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接上文:
军医眼见封少爷从丹炉后面拖出一把歪嘴子铜喷壶来,那壶沉甸甸的样子,拖拽着竟显得不太省力;又见他去到水银渠边,把那女孩儿扶着,头倚靠了铁匣帮子,取了个半身坐位,不知道要搞什么名堂,便开口叱问他。
封少爷一副惫懒样子,呵呵冷笑,说还是姹元老仙心思细密,似你这般样好奇的性格迟早无益我们的好事,还是应当剪除的好!嘿嘿,如今眼见你们已是釜底游鱼,讲给你听听却也无妨,好让你知晓仙家手段的奇异——这把壶,待会要做个关键用场的——
军医这才注意到那把喷壶,仿佛眼熟,出水一头儿的花洒早被卸掉,只留了光秃秃个歪咀儿——这能做什么?
封少爷干笑几声,说不知道吧?嘿嘿——里面蓄的满满一壶铅丹,待会儿煨得滚滚烫,好给你们几位作招待的“茶饮”么......
军医大惊,失声叫道:“啊——闹了半天,是要把这些东西灌进我们的肚子里呀?!”
封少爷笑眯眯地:“不错、不错,真是个聪明人哩——火煅一遍的“沉物”入了肚腹,立码就能把胃肠烫成“死堵儿”,不至于上下漏泄哩,呵呵——元材既贮于身胚,加上取个冲煞殁时,其身一灵不散,再以火烘焙,哈哈!命丹一丸自结于丹田命府,嗯——”
他一副得意又极尽享受的样态,闭眼咂嘴:“‘苦置丹铅欲化三,炉头不吝火熊然。待得紫雾氤氲起,碧落又添羽化仙。’哈哈哈哈......”
军医明白了:“原来你们母子二人几年来为了炼制所谓的命丹,不惜谋害了三个娶来的媳妇,这也太卑鄙了点吧!”
封少爷哈哈大笑,说常言道老婆如同衣服嘛,一旧换下一新披,有啥了不起的!况且一些个苦门庭家女儿在爷的眼里是一抓一大把的方便哩!呵呵。
他转头见军医眼睛里仿佛喷出火来,气突然有点虚,心底不争气地升起股惧意来。有点自恨,想千万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军医,得寻个旁路泄一泄对方底气,于是把口锋转向铁匣中倚躺着的女孩儿身上。
他摇头晃脑地假意叹息:“唉!我本来很喜欢这女子的,她这副样貌多好——两描柳叶倚桃萼,一簇羊脂凝玉盘......啧啧!要不是几个该死的兵惊散了滞留亡妇体内的魂魄,那三姹身胚早成!这女子也不用作增补了,我和她将来成就一对神仙夫妻,多好......”
军医明白了:“想来我那位兄弟中毒便是拜你那第三个老婆肚腹内的“元材”所赐?
封少爷昂头眯眼,不置可否。
军医略略思忖:“噢,怪不得——你那几任老婆出殡前后种种古怪是由于你们娘儿俩杀害她们时取了个冲煞时刻,使得几个人的魂魄始终不得飞散,依旧羁留体内,使她们形体虽死但意识仍“生”;你家先人害人该不会如此法炮制吧?这也忒残忍了些!”
封少爷冷笑,说我家人不对他人残忍莫非还要他人对我家人残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军医骂了一句,说即便如此,那两个鬼物该是你家骨血吧?你们竟也如此忍心?
封少爷鼻子里哼了哼:“它俩产自墓穴尸首腹中,活该这样的造化!我家本来的打算就是为了让其凝养成个阴胎,产出个阴戾物什来看守墓穴的,何谈忍心不忍心——你以为和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一般想法、作为吗?!一句话,举家飞升必要手段而已!
军医叫骂,呸!飞升——先遭个现世活报再说吧!你那没皮的死爹就他妈是个先行!
听到这话,封少爷变了脸色,咬牙切齿地反驳:我家先人自有姹元上仙施法挽救沉沦。说到现报还不知是谁在前呢——看你同情的那些人,被老仙家幻变成一个个疫鬼任由驱驰。呵呵!待将来我成仙时,一举释放,看到时候该是个何样人间!好让那些穷鬼个个苦不堪言!
军医冷笑,什么他妈姹元上仙,早和柴灰混成一片了!嘿嘿——风魔仙道久了自己都觉得自己带了那么股子仙气儿,嘻嘻,让冷眼人可发一笑!
