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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听了这位萌兄弟的叙述,感到不可思议。观察他的脸色,切他脉相很像是中毒,但仅凭切断、望诊又不好推断具体中的是那种毒物。他本是学过西医的,知道这得靠化验才好得出确定结论,于是给他开方子,建议送地方大医院看视。
那兵见他一脸严肃,知道情况不容乐观,害怕起来,问他自己的症候至于如此严重么,不是民间传闻中了尸嗀之毒服些苍术汤子艾叶汁子就能解过吗?
军医不屑回答,只是厉声责备他不该质疑自己的判断,警告他如果不听从自己,后果将会很严重。
那兵讪讪地不敢再多问。不过他很努力地回忆着啥。嘴里连连嘟哝,说奇了个怪,那娘们儿明明是死的——那声喊叫打哪来的哩?
军医听他又提起这段,心底那本已不大在意即将消弭的疑问猛地被放大开来,想对呀,按照常理这是不能够的呀!不禁好奇起来,留了个注意。
他瞅了个空闲,访问了几个当事的兵。几个兵说当时光顾抢救那位中了脏的弟兄了,以为他不过是被尸首肚子里窝住的那口残气喷着(这种事也常见),气闷住了。又仔细验看尸首,的确是死挺了的,加之——嘿嘿,那管事人又塞过了几枚银洋,说为中脏兄弟诊视用,大家见那兄弟正悠悠醒转,料无大碍,就草草放那些人过去了。其中究竟有啥蹊跷,大家也没顾上多思量,想来是人们听错了,应当是旁边送葬人群里哪个遭瘟的女人哼唧了那么一声吧。
军医没问出个结果,只好把那注意暂时抛开了。
又过了一阵子,那位弟兄托人捎信,请军医过去一趟。他正想问问他的病情,就提了些果子去了。
那位兄弟显然还未好利落,气色依然不好,精神也不大振奋。见面先把去大医院查验的单子给他看。
他接过来一瞧,大吃一惊,咋!汞物中毒?你该不是以前吃了些什么不好的食物,接触了些什么不好的东西吧?弄出个这般状况!
那兄弟仔细回忆,说不会,自己平时吃啥碰啥很规律的,自那次被尸气喷倒前身子骨结结实实的,连个伤风流涕都很少的。
看来这和那次被尸体喷气有莫大关联噢!
军医这次决意细细调查一番。
他首先打听到,那天行白事的那户人家就住在距离军营十五里的镇子上。他再打听那家埋儿媳的细节,被问者嘿嘿冷笑,说他家家业大,媳妇娶得起更死得起,这几年已经埋掉了三个儿媳妇了,军爷您莫不是打问他家最近埋的那个吧?
军医请他说说,那人又是几声冷笑,说不消说啥了,那媳妇和前两个一样,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孩儿,都是一般无福消受的命,都是眼看怀了身孕就得了个脾肿蛊胀的毛病一命归了阴。嘿嘿!造孽,下一个不知轮到哪家可怜女孩儿哩!
军医听他话里仿佛又话,接着问,人家只是冷笑,再不多说什么。他明白了,这家人怕是平素里人缘不大好。
他见刚刚起手调查就遇到阻滞,热情大打折扣,加之工作繁忙,时间一长心劲也就慢慢泄掉了。
那位中毒的兄弟终究因为身体原因退伍了。军医和几位把兄弟去为他饯行。临走不舍,他拖着虚淘淘的身子喝了几杯。大家阻劝,他一副愁肠百结的样子。军医心下惨恻,说兄弟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吗?尽管回乡调养去吧,我们弟兄有闲时少不了去探看你。
那兄弟说自己倒真有件不放心的事要托付给众兄弟,就是自己那未过门的媳妇娘家有个弟弟,在驻地附近一间纸扎铺子里学徒,平时都是自己在照应他,自己退伍还乡后,这后生子从此便失了看顾,能否——
嗨!大伙儿打断他的话:你那弟舅就是我家弟舅——呸呸!不叫话!咳咳,就是我们一般的兄弟嘛,今后自然该由我们照顾!呵呵......
军医几个人吧吧拍了胸前骨,做了保证,要他打消顾虑,放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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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几个人对兄弟的准内弟许下眷顾之诺,从此便时不时去那间店铺看看他,嘘寒问暖自是不用提,见他生活清苦,每每带些钱物来塞给他。
那小伙儿倒也伶俐,别看岁数不大,那一张嘴巴说出话来却老道得很,一张一闭哥哥们长哥哥们短,说你们吃粮当兵的辛苦劳碌攒那么点俸禄还撇一部分出来帮衬我,真让我感激地不知说啥好哩!兄弟年纪小,还没磨砺出个大成色,眼下暂时无以为报,可一把子气力还是有的,往后哥哥们出门子有个肩扛手提的苦累,千万来找我代劳呵......
军医几个嘴里嫌弹他一个屁大娃娃能做啥,还是老老实实学那手艺好些。心里却很受用,觉得这孩子一只小手爪儿抓挠得人心坎儿痒痒的,怪舒服哩!从此把他看做了个连筋兄弟,照顾起他的生活来不分巨细。
一天,军医出任务回来,在街上遇见这位学徒兄弟和个年貌相仿的女孩子并肩在走,心里一阵怏怏。他记得自己去那铺子里十次大概得有八次见到这女孩儿,人长得倒是不丑,不过见她那副眉目含春的样子别是个花痴子噢!那可不好招惹,得替他仔细访访。
于是军医再去铺子里时,装作无意,向老板打问了几句。
老板连道嗨声,说那女孩儿就住在附近,人嘛,倒也清白,只是家世太让人糟心:原来一门四口,做淘井工人的父亲和大哥去年干活儿时撞见了井鬼,丢了性命。如今只剩下她和半瞎的老娘一块儿艰难过活。自己同情她的不幸,把她介绍到隔壁一间绣坊做了时工。她感激我,放了工或得了空就过来帮我店里做些杂活,我也不让她做累的,一般都是跟了出去采料的店伙,为他们打打下手什么的。
原来如此。军医听罢心里也泛起了同情。觉得这种人家实在可怜,行善积德计,自己将来遇见能扶助她们的机会也是该伸一把手的。
谁知老天很快就给了他这个机会。
某天,那位学徒兄弟一脸急惶地找到他,说那女孩儿母亲得了急病,昏倒了,想送医家里又没钱,求到了自己头上,他第一个想到了做医生的兵哥哥......
