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村里的人大约已经都睡下了,我们几个悄悄走出门,天空似乎蒙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看不清什么,整个村子里黑暗一片。
我深吸口气,回头看了看他们几个,挥了下手,杨晨当即走在前面带路,我们几个也都没敢吵嚷,小心翼翼的往村口走去。
很快,我们几个就来到了白天那少年阿九的家附近,站在村口往前看,那残破的屋子里,亮着昏暗的光,不知为何,却是忽闪忽闪的,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走到门口,杨晨正要伸手敲门,门板下却突然钻出个黑影,吓了他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个大黑狗,就见这黑狗抬起头使劲嗅了嗅,却没叫没咬,对我们连连点了点头,那两个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绿的光来,看上去瘆人得很。
邵培一笑着上前,拍了拍那黑狗的头,小声说:“它是让咱们跟它走。”
我有些纳闷,低头看了看,那黑狗又点了下头,转身就钻了进去,邵培一蹲下去把那门板抬起,却是个半人多高的洞,他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哥几个,从这进去吧。”
杨晨忿忿道:“这不是耍戏人么,这是他娘的狗洞,凭啥让咱们从这里进去?”
邵培一耸了耸肩说:“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狗刚才很谨慎,应该有什么用意吧。”
墨小白上前嗅了嗅,忽然道:“走狗洞就走狗洞吧,我闻着,这门口味道好像不大对,说不定这就是人家的规矩。”
我不由笑了,这小白的鼻子,倒跟那个黑狗有一拼,什么味都闻的出来,我拍了拍杨晨,说:“兄弟,你要不愿意进去,就在门口守着也行,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刚好需要有个守在外面的,咱们也好有个应和。”
杨晨想了想,却有点为难地说:“可是我爷爷……”
我拍了下脑门,差点忘了,今天过阴是为了见他爷爷,别人不进去可以,怎么能把他留在外面呢。
不过我知道他这人虽然待人挺随和的,不过性子里却是有点傲,尤其他是鲁班传人,在自己家的地盘,被人逼着爬狗洞,心里难免不舒服,不过他心里却又很想见他爷爷,所以,今天他还非爬不可。
但是说实话,我心里有点担心,如果我们都进去了,外面出现什么状况,也不能没人守着。
邵培一忽然自告奋勇,说道:“我来吧,我留在外面,杨晨你进去好了。”
我点头同意,他能留下来最好,他是萨满传人,虽然实战的本事没什么,多数都要靠召唤技能,但身上却有皇族萨满的气息,别说寻常妖鬼不敢惹他,就是一些厉害的妖仙,见了他也得恭敬三分。我记得上次南宫飞燕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被他给吓住了,这并不是说南宫飞燕就一定打不过邵培一,而是就像天生的属性相克,因为邵培一虽然本身没什么,但他却可以调动几乎所有东北妖仙,放眼天下,大概也只有东北的皇族萨满能够做到了。
所以,他来守门,应该是百无禁忌,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上门的。
当下我们三个人,杨晨带头,我中间,墨小白在后,都弯下腰,从那个门板下面钻了进去。
屋子里昏暗闪烁的灯光映在院子里,朦朦胧胧的,那黑狗正在院子里等着我们,见我们都进来了,马上转过身,跑到门口,伸爪子挠了几下门。
想不到它居然还会叫门,不过它挠了几下之后我就明白了,它不是叫门,而是开门。
黑狗用爪子有点费劲的把门打开,就站在一旁守着,我们三个人相互对视,都觉得有点诧异,但也没人说什么,于是这次我带头,他们在后,一起走了进去。
堂屋中的桌子上,却是摆了两只白色的蜡烛,烛焰剪的很短,大约黄豆大的烛光,便闪烁着照亮了端坐在桌子旁的少年阿九,还有摆在那桌子上的一捆香,一碗水,一瓶酒,一支毛笔,一盘朱砂,一沓黄纸。
看来他是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阿九坐在那里,身子挺直,面色平静,一言不发的看着我们,忽然伸手指着墨小白说了句:“你出去,守在院子里。”
墨小白愣了:“我、我凭啥出去啊?”
阿九淡淡说道:“你在这里,魂魄不安。”
他这话说出来,我顿时就觉得后脊梁蹿上一股凉气,或许他说的对,小白是天师家族的传人,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家族,但小白的特殊能力我却是一清二楚,他身上阴气比谁都重,而且又拥有吃鬼的技能,有他在这里,似乎是不太妥当。
墨小白挠了挠头,倒也没反驳,大约他也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我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便撅了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却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现在只剩我和杨晨两个人了,阿九这才示意那黑狗把门关上,随后指了指那椅子,说:“坐吧。”
我也没客气,便坐了下去,杨晨自动站在我身后,一脸紧张的看着阿九。
“阿九兄弟,这仪式要怎么进行,需要我做什么吗?”我开口问道,说实话,这屋子里的气氛实在压抑,这阿九又始终沉着脸,说话时总是半死不活的样子,甚至我现在都怀疑,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个活人。
阿九却没说话,他缓缓伸出手来,抓过桌子上的一把剪刀,再次把那两只蜡烛的灯芯剪短,才面无表情的说:“不需要。”
他说完这三个字,又从旁边不知哪里摸出了两件东西,分别摆在了蜡烛的后面,两两相对,我仔细一看,这却是两面镜子。
杨晨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阿九并没理他,指了指镜子里面,示意我去看,我心里疑惑又好奇,按照他的手势,分别往两个镜子里看去。
昏暗的烛光下,两面镜子中分别映出了对面的蜡烛和镜子,而镜子中的镜子里,同样还有蜡烛和镜子,我只看了一会,就有点迷糊了,这两面镜子中,只要集中注意力去看,居然不知有多少镜子和蜡烛,如此循环往复,而且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看着看着,我只觉脑中轰的一下,忙收回心神,抬头看看阿九,奇怪的问了句和杨晨同样的问题:“这是什么意思?”
阿九仍然面色平静,对我说:“我这过阴术,非比寻常,严格来讲,有两种方式,一是让阳间的人魂魄离体,进入阴间,二是让阴间的鬼魂通过这镜子,显形出来,通过这条冥路,来和阳间的人进行沟通。”
我听明白了一些,他这过阴术听上去就很是厉害的样子,我正要问问详情,阿九伸手拨了拨烛火,看着我说:“你现在可以选择一种方式了,不过,我所学的过阴术,比较特殊,过阴的人,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你们,但仅限一个人。”
呃,这似乎是个难题啊,我回头看看杨晨,这个得跟他商量一下,如果说只能一个人过阴,那从杨晨的角度,肯定是想见到他爷爷,但关于这件事,就未必能说清了,如果是我自己去,杨晨又见不到。
杨晨也听明白了,眉头紧锁,开口道:“如果是一个人的话,那……”他犹豫了下,才下了决心说道:“还是你去吧,我怕我说不清,耽误了大事。”
我想了想,我去也是不妥,毕竟过阴这事,我们谁都没有经验,存在着一定的危险系数,再说面前这少年看着太年轻,说实话,我也不敢太信任他,万一他把我弄过去了,回不来怎么办?
还有个法子就是让这少年去,但是让他去,估计更是什么都说不清,想到这,我索性对他说:“这样吧,我选择让杨爷爷通过镜子显形,这样我们也好说的清楚一点,还能让他看见这骷髅头。”
阿九点了点头,问杨晨道:“你知道杨神仙的生辰八字吧?”