封少爷闻言忽地想起了什么,竟顾不上对军医的挖苦反唇相讥,急忙跑到丹炉旁察看,嘴里念叨着:“光顾逗那无益的嘴头,把这都忘了!咦?真的忘了呵——上仙內丹生成时的“光毫葳蕤,紫气氤氲”哩?竟没注意——”
他满头大汗,在余烬里反复扒拉着寻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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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少爷在丹炉里找寻一气,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看到,懵了,带着哭腔自语:“这,这不可能!上仙法力深沉,不该留不下内丹,大小总得有点儿才对呀......”不甘心地再次翻找起来。
军医在一旁奚落他:“哼!别白费气力了。你见哪个邪魔外道结成正果的?嘿嘿——狐黄白柳本来就不入个正统仙格,干嘛——仿那佛家大德高僧,也要结个涅槃舍利子?早该撒几泡尿好好照量照量自家那德行!人家倚了什么,你们凭什么?!噫——没听说哪个神祗靠戕害生灵得入正道的,施那些手段的只能是魔、是妖!”
封少爷正一腔惶急地在丹炉里摸寻,不顾炉子里余温未降,弄得灰头土脸,烫得破皮烂肉。军医的话不中听但契合眼前的现实,即母亲——姹元上仙其实什么也没有留下!甚至那一缕幽魂游荡去了哪里也未可辨知——这一下子把他由来已久的那份认知无情地砸了个稀碎,仿佛整个世界都塌陷了。他只觉得思维被抽得空空荡荡,脑子里全是空白。好大一会儿,醒过神来,心中涌起无限惧怕——他本来就像个被母鸡翅膀护佑惯了的鸡仔儿,猛然间离开了那对翅膀,便一下子六神无主。他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两腿变得软软的,一个趔趄,竟瘫跪在了地上,嘴唇抖了无数遍,却一声哭腔也没发出来。妈呀!以前认为无可辩驳的东西如今骤然间都成了个虚无缥缈,自己的升仙梦看来真是个梦,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天——这该如何是好......
军医见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好笑又好恨,觉得他妈当时骂他骂的真对,真是个知子莫若母,这家伙真是一坨糊不上墙面的狗屎!
不过这狗屎努力摇摆着头颅,试图提起最后的一团精气神儿。慢慢站起身子,嘴里嘟囔着,说一定是哪里出纰漏了,上仙法门不可能有偏——必须再试几回,对!试几回。
他摇摆着身子,慢慢挪过那把喷壶,艰难举起,将它的“肚子”搡入丹炉里,转身去找引火的物什。
军医紧张起来,知道他贼心不死,试图继续那化炼人胚的勾当。无奈身子被绑缚得紧紧地,难以动弹,只好眼睁睁看他动作。
封少爷紧张忙活一气,见丹炉中火苗已经复起,想起母亲先前教给的一系列司仪程序,不敢迟延,手忙脚乱地做起来——先是打坐调息一气,进而嘴里开始念叨几句咒语:“&&**##@&**&......”叽叽咕咕也听不清是些啥言语。
丹炉里,火中埋着的那把喷壶里渐渐起了烟气,进而泛出紫绿的光芒。
军医心里开始着急,难道就这么眼看着这小子行事?!
他的身子开始暗暗攒劲,尤其一双腿,一开始便没停止细微地硌蹭,眼下略略有些松动,再紧使紧,怕把脚能从绳套里抽托出来的呦——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做着动作.......
——天不绝人,时间不长,他觉得绳套已经松得可以抽出脚来了。他的心通通乱跳,伺机动作。
这时,封少爷估摸喷壶里“元材”的“火候”已够,便过去把它小心且费劲地取了出来,垫了好几层麻布在手,以防烫伤,小心地趋了步子向铁匣里的女孩儿走过去。
他从军医面前走过时,军医觑了个空子,估算好了距离,猛地抽出右脚,狠狠向他的裆里踢过去。
这一脚踢得突然,封少爷只留神手里那把喷壶了,猝不及防间被结结实实踢了个正着——军医穿的鞋子是那种硬头硬底子的行军鞋,据说西北军里曾有人穿它踢碎过野狼的头壳。军医虽然没有那般勇力,可这孤注一掷的一脚也使出了十二分力气,虽说不一定能踢碎狼的头,但一副肉卵子总可以踢得粉碎吧——封少爷平地竟被颠起半尺多高,摔落回地上时再不能站住,哐当,抛了喷壶,手捂下腹跌倒尘埃,身子团成个虾子形状,一口气久久喘不上来,眼见着白眼珠子往上翻起,胸口一劲不规则地起伏,喉咙里咯喽地倒开气来。
那一壶滚热的“金汤”泼剌剌汇入他的身下,滋滋地冒起一阵烟气......
军医眼见这小子成了个死相,急忙挣扎着解那绳缚,正急急扭动身子时,无意间见地下那个“死倒儿”松了四根手指掐捏成的个“阴阳水火诀”,四下里顿时嗡嗡声传来。军医吓了一跳,就见墙面上一具具皮囊里大苍蝇正争先恐后地向封少爷身上飞落,越趴越多,等它们再飞起时,封少爷早成了一具干瘪的尸首......
