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张老兴心里烦恼,满腔的火想要冲出胸膛,使他安定不下来!他想喝酒,他想用酒精来麻醉自己。
“去给我买瓶酒过来!”,张老兴从棉袄兜里摸出十块钱,对三儿子说。
“怎么这跑腿的事都、都是我干?我干还不落好。”张四清嘟囔着,拿眼睛扫着二哥。
“你去还是不去?”,张老兴的眼睛瞪大了,冲着三儿子喊。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算你利害,光拣软的捏。”
张四清嘟囔着,接过钱出了门,张老兴跟着吆喝道:“到食堂回块豆腐过来!”
张四清走了,张跃进知道老爹故意和自己斗气,一会儿喝多了更没有好话对他,起身也出去了!
“你去给我泡点黄豆,一会儿煮煮。”
张老兴看二儿子也出了门,指使老四干活儿。
“爹,你今天是怎么啦?又要开喝了?那十块钱换开,一会儿就没有了。”
张文革起身到黑陶瓷罐里抓出两把黄豆,泡在碗里。
“你小子也想管我?还不到时候!赶快把煤火打开,一会儿煮豆去!”
张老兴用手拨拉着那堆火,慢慢地往上加柴。一股风“忽”地一下吹开了一条门缝,马上有雪飘了进来!老四把煤火捅开,走过来关好门,重新坐在火边,看着爹爹,半开玩笑地说:“爹,您老经常说我们好吃懒做,败家子。您今天这个举动可不是给我们起模范带头作用啊!不年不节,又没有客人,喝的什么酒?如果我们以后照着您的脚印走,怎么办?”
对最小的儿子,张老兴是有一点偏爱的,也只有张文革,敢和老爹开玩笑!如果是老三,张老兴的笤帚把早就抡到他身上了!
14、且说张跃进跑到同学家打了半天扑克牌,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两个弟弟趴在当屋的小饭桌上,满身的酒气。一边的柴火堆早已熄灭,桌子上的两个盘里光光的,筷子横七竖八地扔在那里,地上躺着两个空酒瓶。
张跃进到里间看了看,爹爹不在,到隔壁看也不在,张跃进慌了神。
这老爷子到底玩的什么把戏?以前他可从来不让儿子们陪他喝酒啊?张跃进用力推两个兄弟。
“醒醒、醒醒!咱爹哪里去了?”
老三、老四醉眼朦胧,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被二哥掂起来又趴下,张跃进无奈,只好冲出家门。
雪还在下,张跃进跑进院里的厕所里看看无人,出了街门。
“爹——,爹——,你在哪啊?”
张跃进四顾茫茫,大声呼喊。街道上看不见行人,只有他尖历的声音在空旷的天空中飘荡。张跃进心里发紧,不敢耽搁,在脑子里搜索着爹爹可能去的地方?他敲响了一家又一家的房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他的心一次又一次地下沉。爹爹到底会去哪里呢?张跃进立在大街,任凭雪花扑面而来。
“他一定喝醉了,可他能到哪里去呢?”
张跃进立在那里,在脑子思考着所有可能,突然一激灵,想到了爹爹这几天老是说梦话,喊着娘的名字,他是不是喝多了,去老坟看我娘了?可这么大的雪,张家老坟出了村还有一条渠沟———。张跃进不敢多想,返身向村外急走。
踩着半尺多厚的雪前行,隐隐约约,张跃进好像看到朝着张家坟的方向,有一行脚印,断断续续的,时有、时无。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这老爷子,一定是喝多酒来坟地来了,张跃进透过纷纷的雪幕看去,皑皑白雪中不见一人。茫茫村野,被雪掩盖在一片模糊不清童话世界中。可这“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景色张跃进无心领略,他得尽快地找到爹爹,他心急如焚啊!