杨晨忙点头:“知道,那当然知道了。”
阿九没再说什么,缓缓站起身,点了三炷香,插在香炉里,那香烟便袅袅升起,盘旋在香炉上方。阿九对着香炉拜了三拜,伸手从旁边拿起毛笔,沾着朱砂,在我和杨晨额头上各点了一下。
我心头有些忐忑,不知道他这都是什么程序,只觉得额头有点发凉,抬头看了杨晨一眼,他跟我一样,脑门上也有一个朱砂红点,看上去跟小时候年画里的娃娃似的。
然后,阿九又像变魔术似的取出一个小酒杯,打开那瓶白酒,往里面倒了半杯,放在香炉前,又从桌子上抽出了一张符,递给杨晨,道:“姓名,生辰,写上去。”
杨晨忙接了过去,抓过那根朱砂笔,在上面写下了杨老先生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又递给阿九,阿九接过去看了一眼,便用两根手指捏着,口中忽然念念有词,但语声细小,也不知说的是什么。
我们俩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突然就见那张符蓬的一下,居然自己烧了起来,阿九等那纸符烧了一半的时候,丢进了那杯酒里,然后那杯酒和纸符便一起燃烧起来。
很快,纸符便烧完了,那杯酒中冒着一层幽蓝的火焰,也将要熄灭,阿九双手挽了个奇怪的手势,食中二指并在一处,猛然指向那两根蜡烛,也就是两个镜子中间。
我和杨晨都瞪大了眼睛,我知道,奇迹即将发生。
就见阿九双目中精光爆闪,口中呼喝一声。
“冥途开!”
然而阿九这声喊完之后,那蜡烛却只是忽闪两下,随即就恢复了正常,镜子里也是静悄悄的,什么都没发生。
我和杨晨不由愕然,愣愣的看着这一幕,谁也没敢说话,就见阿九忽然哼了一声,伸手抓过那碗水,把那半杯酒填满,微微摇晃两下,嘴里念叨几句,就赶忙飞快的往两面镜子上泼去。
那掺着水的白酒,在镜面上缓缓淌下,然后,就在我们的目光中,那两面镜子里,突然冒出淡淡的烟雾。
这烟雾袅袅升腾,却是若有若无,而就在这烟雾出现的刹那,那两点烛火就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烛焰再次缩小,小到几乎像是随时都可能熄灭,整个屋子里顿时昏暗一片。
阿九的神情忽然也有点紧张起来,同时似乎还有些惊愕,但我们已经顾不得去问什么,因为就在这时,那烟雾已经缓缓化成了一副人脸的模样。
这人脸越来越是清晰,阿九的神情越来越是难看,杨晨却根本没管这些,他盯着那团烟雾中的人脸,情绪激动地上前一步,忍不住脱口喊了声:“爷爷……”
他这一声爷爷喊出来,那烟雾中却并没有回应,我悄悄拉了他一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现在是要紧的时刻,别破坏了整个仪式的进行。
谁知就在这时,那烟雾中却缓缓传来一个声音。
“谁是你爷爷,我是你祖宗……”
这声音飘飘渺渺,听上去却很是陌生,还带着一丝怒意,杨晨满脸惊讶,失声道:“你、你不是我爷爷……”
这费了半天的劲,比比划划的,最后召唤上来的居然不是杨晨爷爷,这阿九到底行不行啊?
就听阿九在旁边忽然接道:“这本来就不是你爷爷,这是我师傅。”
“你、你师傅……”我顿时无语,这上来的居然是他师傅,那个叫什么八爷的?可是不对啊,我们明明是让他叫杨晨爷爷上来,他把他师傅弄出来作甚啊?
阿九扑通跪了下去,砰砰砰磕了三个头,叫了声师傅,就不再说话了。
我们谁也搞不懂他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就听那烟雾中的声音有些气恼的对阿九说:“你这混蛋小子,是不是又搞错了什么地方,这都是第几次了,啊,不到半年叫我上来三次,你是成心不让我老人家好好休息是不是啊……”
我不由傻眼了,这、这又是什么情况,难道这阿九是弄错了?
阿九直起身来,低着头说:“我、我忘了涂井水和酒……”
那烟雾中的人脸呲牙咧嘴的,看着很是气恼,骂道:“笨蛋,笨蛋,简直是大笨蛋,上次是忘了写符,上上次是生辰八字写错了,这次倒是都对了,又把涂井水忘了,你说你不涂井水和那符酒,光写符有个屁用啊?”
阿九还是不敢抬头,却大声道:“下次,我一定不会错了。”
八爷哼声道:“下次下次,你有几个下次?还有,这种招魂法,只要用一面镜子就行了,两面镜子是什么?那是召唤阴兵的!好家伙,幸亏我来的及时,你又弄错了,不然真让你弄来了阴兵,别说这屋子里的人,就连所有的村里人,恐怕都得没命!”
召唤阴兵?我心头凛然,不由和杨晨对视一眼,八爷不管我们,继续训阿九。
“我早就跟你说过,干我们这行的,只要错一次,就可能铸成终生大错,现在师傅还在,每次能替你挡过去,可等师傅入了轮回,谁还能再帮你?阿九,想继承走阴差这门职业,不是光有天赋就可以的,你是能自由出入阴阳两界,可这是你自己的能耐,要想从阴间召唤魂灵,做一个真正的走阴差,还得听师傅的话,按师傅教给你的法门去做啊……”
阿九深深低下头去,突然伏拜在地,大声道:“师傅,是我错了,下次,我一定不会错了,如果再错,我、我就去找你,再也不回来了。”
“放屁,小兔崽子,你来找我干甚,我教了你八年,你气了我八年,不给我出头露脸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寻死么?呸呸呸,我老头子死了就死了,你要敢来阴间继续气我,我就一脚给你踢回去……”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听的我和杨晨是迷迷糊糊,听到最后我总算是明白了,敢情刚才的程序,这阿九到底还是错了一个环节,导致失败不说,而且还不知怎么把他师傅给叫上来了。
不过阿九这位师傅似乎有点碎嘴子,打开话匣子就没完了,我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啊,我说这位八爷,阿九师傅,你老人家好啊……”
我本是随意寒暄打个招呼,谁知这八爷却哼了一声说:“好个屁啊,我都死半年多了,我能好得了么?你这小子哪来的,会不会说话啊……”
杨晨在旁忙道:“八爷,别恼别恼,都不是外人,我是杨家沟,杨宏先的孙子,这是我的朋友,我们这次来,原本是有事想要……”
八爷忽然打断他说:“你就是杨宏先的孙子?”
杨晨道:“是啊,我就是杨宏先的孙子没错,如假包换……”
“哦,那还挺巧的……”八爷并没搭理我,而是看向了杨晨,随即又说,“今天算你运气好了,我跟你爷爷原来就认识,前几天在下边碰上了,聊起这些年的事,又提起了你,你爷爷说他挺惦记你的,我还跟他说呢,有机会让你们见见面,碰巧你就来了,得,别的不用说了,冲你爷爷的面子,你等着,我回去叫他……”
杨晨也傻眼了,转头看看我,我也看看他,心说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没想到阿九虽然弄错了,却是歪打正着,把他师傅给弄了上来,而他师傅又跟杨老先生相熟……
“那可真是太好了,八爷,多谢八爷了……”杨晨连忙给八爷作揖鞠躬,不知说什么好,那八爷在烟雾中说:“你不用跟我客气,八爷什么的,都是外人叫的,听着别扭。不过我管你爷爷叫大爷,论起来,你倒是得管我叫大叔,我姓郭,行内人叫我郭八,你就叫我郭八叔吧。”
杨晨脆生生的叫了句郭八爷,烟雾里这位哈哈一笑,叫声你们等着,就突然再次化作一团烟雾,袅袅飘摆,径直奔那镜子里钻进去了。
只听啪嗒一声,那两面镜子,却有一面倒了下去,倒扣在了桌子上。
周围很快就又恢复了寂静,那两点烛火,却在阿九的师傅郭八爷消失之后,火苗渐渐升高,屋子里的光线顿时又明亮了些。
“郭八,锅巴……”我暗暗嘀咕一遍,忍住了笑,问阿九道:“兄弟,这得算是意外吧?”