那些苍蝇沿着地屋墙壁盘旋飞绕了好久,渐渐地一个个消失不见,如同幻像消弭在了虚空里。
......
后记:
军医扶着醒过来的仨人好容易找寻到出口来到地面,只见四周早站满了荷枪的士兵。几个警卫营的把兄弟正急火火四下搜找着什么。见他们像从地下冒出来,又惊又喜。互相盘慰间,军医得知,是自己留的那封信引起了大家的警觉——眼下已经搜遍了封家的地上建筑,想不到地底下竟别有空间——该采用何等手段应付哩?
军医微微一笑,这还不简单——他家见那些不得人的东西咱们偏偏要给他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让它们“遇阳则化”,嘿嘿......
他转过头来慰问共难的三个人,先看视女孩儿母亲,切她脉博,哪里还有那“七绝”之象——显然是封家曾经作怪。
他见学徒兄弟和女孩儿依旧是那副紧张关切的样貌,故意蹙了眉,说老太太嘛,显然活不太久了(七绝脉像寿不盈月嘛)——
“啊——”学徒兄弟和女孩儿面色戚戚。
他清了清嗓子:“也就堪堪熬过你俩的孩子成家立业。”
......
(完)
各位朋友,不好意思!这几天我出门押货,不及更新,劳大伙儿惦念了。抱拳。
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26)
这个故事发生在抗战期间,当时国军远征军已在杜聿明将军率领下兵出国门,浴血奋战着。国内一支增援部队受命待发。大部队尚未行动,先派遣一支小分队急急出发了。
这支队伍多由测绘技术人员组成,任务是为后续出发的大部队提供尽可能多的沿途地理、地质以及气象人文等等情报、信息(是鉴于当时此类资料的匮乏,曾严重影响过首批参战部队的战术行动而采取的补救措施)。
队伍一路行进,人人恪尽其则,紧张忙碌。很快,到达了中缅边境地带。这里一眼望去满是苍莽的雨林。时值酷夏,闷热潮湿的气候让大家普遍感到不适,体质稍差的陆续病倒,一时难以起身。
带队军官心急如焚,只好就地安置病号,集合尚且健康的人员,准备继续向前,以期早日完成任务。
可大家却遇到了比疾病更令人头痛的拦路虎。这拦路虎不是敌人,却是当地无处不在的毒虫。
当地有很多谚语:“蚊子七只一盘菜,花蛇两条装一袋”;“远看树柯子,近瞧蛇脖子”;“上山莫窜,枯树莫站,清水莫恋,鲜果莫羡”;“撒尿勤顾看,拉屎勤扇扇”......形容的就是那些令人防不胜防的虫蛇之害,让人听了胆战心惊。
一开始,大家将信将疑,认为夸张,试探着往深山里走了一段,马上被惊得转头回来。谚语说得一点不错——前途山谷中毒蚊弥天,野蛇漫谷。这还不算,更有团团被当地人称为“鬼雾”的瘴气从草泽间泛起,欲夺人命......
这可如何是好!队伍出发前是考虑过沿途可能遇到的种种意外的,包括洪水、猛兽敌情啥的,唯独对遇到这些东西如何应付预案不足!
情急之下,他们找来一位当地向导,想出高价求个别径通过。向导一劲儿摇头:这里去往缅甸别无它途,只有眼前山谷里一条说不上啥道路的路径。
见大家一筹莫展,这位向导却给出了个主意,说我们本地人有时也需要穿过这条山谷的,不知你们信不信,我们会请人“拒”那些个物什的......
“什么!怎么个‘拒’法?”大伙儿急切询问。
向导说,本地人中有人专事一门法术,能让山谷里毒虫暂时规避不出,乖乖等人通过——是否愿意试试?
大家面面相觑一阵,一致同意了——军命紧急,容不得拖延,死马当活马医吧!
于是,在向导安排下,一位“法师”被请了来,普普通通一副当地土人打扮,貌不惊人,言不压众。在大伙怀疑的目光里,这人熟稔地行动起来。
就见他来到山口,随意扯了几把地上土长的野草,打了几个结,挽了几挽,把草结别入草丛边的几块石头下,嘴里默默念叨一会儿,说了声“妥——”,示意大家可以安然通过了。
就这么简单?!大家心里没底,战战兢兢地往里走。走了老长一段,竟真的没发现一条毒蛇剪径,一只蚊子近身——奇了!
