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说异闻录》——治愈系仙妖精鬼的绮丽悬疑志怪集

  虞熄烛果然从楚修竹身上把乱花分离出来,从此楚修竹的魂魄不用再受乱花的折磨之苦,只是这样实体化的鬼魂的消耗又能坚持多久?虞熄烛认真的给楚修竹分析了种种隐患,楚修竹只是惨淡一笑。

  虞熄烛并不善言辞,问过了空间交错的情况,分离的乱花,说明了魂魄实体化的严重隐患,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劝楚修竹放弃?她倒是可以帮她照顾她的儿女成人,可是她丈夫的伤,就无能为力了。

  虞熄烛对生死看的淡,在她看来,楚修竹不一定非要执着的让她那早就该病入膏肓丈夫存活于世,早入轮回,做个健康的新生命不是更好么。只是这么想的人实在太少,显得着话,也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三个不速之客离开,留给林家的是弥漫的诡异气氛,就连林家的小儿子也感觉到什么,只是谁也不开口。林姑娘想和母亲说点什么,只是林夫人从来不给她机会。所以每个人都尽力的伪装之前的生活,多少有些用力过猛,演的不太成功,但是都默契的对着明显的纰漏视而不见。

  直到一日的黄昏,灿烂的晚霞从橙黄到深红绚烂了半个天际,萧鹤站在了林家的门口,身上重雪缎的深衣上绣满密密匝匝的银藤花,长长的下摆拖过长着青苔的灰色石板,像是掠过一段尘封的梦。

  开门的是林姑娘:“我娘不在家。”

  萧鹤一笑:“我知道,不过她快回来了。不过我现在要找的是你父亲。”

  林姑娘不明所以:“我爹病了这么久,连门都没出过,您找他做什么?”

  萧鹤答得理直气壮:“自然有事。”

  林姑娘想了一下,还是领着萧鹤去见她父亲了。

  林归舟正躺在床上,看不出传闻里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士的样子,瘦的一把骨头,见有人进来,努力想要坐起来,林姑娘上前搀扶,萧鹤想要帮忙,但是终于没敢——那林归舟瘦的,萧鹤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弄断了他的骨头。

  林归舟被女儿扶起来:“这位公子是?”

  萧鹤浅浅一笑:“我是京畿司长史,因为一桩案子涉及到范紫葵,从她那里听说贵府的。”

  听到范紫葵的名字,林归舟暗淡的眼神突然明亮了一下,有些焦急的问:“她涉及什么案子?”

  萧鹤不答反问:“尊夫人的身体状况林老爷知道么?”

  林归舟被他的转折问的一愣,终于还是说:“这些年辛苦她了。”

  萧鹤无视林姑娘哀求的眼神:“这些年辛苦?如果这样下去,她几生几世的福禄耗尽,那么她生生世世都会辛苦的。”

  “啊?”林归舟吃惊的看着萧鹤。
  萧鹤收敛了嘴角最后的笑意:“她三年前去太阿山给你采药的时候,已经死了,因为执念太深,所以她的魂魄回来了,并且用了法术把自己的魂魄实体化,装作肉身还在,继续护理你。可是这种以魂魄化肉身的危害很大,只是消磨了来生,甚至生生世世的福禄都是少的。”

  林归舟说不出话来,林姑娘忍不住哭出来。

  萧鹤的声音冷冰冰的:“你有心关心范紫葵的情况,却没发现枕边人的异常,让旁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尊夫人的异常连偶尔来访的范紫葵都看出来,她现在正不惜代价的给尊夫人找没边返生香呢,只怕尊夫人去了,你没人照顾。”萧鹤心里还有一句:这两个女人都够不值得。

  林归舟整个人都灰暗下去了,惨白的嘴唇动了又动,却发不出声音。这时候门上一响,林夫人楚修竹走进来。

  萧鹤看看她,她在门口无声的站了一会儿,看看失神的丈夫,已经转为嚎啕大哭的女儿,终于一步步的走进来。

  路过萧鹤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平静,没有一丝的被揭穿秘密的不满和怨恨,也没有对替自己说话人的感激,甚至没有这么久独自背负的秘密大白天下的轻松,似乎她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已经心里预习过多次了,不是萧鹤,也会有别人看出来她只是一个鬼魂的现实。

  这一刻真的来了,她却释然的很,她一步步走到丈夫身边,扶着他躺下。林归舟失魂落魄好像失去了知觉,而一接触妻子,就一把拉住她,好像抓住了生命里全部的意义。

  楚修竹被丈夫拉住,不能起身,就顺势坐在床边,把手帕递给哭的泪人一样的女儿,才对萧鹤说:“萧公子,您是说范姑娘在给我找返生香?”

