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三世书:前世今生

  第三十八章 化阴缘
  
   道行到了木匠那地步,虽不明因果,却也能预知祸福。他不敢亲自来求舅舅,便差了五鬼牲畜过来,弄得个百兽齐哀的模样。
  
   但凡是人,都有一点恻隐之心,舅舅见他这走投无路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便给他指了条明路。厄运灾劫,只要不是到了百祸及身的地步,都还有解,能解多少看你的福缘、宏愿,宏愿是口德,也是阴功,许了就得做,否则今世不报来世报。
  
   老话说头上三尺有神明,很多人去庙里拜菩萨,去道观拜三清,去山神土地里拜阴神,许了愿,说只要我能如何如何,今后我便如何如何。过了之后没有做,或者做少了,都是无用功,反而害了自己。
  
   舅舅给他指的路叫化阴缘,向南走三年,碰到井水喝三口,喝了别人的井水,就得替人做事,事大事小自己揣摩。倘若别人不要你做事,那就是你自己的福缘浅,就好像你预备去做一件天大的好事,救人一命之类的,偏偏却碰不上,所谓福缘深浅,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三年之后,看你积了多少阴德,到时多还少补,再做定论。当然了,法子在这里,这条路能不能走得通,还得看福缘,就好像禳星官,道场都一样,其他人能用,诸葛亮做了没用,道理一样。
  
   给了那木匠一条明路,舅舅心里也舒畅了好多,不再绷着脸,一路上跟我讲了不少东西。
  
   我听得懵懵懂懂,也不是全明白,当下问舅舅道:“事情都好了,我们不回家么?”
  
   舅舅笑道:“老话说,送佛送到西,替人送葬都还要送出门呢,我不给他引路,他自己是走不下去的。”
  
   我听得模糊,不解道:“怎么引路?跟着他一直走么?”
  
   舅舅摇了摇头道:“搭个桥就行了,待会你会明白的。”
  
   我也识趣没再问。
  
   手中提着那只公鸡,颇为笨重,走了一阵,我觉得手臂酸麻,便打开竹笼把它放了出来,掐破鸡冠,沾血画了个引魂符,将纸符攒在手里,喝了声:“走!”
  
   那公鸡咕咕几声,歪着头看了我一眼,迈开大步噼噼啪啪地跟在后面跑着。
  
   舅舅见了一阵笑骂不止。
  
   走了一阵,约摸中午时分,前面终于碰到了一个村子。进了村,舅舅带着我直朝第一个人家走去。
  
   这时天上挂着明晃晃的太阳,没有一丝云彩,阳光很是灼人。这家屋檐下正坐着个老太太,脚下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孩子满地乱爬。
  
   老太太看见人来,赶忙叫道:“远路来的人,天热得很,喝瓢水再走吧。”
  
   舅舅也不客气,进门喝了水,对老太太说:“老人家,我想跟你讨一样东西。”
  
   老太太鼓着眼说:“你这人,胡须一大把了,莫要把我叫老了。”
  
   舅舅嘿嘿两声道:“大姐,你家有没有用烂的竹扫把,我用这只公鸡能你换。”说着指了指那只灰头土脸的公鸡。
  
   老太太不信道:“你这人莫不是有什么坏心思?”
  
   舅舅笑道:“那不会,我这是修阴功,化福缘。”
  
   老太太看着舅舅不像是在撒谎,便去柴房里拖了一把竹枝编成的扫把来。
  
   舅舅让我把公鸡抱给老太太,叮嘱道:“这只鸡你能吃,小孩能吃,大人不能吃。”
  
   老太太咧着嘴笑道:“那不是便宜了我两婆孙了么?”
  
   舅舅笑了笑,别了老太太,带着我穿过村子,来到村口的一条岔道上。
  
   舅舅将扫把拆了,编成竹桥的模样,横在路旁,点了炷香,念个咒语,喝道:“阴桥架起,广修阴德,三年之后,祸福自知!”
  