等到队伍完全穿过那条山谷,果然没有一人受蛇虫伤害。此后,他们加劲儿行动,圆满完成了身负的任务。
待到他们班师凯旋,却再没有机会来走这段回头路,这次他们是乘了汽车沿滇缅边境新修筑好的公路回去的。这段经历便成了他们参战过程中难以忘怀的一节。
(完)
另:关于文中“拒”蛇虫情节,其实有很多种类似说法、很多个相近版本(好像电视上也介绍过),其原理至今莫辨,有待研究。
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27)
抗战后期,一个偶然的机会,爷爷在重庆结识了几位东北兵。这哥儿几个和爷爷一样,都是操弄方向盘的汽车兵。他们也和爷爷所在部队一群兵一样,是被炮火一路撵着撤到了陪都大后方的。由于任务需要,他们几个被临时调编在了爷爷所在的辎重连。
基于同样的国仇家恨,大家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弟兄,真的是外示同袍之谊,内存骨肉之情。
东北人多给人以豪爽的印象,可其中一位名叫李战英的兵却总是沉默寡言,一副心事在胸的样子。了解他的兵告诉大伙儿,这人“九.一八”之前在关外曾有个美满家庭的,一家十几口,四世同堂,操持着祖传的兽药生意,小康日子过得孜孜美美。可鬼子打进来,他的家生生给毁了——一家子就剩他一个活口儿,赤手逃了出来......唉!莫提了,神州之大,有多少如他这样,由于鬼子的戕害而身负一笔血海深仇的人儿呦!
噢!大家很是同情,也理解了他平日里别的啥都正常,就是不能提起日本鬼子,一提起便如疯如魔、不能自已的那副情状了。
这人后来和爷爷走得近乎。因为爷爷和他同驾一辆车,听他讲述自身遭遇时不厌其烦,还把自己在老家湖北襄樊一带驱车遇见鬼子战机,被沿路追逐二十多里地,扫射无数遍,最后上到浮桥上,被它们投弹炸断浮桥,害得自己连车带人随桥板沿江漂流数十里的经历讲给他听。
这人告诉爷爷,李战英这个名字其实是逃入关内参军后他自己改的,是表达了一种坚定不移的意愿的,即自己在抗战疆场上绝对会是个勇往无前的英雄。
可老天就像和这位有着满腔杀敌意愿的兵开玩笑,偏偏不让他遂愿,饶他锥心泣血,无数次请求调入前线部队参战,总被一句“时机调配尚无契可”轻轻驳回,只得随着所在部队在后方运动——也难怪,当时汽车兵算是技术类兵种,轻易不会被所部舍丢的。
李战英无法,只得默默等待机会。他心间的那股杀敌欲望并没随着后来数年无数次的随队流转而消磨,却像阳光下的皮球,愈发的鼓胀。
这口气一憋竟憋到了鬼子投降。李战英觉得战场杀敌已然无望,情绪更加低落。爷爷他们几位要好的伙伴知道他的心事,可也只能好言宽慰了。
大家劝慰多了,都以为他渐渐释怀,可爷爷偏偏觉察出他的“苗头”依然不正。
那是后来奉调回南京,途经一个不知名镇店时,刚好遇见公路边一队国军正在接受几列鬼子兵投降。带头的鬼子军官拒绝交出佩刀,通过翻译表示,说那是天皇所赐,不能擅予外人。受降的国军军官当场发作,上前连批狗日的几个响亮耳光——妈的!这是中国人所赐,也不能擅予外人!哇啦——在这片土地上骄横惯了的那群日寇哪能忍受这个,群情激奋,蠢蠢欲动。这时,旁边国军简易工事里的几挺“马克沁”叫唤了几声,打头鬼子兵倒了一片——也不看看眼前是个什么事态,找死!
国军那位军官声色俱厉地喊叫了几声,那个日酋悻悻地交出佩刀。一转脸,谁都没注意,这家伙竟从怀里摸出把小手枪(私藏未缴),对着自己脑袋扣动了扳机。死尸栽倒,一群鬼子兵发出一阵哀嚎......
国军官兵看都没多看一眼——他妈武士道就这死法?!拖走喂野狗;受降单子上销名,死便死了,死绝了老子们还省事了——多年来的那腔仇怨的表达实际上就是这样直白、残酷,无惧、无顾;受降仪式很多时候根本就不像官方资料里描述的,或影视剧里描绘的那般严肃、正统的样子。
当时,李战英正在车厢里睡觉,睡得很沉,没能目睹这个过程。后来爷爷笑着说给他听,他俩眼顿时瞪得可怕,双拳捏得噶咋响,牙齿咬得咯咯吱吱——这是犯了心病了!爷爷见状慌忙转移话题。李战英眯缝了眼皮,喃喃嘟哝:“我说嘛,刚梦见我妈了,摁着我不教我起身......”
“噢?唉——”爷爷叹气。
李战英后来一路竟一语不发,脸色阴沉得厉害。爷爷暗暗嘱咐自己前途要多多留神,这人情形不对,别一路下去再生出点枝节,那可就麻烦了!