  “是的。”萧鹤解释:“她并不知道你已经是魂魄了,她只是看见你身上乱花的纹迹,以为你只是中了乱花的毒,是自己用药压制住才活到现在的。乱花的毒过了半年就无药可救,所以她想要找返生香。她那动静闹得不小,所以我才会知道林夫人的事。”

  楚修竹就问:“那范姑娘没事吧?”

  萧鹤回答:“她本人没事。”

  “那就好。”楚修竹认真的说:“请萧公子带个话给范姑娘,让她不要找了。返生香早不存与世间了。这样找下去,徒劳无功也罢了,只怕卷入危险了。”

  萧鹤敏锐的抓住了什么:“林夫人这么确定返生香不存在了?范紫葵说在海市蜃楼里看见过返魂树了的,认为其他的时空可能还有残存。”
  楚修竹摇摇头:“那些是幻象,不是真的其他时空的印象。

  我师门出自藏边药神教,但是我身上有巫山苍家的血脉,虽然微薄了,但是识别幻象的能力还是有的。那些都是人造的幻象,我身上苍家的血太单薄了,也没学过什么,所以不知道怎么制作出来的,但是那绝对是有人刻意制作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这些年这样的幻象好像不少,而且常有这种很是引诱人东西的幻象,也不知道为什么。”

  萧鹤听了若有所思:“我知道去年在京城郊县的海市蜃楼是幻象,说是个富商家藏着蜃烛,因为他家走水,点燃了那蜃烛造成的。不知道别处也有,一次是巧合,两次只怕就有问题了。”

  楚修竹说:“我也想过返魂香,所以才格外注意这些。而且我为了给夫君找药材,经常出门,有一次就有机会见过一次返魂树的幻象,还有一次见到了一处仙山的幻象,那里遍地都是珍奇药材,甚至灵丹妙药。

  我虽然见识浅薄,但是也觉得这些颇为奇怪,也太巧合了。家母曾经说过:这世界上太美好的东西后头多半有陷阱。”

  萧鹤一笑:“家母也是这么教育我的。”

  楚修竹眼神有些迷离:“做父母的总是很矛盾,不知道应该告诉孩子这个世界很残酷,还是告诉他们这个世界很美好。”

  “想到什么就告诉他们什么吧。”萧鹤弯了一下眼睛:“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残酷和美好交织的。”
  “也是。”楚修竹回到原来的话题:“就像那些幻象,看着很美好,可是知道只是幻象也挺残酷的。不过以我的经验,只怕其他的返魂树的景象也是幻象而已,所以请萧公子转告范姑娘不要找什么返生香了。我师父曾经说过这世间再无返生香了。”

  萧鹤点点头:“好的,我一定把话带到。只是林夫人以后有什么打算?虽然尊夫,我无能为力,不过令爱和令郎,我还可以照看一二。”

  楚修竹看了一眼凝神闭气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对萧鹤淡淡一笑:“萧公子的好意,我感激不尽。只是我一直都很清楚我的选择,当年我嫁给林郎的时候,发誓一定要陪伴他到最后。”

  “不要啊,修竹!”林归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次换我陪着你,我们一起走,一起走黄泉路,来生再在一起,不,生生世世在一起。”

  楚修竹却摇摇头:“相约来生的事,不过是世间人的一厢情愿,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就忘了彼此,哪有那么多生生世世。人和人的缘分大部分都只有一世,所以只有珍惜这一世的情缘。”

  林姑娘哭着说:“就是只有一世,娘您已经做的够多了。您安心去吧,我会照顾爹和弟弟的,我已经十四岁了,您教我的我都努力学了,我能做到的。娘!”