阿九从地上站起身来,脸上也有点不好看,说了句:“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把我师傅照片供在这里么?”
我和杨晨同时摇头,阿九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道:“因为我知道,就算我错了,我师傅也一定会第一时间跳出来的,这老头子,对我不放心着呢……”
好吧,我汗了一个,这小兄弟装的一脸冷酷,跟世外高人似的,结果……
杨晨哼了一声,道:“原来你也是个半吊子……”
阿九眉毛一扬,道:“我以前走阴都是自己过去,谁让你们非要把死人叫上来了,这不是我的强项好不好?”
杨晨道:“不是你的强项就别硬装,要是出了问题,那就是惹了大祸你懂不懂?幸亏你师傅在,不然的话,哼……”
阿九怒道:“我师傅在怎么了,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偏不要我师傅帮忙,你们等着,我现在就换个方法,我就不信了,我……”
这俩人说着说着居然吵起来了,我见势不好,忙过去劝道:“大家有话好说,这种事偶尔出错也是难免的,再说阿九师傅已经答应了,杨晨,你就少说两句。阿九兄弟,我看还是别麻烦了,就等你师傅……”
阿九却也是个驴脾气,也不管那么多,伸手就去拿桌子上还立着的那面镜子,我顿时慌了神,因为我知道,这镜子其实就是开启冥途的通道,他要是把镜子收起来了,别说杨老先生,就连他师傅估计都上不来了。
我伸手去拦阿九,杨晨愣了下,也知道事情不能闹僵,正要开口说话,就在这时,那烛火突然再次黯淡,镜子里缓缓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韩家小哥来了么……”
我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呆住了,这声音,分明是那个慈祥可敬的老人,鲁班天书的传人,杨晨的爷爷,杨老先生!
“爷爷,是我,是我带青天哥过来的……”杨晨立刻扑到了桌子上,望着那面镜子,眼中已经流下泪来。
“唉,傻孩子,你郭八叔跟我一说,我就猜到了,你一向马虎,要不是韩家小哥来了,你才不会想起来看爷爷吧……”
这话声越来越是清晰,而就在我们面前的镜子上,缓缓的出现了一个老人的身影……
我终于再次见到了杨老先生,但,却是在一面小小的镜子之中,他的音容笑貌依然如旧,但却是天人永隔,阴阳两分。
杨老先生此时身上好像穿着一件黑色的袍子,镜子上有一层若有若无的淡淡雾气,看不大清,不过倒是能看清他的面目,还有,他的头上戴着个古怪的高帽子,脸上似笑非笑,正从镜子里眉目慈祥的看着我们。
杨晨已经激动的说不出什么,一个劲的盯着镜子里的杨老先生,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哭还是笑,阿九在旁边冷眼旁观,提醒了句:“抓紧时间。”
我忙回过神来,上前恭敬行礼,道:“爷爷,我们来看你了。”
我这声爷爷叫的是发自肺腑,不知为何,见到杨老先生,我就不自禁的想起了我的爷爷,泪水也快要在眼眶打转,这声爷爷叫出来,更是差点哽咽。
杨老先生在另一个世界之中,却对着我们呵呵一笑,连半点悲容愁苦都没有,他笑道:“孩子们,你们来看爷爷,我很高兴,有什么要紧事,就快说吧,趁着我现在还算自由。”
杨晨惊道:“爷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现在还算自由?”
杨老先生道:“你这孩子还是沉不住气,实话跟你们讲,我到了地府之后,因为在世素有功德,又有鲁班先师的面子,阎罗殿前没有治我的罪,还给了我一份差事,以后我就要留在地府,大约,一时半会的不会去投胎了。但是正式当差之后,恐怕就要不自由喽。”
我不由欢喜,很是为杨老先生高兴,要知道,能够留在地府当差的,那都是有一定功德的,这样既能免受地府之苦,又能继续为自己积累功德,如果有一天投胎转世,那必然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最主要的,这样一来,虽然杨老先生说当差不自由,但我相信以后见面的机会一定还会更多,尤其还有那个郭八的帮助,我觉得,杨老先生都当差了,那个郭八本来就是走阴差,现在一定也是正式的阴差了。
果然如我所料,杨老先生继续说,他和阿九师傅本来就有交情,这次也多亏了阿九师傅帮忙,以后两人就在一起当差,互相也有照应,让我们不要为他悲伤,也不要挂念。
杨晨又问在地府是当的什么差,杨老先生却是脸色一沉,让他不该问的不要瞎问,这都是地府的机密,不能乱说的。
他们祖孙俩的话说完,我忙抓紧时间,对着杨老先生,把我这些天以来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虽然旁边还有个阿九,但我也没避讳什么,毕竟能见到杨老先生的机会很难得。
我尽量把这段经历说的轻描淡写一些,但杨晨和阿九还是听的目瞪口呆,杨晨就不必说了,连阿九这种性子很冷的人,目光里都流露出了惊奇的神色,似乎对我所描述的一切,十分好奇和向往,甚至听的连眼神都呆住了。
我也没理他们,用最简略的方式,尽可能的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杨老先生听后,在镜子的另一端却是眉头紧锁,我忙把那个骷髅头拿了出来,摆在镜子前,问杨老先生:“这就是那个骷髅头,您老看看,能看清楚吗?”
杨老先生的目光往下移了移,缓缓点头,示意能看得清,不过他只打量了这骷髅头不到五秒钟,脸色就突然大变,骇然道:“这、这是……”
我浑身一抖,急道:“这是什么,你看出来了?”
杨老先生脸色不断变幻,纵然是从镜子里面显现出来,依然看得清楚,他伸出手,镇定了一下才说:“那头骨前额中间,是否有一处撞击产生的凹陷?”
我忙低头查看,以前没有注意,他这一说,我才发现,果然如他所讲的,这头骨前额中间,还真的有一处类似他说的,明显的凹陷,就像是被硬生生撞出来的一样,只是这骷髅头色泽黑紫,不仔细看的话,有些不好分辨。。
“是,是有一处凹陷,看着有些像是撞的。”我点头说道。
“那多半就是了……”杨老先生忽然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让我看着有点纳闷,这阴间,难道还有空气么?
他却又闭上了眼睛,似乎在记忆中搜索着什么,我们焦急期盼的盯着镜子,过了半晌,杨老先生才睁开眼睛,目光很是严肃的看着我们,忽然说:“关于这头骨,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
我瞪大了眼睛,这怎么还带选择的?
杨老先生继续说:“一是马上把这东西丢掉,最好丢到永远没人发现的地方,二是把这东西藏在身上,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也不能被人抢走。”
我心中一惊,身上不自主的冒出森森寒意,杨老先生的语声急促而又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可是,他让我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我固执的问杨老先生,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来历,杨老先生神情一整,仿佛不愿开口,却在我坚持的目光下,最终还是告诉我说:“这东西,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钟馗骨。”
“钟馗骨?”我和杨晨同时惊呼出声,这又是什么玩意?
