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催眠》(知识悬疑,挑战认知)

  这真是让人非常气愤的事情,我以自己的一腔热情对待天涯,本以为自己的故事好就会有人看,结果现在才知道真实情况,呵呵,现在看来我所做的承诺如此天真。

  因有人恶意灌水,本帖已申请删帖

  我很失望,谢谢




  当然,愿意读这个故事的读者是无辜的,你们可以 @百里途hypnotist 的微博与我联系

  至于那些根本没有读过的“人”,再见
  不用等到中秋假期后了,在微博上看到各位读者对我的期盼,看到读者们在我的删帖申请里请版主留下的话,真的很感动,我必须好好珍惜你们,背后往此帖里灌水的人,要来就来吧,whatever ,I don’t care,今天更新一万字,作为我的抱歉,谢谢@奔波儿涛
  谢谢你们所有人!
  在今天的故事之前我想说点什么
  是的,昨晚得知原来我的帖里有大量的灌水(有些潜规则我不说大家都懂),当时我对自己,对鬼话感到深深的怀疑,我甚至怀疑所有看我帖子的人都是顶着马甲的机器而已,冲动让我做出了那样不理智的决定。
  可是一晚上有近百位读者通过各种方式与我联系,希望追随这个故事,我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文还是具备吸引人的实力的,@奔波儿涛 大叔还有@凰果 同学和我聊了一夜,现在我明白了,或许这里的每个数据都不真实,但追随这个故事的读者们却是实实在在的,为了你们,我不能放弃!我不能让我的读者们失望,《深度催眠》系列的后续我都会在这里发出来,至于某些人,就来看看是你们的阴险有用,还是整个《深度催眠》的故事更强!

  好了,开始今天一万字的更新,对了,多说一句:你们相信吗?催眠师的故事,是一个你即使知道了结局也很难向别人转述的故事,这将是一个最不怕剧透的故事
  第十五阕 卜居


