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黑色调的屋子,黑色的门,黑色的椅,黑色的柜台,柜台后面,站着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
而刚才进来的那个年轻人,就站在柜台前,两人在低声说着什么,那蓝布包袱放在柜台上面,已经打开来,却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见我进来,柜台后面的人,抬头看了我一眼,是个大约二十多岁的伙计,对我点头示意,笑着做了个手势。
我缓缓点头,明白他的意思,自己走到旁边的沙发旁,坐了下去,静静的等,同时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其实在我进屋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了,所以才会坐下来,因为这屋子靠墙的柜子上摆满了各种瓷器,前面还有两排柜台,里面各色小玩意,看着都是上了年头的东西。
很显然,这个铺子和外面的地摊一样,都是干古董买卖的。
而这铺子里,最让人注目的,就是柜台上面的一块黑匾,倒不是这块匾多特殊,而是因为上面写的两个字:轮回。
难道,这就是店铺的名字?
可是用轮回两个字来做店铺名的,放眼天下古今,似乎也没有吧?
我暗暗猜测着,这里很可能就是他们口中的阴市。
那两个人,在柜台前嘀嘀咕咕的交谈着,那伙计一直在比划着什么,但那黑夹克很少说话,一直在摇头,也接连比划了几个手势,过了好半天,似乎价格一直没谈拢。
那伙计有些无奈,又走回后堂,好像去和什么人商量去了,然后走出来,又说了句什么,黑夹克才有些勉强的点了点头,把蓝布包袱往前一推,那伙计也取过一个长条包袱,放在柜台上,两人当场做了交换,然后那伙计又拿出一张支票,黑夹克抓起来很随意的揣进兜里,对那伙计点了点头。
我有些奇怪,这俩人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么宝贝东西?
黑夹克收好东西,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似乎无意的又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却什么也没说,推开门就走了。
这时,那伙计才对我招呼了句:“不好意思,久等了,请问您有什么事么?”
他还挺礼貌的,我也没客气,走过去就把厌胜钱拿了出来,问他,能不能给这东西估一下,看值个什么价钱。
伙计满脸堆笑,接过厌胜钱,只看了一眼,就对我说,这个东西,品相有点不好,他得进屋里,让掌柜的看一看。
我一想,看就看吧,反正他店在这里,我也不怕他跑了,于是就点了点头,这伙计拿着厌胜钱,叫我稍等片刻,然后一挑门帘,走进了内堂。
我站在外面等了起来,却只过了不到五分钟,伙计就出来了,开口就对我说,你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
我照例说这是祖传的,因为不知是个什么东西,所以就想找个人来看看,给估个价,讲讲这究竟是个啥来历。
伙计笑了,他说,掌柜的刚才说了,你这个东西,多半是捡来的,而且,还是最近刚刚捡的。
我顿时惊讶了,他们掌柜的也太厉害了吧,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我捡来的?
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厌胜钱的底细,恐怕他们很清楚!
我辩解道,什么捡的啊,这就是家里传下来的,我看着跟外面的不一样,觉得是个好玩意,刚好走到这里,就来问问……
伙计根本没理我的茬,他自顾自的说,你这东西不可能是祖传的,否则的话,你们家人早死绝了,不可能活到现在。
我目瞪口呆,说不出来话了,这伙计看了我一眼,掂了掂那厌胜钱,丢在柜台上,说,这东西分文不值,在这片市场里,属于丢在地上都没人捡的那种货色,而且这也不是个吉祥物件,最好是赶紧丢掉,免得给自己惹祸。
他的这个说法,跟刚才那个老头几乎一模一样,都是让我丢掉,只不过说的更直接,更彻底。
我看着柜台上的厌胜钱,那伙计笑着说:“要不丢在这,我们帮你处理?”
我心说你当我是二百五么?哼,多半这帮人都是一伙的,见我的这个东西稀罕,就编个瞎话来骗我,我就算是丢,也得丢的远远的,凭啥给你?
我伸手把厌胜钱抓了过来,对他说:“我来就是想问问这东西的来历,你要知道,就跟我说说,我付费都可以,要是不知道,那我这就走了。”
他却说:“这东西的来历,我知道,但是,千金难买。”
我再次奇怪了,这是什么逻辑,这东西本身分文不值, 但想要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却又千金难买,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事么?
我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怎么办好,那伙计见我发呆,想想又说:“不如这样,我们掌柜的刚才也有话交代,你这样的花钱,到外面摊子上,的确没人敢收,因为这东西很邪性,但是到了这里,我就出五百块,你把这东西留下,拍拍屁股走人,也省的麻烦,你看这样如何?”
开玩笑,这是能卖的东西么?我还指着这个找线索呢,我摇了摇头:“不好意思,这东西我没打算卖,不过也谢谢你的提醒,再见。”
此时此刻,我已经知道这东西不是寻常物件了,这伙计的话,更加坚定了我要把这铜钱带在身上的念头,因为我觉得,这看似平静的城市里,似乎正有一场风暴,即将来临,而这个铜钱,说不定就是最大的线索。
我收起铜钱,转身就往外走,但是我刚刚走到门口,正要推门,却不知何时,门口居然站了两个黑衣人,像两个拦路虎一样拦在那里,各自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冷峻,右手藏在怀中,就那么死死的盯着我。
我下意识的退了两步,我靠,我这是进了黑社会堂口么?看那两人的动作,分明怀中有枪,就不是枪,也是砍刀。
再往外看,大街上也有几个人在来回溜达,但看神色,显然也是他们一伙的。
糟了,难道劝说不成,要明抢?
我缓缓退后,看了一眼那伙计,说:“兄弟,这是什么意思?想留我喝茶么?”
那伙计面色淡然,微笑道:“如果你不喜欢喝茶,那就把铜钱留下,我们好生送你出去,掌柜的说了,那铜钱对你有害无益,所以,你还是……”
我又把铜钱取了出来,拿在手里掂了掂,说道:“我命由我,谁也无权干涉,至于这东西有害还是有益,也不是你们来做定论,抱歉,我从来不喝茶,也不喜欢被人支配,今天这铜钱,我一定要带走。”
那伙计叹了口气,说:“掌柜的果然说的对,看来你是不肯留下的了,既然这样,请便。”
他居然对我做了个请的姿势,就挑帘回去了,把我自己丢在了大堂里面。
我不由愕然,这是什么意思?肯让我走了?可是尼玛的,门口那伙人是啥意思啊?难道让我硬闯出去,要试试我的本事么?