“不错,钟馗骨,也就是天师钟馗的骨头。”杨老先生缓缓说道。
他话音一落,我们几个同时傻眼了,因为这钟馗,提起来可是鼎鼎大名,我想不仅我知道,许多人都知道,传说中,这可是行走于阴阳两界,降妖除魔,驱除邪鬼的阴阳判官,道教中,也称钟馗为天师,是一位以捉鬼吃鬼擅长的大神级人物啊。
说起这钟馗,在民间传说中,他本是唐朝年间一位才华横溢,满腹经纶的书生,他相貌奇异,文武全修,生得豹头环眼,铁面虬鬓,性格又是刚正不阿,待人真诚,肝胆相照。
钟馗进京赶考,高中状元,却因为容貌丑陋,遭到皇帝嫌弃,居然没有录用他,而且还把他的状元革去。钟馗苦辩无果,深感世事不公,报国无门,于是在大骂皇帝之后,愤然撞柱而死。
钟馗死后,一灵不散,夜夜入梦,大骂昏君无道,扰的皇帝夜不得寐,于是求助道家天师,以状元官职厚葬钟馗,又封他为驱魔神。
后来到了唐玄宗年间,当时玄宗生病,在一天夜里梦见一个小鬼盗走杨贵妃的珍宝,玄宗大怒,正要派护卫武士驱鬼,忽见一个大鬼奔进殿来。
这个大鬼蓬发虬髯,面目可怖,头系角带,身穿蓝袍,一条胳膊袒露在外。奔进殿中,一伸手便抓住那个小鬼,将小鬼囫囵个咬住,居然一口吞了下去。
玄宗骇怕至极,忙问这人是谁。大鬼自称终南山钟馗,乃是高祖皇帝亲封驱魔神,然后又把前事说了一遍,说蒙高祖厚葬,铭感在心,誓替大唐除尽妖魅。
唐玄宗醒了之后,病也霍然而愈。于是令画家吴道子按其梦中所见画一幅钟馗图,又封钟馗为“赐福镇宅圣君”,诏告天下,让世人遍悬《钟馗赐福镇宅图》护福祛邪以佑平安。
钟馗实际上应该是神,是人间皇帝亲封的神,当时的皇权至高无上,皇帝就是天子,皇帝所封的神,自然连玉皇大帝也是认可的。所以说,这位钟馗的地位着实不低,阴阳两界,只要有邪祟妖魅作怪,他都可以管,可以捉,甚至还可以吃。
他的职权非常特殊,不是地府官员,却能管天下恶鬼,不是人间官员,又能管人间不平,实在是一位了不起的真神圣君。
而此时此刻,这位牛气冲天的钟馗钟老爷,他老人家生前的头骨,居然会出现在我们面前,这不得不让我在惊愕之余,心头更加浮起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个骷髅头骨,难道会是钟馗的头骨?这不是扯淡吗!
杨老先生看出我的疑惑,又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没错,就是钟馗骨,前额的凹陷,足以说明。这东西知道的人很少,传说,这就是当年钟馗肉身的头骨,遗留在人间,具有不可思议的法力……”
杨老先生说,这钟馗,虽然是捉鬼天师,名头极响,而且是一位刚直不阿,正直善良的人,但他所遗留下来的头骨,却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钟馗死后被封为镇宅圣君,捉鬼天师,连生前肉身也有了法力,于是就有居心不良之人把他的遗骸秘密收拾起来,最后选了他的头骨,加以修炼,便成了一个特殊的法器,传说有人用这钟馗骨,来聚敛阴魂,以达到其不法的目的。
所以严格来讲,这东西现在应该是一个邪物。
因此,世间传说,钟馗骨现世,就是预示着即将有灾祸发生,这钟馗骨到了哪里,哪里就是阴魂不安,统统都会被钟馗骨吸噬,不但永世都不能再投胎转世,而且就此成为了修炼邪法的牺牲品。
杨老先生的话很是骇人听闻,不过我却有点疑惑,如果那位天师钟馗真的具有大神通,而且真的存在于世上,那么有人拿他生前的头骨作恶,他也能忍?
我正要提出这疑问,身后的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我愕然回头,就见一个人影带着寒风冲了进来,恶狠狠地指着镜子骂道:“你、你放屁!”
这个冲进来大骂杨老先生的人,却正是墨小白。
阿九在旁边安静了半天,此时霍然起身,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墨小白根本不理他,继续骂道:“你这老头瞎放屁!”
杨晨愕然,转身指着墨小白喝道:“你这混蛋小子骂谁!”
墨小白气鼓鼓地指着镜子,说:“你爷爷胡说八道!”
杨晨怒道:“你爷爷才胡说八道!”
墨小白一仰脖子:“我爷爷从来不会胡说八道,我爷爷说了,钟馗骨是我们家传的宝贝,你爷爷说钟馗骨是害人的玩意,那为啥在我家传了几百年,从来都没害过人!”
他这话一说,我们几个又是同时惊呆了,不得不说,今天晚上的猛料一个接着一个,怎么,这钟馗骨居然还是墨小白家祖传的宝贝?
我猛的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墨小白是天师家族的传人,那钟馗可不就是天师嘛,这么说的话,墨小白原来就是钟馗家族的传人?可是不对啊,人家钟馗姓钟,他可是姓墨啊。
杨老先生在镜子里惊问道:“这人是谁,我没有听错吧,钟馗骨是你家的,钟万山是你什么人?”
“那就是我爷爷,怎么着?”墨小白语气中带着自豪的说。
我再次无语了,墨小白的爷爷叫钟万山,这是亲爷爷么?话说这墨小白人不靠谱,敢情连家族也不靠谱啊……
杨晨纳闷道:“胡扯,你爷爷怎么不跟你一个姓?”
他也是一时让墨小白给弄糊涂了,居然说反了,不过墨小白完全不在意,挺胸说道:“我跟我妈的姓,怎么着,不行?”
呃,原来还有这么个说法,不过我隐约想起了什么,试探道:“你妈,难道是战国时候的墨家后代?”
墨小白说:“什么国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就知道我妈曾经说过,墨家是大族,但是人丁稀少,所以我们这代必须有个姓墨的,不管男女,以免绝了后。”
看来他老妈应该真的是墨家的人,只不过这墨家流传后世极少,也不知道,是不是战国时墨子的后代。
我看了看这屋子里的人,不由感慨,瞧瞧,这都是名人之后啊……
墨小白看着镜子,眉眼里才露出点惊奇的样子,说道:“怎么的,你认识我爷爷?”
杨老先生摇头:“我不认识你爷爷,只是听说过而已,你们家的人很少在江湖行走,但这钟馗骨的传说,却是很多人都知道,我也一直想问问,这传说究竟是真是假?”
墨小白道:“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爷爷肯定不能骗我,我们家都是好人,不可能像你说的,什么聚敛阴魂,为非作歹,你肯定是胡说八道,要么,就是你让人骗了。”
他说的斩钉截铁,一口咬定他们家都是好人,这倒让我们不好说话了,墨小白天真烂漫,不会撒谎,又拥有吃鬼的特殊技能,他说他是钟馗后人,我早就相信了八九分,但是杨老先生说,钟馗骨却是个害人的玩意,这一切不由在我的脑海中扑朔迷离起来。
到底谁说的才是正确的呢?
我一阵头疼,想了想,挥手制止了他们继续争执,说道:“慢来慢来,你们谁都别急,小白,我先问问你,你说这钟馗骨是你们家传的宝贝,为什么不在你家里好好放着,却跑到这平山城的一个商人家里了呢?”
