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彦 1101楼 2014-07-24 19:02:43
@侠必无情
晚上看望好朋友带来真诚的问候
-----------------------------
谢谢士彦兄的鼓励与支持。
@心跳像猫扑 1118楼 2014-08-02 13:00:55
看望朋友,拜读佳作。 也希望朋友能够指导我的拙作《平城遗梦》
-----------------------------
欢迎新朋友加入,欣赏了您的接地气作品。
感谢朋友们的支持。干活是正道。
43
回到重庆,郑岩崖渐渐淡忘了施露在他心中的存在。从最初见到她,她就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派头,压制着他的情感萌动,只能在他的心中激起一种仰视的敬畏之情。他把她连同见识到的一幕丑陋的所见所闻都移存到记忆的深处,再也不愿去捣动它,翻动它,而他的心里,却日益沉淀出对官场、对世事的偏激的看法。在这之后,他更深刻地了解了为什么这个国家的军队如何乏力地抵抗日本人的长驱直入,他更坚定地将他的思想迁移到重庆红岩村给他的教导中。
他越来越多地接近着中共在重庆的公开机构,寻找中共编印的报纸与书籍,结识了中共驻渝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在昏暗的重庆的天空中,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看到一片晴朗的天,才能找到自由的舒坦的呼吸。之后,他的心里顺理成章地产生了加入这个组织的愿望,并且向红岩村的中共负责人作了表达。终于有一天,他在红岩村里,得到通知,他被接受为一名中共党员。
他当时迫切地想参加到党交办的任务,但是,组织上却吩咐他减少直接进入中共办事处的次数,也没有直接交给他什么任务。那一阵,他觉得自己异常的烦闷,本来他以为他可以就此踏入一片辽阔的天空,可以冲破重庆那晦暗的像毒蛇一样缠绕在心里的雾霭,但是,他发觉他跌入到新的沉沦中,新开启的生活,给他注入了无穷的对未来的期待,但是现实却变本加厉地将他按入到现实的苦涩的流淌中。
直到有一天,他被通知来到了中共办事处。在这里,他接受了一个特别的使命。
直到很多年之后,郑岩崖才清晰地明白了他的使命什么,而当时只是让他更详细了解上海的情况。郑岩崖知道,组织上是安排他重新回到正在铁蹄下呻吟的上海去。
在中共办事处的顶楼的一间密闭的屋子里,郑岩崖经历了一场简单的训练,他将在这里获得对使用枪支的训练。从这一刻起,郑岩崖的心里便涌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他至少在当时明白了一点,就是他将执着可以直面敌人的武器,战斗在民族解放的第一线。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渴望,正是这种渴望支撑着走进了中共办事处。因为他透彻地看到了,只有这里他才能找到为国奉献的用武之地。
然而事实上,他到上海去,只是去替代一个人。让那个人离开,而由他代入进去。
这个人,就是关露。
就是这个关露,当一九四六年在郑岩崖重新出现在上海的时候,还是在心里泛起了与这个女人相关的一切。
郑岩崖当时接受的任务是,由他来替换关露,打入到汪伪在上海的特工组织。
组织上向他透露了关露内心的痛苦状态,她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作家,那首风靡一时的《春天里》的词作就出自她手。她潜入特工组织并不是最合适的。