哼,我才没那么傻,我现在手无寸铁,才不跟你们拼死拼活,那种动不动就十步杀一人的场景,只有小说电视里才有好不好?咱是禁忌师,才不跟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一般见识……
我左右看看,两步走到柜台前面,顺手就抄起了摆在那里的电话,滴滴滴按了三个按键。
110
打不过,我报警。
不过就在电话刚刚响了一声的时候,从后堂突然又走出一个人来,大手一把按下了话叉,笑着对我说:“十年了,用我店里的电话报警,你还是第一个这么干的。”
我抬头,站在面前的,却是个头发银白的老人。
这老人,莫非就是掌柜的?
我放下了电话,抬头说:“掌柜的,一个小玩意而已,不至于大动干戈吧?”
老人淡淡笑道:“我要是说,这完全是为了你好,你相信么?”
“为我好?呵呵,老先生,我们素未相识,也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你这么说,我也很想相信,不过,我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觉得,这东西我自己带着比较好。”
我对他说道,老人摇头说:“年轻人,不要太固执,如果当你知道了这东西的真正来历,恐怕,你就会把它当做烫手的山芋,恨不得马上丢掉了。”
他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是认定了这东西的神秘和重要,试探着对他说:“既然老先生如此了解,那何必遮遮掩掩,有事说开了岂不是好?实不相瞒,我得到这个东西,虽然是偶然,但也是冒了点风险的,若是不弄个清楚明白,我是不会甘心放弃的。”
老人看了看我,皱眉道:“有些事,不要太好奇。年轻人,好奇是会害死人的,我直接说给你吧,这东西是个不祥之物,为此物而死的人,可说不计其数,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我这里,我高价收购,价格你随便开,二是你赶紧把这东西丢掉,丢的越远越好,否则,等到报应一到,这世上谁也帮不了你了。”
我不由心惊,这东西居然这么可怕?但这老人的话,让我更加坚定了,我是禁忌师,这东西既然是不祥之物,害人之物,那就触犯禁忌,这件事我管定了。
我笑了笑说:“老先生,多谢你的提醒,但我要是把这东西丢掉,岂不是会害了别人?若是留在你这里,我也于心不忍,我想,既然是我得到了这东西,那就是天意,无论有什么,都由我来承担吧。”
老人没有再说什么,直盯盯的看着我,似乎想要看穿我的内心,我毫无惧意,坦然望着他,良久,老人默默摇了摇头,道:“君子不强人所难,我这里不是强盗巢穴,没有人会抢夺你的东西,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要告诉你,你身上带着此物,就等于生死簿上被勾了名字,能否活下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说完,他忽然轻轻拍了下手,便再不多看我一眼,转身走进了内堂,门帘后,那伙计又走了出来,仍然是面带微笑,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请自便。”
我看了看他,微微一笑,转身走到门口,推开门,外面站着的人已经不见了。
虚惊一场,我走出门外,松了口气,再拿起那枚铜钱看看,回想那老人的话,身上不由一阵发寒。
收好铜钱,往前走去,我心里想,或许,某些真相,就快浮出水面了吧。
再次来到迎仙路古玩市场,刚走到街口,就和一个人迎面相撞,顿时满怀温香,还是个女的,我不好意思的正要道歉,抬头一看,却居然是南宫飞燕。
就见她满脸焦急,一把抓住我,使劲摇晃道:“你小子死哪去了,让你别走远了,你可好,跑哪去啦?让我为你着急……”
我被她晃的头晕眼花,但却感受到了她语气里的真情流露,不由心中一暖,苦笑道:“姐,别闹了,我快被你晃吐了……”
南宫飞燕一愣,随即就停了手,笑眯眯的说:“呀,你终于叫我姐了。”
我也愣了,是啊,还真的是这样,貌似以前从来没叫过,不过我这其实只是随便一说,就好像每次和阿龙打闹,他求饶时候都会喊哥似的,想不到,南宫飞燕还当真了。
好吧,我也没多说什么,其实在我的心里,管一个五百年的狐狸精叫姐,我始终有点抵触,但既然她这么说了,我也只好笑笑,打岔说:“你刚才干嘛去了?我也担心你呢。”
南宫飞燕神秘一笑,却拍了拍我的头说:“好乖好乖,姐姐没有白疼你,诺,这个是给你的礼物,刚才答应你的。”
说着,她递给我一个盒子,我好奇的低头一看,却是一部手机。
这……刚才不是说请我吃面就行了么,咋还给我买这个东西去了?
我愕然,南宫飞燕笑道:“别傻乎乎的样子,今天是我发工资的日子,早就想送你点东西了,拿着用吧,这样以后联系起来就方便了。”
我心里一阵感动,看着她说:“谢谢你。”
打开盒子,这居然是一部现在比较流行的苹果手机,我再次愣了,抬头对她说:“这个也太贵了吧,你一个月工资多少钱啊?不会是又给人家冥币了吧?”
她又拍了我一巴掌,说:“哪那么多废话,里面已经替你保存我的号码了,拿着玩吧。”
我无语,打开崭新的手机,号码簿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名字:姐姐。
不知为何,我胸口涌上了一股说不出的感觉,眼角似乎有点湿了,忙把手机收了起来,再次对她说了声谢谢,她却流露出些许失望,但稍纵即逝,笑道:“谢什么谢,你刚才去哪了,事情办好了没?”
我定了定神,这才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跟她讲了,南宫飞燕听的直皱眉,伸手把那枚铜钱要了去,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忽然说,要不,我拿回家里,让我娘看看,她老人家见多识广,兴许能认识。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我想了想,就摇头说:“还是算了吧,这东西据说是个不祥之物,人家劝我丢掉,我都没同意,还是别给你们家添麻烦了,我已经决定了,我要离开学校。”
“为什么?”她讶然道。
“唉,为了不给大家找麻烦,你知道的,学校里已经够乱了,现在我又把这铜钱带在身上,随时都可能有危险上门,要不,你帮我请个长假吧?”
她想了想说:“倒也不用太长,反正快要放假了,这样吧,既然你这么想,不如搬到我那里,如果真有危险,还有我呢。”
我吓的连连摆手,开什么玩笑,搬到你那里?那不是羊入虎口了么?