  1


  金山区第三人民医院,306号病房,月圆夜。
  我没有在火灾中被烧死,昏过去不多久消防队员就及时赶到,把我救了出去。听说之后他们用灭火器扑灭了段璇身上的火,然而火中人已经被烧得只剩下骨头了。
  段璇死了,她是死神带走的第四个猎物。
  我还活着,却不知道这是好运还是惩罚。
  仰面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睁着眼死死盯住天花板,毫无一点困意。
  入冬后就难得一见的月光透过窗,照在病房的地板上,有纤尘在月光中旋转。
  夜半一点,隔壁床上的病友发出“呼呼”的鼾声,我不敢闭眼,段璇被活活烧死的画面仿似就隐藏在我的眼皮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在我眼前重演。
  就像那些可怕的梦。
  月光下,我轻叹一口气,再一次问自己这个看似永远没有解答的问题:为什么我的噩梦总能在现实中发生?
  “潜意识的作用!”似乎有另一个我在心底回答。
  这些梦,是潜意识的什么作用呢?
  我沉入一场讲座的回忆中,现在我只能在那里找寻答案。
  “那么接下来,我来举几个例子,借此谈谈潜意识的作用。”学者百里途的嗓音依旧醇厚,“第一个例子,就是人格结构。”
  他点点鼠标,切换了下一张幻灯片,出现三副面孔,一个喜笑颜开的婴儿,一个面无表情的青年,一个愁眉苦脸的老人。
  百里先生道:“刚才我们谈完了人类的心理系统结构,由潜意识、前意识和显意识三个领域组成的心理系统是弗洛伊德在早期提出的学说,后期,他又在心理结构学说的基础上提出了人格结构理论,在这个理论中,我们的人格是由‘本我’、‘自我’和‘超我’三个心理动力系统构成。
  “如何给心理学上的人格下一个定义呢?我比较赞同国内作家毕淑敏①女士的说法,她是这样说的:人格是构成一个人的思想、情感以及行为的特有模式,它是一整套心身系统,在人的成长过程中逐渐形成,时刻能对外界的刺激做出相应且独特的反应。
  “人格的重要特点就是它的独特性,正因为每个人的人格与众不同,才使得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是对人类人格进行了一次精彩的科学解析,在数十亿各不相同的人格中,找到一个共同点。
  “除此之外,人格结构学说还是由潜意识心理学向社会学乃至哲学过渡的关键环节,在精神分析学中占据重要地位,它在潜意识理论的基础上构造了一个完整的人格模式,解答了人类的行为和心理是怎样以藏在潜意识中的本能为基础和动力,进而揭示了人类文明和社会的发展是如何以个人的本能为最根本动力。总的说来,如果以精神分析哲学来探究人类文明,人格结构理论是不可忽略的出发点。
  “说到这里,大家对人格结构理论有了个大致认识,接下来我们分别谈谈人类人格的三个结构,先来说说‘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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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毕淑敏,中国著名作家,心理医生。
  百里先生把幕布上婴儿的面孔放大。
  “弗洛伊德认为,支配人的深层心理力量是非意志、无意识、自然客观的事物,于是他在人格结构理论中提出了‘本我’这个概念。‘本我’是人格中最原始的结构,它与生俱来,是人格形成的基础,同时也是人类活动的内驱力。‘本我’完全隐藏在潜意识之内,不会被我们所觉察到,因此它在很多我们意识不到的地方悄悄影响着我们的思想和行为。要注意的是,虽然‘本我’存在于人类的心理内部,但它是不以人类的意志所转移或变化的客观存在,是意志无法控制的原始冲动,换句话说,‘本我’的存在和发展,是唯物而绝非唯心的。
  “在这里插一句我自己的想法: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人类历史和社会的发展是客观的,这样的历史唯物观能够得到精神分析哲学的支持。之前我也说过,精神分析哲学认为人类文明发展是以个人本能为最根本动力,个人本能则属于本我的内容,而正因为本我的客观唯物性,决定了个人本能的客观性,进而决定了文明发展根本动力的客观性。我不知道马克思在提出历史唯物论的时候,有没有参考当时已日见雏形的精神分析学。”
  一进大学校门就开始学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的学生们惊叹起来,都对百里先生这样缜密的思维直呼佩服。
  “言归正传,接着说说本我的活动特点。”百里先生脸上的笑明显了些,“本我是趋乐避苦的,它按照‘快乐原则’活动,所谓快乐原则就是不顾一切后果,不择手段,只为满足本能冲动和被压抑的罪恶欲望,尤其是性和生理上的欲望。从快乐原则出发,本我有两个活动过程:一个是先天性的自发过程,打喷嚏、眨眼、鸡皮疙瘩这些能直接消除紧张的生物反射活动都属于自发过程;另一个过程即属于心理的原发过程,这个过程是指内心为了满足欲望而产生的心理活动,比如说饥饿的时候心里会不由自主的去想美食,口渴的时候会去想果汁。这些都是存储在记忆中的欲望对象的重现,也是本我的活动结果。”
  百里先生手指向身后的婴儿图片,继续讲道:“弗洛伊德有个著名的论断,他说‘新生儿都是魔鬼’,这是因为新生婴儿的人格全部是由本我构成,如果把这样的人格放到一个有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中,后果不堪设想。婴儿是在后天与现实社会的接触中,受到现实的抑制,才逐渐发展出‘自我’和‘超我’的人格结构。”
  幻灯片切换到面无神情的青年,百里先生讲解道:“‘自我’是从本我中分化出来并得到发展的人格构成部分,是连接本我与外界的精神活动基础。当个人需要与现实世界进行联系时,自我就出现了,自我的功能主要就是更好的了解现实,使个人对外界环境做出合理的反应,因此,自我的活动原则是‘现实原则’,基于这个原则,自我在人格组成中作为控制行为、帮助心理适应与服从现实条件的部分。就像我身后的这个青年,一心想要舒适的生活,但又必须让自己适应残酷的社会竞争。”
  “人格的发展进入下一个阶段,‘超我’。”他在银幕上放出一脸忧愁的老人,“如果说本我是贪婪的撒旦,那么‘超我’就是上帝。超我是人格发展的最高境界,可以说,我们人之所以为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超我的积极作用。超我代表良心、理性、社会准则和自我理想,是人格的高层领导,它依照‘道德原则’活动,是监督自我限制本我的人格结构,就像自我和本我的长辈,用睿智的眼睛时时刻刻地盯住它们。
  “超我是在自我形成之后,将文明教育和社会要求吸收到自我中,并由其发展而形成,换句话说,超我是通过外界教育向个人内心传递的价值体系。个人对行为的反省和批判,以及理想的形成都是超我活动的结果,如果违背了超我,我们就会产生耻辱和罪恶感等情绪,有时候,甚至是强烈的恐惧。人们常说‘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这句俗语很好的诠释了超我的作用:做了亏心事,便违反了超我的道德限制,对鬼敲门的害怕,除了对外界惩罚的惧怕,还包括超我带来的内心恐惧。”
  我对这句话记忆犹新——恐惧,有时候是来自于对人性和道德的违背。
  “和本我完全隐于潜意识不同的是,自我和超我存在于潜意识、前意识和显意识三个意识层面中,带有三个层面的特质。”百里先生正色道,“可以这么说,本我是充满本能私欲的地狱,超我是道德与良知的天堂,而自我作为心理的人间,是精神的主体。自我一边将本我中的本能以及本能带来的精神能量适应于超我和现实的要求,又一边不断的满足这种本能,只有这样,才能称得上健康的人格状态。
  “好了,关于人格结构学说我们就谈到这里,接下来再举一个解释潜意识作用的例子,那就是,梦。”
  2


