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鹤一如既往的抱怨着,但是还是尽职的四处看了,什么也没发现。就下令让人搜查,当然什么也搜不到。
不过萧鹤也没闲着,和何家的侍女小苹聊起天来。要说萧鹤最大的本事就是和任何人都能搭上话,并马上就相谈甚欢;如果对方是女人——上至百岁老太,下至三岁扶墙小女——更能事半功倍。
小苹说,她们家老爷人很好的,她家从她爷爷就在何家做事了。老爷从小聪明,父母早逝后,就撑起何家的产业,对弟弟十分的好,当然对他的三个姨娘也挺好,甚至对下人们也不错,只有和夫人不和。当然都是夫人的错,要不是老爷厚道,早就休了她了。
萧鹤眉眼一弯,问:“你们夫人那么坏啊?!她都做过什么坏事啊?”
小苹想了想:“都说是她使坏,所以姨娘们才不生孩子,她自己不生也不让别人生。听说刚来的时候,还想害死少爷——就是老爷的弟弟,因为还没成亲,也没及冠,家里还叫少爷的。”
萧鹤想这么个女人要杀夫确实做的出来,就问:“她怎么做的?”
小苹摇头,说:“不知道,不过大家都这么说。还有……你别告诉别人啊,我听服侍夫人的小红说,老爷去世前几天,她天天半夜里不睡觉,拿着个剪子看来看去的。
对了,还把那剪子放到李姨娘床上,结果被李姨娘发现了,李姨娘不敢说她,只想自己收起来算了。谁知道她竟然第二天去李姨娘房里找,又要走了。你说过分不过分?都说那是咒法,让李姨娘怀不上孩子的。”
萧鹤顺着问了句:“那何夫人对每一个姨娘都放过剪刀么?”
小苹说:“以前没听说过,估计是没发现。李姨娘的丫鬟梅朵说那剪子又重又冰的,感觉篸篸的。”
萧鹤听了想,这剪子虽然是用来让姨娘不生育的,也应该是法器吧?有法器就说明她有法术,一定要找到那剪子才是。
结果命令下了,就是找不到那剪子。何夫人的丫鬟小红被追问,到最后只说:“那剪子早不在这里了。”
“那么小红姑娘,你跟着你们夫人,应该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吧?那剪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你们夫人从哪里弄来的?又到哪去了?”萧鹤的声音如三月的风一样温和,让人舒服。
可惜小红不领情,她低着头,努力摇头。
萧鹤也不生气,阻止了手下人要逼问的企图,继续温柔的说:“小红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善良忠义的好姑娘。但是你又不是冯家人,你是何家的丫鬟啊,要忠义的话,也要忠于你们老爷啊。再说你们老爷活着的时候,对你也不错吧?你就忍心让他被谋害冤死?”
小红听了还是低着头,但是她膝前的地上出现了大滴的水迹。
“小红你是聪明姑娘,难道就想不到你虽然一片忠心,但是嘴最严的莫过与死人啊。你正是花样年华,生命正美好。你母亲还病着吧?你弟弟那么小,能照顾的过来么?你们老爷也接济过你家吧?”这都是萧鹤少爷在下令搜查的时候,安抚何家丫鬟们的时候打听到的,要找到这冯氏的把柄,从她贴身丫鬟这里最好打开缺口。
至于为什么安抚何家丫鬟,因为我们萧鹤少爷认为,这冷不丁要搜查人家家,又不都是犯人,多过分啊!尤其对这些小女孩家,多难为情的事啊,太可怜了!可是不搜查又不行,找不到杀人凶手,这一家无辜的人不是都处于危险之下么?于是搜查要搜查,不过情绪也要安抚才行。
我们萧鹤少爷自然有本事让这些小姑娘们恨不得争着抢着让搜查,来配合这个如此为她们考虑的善良人。
小红果然被戳中死穴,终于说:“我不太清楚怎么回事。
就是我一天晚上,看见我们夫人半夜不睡觉在月光底下看一把剪子,翻来覆去的看。我觉得怕怕的,不是我们夫人要自杀吧?不过谁自杀还大开这窗户啊?