墨小白语塞:“这、这我就不知道了,实话说,我长这么大,就见过一次这东西,还是前些年祭祖,在祠堂里看见的,后来,后来就再没见过。”
我又问:“那你能确定,这就是你们家祖传的,那个钟馗天师的头骨?”
墨小白挠了挠头说道:“差不多吧,这杨老爷子不是说了么,这就是我家的钟馗骨啊……”
我晕,这家伙敢情什么都不知道,听人家说了一句,也不辨真伪,就冲了进来,也是够迷糊的了。
我想了想又说:“好吧,那就暂时认定这是真的。那么问题来了,这钟馗骨是怎么从你家里跑出来的,这件事,最好你能确定一下,或者,你可以打个电话,问问你家里人,我想,他们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嗯嗯,这是个办法,我也纳闷呢,这东西按理说应该摆在我家祠堂里,我二叔天天守护着,怎么就能丢了呢……”
“没错,这件事,只要你问清楚了,那真相自然就会大白,你现在也别断定杨老先生是胡说,因为我们发现这钟馗骨的时候,他的确是在那户人家的天花板里,暗暗吸噬着许多阴魂,如果不是那家老太太供佛施食,那一屋子的鬼,恐怕早就被吸噬一空了。所以,说它害人,也是有理可循的。”
我一番话说完,墨小白也不吭声了,这兄弟虽然有点迷糊,但是一向都听我的话,听我这么一说,他吭哧了一会,才说道:“那好吧,表哥我听你的,我琢磨着,没准是有人把我家宝贝偷了呢,哼,等我明天问完之后,一定要抓到那个贼,狠狠揍他一顿!”
我不由莞尔,大约在墨小白的心里,狠狠揍一顿就是最大的惩罚了吧。
此时,那镜子忽然微微颤抖起来,上面冒起了淡淡的轻烟,杨老先生急促道:“我的时间不能太久,你们听好了,不管怎么样,这东西既然是钟馗骨,那就有一定的危险性,不管调查结果如何,一定要好好的保管,切记切记。”
我皱眉道:“不瞒老人家说,我有一个宝物乾坤袋,能装很多东西,不过这钟馗骨太过诡异,我怕会有差池,所以一直没放进去,依你说,钟馗骨能否放进乾坤袋之内呢?”
杨老先生道:“这等邪物,你没有将之放在乾坤袋里,是很正确的了,否则,那里面的物品都会被沾染上邪气,到时候非但乾坤袋会受到不好的影响,而且恐怕会对你有所不利。”
我点了点头,这倒多亏我当时多了个心眼,没有把钟馗骨放在乾坤袋里,不过,这也不能总是在身上背着呀,听杨老先生的意思,这东西是好是坏且不论,长期放在身上,应该是不妥的了。
我正想不出办法,打算再问问杨老先生,墨小白忽然得意地开口道:“这个好办呀,钟馗骨,我们家的,拿来放我这里就好了,保管万无一失。”
“放你这,你怎么放?”我纳闷问道,墨小白出门,背包里一向都是一堆零食,而且他没家没业的,这以后要是不管去哪,天天出门都背个死人头骨,他不得疯啊?
谁知墨小白伸手拿过那钟馗骨,嘿嘿一笑,口中忽然念叨了几句什么咒语,我们几个就眼见着那钟馗骨,居然在他的手里迅速缩小,眨眼的功夫,竟就变得只有一个荷包那么大,墨小白把钟馗骨握在手里,笑道:“怎么样,这回相信钟馗骨是我们家的了吧,这是我家族密咒,我从来没用过,没想到还真管用,喂,小孩,有没有红绳啥的,我把这钟馗骨挂脖子上,就万无一失啦。”
他这句话却是对阿九说的,阿九哼了一声,似乎对他叫自己小孩很不满,眼睛一翻,站在那里一动没动,墨小白一瞪眼,正要说什么,那镜子突然颤抖的越发厉害,杨老先生的影像立即模糊起来,他的语声断断续续的在里面传出。
“你们……一定要……注意,钟馗骨现世,无论如何……不能掉以轻心,天师家族……的秘密……轮回镜……也要……保护好……”
杨老先生的声音越来越遥远了,断断续续,随着那镜子颤抖的越来越厉害,笼罩在上面的烟雾忽然收缩涌入镜子里,杨老先生的影像便突然消失,语声也戛然而止,那两只蜡烛忽闪两下,啪的炸出两朵烛花,整个屋子里便明亮起来。
我们几个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杨老先生最后几句话没说清楚,却就这么突然离开了,天师家族有什么秘密?轮回镜又是什么?拜托,您老人家就不能说完再走啊。
我不由一阵郁闷,忙对阿九说:“阿九兄弟,能不能麻烦你,再叫杨老先生上来一次,我们这话还没说完,这……”
阿九默默摇了摇头,说:“不行了,你以为从阴间到这里,和串门一样容易,想来就来么?想再召唤的话,大约再等半个月吧。哼,这一次还是因为有我师傅帮忙,杨神仙也不是常人,要不然,根本不可能坚持这么久,效果还这么清楚,要知道,通过这种方式和阴间沟通,大多只能维持一分钟左右,而且图像和声音也都是模模糊糊的。”
他这么一说,我倒不好再说什么了,不过他这说法倒是新奇,墨小白嘿嘿笑道:“这么说,你们家信号比较好呗?神州行的吧?”
这次却没人发笑,阿九翻了翻眼睛没搭理他,杨晨在那里愣愣的看着镜子,一时却还没缓过神来,我拍了拍他,问道:“兄弟,那什么轮回镜......又是个什么玩意?”
杨晨苦笑着说:“天哥,这事我上哪知道去,你得问我爷爷啊……”
我沉默了,这杨老先生还真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给我们留了个扣子,阿九刚才说,要想再和阴间沟通的话,得等到半个月之后,那么就是说,这半个月之内,我们都得继续迷糊着了。
墨小白挠了挠头,忽然问阿九:“我说,为什么要等半个月?”
阿九冷声道:“连这都不懂,沟通阴阳两界,是需要合适的日期和时辰,才可以行法。当然,如果我自己过阴的话,那就没有这么麻烦事了。”
墨小白眼珠一转:“那,要不你现在过去,再帮我们问问?”
“不行,我师傅说过,干我们这行有规矩,阴阳有别,缘分有尽,只要时辰一到,那就再无瓜葛,再想问什么,都是超出规矩范围的。”
我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种过阴术,针对某个人只能用一次?”
阿九点头:“不错,这是走阴差的规矩,如果乱来,那就是破坏规矩。”
“可你刚才自己说的,要再等半个月,这怎么又不行了?”墨小白嚷道。
“哼,我说的半个月,那是理论上的,但是在规矩上,不行!”
看着他倔强的面容和眼神,我知道我估计是跟他说不通了,墨小白撇了撇嘴说:“哼,我看你是根本没那两下吧。”
杨晨也呵呵笑道:“就是,刚才你师傅自己都说,是你弄错了程序,要不是他帮忙,今天的仪式压根不会成功,我看,你也是吹牛。”
阿九大怒,叫道:“你们胡说!”
他性子孤僻,本就不善言谈,这下子被杨晨和墨小白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的脸都红了。
我忙道:“算了算了,今天的事咱们要多谢阿九兄弟帮忙,不管怎么说,好歹是知道了这骨头的来历,也见到了杨老先生……”
我说到这,忽然想起什么,心中顿时一惊,失声道:“啊呀,我刚才忘了问老人家一件事……”
杨晨忙问:“你忘了什么事?”
