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张老兴与儿媳妇一来一往地过招,并没有优势。因为他没有证据,只是拿长辈压人,刘杏明显不服气!张老兴情急之下,把妹妹黑妮给卖了出来!
“好你个刘杏,怪不得你姑说你点子多,难缠。果真是这样!你如果再这样搅家不贤良,我就让儿子和你离婚!”,张老兴拍着桌子,硬邦邦地撂下一句话。
刘杏这时才知道,这次公爹来找事是受了姑姑的挑唆。她高声反驳道:“我说你今天到来和往日不一样,原来是受了姑姑的挑拨。我说爹,不管长辈、晚辈,咱总得讲理吧?您说我不让公粮当家,有什么证据?还有那个姑姑,往您耳朵眼里吹风垫害我,真不像个长辈的样子!爹,您老也出去打听、打听,您每月按时来这里领二十块钱的生活费,我向来都没说过什么?你说说,哪个儿媳妇能做的到?你让你儿子给我离婚,好,我等着,一会儿公粮回来你给他说!你们家现在四个光棍,他离了就五个了!”
“坏了、坏了!”张老兴心里想,“来时黑妮是怎样交代与我?怎么一着急,我把她给卖出去了?”
张老兴眼前出现了妹妹黑妮那张洒满冰霜的脸,害怕回去妹妹找他闹,悔得肠子都青了,心里更加地恼恨刘杏。
“你、你、你———。好你个刘杏,你这个不懂事的女人!什么家里五个光棍?常言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这不是拿刀子往我的心窝里扎吗?我老了,我没本事给孩子娶媳妇,过来求你们,你就这样你没大没小的挖苦我?你、你、你,你要气死我了!”
张老兴眼睛里冒出怒火,五官挪位,胡子颤抖着,用手直指刘杏,刘杏害怕了,后退着,语气也变得结巴起来,问:“爹,你、你今天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听说你动不动就、就对小叔子们使用暴力,你该不会这么对我吧?”
9、刘杏一面说话一面下意识地与公爹拉开距离,并不时地转过头来用眼睛看着街门。
张公粮不在家,她真的怵了!万一公公动起手来,她该怎么办呢?又不能还手。
刘杏的细小举动很快被张老兴意识到了,他步步紧逼。心里想,趁着老大不在,今天我干脆给她来个横的,你总不敢对老公公还手。我打了你你还出去说不得,这叫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儿媳妇被公公打,总归是一件丢人的事。我得让你长长记性,心里这样盘算,说话的口气变得更冲了几分。
“怎么?我不敢吗?你一天是我的儿媳妇,我就是你的长辈。长辈教训孩子,看他谁敢放个屁?今天,我要代表你娘家爹妈来教训、教训你!”
张老兴口里说着,在屋里转了一圈,看看没有什么应手的东西,弯腰脱下一只鞋,朝着刘杏就扔,刘杏见老公公动了手,身子一歪,躲了过去!张老兴立刻又脱下另一只正要重新发威,张公粮进来了!张老兴一看见儿子进来,把另一只鞋子朝着儿子扔过来!
“爹、爹,您这是怎么啦?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张公粮问。
刘杏一看丈夫回来了,又羞又气,满肚的委屈化作眼泪,捂着脸跑进了厨房,坐在那里抽泣。公公动手打儿媳妇,在这个地方很少见!刘杏感到,今天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她人丢大了!越想越伤心。
“爹,您为什么动这么大的气?刘杏怎么得罪您了,还动起了手?”
张公粮把手里的酒瓶放在桌子上,把爹爹按在椅子上。张老兴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指着外面的厨房气哼哼地说:“你去问问你那媳妇吧!”说完起身向门外走去!
“爹,饭都做好了。您吃了再走吧!”
张公粮追着爹爹的背影喊,张老兴哪里还有心在这里吃饭?头也不回地走了!
10、张老兴一怒之下出了儿子的家,脖子上的青筋鼓了出来,像条条蚓趴在那里。
他顺着路往前走,一拐弯儿,进了大街。镇上的这条大街西高东低,张老兴从西边来,下坡,脚步也变得紧凑起来!路过一个小饭馆的时候,忽听里面有人叫他。
“张老兴——,老兴哥!”
张老兴顺着声音往里看,一个半大老头子从小饭馆里跑出来,花白胡须颤抖着,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
“老歪?麻老歪?”
这老歪本姓马,叫双喜。鼻子两边有少许白麻子,说是小时候得天花时落下的,年轻时人长得还算可以。不知谁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麻老歪,喊顺了,真名字倒是很少有人记住了。
张老兴喊着那人的外号,挤出了笑容。
“老哥,咱们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吧?我们都熬成老头子啦!”