  手里拿着刚填好的出院登记表,我坐在塑料椅上,安静等待办理出院手续的护士叫我的号。
  我只是在昨天的火灾里受了点皮外灼伤,并无大碍,金山区领导对我在火灾中英勇救人的行为大为肯定,执意安排我在医院里住一晚。
  今天和我一同天出院的病人挺多,再加上过来接他们的亲戚朋友,本就狭窄的等待区拥挤不堪。没人来接我,那些大腹便便的官员领导昨晚带着一伙记者对我做了个象征性的探望后就各忙各事儿去了,十二小时前还握着我的手对记者口若悬河地说社会需要这样见义勇为的英雄,到了此刻或许都已经不记得我的名字了。
  如果现在有个热心人过来问我哥们儿你怎么一个人呢,我该怎么回答?
  因为我的朋友快死光了。
  想到这儿我不禁苦涩地笑了笑。
  “哎,老弟,让让。”一个中年男人从我身前挤过,我站起身来让他。
  我瞥见男人原来坐的位置上落了一份今天的报纸,头版头条旁附了一张我和金山区领导握手的大幅照片,“领导同志热切慰问救火英雄”一行大字格外醒目。
  我拿起报纸,略过那些官样文章,想看看媒体如何报道段璇的凶杀案。
  找了半天,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段报道火灾的豆腐块文章:这场引起领导高度重视的特大火灾发生在金山动物园旁的家辉超市,发生原因尚在调查中,所幸的是由于起火时超市还未开门营业,仅造成一名值班人员不幸身亡,领导将于今日对身亡员工家庭进行慰问。负责灭火的消防队陈队长告诉本报记者:“我们也没想到里面有人,更没想到会有人冲进火场救人,见义勇为的聂先生值得我们学习。”另外……
  我放下报纸,已经没有力气去愤怒了。
  看来当局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公开实情,就算凶手制造了一场震惊上海的特大火灾,一家大型超市在这场火灾中灰飞烟灭;就算凶手已经连杀四人,手段一次比一次残忍。
  用这样的代价来粉饰太平,值得吗?
  “19号,聂尚。”办手续的护士在叫我的名字,与此同时我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我一面穿梭在人群中走向办理窗口,一面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一个久未见到的名字:沈紫冰。
  右眼皮跳了跳,我来到窗口前,接通电话。
  “喂,紫冰吗?”
  护士不耐烦地敲敲玻璃,手指着我手上的出院登记表。
  “聂尚,你在哪儿?”
  “昨天住的院。”我随口应答护士的询问,抽出空回紫冰的话,“我在金山医院这边。”
  “一会儿有时间吗?”紫冰的语气出奇的平静。
  “我先去拿车,然后去警局,你有事吗?”
  护士已经盖好章,朝我挥挥手示意我可以走了。
  这个时候,电话里紫冰的话却让我顿住了脚步,愣在原地不得前行。
  “嗯,你先来找我吧,有点事想跟你谈谈。”紫冰停了片刻,才往下说,“现在我肚子里,有乔纳阳的孩子。”
  3