我跺脚道:“我本来想问问老人家,他到底是为何而去的,如果是伊胜那家伙暗中搞鬼,我是决心要为他报仇的,没想到刚才一时激动,居然忘了!”
墨小白立马跳了起来,指着那镜子问:“喂,刚才忘了问,还能不能再问一次了?这可是为老人家报仇的大事。”
阿九面色不变,冷冷道:“我不管你们报什么仇,总之机会只有一次,现在已经没有了。”
杨晨也反应了过来,上前怒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走阴差本来就应该是帮助人的,现在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亏我爷爷还跟你师傅认识,你如果做不了主,现在就叫你师傅上来问问,我们不跟你啰嗦。”
阿九冷笑道:“亏你说得出口,你以为我师傅是什么,你随叫随到?阴魂在地府里都是希望得到安息的,如果我们阳间的人什么事都搞不定,处处都要过阴去问,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哼,我看不如直接死了,自己去阴间问吧!”
他这几句话说得倒是有力,杨晨和墨小白同时语塞,我看着阿九不由点了点头,他说的对,如果自己什么事都搞不定,都指望着去问已经过世的人,那当真是废物了。
“好吧,你的意思我们已经理解了,还是那句话,多谢阿九兄弟今天帮忙,我们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这样已经感激不尽了,那我们就告辞了。”
我说着对阿九展颜一笑,从身上取出五百块钱,放在桌子上。
“阿九兄弟,你别嫌少,一点心意。”
阿九低头看看那钱,皱了皱眉,说:“这钱我只留一张,其余的你带走,我师傅的规矩,走阴是为了积阴德,帮助人,不能多要钱财,否则天长日久,人就会变得贪婪,一百块,足够了。”
说着,他从那钱里面抽出一张,脸孔上露出天真的笑,说:“师傅爱喝酒,这样下次我就能买些酒送给他喝了。”
我莞尔一笑,问阿九今年多大,他犹豫了下,还是告诉了我,他今年十五岁。
十五岁,我看着他,不知怎么,想起了我和他一般大的时候,所发生的一切,不由心中满是亲切,烛光下,阿九脸上挂着一丝稚嫩,却是一直板着脸,我再次笑了,不管他表现的如何成熟冷静,他始终都还是个孩子,虽然,我也只比他大个三四岁。
墨小白从后面伸出手来,嬉皮笑脸地说:“小弟弟,有没有红绳?”
他还没忘了这事,阿九看了他一眼,却一声没吭,转身就走进旁边屋子里,随即再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条红绳。
墨小白开心的接了过去,于是我便再次和阿九告别,我们三个人走出屋子,阿九跟在后面,杨晨指了指门口,我明白他的意思,回头看看阿九,阿九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道:“出去的时候,不必钻狗洞了,因为刚才过阴,忌讳开大门,师傅说过,身上不干净的人,容易从外面带进来东西。”
他这话说的毫无顾忌,我抬头看了看杨晨和墨小白,心想他说的还挺对的,我们这几个人,身上估计都不大干净。
阿九上前打开门,邵培一还在门外站着呢,听见声音忙回头问我:“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走出了门外,阿九在里面静静的站着,忽然对我说:“等下次你再来找我,我一定会成功。”
这个孤独坚韧的少年说完,便关上了门,只听里面传来两声狗叫,就再也没有声音了,一阵寒风掠过,周围重又恢复了寂静。
我定了定神,低声问邵培一,刚才有没有发生什么情况,他摇了摇头,表示一切正常,我才松了口气,挥手示意,和他们一起,离开了这诡异的小屋。
走到村口,我回头张望,那小屋里面仍然闪烁着微弱的烛光,我想,对于那个阿九来说,今天大约也是个特殊的日子吧。
这次的经历,喜忧参半,杨老先生带给我的不仅是解惑,还有更大的疑问,但是回到杨晨亲戚的家中,我却在脑海里反复思索着一个问题。
连杨老先生都一见就认出的钟馗骨,司徒先生居然会不认识么?
回想我见到司徒先生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我忽然觉得,这位爷爷口中神奇的阴阳师,能够给予我帮助的阴阳师,似乎,并没帮过我什么忙呢,每次问起什么事,都是含含混混,难道,这是他以前被称为什么天机先生的时候,所留下来的后遗症么,什么事情都怕泄露天机?
不,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爷爷也就不必让我来找他了,还有,他在猫奴事件,以及一系列状况的表现中,我能感受到他的能力,还有他的神秘。
看起来,爷爷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呢。
黑夜寂寥,星光黯淡,我在黑暗中辗转难眠,一手枕着头,一手无聊的把玩着血玉扳指,看着那血刺之上微微闪烁的红芒,心中思绪万千,这韩家的禁物啊,如果你真的有灵性,能否提示我一下,下一步,我该怎么做?
旁边传来墨小白熟睡的鼾声,大约也只有他这没心没肺的孩子,才能在这个时候睡着吧,杨晨和邵培一虽然没有出声,但我知道,他们多半也睡不着。
墨小白口中含糊的说了句梦话,翻了个身,那已经缩小的钟馗骨便从他的领口露了出来,在黑暗中,闪烁出一层奇异的光来。
第二天,我们几人便离开了这村子,不料走出村口的时候,阿九居然静静的等在那里,我纳闷的走上前,阿九便对我说,昨天我们走后,他亲自下去了一趟,问了关于杨老先生的死因,还有他临时走没说完的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喜出望外,没想到他还有这份心,昨天那么干脆的拒绝我们,却在我们走后自己悄悄的去帮我们。
阿九却说,他并不是特意去帮我们的,而是去看师傅的,刚好杨老先生也在,于是他就顺便问了一下而已。
这倔强的少年,虽然嘴硬,心底倒是善良,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
然而接下来,阿九却对我说,他虽然帮我问了,但是杨老先生却不肯说出实情,他要阿九转告我,人的生死是早就注定的,这件事虽然是因那个厌胜师伊胜而起,但却怪不到伊胜的身上,让我不要为他的事费心费力。
杨老先生还说,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保护好钟馗骨和轮回镜,因为现在这两样东西已经现世,觊觎之人一定不少,而且,那钟馗骨恐怕是有人故意让我们拿到手里的,否则一定不会这么顺利,让我们千万小心。
我听的心头发寒,又问阿九:“杨老先生是否说了,那轮回镜是什么东西?”
阿九点头道:“杨神仙说了,那镜子就是前次,你曾经带回来的那个东西。”
我曾经带回来的?我微微一愣,杨晨在旁抢道:“我知道了,爷爷说的,一定是上次咱们在学校找到的那面银镜,小天,你可千万保护好,别让人抢了啊。”
我不由愕然,急忙转头看向邵培一,那面银镜是他费力要找的东西,但是,现在那银镜已经不在我们手上了啊!
邵培一呆呆的看着我们,目光里满是惊诧……
原来之前我们在学校里面找到的银镜,就是杨老先生口中的轮回镜。
但是,这镜子现在根本不在我们手上,而且那也不是我们的东西,为了制止黄七太爷和蛇族的争端,邵培一早已经把那东西还给了蛇族,现在杨老先生突然说让我们要保护好那镜子,怎么保护?
还有,这见鬼的轮回镜,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啊!