   做完这一切,舅舅便带着我回了家。舅舅跟那木匠从未见过一面,当然,三年之后,那木匠自传来消息的。
  脑袋有点昏,乱写一段,先看着
  第三十九章 吊死鬼
  
   夏季日头虽然长,但我跟舅舅走到半路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农村的山路四通八达,都是小道,一不小心你就会迷了路。舅舅到的地方虽多,路却记得不是很清楚,一路上找了不少人问路,这才七拐八拐的找对了回家的方向。
  
   赶了一天的路,又累又饿,从老头家出来的时候,老头很是客气地塞了几个干硬的糯米糍粑给舅舅。舅舅半道拿出来让我吃,我啃了几口,没什么味道,就再也不肯吃了。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我跟舅舅才碰到一个村子,进了村,舅舅跟我说:“咱们找个人家搭个火,吃了晚饭再走。”
  
   这正中我下怀,我自然不会反对,一个劲地点头不止。
  
   墨工借宿搭伙食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讨,走村串寨的脚夫货郎常说讨个歇脚处,而墨工是用香米换。做法事的时候,香米是供神灵的,水饭是供鬼差的,各不相同。香米能吃,水饭不能吃,一般人吃了墨工的香米,则可免去一些小灾小劫。
  
   这个村子只有几乎人家,基本都是大木叉支起来的茅草房子,四壁围着竹篱笆,用牛粪黄泥和成的泥浆敷得严严实实的。
  
   舅舅带着我进了路口的人家,里面坐着一对中年夫妇,还有一个老婆婆,正准备吃晚饭。
  
   那中年男人老实巴交的模样,起身道:“正准备吃饭,两位哪里来的人?”
  
   一般来说,农村人都比较好客的,只要家里不是揭不开锅,来了生人,都很乐意招待一番。这种风气后来改了许多,当时有很多河南、四川来的货郎,喜欢到村里去兜售些便宜货,蚊帐,衣服都有,但是假货太多,我母亲就买过一个尼龙蚊帐,打开一看只有三只角,大家受了骗,渐渐地也不太欢迎远路来的生人了。
  
   舅舅说了来意,一家人热心得很,赶忙添了两副碗筷,老婆婆笑道:“你们两个真有口福,洗脚没有洗过脚脖子吧?”
  
   舅舅笑道:“那可不敢,要不在外面怎么找得到吃食。”
  
   洗脚脖子是乡下的一个习俗,农村人每天晚上都用木盆洗脚,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洗脚不能洗过脚脖子,否则出门在外碰不到吃食,很是讲究。
  
   老婆婆哆嗦着起了身,用葫芦瓢端了一瓢水来,还没走到桌边,那葫芦瓢的把子啪嗒一声断了,清水洒了一地。一家人躲闪不及,乱作一团。
  
   老婆婆骂了声:“这背时的东西!”
  
   一阵忙碌,将地上收拾干净,老婆婆又找了个海碗给舅舅装了水来,笑了笑道:“家里连个好的水瓢都没有,让你看笑话了。”
  
   舅舅摇摇头,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
  
   吃过晚饭,又坐了一会,舅舅也没打算借宿,便起身告辞。将香米拿给主人家,一家人死活不肯要。舅舅也没再坚持,嘀咕道:“迟早还要还给你们的。”
  
   老婆婆一直央着舅舅给她看寿数,舅舅推脱了一番,也没给她看,末了对她说:“喝了老人家的水,送你一句话,这个月要小心防水,过了就没事了。”
  
   防水就是防火,由于避讳,一般都把火说成水。老婆婆刚才无端端地打烂了水瓢,舅舅可能看出了什么,不过他没明说,大家都听得糊里糊涂的。灾祸的预兆没有固定的形势,如果不是有心,一般也看不到。
  
   那中年男人脸上一紧,顾不得避讳,忙问道:“是天火还是人火?”
  
   舅舅摇了摇头道:“小心防备就是了。”便再也不肯说了。
  
   一家人无奈,只得小心翼翼地送出门来。
  
   出了村子,是一条岔道,一棵歪脖子大树张牙舞爪地站在路旁。当时月朗星稀,走着走着,我突然看见大树细密的枝叶间,凌空站着一个人,正伸着脖子把脑袋往横枝上的一个套子里套去,顿时吓得叫出声来。
  
   舅舅顺势看去,那准备上吊的人却突然不见了,只剩下疏疏落落的枝叶微微摇晃。
  
   我心有余悸,对舅舅道:“那是鬼么?他好像在上吊。”
  
   舅舅想了想,摇头道:“倒不是鬼,一个人准备死了的时候,魂魄游荡在阴阳界的交叉口,如果别人能够看到他死的时候的样子,这个人死后就是个厉鬼。”
  
   我听得头皮一阵发麻,便问舅舅道:“那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吊死在大路边,也太吓人了。”
  