  楚修竹慈爱的看着女儿,却说:“你还小,不明白。”

  “林夫人真的明白么?”萧鹤微蹙眉头,“虽然当着令爱,不想说的太严重。

  可是林夫人你不只是要承担魂魄实体化的消耗,而且你这么些年用于治疗你丈夫的一些药材处理的时候伤害灵魂的。

  在你没了肉身的保护的情况下,直接用灵魂来处理这些东西,你现在已经不是要考虑来世的福禄的问题了。要不是你天生的灵力,你都得要魂飞魄散,根本没有来世了。

  就算你天生灵力之血,后天有药神教的修为,你也快到山穷水尽了,现在回山中修炼,还能弥补灵魂缺口,再拖下去你就会魂魄不全,再难入轮回了。”

  楚修竹的丈夫和女儿都像被雷击中了一样看着楚修竹。

  楚修竹终于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哀伤,却没有怨恨:“萧公子您说多了。”

  萧鹤盯着她问:“你完全知道后果对不对?”

  楚修竹面无表情:“我都想了三年了还有什么后果没想到的呢。”
  林姑娘凄凉的喊了一声:“娘!”她再多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她的母亲为了她父亲,为了她们姐弟,都付出了什么,她们居然什么也不知道。

  林归舟全身发抖:“修竹?你,你怎么会……”

  “你的儿女不懂很正常。你居然也一点也不知道?完全没有感觉到?我听说的林归舟可不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病夫。”萧鹤忍不住嘲讽,“果然是有些人只愿意看自己想看见的东西。林夫人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己担着,谁知道你的牺牲,谁会懂你的伤痛。”

  楚修竹看了看丈夫:“我心甘情愿的,何必让他们知道。”

  林姑娘却狠狠抹了一把眼泪:“不!娘,我们也是家里的一员,我们应该知道。我不希望我失去了母亲,都不知道为什么。

  而且这个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说出来,我们也能分担,就算爹病着,我和弟弟已经长大了,我们三个人分担总比您一个人好。

  有什么事请您告诉我们,是不是还有别的更——的事?”

  楚修竹看着女儿,她眼睛里终于盈满了泪水,但是她没有说话。

  萧鹤把一个小小的水晶瓶子放在了桌子上。那瓶子非常小巧,不过拇指大小,里面一点鲜红的液体,在晶莹剔透的水晶的映衬下,显出一种浓艳诡异的美。

  “这是封氏的血,可能有些淡薄,血脉复苏的也不完整,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了。到我死,也未必能再显现封氏的血脉复苏的力量了。”萧鹤的声音绵软动听,只是说出来的话入耳惊心:“林夫人想过各种后果,只是用了封氏这种不完整的血的后果只怕没想过,当然根本也没人知道到底会怎么样。

  不过起码在我有生之年,这滴血能把你的魂魄封印在现在的状况,不会再恶化了。只是我死后,林夫人得自己承担逆天的后果,具体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只是绝对不能维持灵魂实体化了,严重的话,可能魂飞魄散,当然如果运气好,吸收了其中力量,可能可以修复你的魂魄立即转世。

  这就是一场豪赌,林夫人要不要用,自己考虑吧。

  只是我得说明一点,我到底还能活多久,我也不知道,也许没几年了,这点林夫人是知道的吧。”
  林归舟和林姑娘还不明所以,楚修竹的眼睛亮起来:“真的给我?”这份幸福来的太突然,让她都不敢置信。

  萧鹤的长长的羽睫垂下来,在他白芍药花瓣一样肤色的脸上留下两道阴影:“这可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赌的是林夫人的灵魂,林夫人可要考虑好。”

  楚修竹虽然被丈夫死死拉住,不能离开起身把那水晶瓶拿到手里,但是目光灼热的看着那水晶瓶:“其实我的情况比萧公子说的还严重,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这样耗着我的魂魄,等消耗完了,我也就烟消云散了。