阿九说,杨老先生就说了这么多,以后的事,他也帮不了我们了。
说完,阿九便转身走了。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对于这镜子的出世,我和邵培一,还有杨晨,都是亲历者,虽说曾经见识过一点这镜子的神奇之处,但毕竟不是很清楚,按杨老先生的说法,这镜子,竟然是和钟馗骨一样重要的东西,而且上一次,伊胜也在千方百计想抢到手,如此看来,这个什么轮回镜,还真的是件了不得的宝物呢。
墨小白没有见过轮回镜,满脸都是迷糊,我们也没人跟他解释,邵培一的眉头更是拧成了一个大疙瘩,看着我说:“小天,那个镜子要真是很重要,我心里倒是担心……你说那家子蛇精,会不会借此来作乱?”
我想了想说:“他们会不会作乱,这个很难说,但是你想,据他们说,那镜子是他们的镇洞之宝,如果想作乱,恐怕也不会等到现在,其实我更担心的是,那蛇精家族,能守得住那镜子么?”
邵培一神情一动:“你是说,可能会有人去抢夺那面镜子?”
我点头道:“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我想,咱们现在应该马上回去,嗯,大概有这么几件事要办……”
他们都围拢了过来,我在心里把这些事捋顺了一下,才开口道:“第一,钟馗骨,小白我不管你是马上回家,还是通过别的方式,要立即和你家里取得联系,首先确定你家的钟馗骨是否丢了,是怎么丢的,丢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问清楚之后,让你家里可靠的人来把钟馗骨接走,我相信,以你们家族的能力,一定能保护好钟馗骨,如果另有不可预知的变故,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墨小白少见的一脸严肃,满口答应,我又转向邵培一,对他说:“第二,轮回镜,咱们回去之后,你马上去见蛇族的人,查问轮回镜的事,如果已经有人出手抢夺,咱们必须参与帮忙,要是已经被人抢走,那咱们再一起研究下一步计划。还有,你记得和南宫飞燕一起去。”
邵培一也是神色凝重,重重点头,我最后又看向杨晨,说:“最后一个任务,你留在老家,保护好鲁班天书,必要时,多来找阿九,问问你爷爷的意见,有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来城里找我们。”
杨晨道:“放心吧,我已经把鲁班天书从头到尾的背了下来,藏在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那个伊胜如果再来,就算弄死我,他也拿不走天书。而且,只要给我一年时间,我绝对能把鲁班天书融会贯通,学个八九不离十。”
我点了点头,再次看看他们,郑重说道:“哥几个,我想也是命运把咱们凑在一起,你们三个是鲁班传人,萨满传人,天师传人,按照司徒先生的说法,你们都是玄界中人的后代,禁忌师虽然属于中立,但也是正义的一方,所以,我希望咱们能拧成一股力量,在这一次玄灵两界的争斗中,发挥出咱们的能力,尽力去维护世间的清平。”
杨晨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有些激动,大声道:“放心吧,禁忌师是老大,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邵培一较为老成,点头道:“不瞒你说,关外总堂派我出来,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是有这方面的用意,关于玄灵两界的事情,我爹也跟我透露过一些,现在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想,咱们也该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墨小白看看我们,却是一脸的迷糊,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学着杨晨的语气说了句:“表哥,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反正我就听你的,你说揍谁,我就揍谁!”
看着他们,我也是热血上冲,只觉一阵激动,大声道:“好,那咱们事不宜迟,杨晨,现在给你个任务,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们用最快的速度回去?”
杨晨瞪大眼睛道:“大哥,最快的就是火车了,我们这地方,也没有飞机呀。”
我笑了笑,敲了他脑门一下说:“笨蛋,亏你还是鲁班传人,我的意思是说,尽快回到你家,然后好马上赶车回去。”
杨晨恍然大悟,忙看了一眼时间,也拍了一下脑门说:“好,办法肯定是有,你们看我的吧,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过就是不知道,你们胆子大不大?”
邵培一笑着给了他一拳,道:“你小子就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办法,还要胆子大?”
我也笑道:“就是,你看看我们几个,哪个是胆子小的人?”
杨晨拍了下手说:“那就好,接下来,我请你们感受下什么叫风驰电掣……”
在我们好奇的目光中,他也兴奋起来,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几张符咒,走到那个电动三轮旁边,蹲下身去,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比比划划,随即把那铜钱和符咒贴在电动三轮的三个轮胎上,食中二指并在一起,在轮胎上各自指了三下,转头笑道:“大功告成,三位老板,请上车吧。”
墨小白第一个跳了过去,低头绕着电动三轮看了一圈,奇怪道:“不是吧,这就是你的法术?这待会轱辘一转,不就都甩飞了?”
杨晨傲然道:“扯淡,要是甩飞了,我就把你们三个都背回去,敢不敢打赌?”
“好,打赌我喜欢。”墨小白拍手道,“那我就赌,要是甩不飞,回头我请你们吃饭。”
邵培一也笑道:“说好了,请吃饭就是吃饭,你可不许弄一堆鬼来让我们吃。”
墨小白撇嘴说:“美的你啊,我就是请你吃鬼,你也得能吃得下才行啊。”
我摆手道:“吃得下也没用,消化不了,回头也得闹肚子……我说杨晨,你确定这玩意真行?”
杨晨拍了拍胸脯,示意没问题,于是我们三个将信将疑的上了车,杨晨坐上驾驶位,发动车子,回头警告我们说:“都听好了,坐稳了,待会无论怎么样,谁也不许跳车!”
我哭笑不得,挥手道:“你就赶紧的吧,别说你这车,神兽我都骑过,我还真想看看,你这风驰电掣究竟有多快……”
我话音未落,杨晨喊声好嘞,这电动三轮便立即启动,我刚刚抓住栏杆,只听这车发出一声岔了音的怪叫,随即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
墨小白妈呀一声,我们三个在车上身形同时一晃,差点就摔倒在地,只见这车跟疯了似的,一溜烟的就跑了下去。
这大冷天的,迎面的风嗖嗖往脸上刮,跟刀割一样的疼,道路两旁的景物飞速后退,目测这速度起码得上两百迈,而且这路本来就有点颠簸,这速度一快起来,更是不管不顾,我们三个死死的抓住车边,颠的是七荤八素,感觉五脏六腑都快震出来了,墨小白吓的更是大喊大叫,要不是邵培一和我死死抓住他,估计他真得当场跳车。
好在现在天寒地冻,又是大清早,这一路上基本没遇到什么人,偶尔有几个倒霉的在路上看见我们跟疯狂过山车似的,也早吓的跳到一旁,眼睛都看直了。
索性这段路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前面说了,也就十多里的路,按照这个速度,大约也就是不到三分钟的样子,前面远远的就出现了一个村子,正是杨家沟。
这里的路却是平坦了下来,我们很快到了村子口,杨晨才喝声“住”,收了法,这疯狂三轮才嘎吱一声停了下来,巨大的惯性差点把我们真的甩出去,一个个的瘫软在车里,墨小白再也忍不住,趴在车边就哇哇的吐了起来。
杨晨哈哈大笑,跳下车得意地说:“怎么样,我这神行法还不错吧?”
我从车上翻了下来,有气无力的说:“是、是不错,去时候半小时,回来、回来三分钟,都、都快他妈的赶上动车了……”
邵培一在旁边捂着胸口,瞪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墨小白把隔夜的饭都吐出来了,这才缓了过来,开口骂道:“你这家伙,要死啊,这要是再飞一会,我非吐你一脸不可。”
杨晨耸了耸肩说:“嘿嘿,刚才是逆风,你吐也是吐你自己身上……”
我好不容易平定了胸口翻腾的难受劲,直起身说:“行了,回来就行,杨晨,回城的客车还有多久到?”