本来中共是准备派她的姐姐代替她的,但是,她的姐姐因为人还在其它地方,暂时离不开她的工作,所以组织不得不考虑另选一人。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郑岩崖被作为一个合适的人选纳入到候选的对象中。郑岩崖在上海结识上海金融界的著名人物周作民。此人与日本人虚与委蛇,也是日本人拉拢的人物,依靠这样中性人物,郑岩崖在即使上海一时难以立足,也有一个依傍到周作民那里的退路。况且郑岩崖曾经在上海呆过,对上海的地貌市况都较为熟悉,而更为组织看中的是,郑岩崖之前并没有什么政治活动,身上没有任何醒目的色彩,可以不被任何人关注地潜入到上海。
郑岩崖显然也觉得自己是一个合适的代替关露与汪伪特工打交道的人选。他对他的未来的上海之行充满一种朦胧的期待,他一想到自己去替代一个女人去从事危险的工作时,他便觉得自己的使命有一种不可推卸的神圣与庄严感。他知道前路的窒息与危险,但是,这种危险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更是难以承受的,他相信自己可以倾尽全力地承受那种黑暗气氛的全部压力,他有那个信心,只要他懂得他走在一条为光明而献身的道路上,他就觉得所有的痛苦的承受都必然是并非没有意义的。
在离开重庆前夕,他收到了一封来自昆明的信。打开了信,他看到是施露写来的,她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昆明,在那里的中行工作。
信纸是曲意迭起的,可以看出来自一个女人的手笔。郑岩崖没有回信,从现在起,他必须隐身自己。
他从重庆中行消失了。从重庆出发,沿着江西,进入安徽,达到皖南与浙南的结合部,顺利地来到了上海。
按照组织的安排,他的接头地点,是到上海中行别业找一名在中行工作的张先生,再由这里完成下一步在上海的联系事宜。
上海别业位于沪西被称着歹土的那一块地面上,相临着特工总部七十六号。
郑岩崖花费了一个月的行程,来到了上海,顺利找到目的地。
然而,一件意外,打碎了他到上海的所有的计划。
感谢各位朋友们的支持。
44
郑岩崖到达上海的时候,正是冬天在上海的最后的肆虐。
他太熟悉这样的阴冷,潮湿的空气,像缠绵的蛇一样,游动在这个被阴云笼罩着的城市里,很难想象,这时候,已经是阳历的三月份了。上海的春天总是来得姗姗来迟,像兔子的尾巴一样,短促得可怜巴巴,它被弹簧一般的压缩着,一旦释放反弹出来的时候,就能够一下子蹦达到夏天。
极司非而路的中行别业并不难找,沿着霞飞路走到底,实际上已经走出了租界区,极司非而路实际上就是洋人们的贪婪的延伸,如今西洋人的贪婪被东洋人的残酷代替,在这条弯弯地倾斜向西北的路上,已经在前一阵报章杂志里大名鼎鼎的特工总部七六号就与中行别业相距得并不遥远。
郑岩崖在到达上海之前已经耳闻了重庆特工正在上海大开杀戒,一踏上上海,他就感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生冷的气息。因此,他选择到中行别业去,特意选择了下午四点多钟出入人流最多的时刻。
中行别业是中行的宿舍区,它夹着两条成夹角形的两道马路的中间,整个小区的地形破碎,像一个巨大的饭碗,蹲在两条路夹峙的空间里。它的正门面向极司非而路,进去之后,是一座气势威严的大礼堂,宽广的台阶,把礼堂的基座高高地抬起,产生一种催逼人的压力。礼堂大门廊柱是西洋式风格,烙印着上海这个欧化城市的随处可见的中西合璧的元素。以这个礼堂辐射开区,是整个小区里各个时间段里建造的风格各异的住宅,楼层并不是很高,看上去平朴无奇,带着一股与世无争的世俗气息。
他要在这里找到中行的一位张先生。再由张先生,将他介绍给上海的地下党。他按照号码,很容易地找到了张先生家。这位四十多岁的中行员工,后来郑岩崖知道,并不了解他的真实身份,只以为他是从重庆到上海来做生意的。他家里只有他的一个人,住着一幛单门独院的别墅,家居条件很好,在中行里应该属于高管人员。
他把郑岩崖安置到阁楼上的一间屋子里,也没有与他多说什么,只是说明天将郑岩崖介绍给联系人。
阁楼很小,郑岩崖打开窗户,只是看到后面的同样一排的三楼建筑,他熟悉着屋子里的情况,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多了一个念头,就是假想着自己如果在这里遇到危险的情况时该如何处置。