  其实我并不怕魂飞魄散,我害怕的是我没有足够的时间陪伴林郎到最后,把儿女养育成人。萧公子的血能让我多几年时光,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我根本不敢奢望更多的。”
  终于说出来了,她最深的秘密,当着她最爱的丈夫,她未成年的女儿,她以为她永远不会把自己软弱一面展现出来的人。他们那么软弱,那么需要她的保护,但是那是她的家人,说出来,他们会懂她。

  萧鹤缓缓的说:“我还是要再说一遍,林夫人如果用了,就等于把命运拴在我的生存上,而我并不能保证我的生命还能延续几年。”

  楚修竹说:“不管最后如何,我真的很感激萧公子。”

  京城,萧鹤把楚修竹的话转述给范紫葵。

  范紫葵听了楚修竹的事,长长叹了口气:“所以我说我不如她,我永远不能像她一样待他。”

  萧鹤把目光从墙上挂的乐器上转回来:“你可比她运气好多了。她做了这么多,却始终对她的爱情都不敢确定,她不敢奢望来生,因为她不敢确定林归舟来生还能爱上她,娶她。我真不明白有必要爱的这么卑微么?”
  爱的不卑微?有人就不可能爱的卑微,比如眼前这个明俐少年的母亲夜潋滟。

  在被浪子的风流花心一次一次伤了之后,她决然的转身离开,你若无情我便休。

  在范紫葵眼里,她完全可以选择和姜数结为连理,以他正室的身份,鄙视他在外的花团锦簇。在他疲倦后的归来的深夜,守一树通明灯火,留一扇叫家的门。不管他经过多少花丛,她都是他唯一的妻。

  可是夜潋滟注定成不了这样隐忍沉默的女人,她是大夜王朝最烈的酒,夜氏家族最骄傲的女儿,她的爱情只能如此浓烈骄傲,永远不会蒙上一丝的妥协或卑微。

  萧鹤的问题打断了她的思绪:“那么你该办的事做完了么?”

  范紫葵收回了思维:“那东西十分狡猾,没有些诱饵它不会出来,现在诱饵还没完成。墨先生说只要能把那东西引出来,他就有办法抓住的。”

  “墨九渲?”萧鹤一笑:“你倒是会用人。”

  范紫葵说:“墨九渲既然已经涉及这件事了,一事不烦二主么。”

  萧鹤把头微微一抬,再微微一偏,就如同一树海棠花给春风吹过一样,看的范紫葵都一愣,只是萧鹤的话可没这么美好了:“你最好快点,司天台的百里大人可是问过这事了。按规矩这本来就是司天台的案子,要不我用领军卫的张将军不信鬼神的幌子档着,你现在早在大牢里了。这事就算过了,我也得费心编个理由应对世人,你不说感恩图报,也最好好自为之。”

  “不要说萧二公子高抬贵手放过我,就是对林家的援手之情,也足以没齿不忘。”范紫葵认真的说,“这次的事,我自然会尽快了结,也会准备收尾好的理由。不过,奴家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萧公子可否帮忙?”

  “什么?”

  范紫葵眯了一下眼睛:“请萧公子让人把白莲的尸骨和我给白莲的那件衣服交给我使用。我就能做出引诱那东西的诱饵。”

  这案子虽然重大,但是其中的白莲这样青楼女子的尸体少了也就少了,萧鹤就答应了。
  果然不几日,范紫葵传来消息,虽然燃烧过瀛氏之血的旧址里收集那残余味道还多花时日,但是她找人做了白莲的幻象,希望借此引出那东西。

  萧鹤正腻了这几天的赏花宴,高高兴兴去看热闹,还捎上一个和他一样无聊的冷如冰和刚到京城的夜荧光。
  夜荧光是冷如冰的亲小姨,他母亲夜粼光的亲生妹妹。虽然她们父母只有这两个孩子,可是也荧光的年纪比冷如冰只大一岁,比冷如冰的胞兄冷如松小了好几岁,所以辈分什么的都是浮云,从小玩在一起也就随便的很,就像夜朱弦一样。