她见我不同意,笑了下,也没说什么,于是和我一起商量起来……
我们俩最后研究了半天,忽然我想起个好地方,那里保准没人去,安全又清净,而且周围没有人家,谁也不会受到牵累。
这地方就是,福缘斋附近那一片拆迁地。
南宫飞燕一拍手,兴奋地说,那可是个好地方啊,不但没有人烟,而且寻常人连去都不敢去,再说,那里还有熟人,关键时刻,还能给你帮忙。
我想起了那里面的几家钉子户,那个小狐精婕妤,黑乎乎一团的黑脸鬼,不由也笑了,说不定,他们还真能帮上忙呢。
于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学校里面暂时也没什么事,邵培一又送黄七太爷返回关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至于上课,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给张老师道歉了。
我们俩商量好之后,就一起跑到了那片老城区,拆迁地,其实这里真的挺不错,尤其靠近福顺街的地方,几栋房子基本都是完好的,我们俩找了间最完整的,进去看了看,居然连设施也挺齐全,简单的用具都在,只是大门和院墙塌了半边。
南宫飞燕开始还有点小兴奋,不过随即就担心了,她说,你自己在这里,我不放心啊。
我笑着说,就算我在学校里住宿舍,难道你就能一直守在我旁边了么?
她一想也是,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就笑着说,那好吧,反正这里没人,你就住这也好,我也可以方便随时过来,现在,咱们出去买点生活用品吧。
说着,她挽起我的胳膊,就往外走。
我不由苦笑,我的狐仙姐姐,我是要在这里隐居,不是跟你同居啊……
虽然我并不是很同意,南宫飞燕却还是给我把这房子布置的跟个新家似的,而且这里水电煤气应有尽有,弄点吃的,自己居然也能过日子了。
而且这房子所处的位置,距离福缘斋也很近,把房子收拾得差不多了之后,我忽然想起个问题,于是问南宫飞燕:“那几个‘钉子户’不会来找麻烦吧?”
南宫飞燕笑着说:“放心吧,那几个人都是受福缘斋主约束的,不会胡乱来,再说,我虽然跟他们也不是很熟,不过婕妤一直叫我姐姐,如果有事,她会叫人帮忙的。”
不得不说,这变化来的实在太快,昨天还在学校里生活,今天居然就搬了出来,下午的时候,我又回到学校,带了几件衣服和零用物品,和阿龙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说我有事,要出去一段时间,然后把我的新手机号码告诉了他们,让他们有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就这样,我的隐居生活就算开始了,南宫飞燕和我在小屋里闲聊了一下午,给我讲了很多她以前的故事,和她小时候在山里的一些趣闻,我也跟她说了不少爷爷当年的事,还有我是如何跟爷爷传承了禁忌师,她显得很高兴,叽叽喳喳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狐狸精,倒像个小燕子。
天黑的时候,我本来还有点怕她要跟我一起住,却是多虑了,月亮刚出来,她就站起身,对我说,现在是月圆之夜,她得去山里修炼。
我忽然想起了狐狸拜月,传说中,狐仙修炼的时候,除了要吸收天地灵气,还要吸收日月精华,每当月圆之夜,都要在山巅修炼,头顶骷髅拜月,吸取月光精华。
南宫飞燕拜月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我很是好奇,试探着一问,她却笑着拍了我一巴掌说,顶什么骷髅,那是没成气候的小狐狸才干的事,是为了化成人形,跟我没有可比性的好不好?
我把她送到了门外,一起抬头望着天空初升的圆月,南宫飞燕怔怔的出了会神,忽然叹气道:“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自由的时候。”
我忍不住笑了,问她:“怎么,你不喜欢修炼?”
她摇头:“不是不喜欢修炼,只是觉得不自由,因为,我们虽然能够化为人身,但月光是我们的力量来源,所以,在月圆的那几天,必须要拜月修炼,不然的话,就会现出原身。”
我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南宫飞燕转头对我笑笑,说:“如果有一天,我在你的面前现出原身,你会不会怕?”
我愣了下,随即笑道:“怎么会呢,你就算现出原身,也一定是很美丽的,为什么要怕你?”
她又咯咯的笑了起来,轻轻拧了我一把说:“你现在也学会甜嘴巴了,讨厌。”
我心中一荡,脸立刻红了,她掩口一笑,对我挥挥手,便忽然腾空飞起,月影下,她化作白裙飘舞的仙女,迎着月光,翩翩飞去。
我仰着头,望着这美轮美奂的场景,一时竟呆住了,南宫飞燕就像月宫仙子一般,低头对我嫣然一笑,忽然喊了句:“自己小心点,有事给我打电话啊……”
得,这画面瞬间就被破坏了,我苦笑着挥挥手,眼睁睁的看着她飞走了。
我独自回到了屋子里,也没闲着,把周围都布置上了,墙壁大门,门窗四角,贴满了镇字符,因为我知道,昨天那个黑衣女,随时都可能找上门来。
当我都布置好之后,圆月已上中天,我在院子里发了一会呆,夜风渐冷,又过了一会,天空居然飘起了雪花。
我愕然,想不到今冬的第一场雪就这么突兀的来了,我仰头望着月光下纷扬的飘雪,忽然想起了家乡,长白山下的那个山脚小村。
记忆中的过往,在这刹那涌上心头,我默默的站在院中,望着周围的荒凉,和月光下的飘雪,思绪一下子飘到了千里之外。
雪花不大,落在脸上,冰凉的感觉,我却已经浑然不觉,整个人在这时候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境界,大地空旷,圆月高悬,雪花飘扬,天地间一片茫茫,我的心神在此刻几乎又要融入其中,那漫天飞雪,在我眼中飘落的速度变得很慢,而每一片雪花的形状,也都渐渐放大,变得清晰起来……
我惊讶起来,努力睁大了眼睛,伸出手,正要捉住其中一片雪花,却在这时,耳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我几乎是瞬间就回过神来,却见墙角似乎有个人影晃动了一下,我下意识的身子一动,就蹿到了墙角处,伸手一把抓住那个人影,喝道:“谁?”
那人影缓缓现出身来,我定睛一看,却是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正瞪大了眼睛看我,眼神里流露出惊讶的神情,却正是那个小狐狸精,婕妤。
我见是她,微微松了口气,却没放手,问她:“你在这里干嘛?”
她撅了撅嘴,喊道:“你放开我,坏人。”
我不由一愣,下意识的缓缓松了手,纳闷道:“胡说,我怎么是坏人了?”