我们夫人脾气不好,我也不敢过去。就在一边悄悄的看她。夫人看了一会儿,才收起剪子,关上窗户,我就回去睡了。
结果第二天晚上,我起夜又看见夫人不睡觉看什么东西,不过那晚没月亮,是不是看那剪子我看不清,她也不点灯。在后来就没见了。
然后是在李姨娘房里的事了。我们私下说什么的都有。不过从李姨娘那要回来以后,夫人又半夜看了一两回,也许不止一两回,不过我没起来不知道。
后来老爷在夫人房里住了一晚,结果当天晚上就殁了,说是暴病。
老爷殁了的那天,我收拾的时候,看见那剪刀居然在夫人的梳妆盒里,就是本来装首饰的那一格,那天我也顾上想。办丧事我在夫人房里剪白布,一时找不到剪子,就从梳妆盒里拿了那剪子用,结果夫人看见了,打了我一嘴巴,把我骂了一顿,把剪子拿走了,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
……后来办完了丧事,一天我看见她把包剪子的那个包袱和另一个包袱给了五婶子——那包袱就是她包着剪子放李姨娘床上的那个包袱,我们都知道。”
“五婶子是什么人?”果然可疑。
“就是走门串户买女人东西的女人,我们都叫她五婶子。”小红回答。
萧鹤马上下令:“把那个五婶子抓到京兆府去。”
结果他们发现何家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五婶子住在哪里。还是一个管家媳妇说:“问问隔壁章家吧,最早是章家娘子介绍的。”
章家娘子?这不就是线索么。
章家娘子正在京兆府的大牢里。倒不是京兆府乱用私刑,而是不关起来不行啊,她娘家不在京里,要让她还呆在章家,还不让章老太太生吃了!
一时手下跑回来回说,问了章家上下,都没人知道五婶子的来历和住处。
萧鹤感觉出问题了,要说这些买东西的人,除非刻意,一般没多神秘,毕竟人们还是喜欢买熟悉的人的东西。萧鹤就让人马上去其他苦主处问,看其他死者家有无这个五婶子出入。
事情到这里,萧鹤少爷决定还是管管吧,就当醒醒酒。倒不是他突然转性勤劳一点了,而是他想了既然是这样的案子,如果不是到非要找司天台的话,还不是自己的活,不如一次解决了,还能少跑一趟呢。
一定要相信我们萧鹤少爷的信念里,少走一步都是重要的。
于是萧鹤让找来李姨娘说说那把剪子,毕竟她和那剪子直接接触过。
那李姨娘倒是个美人,楚楚动人,我见犹怜。萧鹤想难怪何夫人要害她,这么个美人在,何老爷能回心转意和原配和好?
李姨娘可不是个绣花枕头,要不能发现何夫人的毒计。她说那天何夫人到她房里,说了几句闲话,就支开她出去取东西,回来何夫人脸色不大好,说了几句就走了。
她想起下人们说的何夫人害姨娘不生育的事,就留心了。结果在自己床上,何老爷的枕头下头找到一把没见过的剪刀。
这剪刀比同等大小的剪刀明显要重,摸着冰凉。晚上她和何老爷说了,何老爷说不要理她,那婆娘失心疯了。
第二天,何夫人居然来把剪子要走了。她问为什么要把剪子放自己枕下,结果何夫人冷笑着反问:“在你枕头下面么?”就走了。
当时李姨娘不服气的想,不在自己枕头底下就不是害自己的么?结果听说了老爷的弟弟告状的事,才想到也许真的不是害她的。
萧鹤看了李姨娘的床也没看出什么,就连何老爷死的床也看不出什么。就是真有事也这么多天了,能剩下什么啊?