  事实证明这场事,可真的比什么赏花宴,歌舞席好看的。

  范紫葵不知道什么时候租下一处宅院,请墨九渲在里面准备了法阵,只等吸引来那行凶之物,就收网让它有来无回。

  墨九渲的法阵准备的漂亮,让夜荧光对他颇为欣赏,两人讨论起法术来,十分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而冷如冰对范紫葵这个三十年前的绝代花魁感兴趣,毕竟烟花行当里花魁年年有,但是范紫葵可一个传奇。就算现在,范紫葵年华已逝,纵然眼角已经爬满细微,鬓角可见斑斑白发,然而便嬛绰约的在那里一站,果然柔桡嬛嬛,妩媚姌袅,能把京城里那妙龄华年的现任花魁生生比成村姑。

  萧鹤舒舒服服的靠坐在廊上,无聊的等着开场,目光扫过墨九渲,心里斟酌:这个小术士是不开窍,还是定力过人,对这范紫葵,真的和对一个普通老妇人一样。

  范紫葵看天色已近黄昏,就打开院子门,然后从身上的一个黄铜盒子里拿出一块香料样子的东西,却闻不得什么味道。她把那东西放入香炉中,点燃。

  半刻钟之后,就见博山形紫铜香炉上冒出一股白烟,然后这白烟在空中摇曳飘扬,终于凝结成一个少女模样。见过白莲尸体的萧鹤和墨九渲马上认出那烟形成的少女形象正是死去的白莲。

  那白烟持续冒出,那少女的形象也渐渐拉长,变成和真人一般大小。那烟女子成型之后,在香炉上方旋转数圈,俨然就像一个从家里私自跑出去看庙会的少女成功溜出去之后的喜悦神态。

  然后看那烟形成的少女,看看四周,却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众人视而不见,只是想是小心探试着伸出一只秀足,从香炉上“走下来”。香炉放在院子的正中,她的脚“踏实地”之后,就欢快的像门口跑去,居然经过门槛的时候还会抬脚,如同真正的女孩子一样。

  直到那烟形成的少女跑没影了,大家才转向范紫葵,七嘴八舌的发问。

  “她出去了,如何找到那杀人之物?”这是工作认真的墨九渲。

  “这么出去了,就算能把那凶物招来,这里的布置也没有用啊?”这是对这捕魔阵很欣赏却眼看用不上的夜荧光。

  只有冷如冰问了个靠谱的问题:“这是什么东西?”
  萧鹤盯着现在已经不冒烟的香炉,他能清楚的看见还有一条淡的几乎肉眼看不见的烟带连着那现在正在大街小巷欢快的奔跑的白烟少女呢。只是:“你就有把握那东西真的会那么喜欢白莲?只要放出白莲一样的,应该也能看出不是人的东西,它就能上钩么?”

  范紫葵也看着门外,虽然暮色渐渐压下来,视线越来越不清晰,何况就算清晰也看不见那白烟少女了,她还是转向萧鹤:“它不一定喜欢白莲,只是白莲必然有什么吸引它的东西,再说我在里面混了瀛氏之血的味道,不管它被什么吸引,都会出现的。”

  冷如冰有些不放心:“可是它能发现烟做的白莲么?发现了不会发现是假的么?”

  范紫葵显然考虑过了:“看尸体就知道这东西不以血肉为食,所以没有肉身,它没那么敏锐,墨先生说只要引它出来就可以了。至于魂魄么,我在里面掺了点东西,应该能骗过一时。至于能不能发现么,我仔细考虑过白莲被他缠上就是在来往这一带的时候开始的,那么它应该也在附近出没。”

  冷如冰还是不放心:“怎么知道它不是来串门的时候,看见白莲的?”

  这次开口的是萧鹤:“京城里没人注意到有什么异常的东西,说明它应该不大出去逛的。当然事情总有意外,那么也就没办法了。毕竟世间的事,都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么一说,墨九渲有些紧张,准备了这么久,自然希望马到成功。

  天色已经全黑了,萧鹤都快睡着了,夜荧光把厚重的大氅给他裹上,萧鹤抱怨了一声:“都什么季节了。”

  夜荧光眼皮都不带抬的,继续给他裹紧,这时候萧鹤突然把眼睛彻底睁开了:“来了。”