他想的倒是很好,可后来稍微一个疏忽,竟真的出事了,麻烦还惹得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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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
那是十几天之后了。那天,车队在一个小火车站旁驻下,对车辆作例行检修、保养。一番忙碌之后,一群驾驶兵四散开去,在附近溜腿。老长时间来在车上颠簸,感觉都快迈不开步子了。
爷爷几个人也不走远,就在站台附近打着来回。李战英跟在大伙儿身后,依旧一言不发,脸色阴郁得厉害。
当他们溜达完最后一遭儿准备折返回车辆停放处时,赶巧看见早就停靠在小站月台那边的一列闷罐车车头车尾跳下不少押车的国军宪兵来,随着一长串哨子声,闷罐车厢门打开,里面鱼贯跳下一些穿屎黄色衣服的人。
这些人显然很讲究纪律,下车后很快集结,被宪兵指挥一队队蹲在各自所搭乘的车厢旁。远处,一群挑夫担着担子正急急往这边赶,哦——这是要开饭么。这些蹲在地上的是些什么人呢?
几个人闲极无聊,向旁边几个路过的道岔工打听。道岔工撇撇嘴:“那是些被遣返回国日本鬼子兵!这些都是军官——宪兵部队负责监视、押送的。这样的专车每天都有几趟……”
“噢,缴了械的鬼子呵。啊——鬼子!!”爷爷骤然想到个关节,汗一下子炸了出来,回头紧寻看——月台那边早响起了枪声!
这突发的变故把所有的人都弄懵了——李战英不知何时俩手端着一支汤姆逊冲锋枪闯过了宪兵的警戒线,正在对着站台处那一群蹲着的鬼子扫射着。一梭子子弹打完,竟又抽出一只弹鼓,装上,接着扫射……
到底宪兵训练有素,反应过来,几个人从背后迅速抄过去扑倒了他,下了他的枪。站台上已是惨叫声一片。
周围的人们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眼巴巴看着站台上鬼子兵死的死、伤的伤狼藉一团……
——多少年后,爷爷和人提起这档子事依旧满腹狐疑。他怎么也解释不清明明李战英返回时是远远落在人群后面的,他如何得知站台上那群人是鬼子,又是如何能抢先一步,越过大家伙儿的视线,回到了车里去取了枪和一支弹夹一具弹鼓的,他有未卜预知的能力?
那件事情出了以后,李战英被宪兵押走了。他们后来再没见过他。后来经过多方打听,获得了几种版本的传言,有的说他被解去南京了,要上军事法庭,有的说他后来趁人不备逃了,还有的说他当天就被宪兵处决了。总之,爷爷他们怕是再难见到这位弟兄了——当时他统共射出了七十多发子弹,咫尺距离下,几乎弹无虚发,当场击毙了十二个鬼子,伤了三十几个。要知道,这些鬼子军官都是上了遣返名录的,南京方面保证过要把人家全须全尾送还东瀛的,怎容得横生枝节!他捅下这么大个篓子,上头能不大光其火吗!容他全身而遁或将来判个罪轻投监?难!
爷爷他们为他深深惋惜:如此一来,这人的前程算是彻底毁了。让谁评判都是不智、不值——连他本人梦见亲人时都被拉劝呢。但他们同时也深深理解他的行为:“要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回想一番此人平时每每提起日本人时血贯瞳仁、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的那副形状就能解释他当时那不见半丝半毫犹豫,近乎本能的一番行为了。唉!
故事讲到这里按理应该结束了,可咱们讲的是些古怪的事情呀,没有古怪,何来故事——解放后,爷爷作为国军起义将士,兼有技术在身,被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空军地勤部门工作。在一次兄弟部队英模巡回报告会上,竟又见到了那位阔别数年的李战英——带了大红团花,在台上侃侃而谈——爷爷后来试图联络他,可由于人家身置保密单位,竟一直不得如愿。
当年站台击杀倭寇(虽不甚磊落)以后,这人竟能神奇地逃过刑罚(照常理绝无可能,哪怕丝毫),其过程、细节该得是如何传奇呦!可最终竟也无从知晓。
这便成了爷爷心中又一个古怪谜团。
(完)
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28)
这件事情发生在江西南昌近郊的几个乡村里面。当时已是国共内战的第三个年头了,国军在全国各个战场上都已处颓势。爷爷在随军南撤途中正好在那几个村子附近遇到了一位旧相识,这人不是别个,正是咱们以前提到过的那位军医。
故人重逢,颇多感慨。正好,俩人所属部队接到彼此就地混编,择日开拔的命令,使得俩人有了更多时间来一叙旧谊。
这天,军医得空又来找爷爷,带了钓具,邀他一块儿去钓鱼。爷爷正好也没啥事,就请了假和他并肩走出了兵营。
本地多水,渠潭遍布,可做钓所的水面随处可遇。军医显然垂纶多次了,径直把爷爷引到一处野潭边。爷爷眼见那水潭十几亩大小的水面,蓝汪汪的,映照了头顶的天光云影,身侧的树形花貌,竟是十足一派美景,让人胸襟都为之开阔,不禁脱口称赞他真会挑拣,找了这么处让人心旷神怡的所在。
军医笑笑,说这里鱼还多哩,小的咱还不要,专拣大的钓,弄几道大菜呢。爷爷也乐了,说咱早该带个锅子来着,就地吃它个新鲜,何必回去再捯饬。
听了这话,军医四下寻望开了,嘴里喃喃嘟哝:“这死小子!这个点儿还不过来——老兄你这话算说着了,我真就嘱咐人带锅来了——噢!来了,来了!”