“你弄疼我了,你就是坏人。”她凶巴巴的说。
“那你半夜翻人家墙,你也是坏人。”我忍着笑说。
“哼,这一带都是我们的地盘,我想去哪就去哪,你管不着。”
“哈哈,可是现在这个屋子暂时归我了,你翻墙进来,不打招呼,就不怕你燕姐姐骂你?”
她听我这一说,才哼了一声说:“哼,要不是燕姐姐的面子,谁也别想住进来,要知道,我可是钉子户。”
想不到她还真拿这三个字当好词了,我无奈道:“好了好了,我就在这里待几天,也吵不到你们什么,不过,最近可能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你们最好提高点警惕。”
我这一说,她却嘻嘻笑了起来,一改刚才凶巴巴的样子,对我说:“好啦好啦,燕姐姐都跟我们说了,我就是来试试你的,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好啦,你自己玩吧。”
婕妤说完,居然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对我眨了眨眼,扭头就走了。
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墙外,半天才回过神来,还以为她来找我有什么事,没想到就是来瞎溜达的。
被她这一打扰,我也没了刚才看雪的心情,当然,那种奇妙的境界,再也进不去了,我回想那一刻我所表现的速度和反应,心里有些暗暗惊讶,然而再想找到那种感觉,却已经是不可能了。
我想了半天,抬头望望夜空,又看看四周,似乎没什么动静,身上渐渐有些发冷,索性回到了屋里。
这一整夜,我都在等待,然而一直到了东方发白,也没出现什么异常情况。
我有点疑惑,昨天晚上,我在学校里待着,那黑衣女都能找去,怎么到了这个地方,反倒没事了?
难道说,是因为福缘斋,和这里的几个钉子户?
不过这理由应该不成立,要是那枚铜钱真的很重要,无论我在哪里,也会有人上门的。
清晨,我推门走出了屋子,院子里铺着薄薄的一层雪,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我精神不由为之一爽,正想活动一下,旁边墙头忽然又钻出一个小脑袋。
“早上好。”
我回头一看,却是婕妤,正笑眯眯的对我打招呼,我也笑了下,对她摆摆手说:“你也好,吃早饭了没啊?”
婕妤趴在墙头,神情有些沮丧:“没有早饭啊,我记得上次吃东西,还是两个月前,佘婆婆给我带的几个果子……”
啊?我不由目瞪口呆,她都俩月没吃东西了?这也太可怜了吧。
我顿时心生怜悯,对她招招手说:“刚好,我这里有方便面,还有鸡蛋,我请你吃。”
婕妤眼睛一亮,却随即摇头说:“不行,佘婆婆他们都不吃饭,我也不能吃。”
我笑了:“这是哪门子规矩?”
婕妤想了想说:“黑叔叔从来不吃饭,柳伯伯也不吃,佘婆婆偶然会吃几个果子,她告诉我,不能吃人类的食物,说要是吃了你们的食物,身子就会变重,变胖,就飞不起来了。”
这又是哪门子理论?不过想想,古时修道之人讲究辟谷,差不多也是这个道理吧。
这一个白天,我哪也没去,中午的时候南宫飞燕又来了,还叫了婕妤来聊天,婕妤跟南宫飞燕俩人很熟,叽叽喳喳的就像两只小燕子。
晚上,南宫飞燕又走了,照例去山中拜月修炼,她说,月中的七天,是修炼的最好时机,再过三天,她就不用再去了。
于是又剩下了我一个人,独自在院子坐着望天,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等待着可能到来的危机。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的很别扭,我就像是一个坐在河边钓鱼的人,偏偏自己就是鱼饵,也不知道,最终是自己把鱼儿钓上钩,还是被鱼儿拖下水。
然而又等到了深夜,周围依然是没有半点动静,连婕妤也没有来,我等的有点发闷,又焦急,眼看就快到子时,圆月当空,夜风清冷。
忽然,心口处,再次传来了奇怪的感觉,心跳,突然加速!
血液,似乎又在沸腾……
如前日的那种痛苦再次袭来,心跳加速,血液沸腾,身体里,像要爆炸一样。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我抬起头,那空中皎洁的圆月,此时却仿佛发出妖异的红芒,高悬在天空,死死的盯着我,如同一只恶魔的独眼。
我知道,那是血,充满了我的眼睛。
月满则盈,我想起了这句话,然后痛苦的扑倒在地面的薄雪上,身体里像是潜伏了一只狰狞的巨兽,拼尽了力量,想要挣脱而出,臂膀上的血脉,再次根根凸起。
脑中又是一阵昏沉,然而我知道,这一次我绝对不能晕倒,既然月满则盈,那我就将之宣泄出来。
我强忍着置身烘炉般的痛苦,握紧了双拳,狠狠向地面砸去,既然那巨兽要脱困而出,我就将它释放!
一拳,两拳,三拳……
我双膝跪地,紧咬着牙,双拳接连击打在地面上,完全没有了痛感,也不知疲倦,地面在我不断的击打下,碎雪飞扬,尘土纷飞,发出砰砰的巨响。
我就像一台开组了马力的掘土机,完全停不下来,似乎只有这样程度的发泄,才能让我的身体好受些许,才能让涨裂的痛苦减轻,才能让昏昏沉沉的头脑清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痛苦的感觉,似乎渐渐的离开了,但,头却依然昏沉。
我仍然机械的击打着地面,双拳早已麻木,却已是在微微颤抖,我拼命甩着头,想把那昏沉的感觉挥去,此时此刻,危险随时会来,我不能睡。
我怕,睡下了,就再也起不来。
因为我不知道,这究竟是禁法的副作用,还是韩家的诅咒发作。
良久。
黑夜,月光,乱雪。
我再也无力挥拳,那种痛苦的感觉也渐渐消失,眼前的景物逐渐清晰,身下却已经多出了一个大坑,面前的门扉处,不知何时,立着一个人影,长发在月夜中飞扬。
我缓缓抬头,看清了那人模样,心头却是一抖。
竟然是辛雅。
她依然是一身黑衣,静静的立在那里,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你好些了么。”她开口说,语气仍然是那么的沉静,不带半丝波澜。
不知为何,听到她的声音,我紧绷了半天的神经,一下子就松懈了,只觉浑身的力气,仿佛刹那就泄了。
我没有回答,却对她勉强一笑,随即,软软的躺倒在地。
就像刚刚做了一场噩梦,我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胸口不住起伏,仰头望着天边的圆月,却笑了起来。
我还活着,这真好。
辛雅缓缓走到我身边,沉静如水的面容,一如从前般清冷,却又是那么清丽脱俗,在这月光下,她的全身似乎都泛起一股奇异的光,美的让人心悸。
我以为这只是幻觉,我闭上了眼睛,我知道,辛雅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或许,在我内心的深处,一直有这样一个人,只有她,才能让我安静,让我放松,让我从可怕的黑暗中走出。
可是下一刻,辛雅的声音再次缓缓在耳边响起。
“你好些了么?”