  墨九渲虽然还没感觉到什么,但是对萧鹤的眼睛的信任程度,使得他马上催动咒语,启动阵法,现在所有人都能清晰的看见香炉里有一丝白烟连着外头不知道什么地方,而且剧烈的震动着,就像另外一端捆着一只挣扎的野兽的实体丝线。

  随着墨九渲的发力,四周的灵符都在抖动,就像被严冬的寒风反复刮过一样,几乎要被生生撕裂,而那烟丝的震动越来越大,如同另一端是漩涡里的小舟。

  萧鹤转头看夜荧光:“这东西不好对付,只怕扯不回这里了,这样下去就要逃掉了。”

  范紫葵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只见夜荧光就走过去,蹲下来伸手摸了摸那白烟的丝,感觉一下,又站起来, 抽出了腰间的刀——她也使双刀,不过和夜潋滟那两把有区别的鸳鸯刀不同,她的两把刀是完全一样的。夜荧光拔刀在手,又弯腰摸了摸那白烟的丝,才又站起来,同时长刀掷出。

  刀在门口消失了。几乎同时那白色的烟丝也消失了,院子里似乎从飓风里摆脱出来,所有的灵符都恢复了平静——那纸张被刮擦的声音消失了。

  墨九渲松了一口气,缓了一下,才擦了一把汗。

  范紫葵问:“那东西消灭了?”

  “是的。夜姑娘的刀好厉害。”墨九渲真心的赞叹:“要赶紧把刀捡回来吧。”一般的刀是无法消灭没有生命的东西的,尤其这等邪物,显然夜荧光的刀不是一般的刀,夜荧光要不是一般的人。

  夜荧光笑盈盈的:“不用急的,那边又没人。倒是范大娘你这烟是什么?”

  范紫葵淡淡的说:“调香本是我当年吃饭的本事。这些年闲着,就琢磨些其他的玩意消遣。当然这种成型的烟只是偶尔看看新鲜,多了对身体并不好。”

  范紫葵作为三十年后还能被人记住的花魁,当然有些看家的本事。要不只怕三年都红不到,不见花魁年年新,有几个过了气,还能做传奇故事的,就算有多半都靠她遇上的男人或者爱情故事,能让人记得当年惊才绝艳的才是真本事。

  萧鹤终于站起来,把身上的大氅扯下来随手一扔:“这东西是消灭了,可是说给我收场的理由呢?”

  范紫葵一笑:“自然得有。为害北六省的采花贼花冲可应付的?”

  萧鹤满意了:“真是好东西。”他却不问范紫葵如何把为害北六省的采花贼花冲抓到的,像范紫葵这样的女人自然有她的秘密,也有她的办法。

  于是一场轰动京城的大案就这么落幕了,官方结论是恶名昭彰的采花贼花冲看中了白莲美貌,谁知白莲已有情人,所以一气之下用迷香毒药毒死了当晚花厅里所有的人。这个收场,如果不知道京兆府仵作的验尸结论的完全能说得过去,而且很符合大众的思维,也有利于京城的安定生活。

  谁愿意知道世上有种可以杀人无形的灵异东西,而不是有个人类恶徒杀人,何况这杀人恶徒已经伏法。总之,全京城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花街的生意也恢复起来。

  至于知道当时仵作的验尸结论的领军卫将军张岚怎么解释?好吧,仵作现在对张岚说了这是特殊的毒药,死后检验不出。张岚虽然有些不满,还是接受了这个结果。你要告诉他某种灵异东西杀的,他定然不信,这种解释符合他的一贯理念,自然可以接受。回去更加坚信世上哪有什么鬼怪,都是这揽月楼一案是鬼怪所为,最后还不是采花贼的罪行。

  可谓皆大欢喜。

  平昌候府,落地的八宝烛台灿烂的恍如一棵棵仙树,数十烛火依然驱不散宽广的厅堂的黑暗。

  温雅鱼站在屏风前,不同方位的烛光照射过来,屏风上落下他影影错错虚虚晃晃的影子。他凝神的看着摇曳的烛火,对始终站在黑暗里部下说:“你去亲眼看看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阿鹤的情况越来越压不住了,你告诉奚夫人,得快点了,让她千万小心,绝对不能出错。”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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