沉,坏了,这娘们从外面把门给我锁上了。
又试了几下以后,终于放弃了,无奈的转过身房间里这女孩看了一眼,女孩呆呆地站在我身后,低着头,感觉上年龄应该跟任小姐差不多。
我叹了口气对她说道:“小妹妹,我不需要啥按摩服务,你看你能不能把门喊开离开我房间。”
我话音一落,女孩把头抬了起来,我朝她脸上一看,模样看着比任小姐还要漂亮,只是整个人精神好像不太好,脸色还有些发暗,我这时候也没多想。
女孩看了我一会,小声说了句,“谢谢。”
我一愣,谢我干啥?旋即一摆手,“不用谢了,你要是能把门喊开离开房间,我还谢谢你呢。”
女孩惨笑了一下,“你喊不开,我就更喊不开了,他们专门让我过来陪你的。”
“你也是南方人?”女孩口音居然跟那个任小姐的一模一样,不过她比任小姐的普通话标准了不少。
女孩点了点头,“我是南方人。”
我无奈的吁了口气,“不管你是哪儿的人吧,你说咱现在咋办呢,要不这样儿,你睡卧室,我睡沙发。”
女孩闻言很意外的看了我一眼,看得我莫名其妙。
我问道:“咋了?我可告诉你,我知道‘按摩’啥意思,我不需要,你要不就到卧室里睡,要不你就想办法把门喊开自己离开。”
女孩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你真的不需要吗?”
我非常肯定的摇了摇头。
女孩的眼圈居然一下子红了,不错神儿看着我说道:“我来这里也快一个月了,你是第一个说不要服务的男人。”
我一摆手,“小妹妹,别跟我说那么多了,我还是刚才那话,你要不离开房间,要不去卧室睡,你要是两样儿都不选,那你就在客厅里呆着吧,我要睡觉去了。”说着,我转身就往卧室那里走,走了没两步,女孩从后面扯住了我一条胳膊,“大哥,你能听我再说一句话吗?”
我一抖胳膊,把她的手甩掉了下来,说道:“你想说啥说吧。”
女孩问道:“你……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做那种事的,对吗?”
我点了点头。
“那……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司机?单纯路过住宿的?”
我看了女孩一眼,回道:“我不是司机,也不是单纯来这里住宿的。”
“那你来做什么?”
我说道:“我说了你可别害怕,你们那个保安经理请我过来帮你们旅馆驱邪的,我是一个驱邪驱鬼的师傅。”
女孩闻言朝身后倒退了两步,眼睛死死盯着我,喃喃道:“又来了一个师傅、又来了一个师傅……”说完,整个人紧张起来。
女孩的表现叫我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朝女孩身前走了一步,问道:“你咋了?”
女孩脸色顿时一变,惊悚的低叫了一声,“你别过来!我、我就是那个中邪的女孩……”
@慧心研读 2017-01-26 19:46:00
腊月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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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兄辛苦了
多多保重
(寒假回家,用网不方便,终于蹭到邻居家的网赶紧来顶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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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不会让你白顶贴的,将来会有惊喜给你。
448,我顿时一愣,她是那个中邪的女孩?
上下打量了女孩几眼,表情啥的不像作假,在心里一思量,怪不得那个任小姐,第一眼看上去就不像是中了邪,而且她打骨子里就不信鬼神,也不怕这些,要不然她不会一直都表现的跟没事儿人似的。
返回头再看眼前这个女孩,我一说自己是驱邪驱鬼的师傅,立马儿显得惊慌失措,而且不像是作假,而且在她脸上虽然浓妆艳抹,看不出本来气色,但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的出来,精神萎靡,还有点儿心力憔悴,像这种状态,就算不是被鬼魂滋扰,至少每天过的也是战战兢兢,要是说她中邪绝对比那个任小姐靠谱,而且这么一来,我心里的很多疑问也就能对上号儿了。
想到这儿,我回了回神,看着女孩假装露出一脸惊讶,问道:“中邪的不是任小姐吗,咋又成了你呢,难道……你们两个都中了邪了?”
“不是的。”女孩赶忙说道:“任倩倩并没有中邪,中邪的是我。”
哦,原来那个任小姐叫任倩倩,我接着又问道:“那她咋跟我说是她中了邪呢,就连你们旅馆里那个保安经理也是这么说的。”
我这话一出口,女孩顿时一愣,好像不知道该咋应对我了,眼睛死死看着我,不过眼神在慢慢流动,我感觉她心里好像在想啥。
停了一会儿,我又追问道:“既然是你中了邪,那他们为啥非说是任小姐中了邪呢,这是为啥呀?”