这是他在红岩村的短促的培训期间了解到的经验之一。他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就在当日深夜,一场轰动上海的事件在中行别业爆发。
据《中国银行上海分行史》(1912——1949)记载:1941年3月21日深夜至22日清晨,位于沪西极司非而路(今万航航路)的中国银行集体宿舍——中行别业里,突然被汪伪特务机关伪警政特工总部(占用极司非而路76号房屋为总部魔穴,一般称其为76号)所派遣的大批评武装人员侵袭,挨户搜捕,共被捕去128人。
突然渗入到中行别业里的武装人员是悄无声息的,郑岩崖正在睡梦中,到上海之后,他感到极度的疲惫,加上他睡在是极其暖和的棉被里,他竟然没有被过多的想入非非所骚扰,很快地进入深度睡梦。在朦胧之中,他听到了楼下传来的敲门声,然后,他就听到了张先生大声的呵斥声,郑岩崖可以感觉到张先生的声音带着一种别有用心的夸张的用意,那显然是在暗示着自己,有陌生人闯进了他的屋子。
郑岩崖的第一反应,是判断自己来到上海的行踪被发现了。他在睡觉前对屋子状况的勘察这时候有力地指引着他将如何做。他跳出被窝,下了床,迅即地把被子卷了起来,塞到顶上的壁橱里,走出房间门,踏上半截小楼梯,上面是一扇通向外面的老虎窗,可以直通顶楼。他推开了活动天窗,迎面吹来一股冰冷蚀骨的寒风。他回头望了一下,在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在脑子里的想象中,回放了一下他从被窝里冲到此处的所有的轨迹,想一想这一路程会留下什么印迹,当他确认他的一连串的动作不至于留下什么尾巴的时候,他探出了身子,重新合上了天窗。
当他整个地浸泡在屋顶上的寒冷中的时候,他却感到这种冷意已经大为削弱了。在房间里感受到的那种冷,才是一种难以忍受的冷,那是因为这种冷来自于墙角,来自于不可知的地方的漏隙,它带来的是一种对比的冷,好像有一个管道,对着身体猛烈地吹拂着,让期待着屋里温暖慰藉的身体大失所望,倍感清寒,而当他整个袒露在冬夜的环抱中的时候,他沐浴着的是一视同仁的连绵不断的大片大片的寒气之中,没有了什么冷与暖的对比,反而会让人觉得一种全身的基于公平的舒坦与平衡。天空中看不到一丝星光,好像整个天就压在自己的头顶之上,市中心方向像是燃烧着大火似的,那是这座沦陷的城市的寻欢作乐的标志,在这份倒映着天空云层的城市之光的反射下,可以看到中行别业的前后的影影绰绰的建筑。他看到下面的巷道里,涌入了许多鬼所森森的阴影,没有声息地游动着,切入到一幢幢门洞里去,然后很快的,这种鬼影好像触动了光的开关,一扇扇窗户突然亮起了灯光,整个小区里突然之间好像醒过来似的。
郑岩崖判断,看来神秘的鬼一样的人,展开了对整个小区的大规模搜索,他们似乎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这么说,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来的。
接着,小区里传来低沉的吆喝声,声音很压抑,听起来很模糊,门道里开始涌出了一些人。那些黑色的人影两个一组,包抄着中间的一个蠕动的影子,步履蹒跚向外运动着。突然间,一个女孩的叫喊声,撕碎了压抑着的夜的宁静。
那个女孩的声音叫喊着:爸爸。
那声音是那样的突然,好像一个小女孩一直被捂着嘴,难以发生声息,而不知因为什么,她突然可以张口发声了,这一个声音凄厉地揭开了夜的真相,紧接着,接踵而至的声音便变得失控,进而噪杂成一片了。
郑岩崖多少年后一直怀疑,对这个女孩的声音的印象之所以如此深刻,实在是因为后来有了与这个女孩有了更多的了解。
只是那时候,郑岩崖还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个在接下来的时光里,让人刻骨铭心的女性的呼喊声,竟然连缀着面前的这个已经成长为大人的女孩的不可思议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