爷爷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一个年轻的士兵背着一个大包袱急扯火撩地正往这边跑。
那兵很快来到了俩人近前,气喘吁吁地解着包袱。军医不高兴,责骂他早出来反倒落在了自己后头。那兵做个鬼脸,嘻嘻笑着,说自己忙看个热闹,把哥的事情耽搁了会儿,实在难为情。
军医沉脸又要张口,爷爷急忙打圆场:“嘿嘿,好清润的一个后生子呦!你身边的?”
军医皱眉,叹了口气,说这小子随我从北方保定府那边过来的,当个学徒伙计也不成个器。年前,仅有的一对儿亲人姐姐、姐夫双双没了,新娶的媳妇儿又莫名失了踪影……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唉!莫不如跟我吃粮当兵算了,在我身边还能手把手传他个手艺……
爷爷也不好说啥,只能叹气,说所幸这兄弟一身全活(不少胳膊腿儿,即没落伤残),这在咱们这些见惯了各种不幸的人儿看来已是再好不过了。军医黯然不语。
那兵却显然一副经历过大苦痛的样子,不把俩人的话放在心上,自顾自地忙着支架鱼竿,支撑遮阳的竹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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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守了会儿,潭里的鱼频繁咬钩,拽上来时,见一个个身量着实不小。爷爷惊喜不已。凭经验,这潭里的鱼平时肯定少有人来钓,一个个呆头愣脑,一点野坑子里水族的“滑头”劲儿都没有,兴许本地人不好这一口儿哩。这样绝好,便宜了外来客喽!
三个人一扫刚才言谈带来的灰暗心情,兴致越来越高,那位兵小哥最兴奋不过,站在旁边咯咯笑个不住,说自己在家乡河北白洋淀时也没见过有鱼这么好钓欸!害得军医频频示意他小声说话,别惊跑了聚来的鱼儿。
他们正钓着起劲儿,没留意身后不知啥时候悄悄有几个老表(本地乡老)凑了过来。打头的那位假意咳嗽几声,压着嗓子称道了几声军大爷。
爷爷三个回头看,见说话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面色黑沉,身材瘦长,一双眼睛炯炯有光,神情严肃。跟着的几个人脸上也没有一丝笑意。
仨人问他们来意,打头的那个汉子强拉拽着脸上的肌肉做出了个笑模样,劝他们莫再继续钓下去了,这个水面不同一般的——实在不是本乡吝惜几尾水产,只是——呵呵,关碍着了本方的忌讳……
这人一口当地话,饶三个人走遍大半个中国,遍识方言,也只能勉强听懂个大概。当兵的爽性,见不惯言辞闪烁,遮头藏尾的。见他说得吞吞吐吐,劳自家听得摸不着个头脑便有些不耐烦了,军医和爷爷还没开口,小兵便嚷嚷开了:“嗨嗨!奇了怪了。荒坑子提溜几条‘白条子’还碍了谁眼了?!咱走过那么多地界,也没经见过阻劝野钓的……”
军医和爷爷要求他们说出个具体理由来,含含混混的算啥说道。
几个汉子眼见仨人不愿离开,显得有些急火,却也不敢造次,只是簇起几颗脑袋相互咬了几句耳朵,叽叽咕咕听不清说了个啥,只辨得清几句“仙家”什么的。最后,打头的蹲下身子,闭了眼,冲着水面咕哝了一阵子,随即起身,挥一挥手,几个人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仨人被扰了场无趣,心情很受影响。奇怪!接下来那水里的鱼仿佛也要欺生般给他们添开了堵——或是半天不咬钩,漂子动几动提线时空空的,或是甩出钩子勾拽上一绺水草、几许杂物。
仨人兴致大减。小兵更是拧眉瞪眼,抱怨本地多怪:“哼!我早见这地方蹊跷得厉害哩;刚才那个领头的我过来前见过的,一具汉子皮囊,打扮成个人妖——整来个小孩子怀里攒抱了,做个喂奶样子。嘿嘿!旁边一群妖模怪样的爷们儿也跟着凑兴,跳来蹦去——饶一堆娘孩儿在一旁又跪又拜的,像极了演戏可又分明不是的,要不是呆不长久,好想窥个究竟呦……”
军医斥他多事,提醒他莫忘了在家乡时的那场经历。说着说着,见漂子动,随手一拉下,竟没拉动,又不像是大鱼咬钩,莫不是钩挂住了水底的啥物什?嗨!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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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地震,我朋友赴滇境后失联,心急!哪位朋友知道那边状况呀?伤人、损物严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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仨人轮番试着拉拽鱼竿,那线绳丝毫不见松动。爷爷和军医正商量着剪掉那线算了,没留神,旁边传来噗通落水的声响把俩人吓了一跳。原来,小兵趁着他俩嘀咕的当儿,竟脱了个赤条条一个鱼跃钻进了潭底。
爷爷惊怕得变颜变色。军医却只是皱了眉头在骂,气死了——这小子改不了莽撞的脾性。骂完转脸宽慰爷爷:不必担心,这小子在家乡时号称白洋淀鲫瓜子,好水性哩,准不会淹着的!