  这是个难得的晴天,冬季的寒风里躲藏着阳光的温热,吹在脸上不至于像刀割一样痛。推开星巴克咖啡厅的玻璃门,门上的空调风扑打在头顶,把我来不及打理的头发吹得更乱。
  我早已无心顾及自己的模样是否能见人,脑袋好像是被沈紫冰的一句话震晕了。
  “现在我肚子里,有乔纳阳的孩子。”
  一时间世界全都颠倒,拿车什么的全都微不足道,我冲出医院叫了辆出租车就匆匆赶往和沈紫冰约好见面的地方。
  紫冰已经先到了,她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托着下巴凝望窗外的车水马龙。
  直到我在她面前坐下,她的视线才从窗外移回来,焦点聚在我脸上。
  “嗨!”紫冰笑着对我打了个招呼,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小米牙。
  我挠挠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紫冰举手拂过刘海,唇角上扬,又抬起身前的咖啡抿了一口,姿势优雅中带些慵懒,像是一位贵族小姐。米色的风衣完美的衬托出她高挑迷人的身材,浅色紧身牛仔裤修剪出她修长的双腿,干练的马尾扎在脑后,端庄静坐在铺满阳光的咖啡厅一角,重庆美女特有的细致肌肤在阳光下近乎透明,一张女明星似的脸上挂着期许与欢愉——真不知有多少人会为这么一个天鹅般的女子驻足停留。
  旁边座位上,三个年轻白领向我投来嫉妒的眼神,或许在他们看来,我这么个蓬头垢面的大龄青年如果是紫冰的男友的话简直可以说是暴殄天物了。
  “你没事吧,救火英雄?”紫冰脸上的笑意更浓,那不是强颜欢笑,而是一种,来自心底的满足的笑。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干涩的嗓子这才吐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紫冰把一份晨报推到我眼前,头条照片里我的笑容很僵硬。
  我不自在地笑笑,刚准备切入今天谈话的正题,“你和纳阳……”
  “你是去救,那个女人的吧?”紫冰打断我。
  “你是说段璇?”
  紫冰看向窗外,装作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我隐约觉察到有些不对劲,紫冰和段璇曾经是关系很好的闺蜜,为什么段璇已不在人世了紫冰却连她的名字都不愿提起?
  当人们在交谈中提及某人时,明知对方也认识此人但第一反应却不是直呼名字而是用“那个人”之类的宽泛代称来代指,那么可以说明这个人极遭厌恶或令人恐惧,从紫冰的表情和语气上看,她对段璇的反感不只是一点半点了。
  “是,我是去救段璇的。”我承认道,回忆里蹦出在观月山庄周年庆典上紫冰看向段璇的鄙夷眼光。
  “她死了?”紫冰向前倾身,一双大眼睛里盛满期望的光。
  “嗯。”我打了个寒战,难道……
  紫冰的嘴角绽放出一个阴冷的笑容,看上去像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是你放的火?是你杀的段璇?”我的眼睛眯起来,狠狠地逼视她。
  “不,只是知道那个女人死了,我很高兴。”紫冰低头,躲开我的直视。
  “为什么?”
  “因为她背叛了纳阳,她和她的小情夫害死了纳阳,我原本想亲自为纳阳报仇,凶手却快了我一步,不过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而且听说死得很惨,能活着听到这个消息,我也知足了。”紫冰说完,捧起杯子喝下一大口咖啡。
  阳光透过玻璃,把我晒得有些眩晕,紫冰的一番话,已让我如坠冰窟。
  “你说,是段璇他们,害死的纳阳?”
  “没错。”
  “我不明白的你的意思。”
  紫冰面色凝重,道;“你有没有想过,凶手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瞒过警方潜到拘留所里杀人,如果纳阳呆在那里面,他是不是就能逃过一劫了?”
  我点头,想起秦澈在我家门口背对我说的那些话。
  “段璇托你找关系帮纳阳出来,真的是因为她很爱纳阳吗?”紫冰很不情愿地吐出“段璇”两个字,“别傻了,她早就背叛了纳阳,我早就发现她和那个三流小演员有问题,可是纳阳始终不肯相信我的话,还以为段璇有多爱他呢。”
  “可是这些怎么能说明纳阳是被他们害死的?”
  “段璇认定了杀死丁启祥和方武的凶手一定会回来,便想方设法的把纳阳弄出来,这就是在为凶手杀死纳阳创造条件,纳阳死了,就没人会阻碍她和那个演戏的在一起了。”
  “不,不可能,这都是你的臆测罢了,段璇她不会害纳阳的。”紫冰的话让我手脚冰凉,心里不由自主的相信了她说的一切。
  脑袋里快速闪过纳阳摆在淀山湖畔的尸体,闪过徐博从身后抱着段璇,闪过段璇在烈火中被烧死成灰烬的惨状。
  我大口喘气,急问道:“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紫冰的表情依然平静,我忍不住再次怀疑她就是凶手。
  “我不知道。”她说,“并且,下一个死的,可能是我。”
  “什么?”我惊呼一声,旁边那三个年轻白领的目光又投了过来。
  紫冰自顾自的往下说,“我先说说我和纳阳的事情吧。”
  她停下话头,咬了咬下唇,阳光在这个瞬间更加明媚,照在紫冰的半张脸上,几乎要把她淹没在明媚的光晕深处。
  紫冰轻声说:“我爱他。”
  第十六阕 渔夫