军官没等他说完就抄起家当拉他出了门,让他引领着赶往那女孩儿家了。
到了女孩儿家,诊视一番,病人其实没大毛病,不过是如今所谓的低血糖致厥。紧急处理一番便恢复了正常。母女俩对二人感激涕零,尤其老的,一口一个救世活菩萨地称呼他俩,弄得俩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母女俩感恩于军医的施救,别的稀罕物得不来,从此以后像从嘴边抠攒几粒鸡蛋,聚少成多,够了一篮子就给他提过来这种力所能及的心意还是让他领受了不少回。
军医深感她俩过活不易,强拒不了,有些急火地要求她们保证下不为例,俩人更加钦敬他,不时过来看问,一来二去的竟和他熟稔如故交。
母女俩探看军医次数多了,让他觉得来而不往失礼数,便抽了个空闲,提了礼物,叫上学徒兄弟登门回拜。
母女二人一副喜从天降的样子,慌忙接待。军医说大家已经熟识了不必客气,坐着拉拉家常便当叙礼了。
提到拉家常,女孩儿母亲是位好手。生活的苦难、岁月的磨砺让这位老年妇女的舌根早和她那性情一样变得坚韧异常。她一张口,竟让三个人没了插话的余地。
军医和学徒兄弟听她尽扯些稀奇古怪的话头,不免听得津津有味,感觉真是大长见识。
慢慢地,老人提起自己丈夫和儿子的遭遇来,更把俩人唬得四只眼睁圆了两双。啊——这也太吓人了!光听就让人出了一身白毛汗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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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去年的事了。当时,这家的两个男丁,即女孩儿的父亲和哥哥包了乡间一片园子里一口老井清淤的活计。俩人黑水汗流地干了七八天,由于那井淤堵得实在太厉害,只清完了一小半。俩人心忧工期,就想着以后几天晚上就不回家休息了,宿在井边,挑灯,加班夜干,反正身上那把子气力也使不到别处,落个长使劲,多出活儿好了。
爷儿俩就那么着又干了十几天,最后一个夜晚,终于从井底一个角落抠出了新土(意味着井已经清到底了)。俩人欣慰起来,凭经验,下面也就剩再清出大几十筐淤土的工作量了,交活儿就在眼前。下一步可以和园主人商量,要么结工钱,要么接着干出水(枯井清底后继续下挖,直到挖出地下水)活儿了。
谁知接下来爷儿俩竟遇到了麻烦——在清开最后一堆淤土时,赫然见井底脚露出一个窟窿。这窟窿早先是被那堆淤土挡着的,露出后灯光竟照不见底,黑幽幽的,仿佛很深。
爷儿俩犯了愁,因为按行规,淘井人干活时必须把井壁搪“瓷”了才行,为的是将来一旦井底泛上水来不至于像褪裤子般地把井泡垮。眼下,面对这黑窟窿,没法子,填呗!
谁知,填了半宿,俩人甚至把业已运到地面上的淤土又重新背下来百十筐,依旧没能满足那窟窿的“胃口”,它就像一头饕餮无餍张开着的嘴巴一样,黑洞洞的,期待着下一批“食料”。
爷儿俩气馁,停下来开始嘀咕,莫非这是个盗洞?很有可能哩——园子旁边就是本乡大财主封家的墓园子。封家先人十几代都埋在这里。一个个墓券随葬据说都丰厚得很,不知有多少想发死人财的“墓拱子”(盗墓贼)对这片坟地垂涎三尺哩!如果......
俩人正在乱猜,突然,一声婴孩儿的啼哭声悠悠进入了俩人的耳朵。他俩甩甩头,侧了耳朵仔细听听,声音又消失了。
爷儿俩起了迷,怀疑自家累坏了,生了幻觉,要不就是左近有人抱了婴儿路过,啼哭声传到了井下?不对呀——那哭声明明带着“瓮”音儿。莫非——
俩人满腹狐疑地把目光盯向了那黑窟窿口。趋身靠近点儿,一股霉潮味儿扑鼻。仔细倾听,里面似乎有丝丝风响。咦——刚才那婴孩儿的啼哭声好像从这里面传出的哎!
随后俩人仔细分析一番,又觉得不可能,除非这洞子通往一处活人能呆住的地方。
想到这里,爷儿俩决定莫再耽搁,先忙完活计要紧,哪里有婴孩儿,任他哭去吧,反正有人照管就是了。总之碍不了咱爷们啥事。
可他俩还没支起腰杆,那哭声忽地又起来了。这次听得切真,的的确确是从脚边这个黑洞子里传出来的!
儿子放下工具,关切地俯下身子谛听。为了听得更清楚,他掣头带肩地小半截身子探进洞子里了。
父亲在一旁焦虑地询问听到啥了、能看见啥吗。儿子含混答应,说黑漆漆一团看不见啥,拿过灯来吧......
父亲刚要转身去提灯,猛然间听儿子惨叫了一声,他急忙回头,就见儿子几阵抽搐,身子随即软成了一根面条。他急忙抢过去,把儿子拉到井底中央。拨转他的身子,见他早没了声息,两只眼珠子耷拉在了眼眶外边,整张脸皮血乎溜啦的......
父亲大惊,整个身子僵住了,脑中空白一片。趁他没缓过神来的当儿,两团黑黢黢的影子已经夺出那黑洞口,冲他兜头扑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两根硬如钢钩的物什已戳进了他的眼睛。在随之袭来的剧痛下,他惨叫一声,死了过去......
——俩仆地不起的人被发现抬到地面上时,儿子已经气绝,父亲还存有一丝丝气息,他堪堪向急火火赶到跟前将耳朵贴近自己嘴边的老婆叙述完事情经过后,头一歪,也追着儿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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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淘井的父子让井鬼害了命,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四下震恐。那园子的主人慌忙用个磨盘盖住井口,上面填盖了厚厚的土,一时间,人们再不敢接近那园子,园主人后来干脆把它荒废了起来。
......
军医和学徒兄弟听完心里凉凉的,嘴巴里也在倒抽气。都说其实可以报官究一究的,看看到底是不是盗墓贼做的怪。听说盗墓那行当最善掏洞子的,他们寻找枯井一般是要施用“地攻天”(一种挖盗洞的方法,即在目标墓葬旁挖个竖直深洞,约莫到了位置即横向掏挖。到了目标墓葬下部再往上挖,为的是避开墓里危险的反盗墓机关——这种方法费时费力又极担风险,非具有丰富经验、无限耐心的盗贼团伙儿做不来)的,这样可极大减少工作量......
女孩儿母亲叹了口气,说报官去勘究势必要碍妨着封财主家阴穴的,这可不得了!慢说咱个孤门小户的穷苦人家,就是一般有点势力的乡绅也轻易不敢的。
军医疑惑,这封家真有那么大势力?老人一张善言的嘴巴便又展开了另段话题,夹叙夹议,忽而激愤、忽而滑稽、忽而神秘地介绍起那封家的历史来。她说的当然大都是传言。
原来这封财主家往上数数辈都是吃刑狱饭的,现如今只留下根独苗,也就是人们常提的封家少爷。这少爷名号其实早该升级成老爷的,只是由于他爹那辈名头太大,后来虽然身死,却把个“老”字也一把抓随了去,没让他继承。哈哈——老人家这里开了个狡黠的玩笑,人们之所以拗不过口来,只是由于他那老子刚死不长时间,一时还不大适应罢了。
军医俩人饶有兴味地听着。老人此时往地上啐了一口,换了副厌恶的口吻:提到他那刚死不久的老子,其实早就该死!不过——他最后死得倒也挺解人心恨!