爷爷这才松了口气,一劲儿抚弄胸脯:好家伙,也不言语一声,一个猛子就下去——真是个“轴”后生!不过还是担心他的安全,下去工夫可是不短了呵……
军医刚想接过话茬,就见水面浪花子一鼓簇,小兵早踩着水浮起了小半截身子。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有点“莽”,为了转移俩人搂头兜脸的嗔怪,先笑嘻嘻地一联腔称起奇、道起美来:“哈哈,底下水清清儿亮亮,啥啥都辨得清,别有洞天哩……”
军医虎着眼不说话。爷爷赶忙唤他上来,埋怨他为了摘一根卡勾的鱼线竟冒如此风险。往后可不敢这样了,万一碰上个水底暗流啥的,可是大大危险哈!
小兵不敢看军医的脸相,一劲儿冲爷爷自夸,说其实越是静水越多底涌的(水底泉眼、暗河),一般人潜下去是有危险,不过自己深谙此道——有谁听说“鲫条子”潜水被困死的?
一旁军医眼看要发作。爷爷正色劝告小兵别忘了“瓦罐不离井口破”“会水多淹死”这些古训。小兵慌忙丢下线绳,不敢再提这个话头,脸皮却偏向爷爷耳边,无限神秘地让他猜刚刚自己在水下看到啥了。
那谁能猜得到!别卖关子了,说说吧——莫不是碰上水龙王了?
龙王倒是没有接见小兵的兴趣。不过他说刚才见水底下蹲着好大一只“蛤蟆”——就像乡间遍眼能瞧看得见的大水牛那么大,石头刻成的,只有三条腿(他反复验看过了,确实不是残损,就是故意刻成了仨腿的)鱼钩就卡挂在后腿上了;石头蛤蟆周遭是些残砖碎瓦,中间竟煞风景地夹杂有不少骨头。或大或小的骷髅有人的、有兽的,衬了水底的苔藻白得扎眼。他还想仔细瞅看一番,一口气却该换了。
爷爷听了,下意识望了望水面,水是挺清,但毕竟很深,一眼墨兰,目光难以座底。他将信将疑下,只好先给小兵注解那石头蛤蟆:三条腿儿,那应该叫“蟾”的……
军医在一旁早不耐烦了,打断爷爷,教他莫多理睬小兵的疯话,喊叫小兵过来提鱼桶。建议今天就钓到这个钟点吧。
经历一番折腾,爷爷也意兴索然,点头同意回军营。小兵见军医没追究自己的意思了,急忙抢着拾掇起钓鱼的物什来。
须臾工夫,仨人便携了“战利品”回返开来。小兵一路走着,对水底那头石蛤蟆依旧念念不忘,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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仨人毕竟生疏于路径,本想着摸寻个近路返回,没想到折绕了几遭儿,不得捷径不算,连来路也寻不见了。军医懊恼不已,怪小兵早前扰了自己和爷爷野爨的兴致,弄得自己气蛊肚腹,头目昏沉下连方向感都失了。
小兵冲爷爷暗吐舌头——更早的那几个老表阻挠垂钓不该算上?爷爷赶忙打圆场,说咱们行伍人转回向、迷个路还不是家常便饭嘛。时间还早,摸索着往回走呗,就当溜腿散心了。
军医不再言语,闷了头和爷爷俩人并肩往前走。
这一路往前竟不知是不是南辕北辙。仨人眼见越走道路越稀索,情知再错,只好停了脚步,希望遇见个本地老表细细打听一下。
原地立了半天,竟一个过路人都没有,军医沮丧地咕哝:“老表们都忙啥去了?这个时节耪地正该下晌的。”
小兵在一旁低低应声:“该不是集合了去赏‘戏’吧——我见过的,老多一群人……”
他们正在疑惑,脑后倏忽一阵风吹过,载过来一段人声,竟是哭腔,似乎有个女子在附近。
仨人来了精神,赶忙循声找寻,很快发现身后不远处一个坡子下面人影绰现。他们走近时,见人家显然在上坟——眼巴前儿是片乱坟圈子呵!难怪鲜有人迹。
他们见坟前跪坐着一个女人,背对着他们,正翻挑着冒火的纸祭,嘤嘤哭泣着,倒是没注意到身后凑过来仨当兵的。
他仨感觉不便立即打扰,只好静静立在女子身后,等着她忙活完。