女孩的眼睛依旧看着我,眼神依旧在流动,心里的事儿好像还能没想完。
我这时候,感觉女孩心里一定有话想跟人吐露,但是又在思量着眼前的我值不值得她信任、值不值得她吐露。
给人这么盯着看的感觉挺不自在,一转身,我走到沙发那里坐下,从身上掏出两根烟,分出其中一根冲女孩做了个递送的动作,女孩赶忙摇了摇头。
我淡淡一笑,其实我这是一个小小的刺探,她要是真把烟接过去了,那她在我心里的定位就会下降。
烟点着抽了两口,我对女孩说道:“你也过来坐吧,有啥话咱坐下来慢慢说,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人,绝对不会占你一点儿便宜。”
女孩眼神一动,停了一会儿,走过来怯生生坐在了沙发另一头。
我抽着烟,她低着头,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女孩终于抬起头看向我问道:“先生您贵姓?”
我回道:“我姓刘,大名刘黄河。”
女孩又问:“你跟旅馆里的这些人是一伙的吗?”
我看了她一眼,她这话问的有点儿费解了,好像她自己跟旅馆里的人不是一伙儿似的,我摇了摇头,“我刚才不是说过吗,我是他们请来驱鬼的师傅,跟他们怎么可能是一伙的,说真的,我要是早知道这里乌烟瘴气的,根本不会过来。”
我这话一出口,女孩似乎松了一口气,脸上表现的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说道:“原来你也是给他们骗来的。”
我一愣,我也是给他们骗来的?女孩这话说的咋好像话里有话呢。
我低声反问了一句,“难道你是给人骗来这里的?”
女孩的眼圈红了,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我不敢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信任你……”说完,咬起了下嘴唇,脸上满是不安跟惶恐。
我皱了皱眉头,感觉这女孩身上有事儿,事儿还不小。
女孩又低声问道:“刘师傅,你、你值得我信任吗?我现在跟你说的话,你会不会跟他们讲?”
我笃定的摇了摇头,“绝对不会,你有啥话尽管说吧。”
女孩的眼泪下来了,哆嗦着嘴唇说道:“刘师傅,其实我……其实我是被人骗来的,我不想做,我想回家……”
真的是逼良为娼?
刚才我就在揣测这个,虽然有心里准备,不过听女孩亲口说出来,心里免不了还是一震,像这种事儿我只在新闻上看到过,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遇上,我这时候,该咋办呢?
我把手里的烟碾灭了,看向女孩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女孩掉着泪点了点头,“千真万确,我刚刚大学毕业,我一个同学说这里有好工作,我就过来找她了,谁知道……”
“那你那个同学呢?”
“她还在这里做,就是任倩倩……”
任小姐?在这一刻,我心里透亮了,所有的疑霾都散开了。
就听女孩接着说道:“倩倩比我早过来一个月,她在电话里跟我说,这里条件很好,薪水也很高,我听了心动了,我不知道她居然叫我跟她一起干这个……”女孩彻底抽泣了起来。
听到这里,我刚才喝的酒劲儿全没了,迫使自己的脑子彻底清醒起来,飞快转起了圈儿。
最后,我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霍然从沙发上站起身,大步朝卧室走去,身后,沙发上传来响动,女孩似乎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就在我的手即将碰到卧室门的时候,女孩低低的哀求声传来:“刘师傅,你能帮帮我吗,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你值得我信任,我求求你帮我离开这里,我想回家,我想我爸妈……”
我身子一震,慢慢收了回手,转过头看向女孩笑了笑,说道:“小妹妹,你可别跟我开玩笑了,我告诉你,你信任我我可不信任,再说我就是个帮人驱邪驱鬼的,你身边有啥不干净的东西我可以帮你,别的啥事儿,我帮不了你。”
女孩朝我走了过来,“刘师傅,我、我求求你了……”
我一抬手,阻止她再朝我过来,把脸拉了下来厉声说道:“你别再过来了,你跟我说的话我可以不告诉他们,但是想叫我帮你,不可能,我帮不了你这个忙。”
“刘师傅,你、你……”女孩绝望的浑身战栗起来,见我表情决绝,流着眼泪退回到沙发那里,一头栽到沙发上闷声哭了起来。
我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别哭了,实话跟你说吧,你双眉带花,天生就是这个命,谁也帮不了你,我看你还是认命吧。”说完,推开卧室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