——那封家故老爷名义上是被国民政府论以汉奸罪名处决的,原因不过是鬼子在时他不顾民族大义认贼作了父,在沦为鬼子占区的家乡任了伪职——这本不足以招致他光复后被逮获诛,凭他的身家完全可以落得个捐(贿)财免死(他实际也如此做了)。只怪他平时民愤太大,最后连那些国府接收大员们都摄于民意没法保他一命了,只好把他“交还地方刑处”。
嘿嘿!哪里是什么“地方刑处”呦——走在押解的中途就被闻风等待的仇家乡老劫夺了去,人山人海围了个圈子,以其人之道还以其身,让他也尝受了遍“熟剥”——
老人家说得喉咙发干,让女儿倒来杯水,仰头喝着。
啥叫“熟剥”呵?军医二人正听到要紧处,眼睛发亮,探着脖子求她千万要往后仔细说下去。
老人喝罢水,换了副戏谑口气:那封老头儿曾祖那辈儿往下传过专祸害人的一门手艺,就是一种剥人皮的酷刑。这刑罚冲着那些巨奸大盗去施行倒也无可厚非,可他家人偏偏恃着官家差拨,把这种惨无人道的手段使用在那些普通罪犯、交不起捐赋下狱的乡民甚至抗敌义士身上。还细划出两种手法,即“生剥”和“熟剥”。
“生剥”,说出来人们大多熟悉,就是把人先弄服帖了,小刀子剔开颈后皮肤,再换了弧形刃口的快刀,连刮带扯,褪衣服似的把人皮子渐次剥下;“熟剥”么——复杂点——
军医和学徒兄弟见她又想喝水,不劳她张口吩咐女儿,一个转身就给她盛来一杯:您别歇口哇!接着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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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各位朋友长时间来的不舍关注!本人未能一一答礼,望谅,望谅!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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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喝了水,笑笑,说你俩听我讲讲那封家老爷当日受的苦楚就知道“熟剥”是咋回子事了,呵呵,人们依法行事,严格按着他平时加到别人身上的步骤,分毫未差哩:先支起个木架子,正底下挖个坑,把封老爷下半截身子埋进去两个臂膀绑在根横木上,使他只好上半身动弹脚下却移动不了分毫。然后用把刀子把他头皮挑破个口子,额头至后脑海用条两端开口的獾皮口袋的一头紧紧箍住,另一头两角吊在头顶上方的木架子上,最后从口袋敞开的上端口子往里注“沉水”(水银)——那物重呵,眼瞧着就往他皮底下沁!沁呀沁——周围人们平时常见他施为,早约莫好了工夫,也就小半天——几个汉子过去给他松了身下的土,解了绑绳,冷不丁照顶门泼一瓢冷盐水。老小子猛地受盐一杀,尖叫一声,哧溜——完完整整一架没了皮、筋肉嶙嶙的身子便跳出了皮套子!竟不带一缕血丝——那剥褪下来的皮子随即收缩,渐渐成了幼童连体衣服般大小,眉眼口鼻宛然,毛发一根不落......
军医和学徒兄弟直听得目眩神迷,难以相信世间还有这等奇事、这般惨事。
老人最后斥骂当下世道多邪,奸宄居然堂皇于市。那封家本该被施个家产抄没的惩罚的,谁知人家善于迎合卖放,惯于贿赂公行,最后竟得了个“既弃近咎,不伐元罪”的发落。
从此,也算是这家的“疯婆子”(封家老爷的老婆)挣扎有术,竟使得他们一家子风波不起地恢复了元气,近来又见神气起来了......
军医两个听着,心里又灰沓沓地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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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油炸大丸子 时间:2014-07-04 08:38:00
@燕北烈风 805楼 2014-07-03 10:5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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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听了这位萌兄弟的叙述,感到不可思议。观察他的脸色,切他脉相很像是中毒,但仅凭切断、望诊又不好推断具体中的是那种毒物。他本是学过西医的,知道这得靠化验才好得出确定结论,于是给他开方子,建议送地方大医院看视。
那兵见他一脸严肃,知道情况不容乐观,害怕起来,问他自己的症候至于如此严重么,不是民间传闻中了尸嗀之毒服些苍术汤子艾叶汁子就能解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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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手机上跟帖的评论,从手机上看不到,是吗?噫——鬼版这样改法显然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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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听女孩母亲念叨封财主家先人的种种不是,不免对这家人心生嫌恶。嫌恶就嫌恶,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后来仿佛是神差鬼使般,竟让他得了个机会成了这家人的座上宾客。
那是个把月以后的事情了。某天,军医突然接到上司指派,要他火速组织一个防疫小组下乡去,协助地方扑灭某些村镇生发出的疫病苗头。他不敢怠慢,领人去了。
到了乡里,见那疫情起的并不严重,染病的人畜零星,只消做些个极普通的个别病候诊治、有限范围内的消杀工作就可以了。
即使这样,他们也受到了地方的殷勤招待,被安排住进当地富户家里,一日三餐顿顿荤腥。
小组里有人感慨,说咱们如今和那些个“大员”待遇差不多哩。军医解释,说当地抗战期间未沦陷前,曾数次遭受鬼子细菌武器袭击,先后有太多百姓染疫,死伤无数,所以军民对抗疫、防疫方面的事情极为关心,对咱们这些医务人员倚重有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军医后来才知晓,原来自己一组人住进来的这家,正是前番听女孩母亲说起过的封财主家。
军医有了先入思维,主观上不免把那份既有的嫌恶做了个有色眼镜戴着。对于这家人的热情一开始没多少共鸣。这家人多年来显然早习惯了种种官派脸面,也不以为意,我行我素。后来军医碍于任务需要,也不得不做些表面的敷衍。
军医饶有兴趣地发现,封家的这位少爷那个“少”字倒是实至名归——他本人一副怂沓样子,三十多了,事事总得靠他母亲,那位外号叫疯婆子的老太太张罗。
疯婆子一眼看去咂吧不出个实际岁数。这老太婆平时可能费心劳力过甚,一张布满褶皱的老脸仿佛榆树皮,面色也和树皮颜色接近,毫无光彩;一双眼睛埋在两个肉泡儿窝子里,不过看人时往往发出丝丝寒光,给人一种阴戾的感觉;头发早白完了,稀稀落落的,就像割据势力般,一绺绺分布在头顶各个角落。
军医每次看到她就想起说书先生讲的《曹柯让传》里那位邪域妖婆来。简直一般无二,真怀疑写那话本的人曾经熟睹过这个老太婆的尊容!嘿嘿。
可是,和评书里的老妖婆不同,现实间的老妖婆对军医等人客气得近乎惮怕。这倒让军医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觉得此人怎么着也算是曾经强横一时的人物,眼下如此低调行事,莫非——凭他是听过《尘影侠踪》、《碧柳坡》及至《光武帝传》这一类书话的,其中的主人公未曾筹措好举大事条件以前,也是一副韬光养晦的样子!呵呵,也许自己猜度偏颇,可隐隐间总觉得这人有怀揣了某种目的的感觉!