  1


  记忆里有一个拥挤的教室,有几台吹热风的电风扇,有画满涂鸦的课桌椅,有一个长得像河马的物理老师,还有初夏时闷热的空气。
  闷热的五月,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往自己的肺里添一把火,不知道今年夏天又要刷新几个高温纪录。女孩在桌角的日历上随手画了两个圈,满心虔诚地写下几个小字:高考,天气,小雨。
  物理老师在黑板上写满板书,回过身来反复强调动量守恒和加速度运动的重要性,全班同学专心致志地听讲,恨不得把老师吐出的每个标点符号都刻在脑子里,钢笔在纸上“刷刷刷”记笔记的声音是这个季节里最乏味的音符。
  女孩认真的把黑板上的公式抄下来,不经意间,她听到一阵微微的鼾声。
  “呼呼呼”,身边的男孩把脑袋转了个方向,面朝女孩继续做他的美梦。
  阳光从窗外斜斜的照进来,带着槐树茂密的树影,在男孩棱角分明的脸上荡漾。他动了动身子,双腿因为太长撞到了前排的座椅上,眉头随之皱了皱,吸吸鼻子睡得更沉。
  女孩撇了撇嘴,停下笔盯着男孩。
  她不知道在心里对上天抱怨过多少次,凭什么自己一丝不苟地抄笔记写作业背单词每次月考才能险险挤进年级前五十,凭什么身旁这个怪胎上课睡觉逃课打球从不交作业但总能在月考前十光荣榜上看到他帅气却极度欠揍的笑脸,什么天道酬勤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之类的励志成语在这家伙身上纯属扯淡。
  女孩决定让他出点丑。
  她强忍住笑,装作弯腰去捡东西,脑袋靠近男孩的肩膀时闻到他的白色衬衫上带着洗衣粉的淡淡花香,还有一种,或许是属于男人的气息,让女孩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女孩赶紧捂住嘴,没忘记捉弄男孩的把戏,她深吸一口气,在喉咙里发出一阵很响的鼾声,“呼呼呼”。
  全班同学的视线都聚了过来,男孩的脸往臂膀深处钻了钻,嘴巴吧唧两下。
  物理老师面色铁青,他老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经常在课堂上提出比自己的解法更方便更简单的思路,让他在学生面前下不了台,现在好不容易没听到他跟自己抬杠了,结果是拿这节课来补觉,这让他这张大脸往哪儿搁。
  “乔纳阳,你来回答这个问题!”物理老师扇动着河马似的朝天鼻,怒气冲冲的大声说。
  “啊?哦。”男孩从梦中惊醒,腾起身来,“那个……”
  一本化学练习册在他的课桌上摊开,那是上节课用的。
  男孩搔搔后脑勺,摆摆腿求助的碰了碰同桌的女孩。
  “第六题。”女孩轻声说,脸上的笑快要绷不住了。
  “哦,这个嘛。”男孩得意地回答道:“氧化钙难溶于水,因此可以通过……”
  全班哄堂大笑,女孩侧过脸笑得喘不过气来,讲台上物理老师的脸都气绿了。
  男孩这才发现原来是在物理课上,他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同一个刹那,女孩回头,她身后的阳光如相机的闪关灯,照亮男孩吐舌头的模样,女孩的记忆和青涩的爱情就在这一瞬间按下快门。
  她记得张爱玲说过,有些人会一直刻在记忆里,即使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的笑容,忘记了他的脸,但是每当想起他时的那种感觉,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个漫不经心的回头,给了女孩一辈子铭心刻骨的牵绊,无论何时想起来,都无法忘记那一刻因为年轻的爱情而澎湃起伏的心海。
  于是她会在日记里写满对他说的话;会不自觉的偷看男孩趴在桌上沉睡的侧脸;会捧着矿泉水远远地看男孩打篮球的身影,尽管始终没有勇气走上前去把水递给他;会担心经常迟到的男孩有没有吃早餐,书包里藏着永远都不敢拿出来的热牛奶和烤面包;会一如往常的和男孩打打闹闹,长指甲不小心划破了他的手臂都会让她心疼一整晚。
  这些都是属于女孩一个人的爱情,仅仅是无法开口的暗恋,男孩一直把她当哥们儿,当不懂事需要依靠的小妹妹。
  高考如期而至,决定无数学子命运的四十八个小时稍纵即逝。
  女孩在填志愿的最后一刻,毅然填上了一所上海高校的名字,她知道男孩理想中的大学是在上海这座东部沿海的繁华城市里,自己的成绩是定然没办法和他在同一所学校的,但能够在有他的城市里,女孩就很知足了。
  放榜那天是盛夏里阳光最灿烂的日子,女孩站在躁动的人群后,远远的看见男孩的名字写在红榜上的第三名,她习惯性的往下看,终于在第四十六名的地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女孩高兴的跳起来,她看见男孩在人群里回过头,脸上的笑容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女孩想走上前,拉住他的手告诉他我们可以在同一个城市了,可是就在男孩转身的那一秒,她僵住了。
  男孩手里,攥着一只白皙的手,攥得那么紧,那么小心,像是生怕失去了这牵手的幸福。
  接着投进女孩眼睛的是一张漂亮的脸蛋,甜蜜的笑颜,高挑的身材,和挺拔英俊的男孩依偎在一起会让人怀疑这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一对,她的名字写在红榜的第五名,段璇,和男孩报考了同一所学校。
  心碎得像凋零的残花。
  女孩回过头,藏在眼底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了,眼前早已一片模糊。
  “嘿”,这是男孩熟悉的嗓音,带着欢愉,在耳畔响起,“紫冰,考的不错嘛。”
  女孩侧身面对他,很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嗯,你也是,很不错……”
  一对让人羡慕的年轻情侣在视线里远远的消失了,女孩仍然愣在原地,拾捡自己破裂的心。
  站在上海人来人往的街头,从背后看着这对大吵小吵不断却已经在一起十多年的情侣,女孩总会想起那个漫长而伤心的夏天。
  恍若隔世间,会有多少难以忘却的过往,这么些年是眨眼的一瞬,还来不及沧海桑田,还来不及世事变迁,有一种等待,也没有来得及改变。
  一座城市的风景,在于它的伤感。
  男孩毕业后工作很顺利,事业爱情都经营得很红火,女孩也有了体面的工作,穿上职业装足以让整栋写字楼的男同事猛吞口水,在如云的追求者中,她没有选择那些穿着迪奥西服开着宾利豪车的富家公子,却和一个尖酸刻薄但足够给她一个本地户口的上海土著在一起。
  理由很简单,和这样的男朋友在一起,她可以留在这座她并不喜欢的城市,留在男孩身边,也可以在任何时候全身而退,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羁绊。
  为了不让男孩难堪,女孩作为好友与他的女友段璇走的很近,两人成了无话不说的闺蜜,慢慢的,女孩发现,段璇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爱男孩。
  当她无意中看到段璇手机里那些和一个叫徐博的话剧演员互发的亲密短信时,她没有丝毫的意外,甚至有些欣喜,或许,她一直在等这么一个契机。
  女孩把这些都告诉了男孩,他不信,他仍然深爱和他走过十多年风雨的女友,还因为这件事和慢慢疏远了女孩。
  女孩第一次对这份守尽了青春的单恋感到彷徨和害怕,她第一次萌生了放弃的念头。
  她计划在佘山天文馆之行,和男孩的最后一次共同旅行后离开这座伤心之城,在一个远离他的地方,或许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十来年的恪守,当作是成长的代价吧。
  她没有想到,第二天早上她准备启程时,听到了一个铁杆哥们儿的死讯。