不过回去以后,发现还是很有收获的,那三个死者家里,果然也来过个专门卖女人用的东西的被叫做五婶子的人。
京兆尹听了这些,对剪刀一事也很上心。这萧鹤虽然懒到某种境界了,但是优点也是很突出的啊。比如一个过人之处,就是他总能问到别人问不出的东西,当然对方是女人,那么这一优点就更加的突出。
京兆尹夸奖了萧鹤办事得力,心里顺便替萧鹤祈祷一下他未来的夫人升平公主,不要和她姑母安阳公主一样是个醋坛子,要像她婆婆静水郡主一样贤淑。
不过对萧鹤来说,上司夸奖不如放他回家睡觉。
京兆尹派人细细查问,果然除了何家,其他几个受害的人家,也有人见过一把冰凉沉重的剪刀,而且还有人看见它在死者去世的那天,正在死者的枕下。
京兆尹现在的事,就是要提审这些有嫌疑的寡妇们,抓住那个被称为五婶子的卖货女人。不过效果不显著。那些女人们都咬死不认,而那个被称为五婶子的卖货女人也踪迹全无。
虽然死者的家人都哭喊着说是她们害的,却都找不到那把神秘的剪刀,也没有其他的证据和线索。
不过京兆尹有办法,和萧鹤少爷谈判:“你把这个案子解决了,我就放你十天假。”
“十天太少了,一个月吧?”萧鹤少爷最动心的事莫过去放假。
京兆尹缕缕胡子,不紧不慢的说:“一个案子就一个月的假?也不是不可以的,不过前几天你的假怎么算,还有上个月,你歇了多少天……”
“过往不究么,都过去了,就不要算了吧?”萧鹤可不敢让他再算下去了,要不一个月的假还不够补呢。
京兆尹和蔼的笑着说:“可是,只有你一个人提条件,这可不公平。我们这里是京兆府,讲究的就是公平。要不我们做点游戏吧,谁赢了的话……”
“大人,这样吧。我也不是过分的人,这一个月是长了点,这样吧,十五天吧?”萧鹤才不上当,京兆尹本是前科探花郎,博学多才,又老奸巨猾,和他玩游戏,不是把脖子放人家刀刃上送么?再说这位老文青的游戏,也不是我们萧少爷能喜欢的,又麻烦又费脑子,他才不费那劲呢。
“十天!你可以不要,当然也可以不做。其实么,我也不求你多努力,只有天天规规矩矩的按时来按时走就行了,不做事也不是不可以。”天天规规矩矩的按时来按时走?真是掐中了萧鹤的死穴啊。
萧鹤马上表示:“这怎麽行啊,不做事的话,怎么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百姓,对得起您啊?我这就去办。”十天总比没有好,我们萧鹤少爷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知足常乐。不过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京兆尹自然没有用错人,萧鹤有自己的办法,他以查案为名直接出去了,不过在京兆府的门口,萧鹤少爷有些踌躇,是先回家睡一觉,还是先去办事。本性上萧鹤倾向于前者,但是理智告诉他,只有他回家躺下,今天就不可能起来办事了。
考虑到那十天的假期,萧鹤终于忍痛决定以大局为重。萧鹤就去了西市的一家酒楼——五福楼,这地方的老板是个本土人,却把店开在了西市,还起了如此有乡土气息的名字。
西市一片繁华景象,萧鹤纵马缓缓的穿过川流的人群。那漂亮的相貌,引得过路的雪肤金发的波斯舞姬们媚眼频抛,萧鹤少爷从来不让女人失望,回报的的笑容,明亮的让阅人无数的舞姬们都眼晕。
萧鹤一到无福楼门口,就有小二儿似乎早知道了一样,出来招呼;“鹤少您来了,快里头雅间坐。”
萧鹤随便把马一栓,对小二说:“你们老板跑了没?”
小二回答:“怎么会还没跑?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老板消息最灵,知道您来找他,所以您老在到街口,他就已经逃跑了。”
萧鹤也不急,桃花眼一弯:“又逃跑了!不要紧,青儿,你给我砌壶茶,我就到他房里等他好了。不知道他屋里的机关有没有增加新的,还有……”
话未完,一个长的十分消瘦的中年人出现在萧鹤身后:“鹤少您来了。你看我这出去的不巧,差点错过了。”
萧鹤侧着头笑:“老袁啊,每次闹这么一次,您不累啊?”
老袁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说:“这不是和鹤少您学的么?”
那个叫青儿的小二说:“老板啊,人家鹤少推脱一下是谦虚,你跟着学,叫东施效颦。”
老袁摸着头,说:“这个,朱姑娘上次不是说这样可以提高身价么。”
萧鹤笑的和蔼可亲:“老袁啊,这么说可就不够意思了。我好像没亏待过你吧?哪种贡品的水果你没吃过啊?要不,我替你干点活,这样吧,我来帮您收拾收拾屋子吧?”
老袁马上说:“鹤少,您可别!我错了,您有什么吩咐,老袁我赴汤蹈火也替您办到。”
青儿在一边说:“老板啊,不是青儿说你,真有要赴汤蹈火才能办到的事,人家鹤少能来找你?就是您肯赴汤蹈火,也还不把人家的事给耽误了。”
老袁详怒:“青儿啊,虽然你天生就长着毒牙,但是没必要老往你师父我身上使的吧?”
青儿不为所动:“你还知道你是当师父的?要等着你教我修行,我早让人做成蛇羹了。”
老袁摇头说:“有徒不孝,家门不幸。”
萧鹤撇他一眼:“得了吧,要不是青儿,你这五福楼早改名八卦楼了。还是说正事吧,跟我说说最近京城流行的剪刀杀夫法。”
老袁装白花状:“剪刀杀夫法?还最近京城流行?有这样的新戏目?”