这个念头一出,军医自己都觉得自己是闲多撑的,自己一行统共才待人家里几天呀,到时候抹嘴作别,也许一辈子再不逢面哩。到时,她贤任她贤,她横容她横,自己已是眼不见为净!
他打定这个主意,反倒一改开始时的做派,假意和这家人多了些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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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大少爷和疯婆子见军医一改平时的不酸不凉,主动向他们示好,慌得手足无措,招待几个人自己更加殷勤的同时,更是吩咐家里的下人要愈发仔细。
下人们不敢违拗主人的心意,只要军医几个人不出门子,便时时不离他们左右,准备随时听从吩咐。
军医对这些下人本无恶心肠,平时也同情这些人的不易,毕竟天下穷人的遭际实在难出多余的花样嘛!很快和他们熟络起来。
大家既已熟悉,每每说起话来便少了顾忌,军医便从他们那里听到了更多关于这户人家的实闻,林林总总。
除了关于封家故老爷的事情,大家谈起最多的,恐怕就是他家近几年少奶奶三娶三葬的事了,夹叙夹议,觉得离奇恐怖。
军医好奇地听大家前前后后说了几遍,意外地弄清楚了,原来自己先前向人打听的那户埋儿媳妇的大户竟然也是这封家!
原来,这位封家少爷已经三历人夫了。几任妻子出身都是乡间小户家闺女,嫁进门来时间长长短短,但最后都得了个差不多病症,死掉了。这说来只好叫做巧合,可蹊跷的是,几个人死后都发生过一般样的怪事情:晚间,守灵的人们隐隐听见棺柩里有声音在喊疼、喊烫,以为尸厥(假死),开棺验看,尸首却纹丝未动——如此闹得次数多了,人们吓得七荤八素,再不敢靠近停柩的屋子,任由那古怪闹去——也不是没办法对付,此时大伙儿便会去喊疯婆子过来,听她喊喝几句,比划一气,那古怪竟一时消失。
军医听着啧啧称奇。大伙儿解释说,那疯婆子平素就风魔些个岐黄术数什么的,家里早年曾经养过道士,烧炼过丹汞的,当时老婆子开口闭口也都是些个神仙法术啥的,睡觉时,梦话都不离个辟谷、飞升等等“术语”,平时打个坐,掐个诀咒,化个符水什么的更是司空见惯——敢许真有那么股神气儿,能镇住邪秽!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家主子说不定藉了通交鬼神的能为才挣来这一大摊子家业的。有人马上补充:人家墓园子风水也好哩!听堪舆先生说,是个“三山簇翠”的元宝文星龙形哩!有人却撇了嘴不以为然:哪呀!你听哪位先生说的?哼哼,难道不知道:“风水先生惯说空......”还分明是东家扑腾的手段厉害——故老爷就不说了,单老太太那腔豪性,嘿嘿——扇惹起来能骂死个人哩......
军医一旁听着,感觉这位疯婆子实在是个风泼人物,兼有着雷火性情。得亏自己和她交往后来曲意融融,不然让她惦记下个仇,今后好好歹好,总怕累带下个不好呢。拍案斥弊,莫若一团和气嘛!
很快,军医便无意间领教了一番疯婆子的泼皮难惹。
那天,他外出工作的当儿,想起落下一份对照记录在封家宅子里,就回去取。大门口管门子的门房和他已经很熟悉了,略问了来意,想省下每次军医几个来都要向疯婆子通秉的麻烦,开门让他进去了。
军医急匆匆往后宅自己住的跨院走去,路过疯婆子住的屋子时,听见她正在大声训斥儿子。封大少爷嗫喏着,听来是一种不敢反驳又并不服膺的语气。
军医刚好听封大少爷在恳求,“我、我眼看三十好几了——您不是也还没个孙子可抱吗?这次,要不——就留下吧——我挺喜欢的,我,我好不容易——”
没等他说完,疯婆子冲冲大怒:“好不容易?哼!你那好不容易比得了我的‘好不容易’吗?!呸!我把你个不成事的败家东西都懒得照面皮上啐一口——好几年了,好几年来咱们又找来个纯阴命格的身胚容易嘛!三姹三婴还未养就......啊——江河水里寻针一样啊——你真不懂事,分不清个轻重缓急!”
封少爷声音颤抖,似乎还怀着一腔希望:“我——不是——咱院子里被您招惹来一群兵,做些什么,会,会碍眼......”
疯婆子一阵冷笑,斥他和自己没皮的老子在这上头倒是一个德行,到底谋略不足——我们非得在他们在时当他们的面做啊?呆货!哼!说到眼巴前这阵子请进这些兵来,那是有目的的——咱们鼓捣出的法子小试之下人家有啥对付手段做到了一目了然,将来大兴大举时心里有谱不比临阵拆分要好得多吗?!
封少爷泄汤泄气,嘴里含混嘟囔着啥。疯婆子命他讲清晰点,他始终没敢。这下,疯婆子肝火更盛,骂儿子不是个大丈夫,是坨敷不上墙面的烂屎,胸无大志,做不来大事,始终幻患无妻就是象征。骂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骂着,再没听见封少爷言语。
疯婆子雷烟火炮一通,最后显然是往下强压了压怒气,降了降声调,换了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数落儿子不顾念自己一把老骨头了还在盘念偌大一份经营,更是体味不到父亲如今似油煎火燎的处境;让他好好琢磨琢磨自己耗费一腔心血最终是为了谁......
......
军医听了个七长八短,什么无汉无妻的?姹女婴孩儿又是个啥?什么偌大经营?末了更是纳闷,想疯婆子说的父亲该不是会封老爷吧?这,不大可能吧——已受了剥皮酷刑死了的呀!那——
他生发出好奇,想听的更清楚一些,脚步便不自觉朝那间屋子游廊下台阶处趋过去了。可一个没留神,脚面正好碰到台阶旁摆放着的一具歪嘴子铜喷壶上,那壶竟显得十分沉重,倒下时发出咣啷的大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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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封家母子听见响声,眨眼间就夺出门来,疯婆子一张老脸上挂满怒容,一副亟待发作的样子,显然没承想军医会出现在台阶下,那腔怒火骤然间不便发泄,生生咽了回去。这一咽,显然不大好受,憋得吭哧直喘,一双手也在栗栗颤抖。
封大少爷一拍脑门:“哎呀!军爷,我还当哪个不识趣的家人不经允许就凑过来了哩——你、你,嗨!骇了我们娘儿俩个哆嗦......”
军医也被惊得不轻,想不到自己兀一接近竟弄得这娘俩鸡蹦猴蹿的。脸色也发了白。骤然间竟找不出个辞令来解释尴尬,直着口舌僵在了原地。
疯婆子看在眼里,微微蹙了下眉,脸上迅疾绽出了笑纹,一迭声说着不算个事,其实自家娘孩儿是早年被个匪贼吓怕了,闻不得风吹草动的......
军医一颗心此时跳得不那么紧了,暗暗思忖,觉得这母子俩终究有些古怪。
......