一双冰冷的手,抚在我的额头,我脑中登时清醒大半,睁开眼,辛雅的面容就在面前,关切的看着我,又问了一句:“你好些了么?”
我心中一动,难道,这不是幻觉?
我一把攥住她的手,翻身坐了起来,她没有闪躲,却顺势扶住了我。
真的是辛雅。
“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我开口道,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已有些嘶哑。
“我找了你一天。”她说,脸上却恢复了那副沉静,再没有半点表情。
然而这短短的几个字里面,却是深藏了怎样的情意?
我心中不由感动,却也只是“哦”了一声,说:“我没事的,你一个人这么晚在外面不安全,快回去吧。”
她忽然笑了,说:“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么?”
我也笑了:“你一定有你的方法,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不过,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谢谢你。”
她缓缓点了点头,却看不出悲喜,又问我:“为什么要走,你在躲避什么吗?”
我勉强对她笑笑,说:“不,不是躲避,确切的说,应该是等待。”
“等待?你在等待什么?”
我沉默了,良久,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或许只是在等待命运的降临,但我却不知道,我的命运,究竟是什么。”
辛雅也沉默了,她低下了头,若有所思,夜风掠起她的长发,撩在我的脸上,痒痒的。
她忽然抬头说:“要不要,我来帮你看一看?”
“你帮我看一看?”我连连摇头,上一次她看见地狱时的可怕景象,我还记忆犹新,深知这种事情风险太大,再说,如果真的看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岂不是会在我的心里留下阴影。
我可不想那样,人都说算卦的人,从来不算自己的命运,也就是这个道理,要知道,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没有彩排的现场直播,如果提前知道了结局,那还有什么意思?
辛雅见我摇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那好吧,只要你没事就好,我见到了你,也该走了。”
说完,她竟转身就要走开,我忙喊道:“天已经很黑了,你要去哪?
辛雅没有回头,她的声音在夜风中缓缓传来。
“我本来就是来自黑暗中的不祥之人,人人都对我避之不及,我怕什么呢?”
我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消失在黑暗中,这才回过神来,忙跑了过去,然而,辛雅的身影却已经不见了。
月光下,只有一片迷雾,愈发浓了起来。
我踉跄后退,整个人都迷惘了起来,甚至,心中浮起了一个念头,刚才,辛雅真的来过么?
她到底是谁……
我呆呆的坐在院中,望着迷蒙的夜空,直到天亮。
东方渐渐发白,我望着天边那一抹红晕,却忽然站了起来,心头突地一跳。
黑衣女,黑衣女,辛雅岂不刚好是一个黑衣女?!
不,不对,我用力拍了自己一巴掌,真是糊涂了,那黑衣女的面目跟辛雅完全不同,怎么能往那里想,再说,黑衣女是要找那枚铜钱的,她是一个残忍嗜杀的怪物,怎么可能是辛雅。
我不由失笑,从地上站了起来,却是一个踉跄,原来双腿都已经麻木了,低头一看,身前的地面上,昨夜里已经被我砸出了一个直径近一米的浅坑,铺地的红砖尽皆断裂,直接受到锤击的地方,红砖甚至已经碎成了粉末。
我暗暗心惊,昨天晚上我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忙低头看了看手,却是安然无恙,连一点皮肉伤都没有。
好可怕的力量,这真的是我干的么?为什么,为什么月圆之夜,就会发生这种情况,难道真的像禁忌笔记中所说,月满则盈,盈则必损么?
我不由打了个寒颤,如果这样的话,以后每当月圆之夜,我都要经历这样的痛苦?都要做这样的发泄?
不对,一定有些什么方法,可以规避的。
我思索了一会,便摇了摇头,一夜未睡了,我想回去休息一下,反正白天多半不会有事,等南宫飞燕来了,再跟她商量一下,为什么连续两个晚上,那黑衣女,还是没有出现,而且,也没人上门来抢夺这枚铜钱。
我刚刚转过身,却见旁边墙头又钻出了一个小脑袋,我不用看都知道,又是婕妤。
我本来想装作看不见她,也懒得跟她废话,不过她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让我顿时就停下了脚步。
她说:“昨天晚上,你看见一只猫了吗?”
婕妤这句话,让我不禁浑身发冷。
猫,那夜的黑衣女,岂不就像是一只凶狠冷酷的野猫?
我忙问:“哪里有猫,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见?”
她说:“大概,就是子时前后,一只猫儿呜呜的叫,我在房顶只看见一道黑影,跑的很快,就好像一只找不到家的流浪猫,又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东西……我身上再次发冷,难道是在找我?
子时前后,那岂不正是我发作的时候?
我迷惑的看了看婕妤,心里想,或许是因为那时隐疾发作,五感不灵,所以才没听到猫叫吧。
不过,如果那猫叫,真的是黑衣女到来,那时候正是最好的攻击时机,为什么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呢。
婕妤趴在墙头,露出个小脑袋,歪着头,看着我在那里发呆,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我想吃方便面。”
“啊?”我顿时傻了,她要吃方便面?这是什么意思,大早上的,一只小狐狸精趴墙头跟我说,她想吃方便面?
“你昨天不是说,你们不能轻易吃人类的东西吗?”
“嘻嘻,那是昨天嘛,昨天黑叔叔在家,我怕他给我告状,还有,昨天晚上在房顶吸收月光,我现在感觉自己很厉害,吃一点方便面,应该没事吧?”
我无语了,揉了揉鼻子,招呼她:“那好吧,你跟我来,我给你煮面。”
婕妤兴奋了,随即灵巧的翻过了墙头,就像一只偷嘴的小狐狸,生怕被人发现似的,一溜烟就跟我跑进了屋子。
我走到厨房,打开炉灶,往锅里加了水,然后拿了方便面,问她:“你要吃几袋?”
在我心里想,她身为一个狐狸精,又是好几个月都不吃东西了,怎么也得来个七八袋吧?