那女人显然哭了一会儿了,这时正止住悲声喃喃念叨着啥,竟是一口中原省份的口音,三个人全能听懂,故而把人家一番吐诉听了个满耳,也让他们吃受了个大大的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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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一副追忆、抱怨的口吻:“俺和你相识一场好咧。不计较你坐官家那么多年大牢,让自己眼巴巴在外苦等苦熬……谁曾想你安了个花花心肠,待见那年轻的;待见就待见吧,你们男人都象那贪腥的猫儿哩,俺不敢嫌怨,俺这辈子受老仙家使令了嘞,不能有那凡间人物一般举止。只是俺不甘——凭什么这些年了,俺就等不来个近身侍奉仙家的机会呢?嫌俺心不诚?嫌俺姑娘身子没了?哼——那么些仙婢,有几个是‘青瓜瓜’(处女)女娘哩?要是论道这个也就算了,就算俺不够格!可每年里那些个孩伢伢子又凭了个啥,倒跑到俺前头?!想不通!呜呜……”
女子显然触痛了心事,又哭了起来。
三人雨里雾里的听不大明白,有些焦躁,觉得娘们儿家就是话多理子长,竟没个要停下起身的意思,难不成她接下来自说自话一宿我们陪着站立一夜!干脆,打断她的话头问问吧。
仨人趋近几步,刚要开口,见那女子举袖子擦了擦眼,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布擦拭开眼前的墓碑来。爷爷略略撩了一眼,见碑上面刻着“王守本”字样,心里微微起恙,感觉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听到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正愣神儿的工夫,就听小兵莽着嗓子喊了声大婶儿。女子正痴着心神,不防备身后有人靠得这般近,结结实实吃了个大惊吓,变颜变色的,及至看清是几个当兵的,神情更是不安起来。
军医和爷爷过意不去,连忙向她解释用意。听说他们只是想问个路径,女子神色缓和了几分,结结巴巴点拨了几句,便急匆匆收拾好地上的东西,拧身上了旁边一条小路,再没回头,几个纵越,背影如一道白练,眨眼间便消失在路旁一带掩映的灌木之后。
仨人见状大吃一惊,这女人跑得好快呀!莫不是碰到了传说里的狐魅子?!嗨!——呆愣半饷都摇头苦笑。也难怪!这些年来兵连祸结的,当兵的甭管走到哪里,当地百姓总是避之不及,都习惯了,怪多不怪喽!
仨人默默依着女子的指点寻找着路径,见沿途竟要穿过几个村寨。也好,中途再有偏颇还不怕找不到人问路呢。
眼见归程有望,小兵起了兴致,有说有笑的,最后竟问军医注意没注意,刚刚那个上坟的女人的样貌和自己老婆有几分相像呵。
军医皱眉,叱他少心没肺:世间一日夫妻百日恩情,平平淡淡即是如此,何况你们还共患难一场!她失踪后,少见你念想,眼巴前倒端出个不牵不联的人来调侃,不尴不尬的,有趣吗?!
小兵蔫蔫地,低了头咕哝:“咱是想过的,料得人家想起咱——不好说喽——”
军医又待起急,爷爷赶忙扯劝。他感觉小兵样子有点怪,那口气一点也不像妻子失踪后一个丈夫能讲出来的。他拽着军医,故意放慢脚步落下一程,估摸小兵听不切真,低声问他情由。
军医只是叹气,说自己也搞不懂,也是感觉这后生的举止怪怪的,一副有啥心事的样子,还没来得及细细和他交交心;他绝不会是个没心肝的人,睹生貌而思旧颜足可看出来……
话头儿又兀地提到上坟女人,爷爷心里竟恍如一间门窗遮挡严密的黑屋子猛然泄进来一丝光亮般,动了个小小意念——诶!对了,一开始竟没留心,一说之下才注意到了:那女子似乎面善,该是在哪个地方、哪件事情里见过的!只是,又是在哪里、什么时候哩?嗯——费脑筋……
他和军医并肩走着,脚下机械地踏着步子,脑海里像在放着电影,一遍遍追寻开多年以来自己经见过的种种事件来。
正在苦苦追忆,不觉间已经进入一处大村寨,置身于一派大热闹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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