“少跟我装!这事关我的假期,你得给我认真点。”假期,萧鹤少爷的动力源泉啊。
老袁当然了解萧鹤:“怨不得鹤少你居然这么上心,原来有假期等着呢。不过怎么什么事,到了鹤少你这里就成闹剧了?”
萧鹤偏了一下头:“你管我呢。你只管告诉到底怎么回事就行了。”
老袁认真的说:“我怎么知道人家夫妻之间怎么回事呢。要说这夫妻关系最是奇怪,分明不相关的两个人拜个堂,就成了最紧密的人,天天守着,一直到死。可不是要出问题。”
萧鹤翻个了白眼,说:“还是不出问题的多。再说我没问你人家夫妻的问题,我问的是那把剪刀。”
“鹤少啊,不是我老袁说你,你现在怎么这么啰嗦了?你早说你问的是剪刀不就行了。”什么叫倒打一耙。
萧鹤笑的好像能把晴日的天光都揽过来:“我还不知道你啊?我要光说剪刀,你还不得从我们家祖奶奶的针线匣子里的针线剪子,说到你这店隔壁的人家的花匠的花剪子啊,到明天早上我也听不到正事,到时候还说我没说清楚。”
老袁就说:“你祖奶奶倒罢了,你祖外婆却真有一把特殊的剪刀呢。”
萧鹤算是遇上装傻的对手了,不过好在他斗争经验丰富:“你就不要管我祖奶奶,祖外婆了。直接说现在那把杀人剪吧。”
老袁继续诱导:“真的不想知道你家祖上的事?”
“真的不想!如果不想让我找长平王来拆了你这破店,马上给我讲主题。——青儿,飞扬你们怎么忍受他的?”萧鹤开始威胁了。
青儿递给他一杯茶,说:“鹤少,我们老板对您的态度已经很不错了,主要是他还算怕您,所以已经省去很多啰嗦了。对了,朱弦殿下又闷的慌了?”
萧鹤道谢了才结过茶杯,回答:“没!从上次他把禁军较场的那个石墩劈成两半以后,外边回京述职的那些军官们见了禁军们都乖的和绵羊一样,他气顺的很。”
老袁叹口气:“他闷的慌,是因为日子太好。一句话就是惯的。”
萧鹤弯起眉眼:“长平王殿下和别人不一样,养这么大不容易啊。花了这么多心血,圣上和皇后娘娘难免宠着些。”
青儿严肃的说:“朱弦殿下从来都是骄纵着的。”
有些话题还是不说的好,所以萧鹤把话题转回来:“还是说那杀人剪刀吧。再杀人我们京兆尹大人就不给我假期了,还得逼我干活,多残忍。查案什么的,太麻烦了!我想要休假,虹螭姑娘还请我去她那里玩呢。”
“我怎么感觉你天天在休假啊。”老袁你真相了。
不过我们萧鹤少爷不是一般人:“怎么会呢?我感觉我挺辛苦的。还是说正题吧,那剪刀怎么回事?”
老袁终于说到正题了:“那剪刀是把凶刀,不过比不了你的‘桃夭’”。
萧鹤,青儿:还是废话啊!
老袁接下来说:“要说这把剪刀的来历,可是说来话长。在当年……”
萧鹤赶紧打断说:“不用说来历了,往最简单里说。”否则你说到明天早上,我也听不到这把剪刀怎么出现在京城的。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老袁抱怨说:“那就这么说吧:这把剪刀就叫‘杀夫’,女人把它放在自己老公的枕头底下,那么这倒霉老公半夜就死了。而且无伤无病,就是医仙也查不出死因来。”
你早这么说,不就省事了!萧鹤说:“怨不得那些寡妇们都不招供,原来底气在这里,认为官府查不出死因啊。”
老袁就说:“可不是,到了阴间,鬼差们都奇怪,怎么无缘无故就来了。”
青儿听了插嘴问:“阴间能不知道?”
老袁不满看看自己的徒弟:这孩子怎么这么笨啊?教育说:“傻小子,人家地府怎么能不知道?人家有谛听呢,可比我老袁本事多了。现在估计都记好了因果了。人死后,万般留不住,唯有业随行啊。这些女人何苦呢?”
萧鹤舒服的往凭几上一靠:“您老何苦这些年了,人家杀人的还不是照样杀?甭管这些动机了,告诉我那剪刀怎么来的,不,是怎么来京城开始被那些女人用来杀人的,一定有人给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