没想到她笑嘻嘻的伸出一根手指说:“一袋,一袋就够了,我就是尝尝方便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晕,敢情她压根都不知道方便面是啥,我又拿过两个鸡蛋,正要往锅里打,婕妤却蹭的一下跳了过来,眼睛瞪的老大,盯着我的手里,嘴里念叨:“鸡蛋,鸡蛋,多多的,多多的……”
我再次傻眼了,这啥意思啊?她见我发呆,自己跑去把装鸡蛋的袋子都拎来了,指着锅说:“鸡蛋,鸡蛋,都放进去……”
我一下就明白了,这小狐狸精原来根本就不是想吃方便面,她是馋鸡蛋了啊。
狐狸很喜欢吃鸡蛋么?我好像只听说过狐狸爱吃鸡,不过看着她迫切的眼神,我无奈笑道:“拜托,二十多个鸡蛋,这一个锅也煮不下啊,再说了,哪有吃一袋方便面,放二十个鸡蛋的?这样吧,我给你放四个好不好?”
“八个,我要八个……”婕妤比划着跟我讲条件,口水都似乎要流出来了。
可怜的孩子,这是多久没吃过鸡蛋了啊?
按照她的要求,我还真给她煮了八个鸡蛋,她始终站在旁边等着,就像个馋嘴等不及了的小孩子,眼巴巴的看着。
一会的功夫,八个鸡蛋的方便面就煮好了,我给她端了出来,拿了筷子,婕妤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一个,端着盆就跑了。
等我追过去的时候,婕妤已经抬起头来,满脸惬意的打了个饱嗝:“哎呀,真香呀,方便面真好吃。”
我啼笑皆非,你吃的那是方便面么?八个鸡蛋都不见了,方便面就吃了一点。
“吃饱了吧,没吃饱的话,我再给你煮?”我主动问道。
“吃饱了吃饱了,谢谢青天哥哥!”婕妤憨憨一笑,拍拍小肚皮说。
我又晕了一个,吃了八个鸡蛋,我就变成青天哥哥了?这要是请她吃顿鸡肉,我不得成了青天大爷了……
我无语的摸了摸头,笑着对她说:“鸡蛋有什么好吃的,有时间我带你吃鸡肉好不好?”
本以为她会高兴,没想到她却摇摇头说:“佘婆婆说了,要修炼,就不能想着吃鸡肉,这叫克制本欲,所以,我就吃几个鸡蛋解解馋好了。”
我想想也是,一个狐狸修炼成精,如果还成天想着吃鸡,那就难以脱离本性了,一辈子没出息啊。
我端起盆,把剩下的方便面连汤一起稀里哗啦的都倒进肚子里,然后就有点困了,也难怪,这一夜都没睡觉,我正想跟她说,没想到婕妤跳过来拉着我的胳膊说:“青天哥哥,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玩……玩什么啊?斋主和你婆婆他们,不是不让你乱跑吗?”我头又有点晕,她咋还这么缠人啊?
婕妤嘻嘻笑着说:“斋主白天不管我,佘婆婆和黑叔叔刚好也不在家,就柳伯伯自己,不过他整天都不动,也不理人……怎么样,我们偷偷溜出去玩?”
我一阵头大,玩什么啊,我这一脑门子官司,还没弄明白呢,玩?亏你想的出来。
“不行不行,我现在很累,我要睡觉,等你燕姐姐待会要是来了,你让她带你出去玩吧……”
“不行不行,燕姐姐才不会带我出去玩,她不给我告状就不错了,她总说外面危险危险,我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危险,青天哥哥,人家都好几年没出去玩了,都不知道现在外面什么样子,你就带我去一次吧……”
“那你自己去好不好啊?拜托,我真的很累,你放心,我保证不跟别人说,只要你早点回来,别让人发现就行。”
我翻身就躺在了床上,眼睛一闭,我可不跟她瞎扯淡,带一只好几年没出过门的小狐狸精出去玩,那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婕妤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可是,我怕迷路……”
好吧好吧,我无奈的又坐了起来,一个十六七岁娇滴滴的小姑娘,可怜兮兮的对我说:我怕迷路。我还好意思不带人家去吗?
答案是,我不好意思,所以,我只好带她去了,但是,我对她提出三个要求。
这第一不许乱跑。第二,要听话。第三,黄昏之前必须回来。
婕妤满口答应,乖的简直一点都不像狐狸,倒有点像只小兔子。
我只得盘膝坐好,默念了几遍三神咒,十分钟后再睁开眼,忽然就精神奕奕了。这办法倒是不错,看来以后连睡觉都可以省了。
于是,我带上钱包,也没锁门,婕妤蹦蹦哒哒的跟在我旁边,我们俩就一起出去“玩”去了。
走到大街上,我看着旁边一脸兴奋的小狐狸,却是一阵的莫名其妙,我这是
招谁惹谁了啊?
婕妤似乎真的是好几年都没出过门的样子,在街上见了什么都新鲜,东张西望的,一会看看这,一会看看那,害的我只得跟她到处跑。
还好,她不乱吃东西,这是唯一让我欣慰的了,否则这一路上她看见啥吃啥,我怕我这本来体格就不强壮的钱包,很快就会瘦骨嶙峋了。
不过这么干巴巴的逛街,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提议找个地方歇一会,没想到这一下子让她想起个地方来。
游乐园!