凭着记忆,那条渠沟应该快到了!张跃进疾走几步,突然看到,被雪掩盖的渠沟沿上,好像真的趴有一个人。
“一定是爹,一定是他。”
张跃进像一阵风似的跳下渠沟。
15、张老兴侧躺在渠沟的陡坡下,身上几乎被白雪覆盖。两只手前伸,似乎想拽住什么,胡子已经被冻成冰渣,眼睛闭着,从张开的嘴巴微微呼出来的热气,表明他还活着。张跃进扑过来,一下子把父亲抱在怀里,使劲儿喊:“爹,醒醒,醒醒!”
张老兴睁开眼,长出了一口气!恍惚中,他眼前出现了大儿子张公粮的身影。
“公粮,是你吗?”
张老兴一把抓住了二儿子张跃进,断断续续地说道:“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不放心你爹爹,冒着雪来看我了?爹爹我要强了一辈子,想出那个馊主意实在是没办法,你不要怪罪爹爹,啊?趁着酒气,爹抹下脸再求求你,你就给爹个利索话吧!这家以后你来领。。。。。。”
张跃进再也听不下去了!晃着爹爹道:“你看看我是谁?你不认得我了?”
张跃进说罢,背起他爹就走,张老兴躺在儿子温暖的后背上,那是一副强壮的,充满青春活力的背膀。
风卷着雪花,铺天盖地而来,张跃进背着爹爹,一步一步地慢慢行进,雪地上留下一双深深的脚印。张跃进一面走,一面回过头和父亲说话。
“爹,想不到你英雄了大半辈子,老了老了那么没志气!老大不答应,不还有我吗?我答应你,我替两个兄弟娶媳妇。这样吧!我不结婚,先给两个兄弟娶媳妇,等他们的事都办好了,我再结婚。这样好了吧?以后你就别再寻我哥我嫂子闹了!你以后想干啥就干啥,哪里赶会、唱戏你就去凑热闹,啥心也不让你操——”
“你小子——,办、办不到。吹吹还可以,老爹不相信你。”
张老兴好像明白了些,知道自己刚才认错了人。
“我为什么办不到?你不相信我?还是看不起我,认为我没那个本事?”
张老兴不再接话,张跃进扭头看,爹爹已经趴在他的脊背上睡着了,像个孩子似的!
16、张老兴这一觉睡得沉啊!迷迷糊糊,他被儿子背回家,倒头就睡。睡梦里,他见到了妻子。妻子还是三十年前的旧模样,漂亮、温柔。蓝底、粉红色碎花偏襟小袄,蓝条条的家制裤子。两条大辩子一前一后地甩着,辩梢用绿色的绸子系成蝴蝶结,浅浅地笑着。
“你过得怎么样?把孩子们留给你,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妻子说。
“只有你知道心疼我。你走了,丢下我一人,我难啊!”
张老兴拉着妻子的手,热泪盈眶。他对妻子啰啰嗦嗦说了好多的话,有愧疚,也有感激。妻子笑着告诉他,她从来就没有什么委屈。她为了他,为了这个家,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只是几个孩子未成家,她心愿未了。
张老兴一激灵惊醒了!看着黑乎乎的房顶,呆呆地想着老伴梦中的话,那股酒劲也全没了!
“老伴啊!你的心思难道不是我的心思?我也是被几个儿子的婚事愁得日夜不安啊!可我老了,干不动了!三个儿子,那就是三只虎啊!把他们养大不容易,给他们娶媳妇更不容易。我去求老大,老大不接招。唉——,到如今我也看开了,有我的眼在,娶过一个算一个,我死了,眼一闭,就什么也不管了!放下放不下,又有什么办法呢?”
张老兴砸吧着眼,眼角潮潮的,卷曲在被窝里,再也睡不着了!
天明了,张老兴起来,站在了窗户边,窗台上放着半拉镜子。张老兴对着镜子看,镜子里的老头胡子拉碴的,眼窝塌陷,一脸的疲惫。灰白的头发乱蓬蓬的,像村东头后沟上冬日里的茅草。
“我得去理理发了!”张老兴想着,顺着烂了个洞的窗户纸往外看,雪已经停了!
作者:原娟 时间:2014-08-08 15:13:04
语言真好,作学习摹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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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说我吗?有点受宠若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