麻老歪眼睛挤了几下,两颗浑浊的泪滴涌出眼眶。
“想当年兴修水利,你是你们村的青年突击队长,我是我们村的团支部书记。咱们俩各带着一支队伍打擂台,互不服气。后来,对手变成了好朋友,整天地黏在一起,一晃,都二十多年了!”
麻老歪仍旧笑着,眼里潮潮的。
“来、来!二十多年重相见,咱们哥俩喝几口叙叙旧。”
麻老歪拉着张老兴进了酒店,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张老兴看到,桌子上已经有一瓶白酒,一个酒杯。还放着一盘花生豆,两个咸鸭蛋。
11、麻老歪让着张老兴坐下喝酒,张老兴满腹愁肠正无处发泄,顺势坐了下来!麻老歪起身朝着一个小服务员喊:“小同志,再拿一个酒杯,一双筷子,外加两个菜。一个木耳炒肉,一个炒鸡蛋,外加一瓶白酒,宝丰的,鹿邑的都行。”
张老兴阻止道:“加那么多菜干什么?太浪费了!”
“啊——,不、不,今天我高兴。咱们好哥们碰在一起,一醉方休!”!
很快,酒和酒杯送过来,菜也上来了!麻老歪顺手给张老兴满上,把自己的杯子也加满,举起来道:“老哥,来!为咱们二十年后再相聚,干杯!”
“干杯!”
张老兴也举起杯来,一饮而尽!然后,把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侧身摸了摸衣兜,拿出那盒黄金烟烟盒,想给老伙计让烟,看看空了,随手扔在了地上。
“来、来,来!老哥,抽我的!”
麻老歪从衣兜里掏出一盒“三门峡”,抽出一支递给张老兴,又摸出一盒火柴, “刺啦!”一下给张老兴点上,自己也点上。
“老哥,想当年你血气方刚,一呼百应。现在过得怎么样啊?”
麻老歪一手按在酒杯上,一手夹着一根纸烟,看着那袅袅的青烟直上。
张老兴道:“还能怎么样?咱们是太阳下山,一会儿不剩一会儿了唠——”
“我记得兴修水利那时,嫂子抱着个男孩子找到你,那时还挺着个大肚子。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孩子们都长大了吧?”麻老歪继续问。
“哎,你看到的我那个小子三十出头了,现在在乡政府工作。你看见你嫂子怀的那个是个姑娘,哎!生下来没几天就死了。后来一连又生下三个小子,现在都长大了!”,张老兴一面夹起一颗花生米往嘴边送一面说。
“那好啊!几个小子,就是几根顶梁柱。你老哥挽着壶喝蜜去吧!”
麻老歪露出羡慕的神色道,“不像我那娘们,一撇腿一个闺女,一撇腿一个闺女。整整生下五朵金花。”
“好什么呀好?依我看,还是生闺女的好。不用给她盖房子,打发她出嫁就行了,不像我,作不完的难。”张老兴说,“这计划生育早实行几年就好了!不管男女,我只生他两个。其他的全都计划掉!”
“对、对!都计划掉。”
麻老歪符合着,两个人“哈哈!”大笑,笑完了,两个人都笑出了眼泪。
12、“依我看,老哥您也不要背太大的压力。常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不为儿孙做马牛’。这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不是?”,马老歪劝张老兴,把话岔开了问:“嫂子还好吧?嫂子当年可是一个漂亮的人儿!哥你真有艳福。”
“再好看的人老了还不一样?身上松松垮垮的,脸像个麻核桃,一脸的苦楚皮儿(皱纹)。”
张老兴见麻老歪提起妻子,叹了口气说:“你嫂子她过世已经三年多了。”
“啊?嫂子过世了?对不起、对不起啊!”
麻老歪站了起来,向张老兴直抱拳头。
“没事、没事。谁都有那一步。这人老了就像那秋天的树叶,看着还挂在那里,黄黄的,可是一阵风就吹落了!”张老兴感叹着。
“就是、就是,老哥说的对。所以啊!我看到一些老弟兄们不高兴,就编顺口溜逗他们。你听听,我编的好不好?”
“肯、肯定好!”张老兴竖起大拇指笑道:“你是个秀才。兴修水利那时你就会编快板,写黑板报。什么青年团员要争先,虎头山上插红旗。。。。。。,哎呀呀,我记不住了!”
“我背给你听听?”麻老歪问。
“背!”张老兴一挥手,像个将军。
“烦恼时时有,欢乐不常在。人生看的开,不为琐事缠。活着要乐观,乐观人康健。一旦死了土里埋,想要欢乐出不来!”
“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老头子像两个疯子,对着脸大笑起来!引得一屋子的人看。
张老兴看周围的人,止住了笑低低地对老歪说:“从来没有这样笑过,今天痛快!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