我顿时傻眼了,游乐园?好家伙,那进去一趟得多少钱能出来啊……
我正要拒绝,跟她说不行,婕妤却已经撅起了嘴,眼巴巴的看着我,我顿时就没词了,话到嘴边一下子就变成了:好吧……
半个小时后,我们俩已经站在了游乐园的门口。
不过,我却心中窃喜,因为游乐园门口的售票处分明写着:因季节原因,园内部分户外设施暂不开放。
好消息啊……
但即便这样,也没能阻拦住婕妤的脚步,无奈,我只得花二十块钱买了票,带她一起进了游乐园。
我就纳闷了,这游乐园的户外设施不开放,还有什么好玩的呢?算了,溜达一会就出去了,刚好省钱。
谁知我们俩在里面走了一会,她忽然指着路边对我说:“青天哥哥,我要去那里玩。”
我定睛一看,这还真是个户内项目。
鬼屋历险。
最近时间少,有空就来更一大堆。。。差不多一次一万五千字。。。晚安,有人想我没有啊。。。我都想死你们了。。。
忽然,婕妤一声尖叫,吓的连连后退,我一看,原来是踩到了一个尸体,不过这尸体做的还很逼真,血流了满地,一只手往前伸着,婕妤刚才应该就是踩到了手上。
“别怕别怕,这鬼屋里的鬼啊尸体啊什么的,都是假的而已,这都是橡胶做的,不信你过去踹几脚。”
我顺嘴安慰道,婕妤一听是假的,试探着上前踩了踩,这才松了口气,狠狠的又踹了几脚说:“假人,我让你吓唬我,我让你吓唬我……”
我看的好笑,于是拉住了她,又一起往前走去。
接下来,鬼屋里吓人的东西越来越多,比如走着走着,路边会突然掉出个人头,或者假胳膊假腿挂了满墙,头顶冷不丁的出来个骷髅,配合着音效和灯光,还真有点恐怖的感觉。
不过我和婕妤并没觉得什么好怕的,我的神经现在已经锻炼的很是坚韧了,而婕妤从小就和鬼怪生活在一起,更是没有感觉。
走着走着,路旁摆着个棺材,棺材口敞开着,里面躺了个僵尸,当我们俩经过的时候,那僵尸突然跳了起来,蹦着就奔我们过来了。婕妤首当其冲,差点被僵尸抓到,吓的尖叫一声,但她反应很快,当下飞起一脚就把那僵尸踹飞了,僵尸一声怪叫,咕咚一下摔回了棺材里,挣扎了两下,不动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已经结束了,我埋怨道:“婕妤,不许殴打鬼怪。”
婕妤指着棺材说:“他是僵尸。”
“僵尸也不行,记住了,不论是鬼怪,还是僵尸,都不许打。”
“哦,记住了……”
婕妤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乱七八糟的路,前面黑漆漆的墙里面忽然爬出个白衣女鬼,披头散发的,在地上爬来爬去,一看就是模仿贞子。
我拉了拉婕妤,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用理,没想到婕妤误会了,冲上去咣的就是一脚,正踢在贞子下巴上,只听嗷的一声,那贞子捂着下巴连滚带爬的就跑了。
我有点不高兴了:“你怎么又殴打鬼怪?”
她居然还理直气壮:“不是你让我打的嘛?”
“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你打了?”
“刚才啊,你看了我一眼,拱了拱下巴,不就是让我去踹她下巴?”
我无语了,抓狂道:“从现在起,不管是鬼怪僵尸还是别的什么,一律不许殴打,否则要是罚款,你自己拿!”
我这么一说,婕妤才算是老实了,吐了吐舌头,眨眨眼不吭声了。
不过我对她已经彻底不放心了,索性抓着她一起走,心想再有一段路就出去了,小姑奶奶你可别给我惹祸了。
正想着,前面又出现了一个车祸现场,一辆小车几乎都被压扁了,摆在那里,驾驶室里面趴着一个人,满头满身都是血,手耷拉在门边,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个假人做的倒是挺逼真,不过我也没在意,心想赶紧出去算了,这破鬼屋,没一个吓人的东西。
于是我就拉着婕妤快步往前走,却在刚好走到那假人旁边的时候,那假人的手忽然伸了出来!
冷不丁的,我还真被吓了一跳,婕妤也尖叫一声,退了一步,却还是被那手在屁股上抓了一把,随后,就见那人满脸是血的,居然从被压扁的车里钻了出来。
我靠,这人的扮相太吓人了,满脸是血,双眼翻白,嘴角还流着绿色的东西,呲牙咧嘴的,伸出大爪子,奔着我们就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当我们回到家里的时候,南宫飞燕已经在了,她见我们回来,忙上前打量半天,见没有什么状况,才放了心,却拧了我一把说:“你好大的胆子,要是婕妤出了半点事情,今天晚上连我都保不住你,你知不知道?”
我惊讶了,居然这么严重?婕妤忙上前拉着南宫飞燕笑嘻嘻地说:“燕姐姐,你别说青天哥,是我磨他出去的,他也没带我乱跑,就是逛逛街而已嘛,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南宫飞燕摇摇头,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你呀,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以后不许再这样了知道吗?”
婕妤连连点头:“嘻嘻,我知道啦,以后我都乖乖的。”
南宫飞燕看了看她,也是没了脾气,叹口气,抬头对我说:“昨天晚上,学校里出事了。”
“啊?出什么事了?”我脱口问道,同时心里一惊,难道我搬出来都没有用,那些神秘人,还是找到学校里面去了么?
“是一个巡夜的保安,受到了不明物体的攻击,差点丢了命,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胸口有好几道巨大的伤口,就好像,被什么猛兽抓伤了一样。”
我不由惊愕,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那个黑衣女,忙问道:“那是什么时间发生的?”
“大约九点多一点,要不是有人发现的早,估计那人就没命了,我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就急忙来找你,没想到你还跑出去了。”
九点多一点,我默默的计算了一下时间,如果真的是那黑衣女干的,那么九点多她就应该知道我并不在学校里,一晚上的时间,她没理由找不到我吧?
可事实上她并没有来,子时的时候,来的却是辛雅,按照这时间来算,九点多,到子时十一点,不到两个小时,刚好够从学校赶到这里的时间。
我不由再次打了个寒颤,心头掠过了一丝不详。
我问南宫飞燕,今天晚上还要不要去拜月修炼,不如留下来跟我一起准备御敌如何?南宫飞燕想了想说:“好吧,今天可以不去了,但是我却有点事回家,所以,大概得晚点来找你,真要是有事的话,别忘了及时给我打电话。”
我点点头,正要和她约一下时间,却在这时,旁边的婕妤叫了起来。
“哎呀,我身上的玉佩不见了……”
婕妤的脸色已经变了,摸着身上,一脸的焦急。
我不解的问:“什么玉佩,很重要么?”
婕妤跺脚道:“是,是斋主给我的玉佩,这下子糟了,玉佩丢了,斋主肯定就知道我偷偷跑出去了,这、这……”
南宫飞燕也紧张道:“你好好想想,会掉在哪里了,咱们赶紧去找找。”
婕妤急的左右转圈,道:“白天去了好多地方,我也不知道掉哪了,完了完了,肯定找不到了,这回我惨了,呜呜呜……”
她居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南宫飞燕也没辙了,一个劲的瞪我:“都是你带她出去瞎跑。”
我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要不,回头我去跟福缘斋主说,让他怪罪我好了,婕妤,你别哭了好不好?”
婕妤突然蹭的站了起来:“我要去找回来。”
说着她就要往外跑,南宫飞燕忙拉住她:“你哪也不许去,那东西掉了就是掉了,不可能找到,再说天已经晚了,难道你想被斋主发现你跑出去了么?”