  丁启祥神秘的死亡把她留了下来。男孩因为好兄弟的离世伤心欲绝,她还想给他最后也是唯一的依靠。
  一个月后,丁启祥的命案没有一点进展,男孩在好友的葬礼上打断了女孩男朋友的鼻子,因为这个怨妇似的小男人说的那些不经大脑的话。
  “沈紫冰,你给我听好,如果他还是你男朋友,那从今以后你就当没我这个兄弟吧。”
  男孩狠狠地说出这些话,那一刻她多么想告诉他,“我爱的是你,一直是你。”
  她克制住这样的冲动,男孩转过身消失在视线尽头,而自己的身边,是一个贼眉鼠眼的小男人捂住鼻子,叫嚣着要找他麻烦。
  女孩突然觉得自己很狼狈,回到住处抱着枕头哭了一整天。
  看着镜子里哭红了眼的自己,她发誓要忘记男孩,永远忘记,可是当天夜里,在门上的猫眼里看到男孩憔悴的面容时,她好像看到了深夜里的明媚阳光。
  男孩醉了,喷着酒气不停的向她道歉:“紫冰,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对不起……”
  女孩不顾一切地吻上他的唇。
  多少年的岁月,将逝去的芳华,你也许早已知道我爱你,你却只是装傻装作视而不见,好吧,我爱你,是注定孤单的独角戏,但我依然感谢能在最好的时光里,与你相遇。
  紧紧拥抱着男孩赤裸的身体,女孩仿佛回到了那个闷热的下午,阳光下,满耳的欢笑声,被她戏弄的男孩朝他吐了吐舌头,一切都那么清晰,她甚至闻到了洗衣粉的淡淡花香。
  一夜,足以改变很多,女孩变成了女人,男孩仍然是她心里的男孩。
  天光微亮,当她醒来时昨夜躺在她身边的男孩已经离开了,一张纸条留在梳妆台上,上面是男孩潦草写下的字迹。
  “紫冰,对不起。”
  女人没有难过,微笑着拉开窗帘,让晨光铺满自己的身体,这只给过他一人的身体。
  手机在这时响了,是那个心高气傲的老太婆,她总认为这个来自外地的女人和自己儿子在一起是瞄上了她家的上海户口和房产。
  女人接通电话,听到男朋友失踪的消息。
  她慌了,但不是因为男友,那种小男人爱咋咋地吧,她的惶恐是为了男孩,夜里不知道男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会不会……
  她不敢往下想,三天后,男友的死讯传来,警方拘留了男孩,一个星期后,他被列为重大犯罪嫌疑人。
  女人不知道该作何选择,难道自己爱得如此深切的人会是一个杀人犯吗?她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面对他的朋友。更出乎意料的是,她怀孕了。
  她向单位请了长假离开上海,她决定回到家乡把孩子生下来,这是她生命中得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仅在几天后,男孩出狱了,洗清一切嫌疑。
  女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很开心,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是一个杀人犯的孩子了,然而她在电话里听男孩的好友说是段璇和徐博帮他出狱的,阴云立刻笼罩了她的心头。
  原来男孩还有可能是凶手。
  她当即回到上海,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或者说,一个告慰。
  恰巧当天晚上她的女上司要出席男孩负责策划的观月山庄周年庆典,上司和她的关系不错,约她一同前往这场富人的聚会,女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男孩,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上司的邀请。
  坐在上司的豪车里,一路上女人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说见到男孩时要镇定,要装作若无其事,只要找个机会问问他有没有杀人,只要他亲口说自己是清白的,就够了。
  女人轻轻抚摸还没有隆起的小腹,轻声说:“宝宝,我们去见爸爸了,一定要记住爸爸的脸哦,宝宝要很久以后才能看到他了。”
  无心的自言自语,却让女人泪如雨下。
  金碧辉煌的庆典上,一身平凡衣裙的女人走到哪里都会感到无所适从,偶尔会有几个富家公子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暗想不知道这是从什么地方误闯进来的美丽灰姑娘。女人能从那些纨绔子弟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充满肉欲的幻想,她开始对这个地方感到厌恶。
  直到眼前出现男孩一如既往的干净的脸。
  他的笑容会让人想起下午三点半的阳光,光芒明媚,却不刺眼,女人的生命在这一瞬间回到那个沉闷的下午,坐在高三的教室里,在哄笑声里回头,一次回眸拨动了一生的心弦。
  男孩看到女人时呆住了,他的眼神在躲闪,在逃避什么。
  “紫,紫冰,回来啦?”
  女人无声地走到他面前,那一刻她多么想拥抱他,多么想贴在他的耳畔告诉他,“我的肚子里,有你的孩子了。“
  可是,同那些永远都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语一样,女人在这最后一次相见时,依然用沉默代替所有的语言。
  她扬起手,带着心疼,带着怨念,更带着不舍的眷恋,打在男孩脸上。
  “你明明知道我爱的不是他,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没有说完的话,你听见了吗?你永远都听不见了吧?
  “你明明知道我爱你,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面对?”
  沈紫冰的泪水又一次簌簌落下,话音哽咽起来,我递给她第五张纸巾,她拂开眼角被浸湿的头发,擦干眼泪。
  “你知道吗?”紫冰抽着鼻子说,“纳阳死后很久,我都没法接受这个事实,我选择留在上海,我第一次舍不得这座城市,因为这里有太多关于他的痕迹,在无数不经意间都会让我想起他,我就像中了毒一样,明知道每次想念都会让我痛彻心扉,但我说什么都戒不掉这份想念。”
  我捧起已经凉透的咖啡,放在唇边,陪紫冰一同陷入如咖啡一样甘苦的爱情回忆里。不知眼前这阳光,记载了红尘人间的多少伤心故事。
  “你之前说,你想为纳阳复仇?”我打破了沉默,目光定格在眼前这个坚强的女人身上,一时间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紫冰无力地点头,说:“一直以来我都毫不怀疑的相信段璇和那个徐博就是凶手,我做了很多准备,就是为了让他们还纳阳的命,我甚至都想好了弄死他们之前要如何折磨他们,可是昨天,段璇那个贱女人被烧死了,听说眼睛还被挖了出来,死之前一定很痛苦吧。”
  她的脸色居然露出了向往的表情,我突然有些害怕,如果段璇不幸落在她手上,死得一定会更惨。
  “等等。”我倏地想起什么,一拍桌子急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段璇被烧死的时候你也在现场?”
  紫冰瞪大眼睛,奇怪地注视我,“不,是昨晚冉天恒打电话告诉我的,他一直和我保持联系,回老家的那段时间就是由他告诉我上海这边的事儿的,昨天他去了火灾现场,听他说后来还是他跟着火警进去把昏迷中的你救出来的,他亲眼看到了段璇死亡时的惨状。”
  紫冰的神色暗淡下去,怅然道:“冉天恒还提醒我要小心,下一个可能被杀死的,是我。”
  她转过脸迎向阳光,又笑了,“只希望能让我把孩子好好的生下来,那个时候,我会安安心心的去找纳阳,我会和他在一起,永远不再分开了。”
  紫冰瘦削的肩膀上有几缕孤独的发丝凌乱的散开,一如她孤独的等待。咖啡厅里飘起一首老得记不起年代的歌,有人在沉默中轻轻的跟着哼唱。