讨了个无趣之后,军医去到住处,草草捡拾一番,正要折身出去,突然闻到一股怪极了的味道,说酸不酸,说臭又不像,说刺鼻子吧倒也能领受,但又绝对不敢称其享受。
他打个活喷嚏,出了屋子,辨得那味道应该是从后墙外隔了个巷子的封家祠堂那边飘过来的。他回忆起来,甫一进封家,似乎就闻到过几次这味道,只是没有像这次这么浓郁,当时就没有留心。呸呸!噫——什么个人家嘛,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得亏不在这多待,待时间久了得把人濡染魔怔喽。咳!
想到这,军医出逃般溜出了院子。
......
好容易熬到了任务结束,军医和伙伴们总算离开了封家大院。别人都放了假,军医却得加班打那机动报告。他紧张整理这个时期内的采样数据、分析、总结个例化验结果。一番忙碌之后却傻了眼,不知道那报告该咋去写,因为最后分析出来的结果竟和平常所遇到的疫病大不相同。往常疫病爆发都是由于些个致病菌、病毒流行所致,这次自己一行人众遇到的染疫人畜竟然极少带有这些东西。这分明有违常理嘛!莫非化验有误?不可能啊!人员都是老手,设备都是惯使的。
军医心中的困惑得不到遣释,一时间情绪低落。
谁知道,有人此时的心绪比他更加糟糕,正心焦意躁地想见他,好当面讨他个主意哩。听说他已经完成任务回来了,便急急赶了过来,进了门却犹豫着不敢说话,哈腰靠墙根儿一蹲,低头嘘开了气。
军医定眼一瞧,这不是学徒兄弟么!咋啦,丢钱了?
学徒兄弟还是不言语,头垂得更低了。
军医诧异,说你个鲜后生、嫩茄秧子似的,怕是昨儿风大给生生薅蔫吧了吧?见他依旧屁也不往外蹦一股,恼了,骂了几句。
那兄弟这才开口,脸红红的嗫喏着,问军医该记着他前阵子结识的那对母女吧?
军医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回答说记得很牢靠呀,咋?
学徒兄弟换了副难过的表情:“她——那女孩儿,她许了人家了,我——”
军医其实早料了个半准,心里稍嫌失落又有些好笑:“呵呵,原来早就打落下了根肠子,眼下掖在这里啦——唉!兄弟,婚聘的事情总不好一厢情愿的——”
“哪呀!”学徒兄弟带着哭音打断他的敷衍,说其实他和女孩早就情投意合着,谁知道就在前几天她的母亲又突然生了急病,那穷家极快地被淘漉空了,附带着把他和几位警卫营哥哥也累带得不轻,可病人病情丝毫不见好转。女孩儿急得失了心智,没个主张间草率答应了趁着隙子溜进门子的媒人,把身子押了一纸婚契......
军医埋怨他不早点跑去告诉自己。他一副绝望的表情:“听说,聘她的不是别个,是那有钱有势的封大财主家。他家给了她老多的聘钱——白纸黑字约好的,悔婚,必须十倍返偿......”
军医愤恨地骂:“又是这封家!神头鬼脸的使些个霸道手段,乘人之危,什么东西!”
学徒兄弟说其实老早以前封家就开始打这女孩儿的主意了,把她的八字年庚甚至出生落地时头脚的指冲什么的都费钱费物、托人连蒙带诱地打听了个清楚。早早留了渠口,这次总算盼得水来了。眼下该怎么办才好?!
军医咬牙沉思,想那聘金眼下已算其次。封家那差劲的口碑,宅子里的种种古怪,尤其是三娶三丧儿媳妇的不详经历,更有那疯婆子的刁钻强横,封少爷的老大不肖,简直是个火坑,嫁过去注定让那女孩儿吃受不消!漫说这关挂了自家兄弟,就算看在和女孩儿母女普通结交一场也得想个万全的法子善为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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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法子哪是容易想出来的,俩人闷了半天,一筹莫展。最后军医决定先去女孩儿家看看,她母亲的病或许还有个好转的可能,也好多个解决问题的筹码。
待到了女孩儿家,他的心凉了半截儿。老太太一副沉疴羁身的样子。切她腕子,是典型的七绝脉象,症候已入膏肓,大去只待无常了。
女孩儿和学徒兄弟见他叹息摇头,心底愁云惨雾间又陡添了一缕阴风,面色愈发凄苦。
军医不免打问了女孩儿几句。怎么短短数月工夫人竟病成了这样!?
女孩儿落下泪来,说自打上次军医给母亲诊治了一回昏厥,一直到这次病倒前,她的身体一直硬朗得很。发病是在突然间......
军医无语。
后来的几天,军医一直在想办法为这件事情求得转圜,不外乎补偿聘金一种途径。可他一个当兵的能有多少门路借来那么一大笔钱!只好硬了头皮,倚了个熟脸儿登封家门厅求个宽限。吃个软钉子自然也在意料之中。
封家回绝起来态度客气,但语气坚决,说这门姻亲自家是认定了,女孩儿和封少爷的八字早就求高人排算准了的,佳偶天成哩!正亟待合卺之喜呢。
军医窝了一肚子气,出了封家,一路回来还在盘算着别的法子。
待他回到住处,却惊愕地见学徒兄弟给他留了辞别的信,抽身走了。
他急忙细看那信的内容。学徒兄弟在上面说他已经说服了女孩儿,雇了车子拉上她的母亲和他一并躲往乡间姐姐家去了。那封家乘人之危,不义在先,自己和女孩儿顶多劳苦些年头,把那笔赔偿金挣够了还上他家,也好过各自在相思的煎熬里度过下半辈子;对他的照顾之恩十分感念云云。
军医无暇摘怪他俩的幼稚,心里一迭声叫苦,傻小子、痴丫头,你们哪里晓得其中的厉害呦!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忙托人循路去乡间打听三个人的消息。
此后几天,他心底忐忑不安,仨人出走的事,封家势必已经知晓。他那神经就像身上的皮子打架前准备生受对手几下击打般绷得紧紧的,预备好了人家来追究。然而奇怪的是,接连几天,封家那边并无动静。这让他更加紧张,想着莫不是人家也像打架时先不急于进攻,趁对手支架守势久了,松弛了心神再饱以老拳?