“可是我要不找回来,迟早也会被发现啊。”
我想了想说:“要不这样,你跟我说下那玉佩到底什么样,然后我明天去街里转转,看能不能找到,如果找不到的话,就去给你买个样子差不多的,先糊弄一阵如何?”
“这、这能行吗,要是弄个假的,斋主一眼就能看出来,没用的。”
这一说我也没辙了,南宫飞燕说:“这样吧,现在天黑了,咱们即便去找也没用,不如明天早晨,咱们一起去找怎么样?”
婕妤想来想去也没别的办法,只得点头答应了,正这时,墙头处忽然有人说话:“小丫头,你跑哪去啦?”
我闻声转头,却是不见人影,正纳闷,就见婕妤冲着墙头说:“黑叔叔,你回来啦,我哪也没去啊,这不是跟燕姐姐她们玩呢嘛。”
墙头黑影一闪,前些天那个黑脸鬼就出现在院子里,我不由失笑,原来是他,难怪我看了半天都没看见人,这家伙一身黑,连牙都是黑的,倒是适合潜伏啊。
黑脸鬼说:“你佘婆婆说了,让你最近不要乱跑,外面不太平,不要趁着我们不在家就偷偷溜出去,要你勤加修炼,说你要是听话,再过几十年,就能带你出去啦,明白不?”
“嗯嗯,黑叔叔放心,我一定听话,不乱跑,好好修炼。”婕妤一下子乖的像个兔宝宝,连连点头,黑脸鬼对她说完话,嘿嘿一笑,又瞄了我和南宫飞燕一眼,却没说话,转身隐没在黑暗中了。
婕妤对他的背影吐下舌头,悄悄对我们说:“我得回去了,青天哥哥,燕姐姐,如果明天我出不去,你们千万要帮我去找啊。”
我们点头答应,婕妤这才翻墙回去了。
南宫飞燕和我无奈的对视一眼,也没说什么,看了下时辰,已过黄昏。
接下来,我和南宫飞燕回到屋子里,分析了下前两天的情况,她思索着说,第一个月圆夜,下了雪,很可能这就是那黑衣女没有出动的原因,而昨天晚上,她跑到了学校,发现找不到我,然后就离开了,但是,凭借着她的本事,应该没理由找不到这里来,所以,南宫飞燕也有点糊涂。
我又对她说了,昨天晚上辛雅突然到来的事,南宫飞燕有些惊讶,想了想,忽然点头说,那就难怪了,既然辛雅来了,那黑衣女即便来了,也不会现身。
我愣了,辛雅来了,黑衣女就不会现身,这又是什么道理?
南宫飞燕叹口气说,一直没告诉你真相,辛雅,其实就是传说中的乌鸦女,有她出现的地方,就会出现灾乱,而她所说的话,统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和她接近的人,十有八九也是厄运缠身,所以,那黑衣女如果看见辛雅在这里,多半是不愿露面的了,因为她也会讨厌辛雅,也害怕被厄运缠身,霉运当头。
我再次惊愕,原来辛雅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难怪她从小到大,身边状况不断,而学校里也是状况不断,这一切难道都是她所带来的么?
我摇头说,我不相信,有些事,即便没有辛雅,也一样会发生,比如蛇精家族和黄七太爷的争端,邵培一的到来,纸咒师的阴谋,伊胜的屡屡捣乱,这都是早都有着因果关系的,和辛雅何干?
南宫飞燕又说,其实有些事,倒也不能全部怪她,但乌鸦女就是这样,如果没有她,有些事也会发生,但有了她,倒霉的,就往往是她身边的一些人,就像一个瓷瓶命中注定要从桌上摔碎,原本跟你无关,但你偏偏在这时走过去,被瓷瓶割了脚,这就是你的霉运。
我默然,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辛雅其实左右不了大事件的发生,她的出现,却会改变一些小的细节,有些人,就会因之而改变命运,但无意外的,都是霉运。
我深吸了口气,回想这些天所发生的事,心头不由画了个问号,难道,我也是受到了辛雅的影响,才会出现这么多状况?
不,不会是这样的,我的命运,早已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就为我套上了枷锁,和辛雅无关,这一切磨难,都是我的路程,是一个禁忌师必须要走的路程。
我神情不定,心绪不宁,南宫飞燕说,你也别想太多,乌鸦女虽然是不祥之人,连禁忌者也不愿与她接近,但你不同,别忘了,你是禁忌师,你是能够化解这些来自未知的力量,唯一的人。
我听了这话,心情才稍稍好转,不错,我是禁忌师,是审判者和裁决者,辛雅即便真的是什么乌鸦女,不祥之人,应该也对我没有妨害吧?
不过,南宫飞燕看着我,又说道,但你要记住,禁者无情,这是禁忌师唯一的最严酷的守则。
我默默点头,却握紧了拳。
南宫飞燕随后便独自离开了,她有她的事要做,而我便在这荒凉的地方,开始了又一次的等待,我不知道,今天晚上,来的会是谁。
入夜,却起了雾,天空的圆月,再没有前两天的明亮,就像罩了一层柔纱,发出蒙蒙的光来。
子时,将近。
窗外,响起了呜呜的风声,我端坐在屋内,却没有理,心中默念三神咒,闭目养神,把自己全身的精神力发挥出来,虽然闭着眼,但院子内的一切动静,我都了如指掌。
“咚,咚咚……”
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我心中一动,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凝神细听。
会是谁?
然而这敲门声响了三声,便再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又有人敲门。
“咚,咚咚……”
依然是三声响,我缓缓睁开眼睛,院子里,窗前,忽然有一道黑影闪过。
是那个黑衣女么?
我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却在这时,敲门声大作!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的响声爆起,就好像门外站了一个暴躁的人,不断的用力敲门,但是,除了这敲门声之外,却没人说话。
我提高了声音,喝道:“是谁?”
话音刚落,那敲门声突然再次加速,简直像是狂风骤雨一般,又好像天空下起了冰雹,噼里啪啦的,一起撞在门上。
我心中暗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连门上贴的镇字诀,都无效么?
这敲门的人,简直像是吃了炫迈,根本停不下来,也不知他到底有多少力气,长了多少只手,又好像是有上百个人同时敲门,咚咚声不绝于耳,足足过了十多分钟,那声音才渐渐弱了下去。
敲门声变得稀稀落落,我这才定了定神,缓缓走到门边,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忽然抬脚,一脚踹开了门!
你奶奶的,砸了老子半天门,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