  也许我偶尔还是会想他
  偶尔难免会惦记着他
  就当他是个老朋友啊
  也让我心疼也让我牵挂
  只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
  让往事都随风去吧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
  仍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
  也曾伤心流泪
  也曾黯然心碎
  这是爱的代价
  2


  紫冰的视线停在窗外,轻柔的歌声里唱不尽绵延至今的孤独,我很想一个人走掉,但我害怕这一别我和她就将幽明两隔。
  “紫冰?”我轻声道。
  她没有理我。
  “紫冰!”我语气加重了些。
  “嗯?”她回过神,双眼的焦点聚了回来,“怎么了?”
  我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到抄录《天问》辞句的那一页,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肃颜说:“听着,我要对你说的话不管你信不信,你都必须按我说的做,否则你会……”
  “我会死,对吗?”紫冰的面色忽然像纸一样白。
  我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生与死之间的无声静默,半分钟后,紫冰叹了一口气,道:“说吧,我听你的。”
  听到紫冰的应诺,我松了口气,毕竟接下来告诉她的的东西太过于诡谲,如果她不相信,第五场死亡随时都会降临。
  “这是什么?”紫冰看到笔记本上抄写的楚辞。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我指着辞句说,“这是屈原的《天问》,一首很有名的楚辞,制造了先前四起命案的凶手就是按照这首辞来杀人的。”
  “什么?”紫冰的瞳孔猛地放大了,一只手捂在嘴边。
  “我知道这有些不可思议,刚开始我也不敢相信,但事实确实如此。”我竭力保持镇定说,“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前头四起凶杀案的作案手段、工具、时间、地点,全都寓意在这首楚辞的前四个部分里,昨天我就是根据辞意找到段璇的。”
  恐惧,明明白白的浮现在紫冰脸上,一首古老的楚辞,接连在四场死亡血案中应验,换做谁都会感到彻骨的惧怕。
  “如果你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那么现在我们必然能够在这首辞里找到关于你的死亡信息。”我翻到《天问》中关于第五场死亡的预言和记载。
  第五条死亡规则,摆在我和紫冰面前。我低念道:“何所冬暖?何所夏凉?焉有石林?何兽能言?”
  紫冰接着念下去,“焉有龙虬,负熊以游?雄虺九首,倏忽安在?”
  “什么地方冬季温暖?什么地方夏季寒凉?什么地方岩石成林?什么野兽口出人言?哪里有独角的虬龙,背负着熊仔遨游嬉戏?那雄性的九头虺蛇,眨眼间跑到了哪里?”我用现代汉语向紫冰翻译了一遍。
  她木然地看着我,双唇紧紧抿住,不出一语。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自言自语。
  “昆明。”紫冰吐出一个看似毫无关联的词。
  “什么?”我抬头,满脸迷惘的迎上她的目光。
  紫冰伸出手,指着第一阕辞说:“这句话是不是在暗示一个冬暖夏凉,并且还有一座岩石森林的地方?那不就是云南昆明吗?前段时间我还去那儿旅游呢,气候很不错。”
  地处中国西南的昆明市四季如春,素有“春城”的美誉,在昆明市内有一座石林,是著名的喀斯特地貌风景区,大学毕业前我和林鸢曾去那儿旅游过,听紫冰这么一说,我也回想起来。
  尽管还不知道“何兽能言”代表了什么,但这么看来第一阕辞指向的,应该就是昆明市。
  按凶手留下暗示的习惯,第二阕辞关系到他杀人的手段。
  我低喃着辞意,想到了辞中表达出的最显而易见的意思。
  “毒蛇。”心中的想法在的嘴上流露出来。
  “你的意思是,我会被毒蛇咬死?”紫冰的脸上浮起一层阴霾。
  “是的。”突然间像是有一根针扎入我的脑袋里,我抬手按住太阳穴,勉强回道,“在楚辞《招魂》①中有记载,生存在南方的虺是一种剧毒蛇,而云南昆明恰好是一个适宜毒蛇生长的地方,地理位置和气候还有石林都与这部分辞意完全吻合,没有理由不认为凶手将把你骗到昆明,或者是能象征昆明的地方,再用毒蛇咬死你。”
  紫冰终于害怕了,她战战兢兢地问:“那我该怎么办?”
  “听好了,现在你一定要远离昆明和蛇,或者是与这两个词有关的地方,爬虫馆、旅行社,甚至是云南菜馆什么的。”我的头越来越痛,大拇指用尽力气按住太阳穴也无济于事,我往发干的嘴里猛灌了一口咖啡,喘了几口气才接着说,“凶手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你往这段辞上套,你想活命的话就必须避开他的圈套,明白吗?”
  之后紫冰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脑袋像是猛然炸开一样,鲜血铺在眼前,世界一片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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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招魂》,屈原的代表作之一。
  3