他胡乱猜测着。又不放心行走中途的学徒兄弟和女孩儿母女,眼见着嘴上急躁出了火泡。紧接着,去乡下打听的人回来,给他带来了留意一路并没见到仨人的消息,更让他在急火间增添了担忧。
他想着自己一精力实在有限,不如到警卫营去,请几位把兄弟一起分担一下肩上的担子。
及至到了警卫营,却得知几位兄弟都随队外出执行任务去了。他没办法,只好写了封信留下,讲了自己这几天遇到的难处。叮嘱几位哥们儿回来后务必过来和自己聚首,商量一下解决办法。为了让几个人充分重视,他在信尾特地写了好几个“切记,不晤不散”字句。
做完这些回去,他又接着托了几个人去往乡下打听,希望听到学徒兄弟三人已经平安抵达的的消息。可得来的回馈依然是没见到。
这下他慌了手脚,想着学徒兄弟不至于欺骗自己,一定是出走途中封家人做什么手脚令他们出了意外。被绑下了?嗯——眼下看是十分可能的了!那封家人神通广大,什么事情做不来!这么些天来他家既已抒财却并未发难显然就是凭证。
假使自己猜测无误,几个人现如今被弄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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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一连几天得不到三个人的消息,又不便大肆张扬着寻找他们的踪迹,心情可想而知,吃饭都没了胃口。
这天,他正苦寒着脸、拧着眉毛在街上走,忽然眼睛被一道光晃了一下,接着又是几下。那光是种金属色,像是被一面铜镜子反射过来的。
军医有点没好气,想哪家大人不看好自己的孩崽让他弄面镜子来街面上反射阳光照路人眼睛玩儿?揉几下眼,有点酸涩,金花乱舞;他刚放下手,那边忽晃又几下照了过来。他只觉得脑袋发蒙,耳朵里面起了蚊音儿。
军医恼了,支乍起殴架的架势冲来光方向奔去。到了近前,一下子竟又气又喜:被晃得发花的眼睛朦胧瞧见学徒兄弟掌着一面锃亮的青铜镜子,正笑吟吟看着他。
军医恍惚如在梦里,直眉瞪眼地冲他嚷叫:“你去哪了?害我这般惦记一场——”唉!心里一块石头可也落地了,不过这心怎么愈跳愈快了!
军医努力翻了几下眼皮,踉跄着过去欲拉拽学徒兄弟,不料那小子偏一个躲闪,差点害他摔倒。
军医蛮脸作怒,恼恨他忒不懂事。却见他嘻嘻一笑,“哥哥哎!兄弟遇到好事了,去了个上好的地界呢!那母女两个在那也被安排得舒舒服服的......”
军医听着,意识有些朦胧,紧掐着腮边的皮肉,验证了不是在做梦。便想是自己紧绷了好几天的心神乍一放松,懒困劲儿上来了?唉——回头睡他个三天......
学徒兄弟却过来拉他,让他跟随自己去说的那个地方看看。
军医迈步和他并肩走去,感觉脚下有点虚浮,头比刚才更加显得重了。他努力调整好身子的平衡,拖沓着步子,一步步往前挨。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到了哪段地界儿,他感觉脑袋晕沉得似乎要抬不起来了,赶忙蹲下身子,只说了句到了不,便觉得身子仿佛变成了一滩水,往地下一溜,眼前便彻底黑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军医有了一丝丝意识,只是那眼皮子好像粘住般难以睁开,身子也像是铅铸似的,拧转不动。不过那六感之首的耳朵倒还好使,周围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一片嘈杂的嗡嗡声中伴着呼啦啦的火苗子舔舐锅子的声响。皮肤慢慢有了感知刺挠的功能后立刻觉得灼热袭来,似乎身边生着老大一股炉火;渐渐的,嗅觉也回来了,鼻端是一股让人老大不爽的味道,对了!就是那天自己在封宅闻到的那类,现下的比那天闻到的那股味道更“冲”,让他有点反胃欲呕。
他不想让自己的胃“抖布袋”,正努力弹压着,忽然听见身旁有两个人起了对话。明明就是封少爷和他那疯婆子母亲。
封少爷一副得意口气:“哈哈!娘亲真是神算,咱家这宝贝真的灵动艾。”疯婆子却老大不悦,斥他没悟性,如今还能叫娘亲吗?早该叫 姹元上仙 才对!
封少爷慌忙改口。疯婆子满意地笑了几声,开始回应儿子上一句恭维:“嘿嘿!说到咱家的这面‘甄疑神镜’那真是宝贝哩!”说完,显然不满儿子蠢蠢的缺少恭诚,又开始骂他:“你个不学无术的混噩玩意儿!成天捧着本《石头记》瞧看,倒记不得那淫书里面有那风月宝鉴一节了?”
封少爷木木地答了一声。疯婆子叹息,说这都不明白?哼——世间有贪靡于情欲者,自由“风月”一词将其一脉执著束困于倒置世界中,在那里,满眼所见,物物俱反,其精魂势必困惑不得脱放;有张皇于悬疑者,必困于幻象——
军医此时眼睛已经能睁开了,模模糊糊可以看到封少爷正站在斜对面,手里捧着那面曾经赚过自己的铜镜子,听面前坐在一张杌子上的老娘掰扯着指头数落自己,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
疯婆子看他那副模样,气急无奈,连说罢了罢了,亏得有我这么个负了大债的不敢舍丢、不日登达仙界好挈领你!呸——你这副怂靡厌殆的样子哪里做得了上仙呀!只好如当年刘仙家(汉刘安)举家飞升时带掣出的鸡犬般,做个最最下等的畜仙算了!
封少爷显然没明白母亲在骂他如同禽兽,嘻嘻笑开了,说那样也很好么,反正也是仙家了!疯婆子气得喉咙里一劲儿咕哝发不出声息来。
军医此时已经完全恢复了视力,神魂悠悠回转了来。身子也灵动了,只是见被绑在了张太师椅子上,不得自由。他紧张地四下观望。眼下所处的地方是哪里呀?好像一间极大的,修造在地底下的屋子呵——四面不见窗户,点了老多油灯照明......噢!有通烟气的气口子往上盘延哩,也是,不然身边那具大大的炼丹炉子旺火熊熊下衍出的明烟往哪排放呢!哦——那边又是些什么呢?这个地方真他妈邪性!
军医努力伸探出脖子,极目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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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宝剑、毒药乃至咒语等数大要素构成了欧洲一个时期内某些小说流派的镇派之元。夫子平时极力掩盖其偷撷人家精义的行为(死不承认读过这类小说),此篇内容一现,昭然若揭,还有什么可说的!(捂头、掩臀、护裆、团身——元宝壳防御,静待鞋底)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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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这么说,告诉你,我人很老实的,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一个市井屁民哪有那恣情闲受的工夫。你说的那些东西我全然不懂,什么欧派的,我只听说过博尔赫斯几个。
我警告你呵,你眼下行为趋势有前些日子我见到过的几个“背诵神童”(我给他们取的)之嫌——我表姐把我强拉上她那社区小学举办的“诗词成语背诵大赛”前台,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能出口背出许多诗词的小表弟,不顾重量级别地让我和一群孩童PK。结果,糗死了!惨败!!许多成语、诗词句子我见都没见过......
唉!那些猴孩子们那轻佻的眼神呦!
我看着并不以为意,反倒在伤心地咀嚼一个道理,即为什么现如今各类状元满天飞而似康梁胡林那样的大学问家再不出现?时弊啊!时弊!可怜你个江船也被时弊操控,分不清个来由嘞!
——一句话,一个人的身躯死了,不及收拾,烂在象牙的塔子里顶多让人见了反胃,精神上不大碍妨着啥;一个人的思想死烂其内才会让人感到深深的悲哀。
自己去琢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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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下,是什么似条光带在地上灼灼闪耀?啊——看清了,正前方居然沿着墙根环了个圈子有条石条子砌成的窄渠,里面蓄的不是水,竟一明一晃地充满了水银!