   舅舅沉吟道:“我当然知道他是谁,不过不能说,说了他就过不了今晚了。”
  唉,每天感冒一次,就像大病一场,今天好了点
  胡乱写了一段,感觉写得不好,将就着看吧
  错了,是每年,脑袋不清醒
  第四十章 索孽债
  
   到了家,舅妈看见我跟舅舅累得不成样,又是一通数落。舅舅自从那木匠的事之后,一直情绪不是很高的样子,当下也不争辩,上香谢了祖师,埋头不做声。
  
   舅妈埋怨道:“你这一年也没几天在家的,这下好了,新安这么小的年纪,整天跟着你到处跑,他这么受得了?”
  
   舅舅笑道:“人嘛,生下来不受点苦,成天泡在糖水里,那有什么意思。”
  
   舅妈气结,嘟囔道:“孩子要是带不好,过后三妹那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小话要讲。”
  
   我对舅妈说:“我妈才不会管我呢,她嫌我捣蛋,还说我是八十块钱买来的,早晚把我卖了。”
  
   舅妈笑骂道:“那八十块钱是超生款,你这孩子,莫要乱说。”
  
   当时我其实挺想家的,毕竟年纪还小,在外的新鲜劲一过,便有了回家的念头。我常常在想,天羽和黎乐是不是还在玩独轮车,院子里的黄瓜是不是被哥哥偷偷摘来吃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我脑袋里翻来覆去。
  
   不过母亲没来接我,我也不好意思自己跑回家去,只好继续在舅舅家呆着。
  
   这段时间,大表哥得了二舅的允许,空闲的时候扛着二舅的火枪到处去打斑鸠。我和二表哥跟在后面拣点便宜,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这天,村里来了两个化粮的人。那时候大家住的基本都是木架房子,容易得火灾,一年到头,碰上几个来化百家粮的人也不奇怪。火灾过后,一世的积累化成灰烬,便要四处去化粮,这家一瓢,那家一碗,吃一年的百家粮,既是无奈,也是为了图个平安。
  
   那两个人来到舅舅家,我才发现其中一个正是那晚我跟舅舅搭伙食那家的男人。那男人姓骆,有个诨号叫骆相爷。
  
   骆相爷一脸凄苦相,进门见了舅舅,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草,一阵哭诉不止。
  
   我记得那晚舅舅将香米给他,一家人不肯收,舅舅说了句迟早也会还给你们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舅舅叹了口气,让舅妈端来茶水,让两人喝了,这才问起情由。
  
   原来骆相爷还有个儿子,叫做骆峰,那晚我们没见着。骆峰是个浪荡子,从小手脚就不干净,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待年纪大了,也没去读书,整天到镇里去跟一帮混混搅在一起。
  
   最近骆峰赌起钱来,输了不少,也没能力还,被那些混混打得不轻。他挨不住打,便回家来向骆相爷要钱,家里家徒四壁的,骆相爷哪里有闲钱给他。败家子,短命鬼,出在谁家身上不是祸害,骆相爷没给他一顿打就算是好的了。
  
   骆峰在老父亲这里触了一鼻子的灰,还被骂得狗血淋头,趁夜偷偷地一把火点了自家的房子,然后自己跑到岔路口的歪脖子树上上了吊。
  
   茅草盖的房子,几分钟就能够烧个干净。当时人慌马乱,骆相爷两口子哭天喊地的,只抢出了两床棉被。等到火势低了,才发现不见了老婆婆,原来这那婆婆跑得慢,竟活生生地埋在房里烧成了灰,焦肉的味道飘得到处都是,几天几夜都不散去。
  
   骆相爷两口子四下里找不到骆峰,又气又急,抱成一团哭得死去活来。
  
   第二天一早,有个早起的村民在岔路口看见了骆峰,他正吊在那歪脖子树上,全身都发紫了,舌头伸得老长。那村民吓得不浅,连滚带爬地回来通知了骆相爷。
  
   两口子连遭惨变,已经变得有点麻木了。将骆峰找个土坑埋了,又在村里人的帮忙下,在老房子的地基旁边盖了个草棚子暂时住着。
  
   舅妈心软,在一旁听了眼泪直掉。
  
   舅舅问骆相爷要了骆峰和老婆婆的生辰八字,默默盘算一阵,末了叹道:“前世债,今世还,还不清,命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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