杨晨看了下时间,得意道:“我早就算计好了,你们在这等着就行了,还有大概五分钟,客车就到了,嘿嘿,要不是我急中生智,想出这个法子来,你们就得等下午两点的客车了,那样的话,就还得耽误一天。”
我点了点头,刚好还有点时间够我们三个休息一下,这刚才颠簸的头晕眼花,觉得心都快颠出来了,要是直接再上另一个车,恐怕还是得吐。
五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客车真的从远处缓缓开来,喇叭不断鸣叫着,我拍了拍杨晨的肩膀,对他说:“好兄弟,我们这就回去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忘了,杨老先生已经去了,你现在是唯一的鲁班传人,这门神奇的法术,一定要好好的传扬下去。”
杨晨重重点头,眼角却已经不知不觉中湿润了,目送着我们三人蹬上返程的客车,墨小白对着窗外一个劲挥手,杨晨却是久久不去,直到我们缓缓离开。
看着杨晨在车下孤单的身影,我在心里默念:兄弟,好好保重,等你真正学成鲁班天书的那天,我随时都等着你,加入队伍……
在路上的时候,墨小白就给他家里打了电话,问了钟馗骨的事情。
墨小白对我们说,他家共有叔伯三人,他父亲本是老大,但前些年离奇失踪,到现在袅无音讯,受此打击,他爷爷这些年一直重病卧床。而他二叔天生是个哑巴,在家族里没什么地位,一直独自住在祠堂,打扫庭院,是个闲人。
所以,他家里现在是三叔当家,他们的家族里人不少,但大多都是旁支,只有他们家一脉才是嫡传,而且执行的是长者为尊,按理说他爷爷重病卧床,不理家事,理应由他父亲接任族长,但是他父亲早年失踪,二叔又是哑巴,于是现任的族长之位,就落在了他三叔的身上。
这个电话,墨小白正是打给他三叔的,我原以为他要问他母亲,墨小白却说,自从他父亲失踪后,母亲没几年就回了娘家,来往很少,这些年,他一直是跟三叔长大的。
不过在电话里,墨小白并没直接问关于钟馗骨的问题,而是磨磨叨叨的跟他三叔唠起了家常,一会问问这个堂叔,一会问问那个表弟,连三叔丈母娘家的狗都问到了,几乎把家里所有人都问到了,最后绕了一大圈,他才慢悠悠的问起了他二叔。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不过墨小白对着电话嗯嗯啊啊的一阵点头之后,就挂了电话,抬头对我们说,完了,家里出事了,他二叔一个月的一个晚上遇到袭击,现在还没出院呢。
邵培一脱口而出:“那肯定是在那天晚上钟馗骨被抢走的,你家里人怎么一直没告诉你?”
墨小白瞄了他一眼说:“你傻啊,这钟馗骨在那老太太家已经一年多了,我二叔遇到袭击才一个多月,怎么可能是一回事。”
邵培一“啊”了一声,不好意思道:“我还真忘了这事了……”
我想了想,问墨小白:“那你怎么没提钟馗骨的事情,问了那么多人,一句正经话都没说。”
墨小白吸了吸鼻子说:“我心眼多啊,你想,我出来才将近一年的时间,钟馗骨都丢一年多了,我却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这说明啥?说明我们家里人早就知道这事,所以我才挨个问,就是想知道,在我离家的这一年里,家里每个人都什么样,发生了什么没有,这样才好判断是不是我们家有什么内鬼,最后才问我二叔,那是为了降低我三叔的警惕性,以免他怀疑什么。”
墨小白得意地笑了笑,我和邵培一对视一眼,都有点惊讶,这么久了还真没看出来,墨小白这稀里糊涂的人,还有这份机灵劲,不过,他跟自己三叔说话,用得着这么兜圈子吗?
墨小白见我们奇怪,解释道:“你们是不知道我家的情况,别看我是我爷爷的长孙,但是当家的是我三叔,他一向不喜欢我,我知道,他是想让他的儿子,也就是我堂弟,继承这份家业,其实我不在乎,但是他就总是防着我,有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所以,刚才我才故意绕了一个大圈子,而且我跟我二叔其实最好,但是表面上我一直疏远他,刚才最后问他,也是这个原因。”
我和邵培一再次露出惊奇的表情,谁说墨小白缺心眼来着?这小子一点也不傻啊,外表迷糊,心里却是比谁都明白。
邵培一点头道:“我明白了,其实你的真正目的是想问你二叔,因为你二叔是看守祠堂的,但是又怕直接问引起你三叔怀疑,所以才拐弯抹角的,行啊小白,够聪明的。”
墨小白嘿嘿一笑:“这也没啥,是我妈走的时候,悄悄嘱咐我的,要不,我哪知道啊……”
我沉默了下来,看来墨小白家里面的情况还挺复杂,可是刚才他打的这个电话,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不等我发问,墨小白已经叹口气说:“这次真是后院起火,你们不知道,我二叔虽然不会说话,但他的本事,在我们这几代人里面,那是绝对排在前几名的,能把他偷袭打伤,而且在医院已经躺了一个月,这说明他的伤一定不轻,同时间接的说明了,那个袭击他的人,一定很厉害。”
墨小白又说,他二叔一直住在祠堂,几十年没在江湖上行走,要说他有什么仇家,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那就是对方是冲着钟氏祠堂来的。
但是钟氏祠堂里面,除了祖先牌位之外,并没有其它的什么值钱的东西和宝贝,要说有,也就只有这个钟馗骨比较特殊。不过正因为这是当年钟馗肉身之骨,虽然有诸般灵验,但钟氏族人从来不敢动这钟馗骨分毫,试问,谁敢拿老祖宗的头颅出去四处嘚瑟呢?
那么这样一分析,就能大概得出结论,有人觊觎钟馗骨,要强行抢夺,但可惜的是,钟馗骨早已经不在钟氏祠堂,却在千里之外的平山城的一户人家藏着,那暗中想要抢夺钟馗骨的人,自然是扑了个空。
墨小白越说越是慌乱,最后车到中途,他就急着要下车,说是要马上赶回家,别人他可以不管不在乎,但是他二叔受伤了,又是因为这钟馗骨,他做为钟家长孙,必须立刻回去。
我和邵培一怎么也没能劝住他,想想着又是个真正要紧的事,于是只得答应了他,但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处处多长个心眼,先保护好自己,再去想别的事,而且,最好是悄悄回去,不要声张,先和他二叔取得联系,摸清楚状况再说。
墨小白把我们的话一一记住,就在中途下了车,转车回老家去了,他的老家要比杨晨家还远,从这里回去,差不多得坐十个小时的车。
我们俩看着墨小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车下的人群里,不知为何,一个疑惑悄悄浮上心头。
既然墨小白的老家那么远,他好端端的,跑到平山城去干什么了?
我看了一眼邵培一,他也刚好转过头来,从他的眼睛里,我似乎也看出了一丝疑惑,而且从墨小白刚才显示出来的分析推理能力,根本和他平时傻乎乎的样子判若两人。
难道,这墨小白竟是个深藏不露之人么?
邵培一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孩子本性挺好,别多想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啊,我们这些人,个个都是背负了家族的秘密和使命,就算有的时候在人前做些隐藏,那也是无奈的举动,我相信,墨小白绝对不会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因为人的天性是掩饰不住的。
此时此刻,我也只能默默祷祝,希望小白回到家里后,能一切顺利,查出一切幕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