军医吃惊不小,不知道这搞得是什么名堂。歪头环顾,仔细辨看,那水银渠两端顶在了身后同一面墙壁上,形成个U形,端头处的墙壁用青砖起了券,好像是两道暗闸门。
这只好叫做个古怪;竟还有恶心的:一圈墙壁上上下数层,挤挤挨挨挂满了人形的皮囊,一些蜜蜂大小的苍蝇这些从皮囊口鼻形状的窟窿里爬进爬出,密密麻麻的,发出让人生厌的嗡嗡声——那臭乎乎的气味好像就是从这些皮囊里发出来的。
军医厌恶地耸耸鼻子,不明就里。偶一抬头的当儿,见顶子上竟还有灯,百十大几盏排列成了日月繁星形状。
他猛地有点明白——这敢情真是在个地下了!噢——要仿个秦始皇陵的形制吗,来个“以鲸膏燃而为日月星辰,蓄丹汞以为河漕江海”?
正胡乱想着,那对母子歪脸见他醒了,同时吃吃笑开来。封少爷拿腔作态,仿着学徒兄弟的强调调侃他刚刚好个睡眠。
军医声色俱厉,质问俩人想做什么。
疯婆子站起身,举手止下儿子的笑闹,阴声冷笑:“做什么?呵呵,其实不用跟你解释的,不过看在仙家我即将飞升,心情大好的份上,让你这丘八明白明白也未尝不可——”
军医这才看清楚,眼前的疯婆子穿了一身鹤氅,鱼冠扎头,手里掐捏了一柄麈尾拂尘。呵呵——一副道门羽士的打扮么!不过这羽士很难看出什么仙风道骨:佝偻的瘦身子配上一张枯槁的面容,在这身行头映衬下倒像一只碎毛老饕鹫,抑或可以用沐猴而冠来形容,滑稽可笑极了,他一下没忍住,忘了自己的境地,哈哈笑了几声。
这一笑,可把疯婆子给气坏了,知道军医是在笑她的形象,她本已自惭形貌,觉得这是升仙后的唯一缺憾,是连儿子都容不得指戳的。于是,秃尾巴驴子自觉屈,报复般地叫嚷着,让军医瞧看后边是个啥。
军医止住笑,静静观瞧。只见疯婆子在丹炉后不知哪个角落拉拽了几下,那水银渠顶墙处的券闸咯吱吱响着开了,一溜黑乎乎的东西漂浮着顺着墙里面的暗道缓缓出来了。好像几具铁匣子!奇了,自己会动?还是这位“仙家”遣了驱动的咒诀?
随着那几具铁匣子缓缓飘到正前方,他终于看明白了,被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哪里是自行漂动噢,分明有两个鬼样的东西在推着!
那两个东西蹲蹴在水银渠子里,小小的身形,每个都浑身黢黑,只看见小头颅上一双阴绿的小眼睛和一嘴因嘴唇难以彻底合拢而露出口外的一副森森牙齿。
这俩东西显然没见过军医,兴奋地吱吱乱叫,伸挠着长长的枯爪子,跃跃欲上。
疯婆子恶狠狠斥骂了几句,那俩东西老实了许多;隔了一会儿又打了鸡血般蹦跳开来。疯婆子过去狠狠抽了他们几拂尘,俩东西委屈地瑟缩了身子,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音。
疯婆子示意儿子暂时把它俩撵开,嘴里骂骂咧咧的,嫌儿子没个眼力劲,留这俩东西在眼前,它们一紧张、兴奋尽顾号丧了,真真影响自己将赴瑶池前的好心情。
封少爷去找了个棒子,虚挥了两下,那俩东西游窜进了暗道。水银性活,被它俩踩腾得摇漾不定,那几具铁匣子也随之摇摆不已。
军医看得目瞪口呆。
疯婆子气狠狠,咒骂要不是你们这些当兵的搅闹一场,我那三姹三婴早就完全出世了,现如今三婴只可成其一对,三姹么,呵呵!幸得可以割除你们的心头嫩肉,补却破牢,炼造而成。
军医没明白疯婆子说话的意思,见她早自顾自走到渠边去掀那几具铁匣子的盖子了。在儿子的帮助下,费了老大劲,哐当几声后,盖子下的物什露了出来。
军医大奇,定睛细看时,差点失声叫出来。只见打头的铁匣子里赫然是一具没皮的尸首;往后几具铁匣里竟然依此躺着学徒兄弟和那母女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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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见仨人一动不动,不由得大急,斥骂疯婆子动那见不得人的手脚。
疯婆子一阵阴笑,说自己本来意在那女孩儿,学徒兄弟和军医偏偏冒撞了进来,这怨不得自己。本来事情尚可徐徐图之,待三婴完全养就自己再从容升化,怎奈上天渴慕,遣诏急迫(近日来屡屡托梦),自己不得不早日筹措登仙的一厢事宜......
军医不信那说法,感觉这疯婆子弄不好是魔怔了。这些人言修言道,久而久之多堕于一腔执念中去。正儿八经修持还好,多有那因为心性偏颇而撞入偏门,或有那急于求成而昧于幻象的,往往走向极端,酿成悲剧。现成的例子:唐朝那个川地南充陈姓女孩儿不是痴迷于这个,自觉身轻如燕,最后弄了出飞身崖跃以期白日飞升的的傻事么?还劳大文豪韩退之先生叹息一回......
疯婆子见军医若有所思,对自己的话失了专注,很生气。好啊!看你一副轻佻样子,一定是对仙家妙术难以置信!好吧,反正你们过会儿也要随驾侍奉的,眼下离本驾升天还有点时间,权当逗我开心,让你多开见端了!
想到这里,疯婆子换了一副嘲弄的神情,呵呵笑着,让军医猜那水银渠从墙内暗道通往哪里。
军医摇头,你们的鬼勾当我如何能知道!
疯婆子哈哈大笑,说不妨告诉你——正好和我封家先人们的阴宅通连哩!
军医大吃一惊:“啊,这里——”
“这里是我封家阳宅后的祠堂地宫呵——我家多少代经营。先人魂灵来次驰彼,护佑后辈,一梦托达、一祈灵验呦,哈哈哈哈......”
“哦——”军官明白了。本地是平原地貌,开凿暗渠通往别境也是可能的,只是这工程量不小啊!还有,刚才见的那两个鬼东西莫非就是老妖婆口口声声所谓的“三婴”里的其二?三姹又在哪里?这些东西老妖婆就是这么理解的?
——军医医科出身,对药理化工啥的还是有些知识的,知道所谓姹女婴儿不过是指道家葛派一门肇创的丹修法门里两类剂物罢了,一指汞、一指铅;另外他也听说过,一些修炼气功导引术的人们常指修炼者达到一定层次,自有真气自尾闾入,经由命门,沿髓脊,过玉枕上达顶窍再顺前阳过膻中、神阙、气海,抟转入丹田称之为小周天。此时,有那印目(印堂中间,传说里二郎神的第三只眼所在位置)灵窍已开的,往往能睹见清气升而化作女身状(姹女),浊气降而化作婴孩儿样(婴儿)——一种天地间至元而又捉摸不着的东西,或叫做一种“态”罢了;完全不应该阐述成两类具象的!呵呵——这老妖婆的理解不是生出了偏颇又是什么?!