  一道诡异的黑影霎时间遮在我的眼前,恶心欲吐的感觉在心头翻滚,阳光,紫冰,咖啡馆全都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
  我捂住心口,弯下腰去。
  “你怎么了?”紫冰在桌子对面惊呼,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不清不楚的叠音。
  细密的汗珠布满我的前额,我的手紧握住座椅边沿才不至于让自己跌倒。
  紫冰慌忙蹲在我身前,紧张地问:“要不要叫救护车?”
  我用尽力气摆摆手,此时大脑只差一点就要被撕裂了,好像有一种无法控制的力量在我的身体里四处冲撞,急于破茧而出,我大张着嘴,却吸不进一丝氧气,手指几乎要把塑料座椅捏碎了。
  听不见任何声响,看不到任何光影,深不知几许的黑暗让我跌倒在地,不省人事,现实世界的一切已经与我无关。
  原本以为会在幻觉中沉没,眼前的黑暗里却意外的出现了一层幽幽的萤光。
  我走在一个山洞中。
  我看见冰冷的岩石,地上是铺了厚厚一层的枯枝败叶,一滴水滴在我的鼻尖,浸骨的寒凉。
  和之前的梦一样,我仍然没有身体,只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往前移动,灰蒙蒙的岩壁往身后退去,萤光一点一点的越发明亮了。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人影静坐在地。
  是谁?
  我仍然在前行,一步一步,靠近了。
  萤光的光源是这个人的身体,我看见了,她是沈紫冰!
  她的眼睛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深黄色,中间瞳孔细成一条缝,冷酷的与我对视,她的皮肤布满密密麻麻的鳞片,发出青绿的光芒,她张开嘴,被毒液染成黑色的獠牙下是一截快速伸缩的细长舌头,像鲜红的蛇信。
  沈紫冰,成了一条蛇!
  “聂尚,聂尚!”耳边响起阵阵呼喊,可怖的画面如潮水般退去,和来时一样突然。
  沈紫冰的泪水滴在我的鼻尖,带着温热。
  她的脸白皙如脂,泪水浸泡的大眼睛明亮清澈,没有毒牙,没有蛇信,她是一个走在闹市街头能吸引极高回头率的漂亮女子。
  我仰着脸,看见星巴克咖啡馆纤尘不染的天花板,不少人围在我身周,满脸诧异的低头看我,邻桌的那三个年轻男人不时偷看我身边哭得梨花带雨的紫冰。
  “先生,先生,你还好吗?”一个女店员双手用力压在我的胸口上,口气焦急地说,“请再撑一会儿,救护车马上就到。”
  救护车?医院?不!我不能把时间浪费在那里!死亡预兆已经不甘于仅在我的梦里出现,它的力量已经强大到能够在我清醒的时候闯进我的脑海,紫冰的期限也许就在下一秒。
  我二话不说,翻身站起,拉住紫冰的手挤开围观的人群冲出咖啡馆。
  门外的阳光眩目。死亡的噩兆,藏在我们身后的深影里,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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