疯婆子眼见军医默不作声,脸灰灰的,不由得意起来,说量你个凡夫俗子怎知羽士丹汞炼化之妙——
军医恨她张狂,哼了一声,努努嘴:“那个没皮的死东西看你如何‘化’法!”
疯婆子知道他猜出了铁匣中那剥了皮的尸首便是封老爷,脸色陡变,愤愤地叫嚷:“谁说‘死的’!仙家自由回天之术!咳咳——剥面存躯为的是洗毛伐髓......”
“ 哼哼!”军医冷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难点儿吧!”
疯婆子突然神经质般狂叫起来:“是难!这种难处你们谁能想象得出——我仿那遣徐福泛瀛洲求仙的秦始皇,置得这么一堆物什,为的是将来老头子得个‘尸解’(道家成仙途径之一),谁知如此不易——那班该点天灯的穷棒子肆意祸害我家人——不择时辰,不讲手法!呜呜——老头子魂魄竟然散了,难以招回......”
她叫嚷着,渐渐地没了逻辑,像是在自说自话。军医更听了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只听疯婆子换了阴险口吻:“嘿嘿!他们教我作难,自己更甭想好过——我把多年养下的疫鬼(她环指着墙上皮囊上爬进爬出的大苍蝇)到时候全放出去!猛一下给他们来个‘万径人踪灭’!嘿嘿——前阵子小试牛刀,有效果,有效果哩,呵呵呵呵......”
军医大惊,听她的口气,前阵子的疫情该不是封家暗地里用了手段?!
疯婆子狞笑着:“嘿嘿!明白不?这些‘可灵儿’都是我家历代先人施行‘手段’时,‘仙化’的人的阴魂所化。把它们聚养在一个个臭皮囊子里,食的是怨气哩!呵呵,先祖英明,知道施行‘手段’要择个‘冲煞’之时——被‘仙化’的人魂魄不得游离只能存留于躯体之内——这遣引、攫取起来多方便呀!哈哈!”
军医忿忿:“如此说来,你家从前的三个儿媳妇‘仙化’时也择了个‘冲煞’之时喽?”
疯婆子愣怔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说看不出你还真是个聪明人,观一、听二、悟三呵,给我作个“茸茸童子”再合适不过,就这么办好了,呵呵......
军医气得不轻,呸!老子才不是狗熊呢!还是让那两个“泥小鬼儿”去陪你吧!
疯婆子得意之下竟没听出军医是在骂她像鬼,反而摇头晃脑地蔑他少见识,说什么那东西胎出阴腹,不折不扣是种鬼物,只好看守阴穴,善保自家崇陵算了,哪能入得仙格?况且它们的姹母其身是那至阴命格,遇阳则化的......
军医明白了,那女孩子的父亲和哥哥应该是遭了这对东西的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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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疯婆子止了言语,闭了眼睛,掐着手指,嘴里喃喃有辞:“嗯——吉时将至,不可多耽搁!”
她顾不上再搭理军医,转头吩咐儿子,让他料理好今后一应事情,自己登达仙界要紧,来不及亲力亲为了。
封少爷可没她那般率达,搓着俩巴掌,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说您嘱咐的孩儿都记下了,眼前这仨人——他指着军医和学徒兄弟还有女孩儿母亲。咋对待?
疯婆子阴阴一笑:“把他们也化了丹吧,虽然命格不符,于仙化并无太大助力,但你总修习不来那辟谷之法,到时候充一充肚腹饥馁也好哩——记着,择好时辰......”
封少爷一劲点头。军医又听了个糊涂。
疯婆子默默打了会儿坐,猛然立起身子,吩咐儿子加火。封少爷慌忙抱了榛炭、硫磺填入旁边的丹炉里。一时间炉火凶猛燃烧起来,溢出呛人的烟气。
疯婆子微闭双眼念念有词,最后叫了声好了,向炉口走过去。
封少爷此时颇为不舍地扑过去抱住娘的腿哭嚎起来,连称不孝,累得母亲临近升仙还得顾念儿子,不得使个享福的法子。
疯婆子到底还算心存丝丝恻隐,一改往时的严厉,叹息几声,语气竟也缓柔了许多。说儿呀,虽然为娘的仙去了,心里到底惦念你还要羁留人间几十年——也是你自己平素里不争气!我仙去后这一大摊子家业靠你守着真让人不放心。不过,再怎么艰辛,咱家阴宅也必须保住——先人十几辈儿魂灵都集聚于此,期待升渡——这其实不大困难,婴鬼守着,一般盗墓是可以防得住的......另外,再难,你那没皮子的父亲的魂魄也要想法子招引回来——我的渠引丹汞可是煞费了苦心的呀!循得是当年秦皇帝开陵驻魂之法门——“下达三重黄泉......以为江河”——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那秦皇帝身躯下葬时已腐,白费了一番心思、徒劳了一番手脚;你父亲托丹汞之力,血肉仍然栩栩——飞达上界仍存资本......
封少爷哭叫:“您的身躯也是不存了呀......”
疯婆子略有怅惘:“是啊!仙家其实最看中的还是这一体之躯——万物唯有人形最易仙化、最得长寿(要不为啥道门追求长生,生命弥久,修为弥深);我和你父亲不同,我修炼有年。咳!也罢——大不了将来学那哪吒好了,托物返形——其实我一直不满意这副躯壳的;好歹给你留下颗内丹(传说修炼者功力、修为凝成,丹状),也好为你将来仙去落些助益......”
封少爷涕泪横流,说母亲一心为儿子考虑,可惜儿子不贤,难以报还母亲;倘若这份不贤累害了祖先......真是不好为......
听到这话,疯婆子恢复了本相,又厉声责骂开他:“说的什么话!我告诉你,不好为你也得给我为!万斤担子今后你腰折不了就要给我蹙劲儿挑!”
军医在一旁听他俩唱和,不明所以。正在乱猜,忽听疯婆子决然地大叫一声:“起开!时辰已到,吾仙归位了——千万记得一个时辰内收捡内丹——”她猛地一纵,身子竟直直跃入了烈火熊熊的丹炉里。
炉子里立刻腾起一阵烟气,噼啪乱响一阵之后再无声息,只多了几缕细细的蓝绿火苗儿在一跳一跳......
军医看得个满眼,直被唬得目瞪口呆。
封少爷干嚎了几声母亲,随后如同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向后退开几大步,匍匐了身子,喊起恭送姹元上仙离尘来。
军医明白了,这分明演了出“弃壳仙返”的活剧么!和那“崖跃飞升”有啥本质区别——那位谢自然姑娘自然是肝脑涂地;这位疯婆子眼见骨血成灰,她们的魂魄究竟升没升天,升到哪里了,有谁真正知晓?一样的执迷可笑......
封少爷倒没闲着,膜拜了半晌之后,紧手紧脚忙活开母亲早就交代过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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