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屎站在外头,离我最近,多少听到一些,见我走了出来,一张脸都快笑烂了,“小爷,刚才打电话的是二爷?您跟二爷提到我没?这回我可是下了大力气咧。”
我没有理这货,点了根烟想着什么,铁屎在一旁一个劲的念,“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二爷咧……老爷子退了之后,二爷也没来过堂口……”“外头的弟兄都盼着瞅一眼……”之类的话,这狗日的仗着这两天混熟了,自言自语的抱怨,那音量,其实压根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寡妇坐在外头,两个小孩糖吃完了还要,一个汉子已经买了两三回,寡妇搞的有些不好意思,使劲的说谢谢。
我从小店走了出来,一个汉子直接跟了过来,
“小爷,有人盯着我们。”说完指了指一个方向,街道上头,人来人往,在我眼中显得平常的不行。我也不晓得这狗日的是怎么看出来的。
“从进这镇子开始,就有人一直盯着我们咧,人数不比我们少。”
我心头一震,心头隐隐有些猜测是哪边的人,但压根就想不通,狗日的怎么发现的。突然,我猛的反应过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寡妇和两个小孩。
难道……是因为他们?
“小爷,怎么整?”我想了一阵,把老汉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汉子脸色一变,“二爷?”然后整个身子都下意识的收了收,赶紧补了一句,“小爷,那些眼子我们去盯着,只要不动,这几天应该没什么问题,二爷让我们在这里等,出不了什么事儿。”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比较奇怪,虽然三叔说很早就把某块东西给了我老汉,但应该从三年前开始,几乎遇到的所有汉子对我老汉的态度都隐隐的发生了一些变化,在砖街的时候,有一个汉子喝醉了跟我说过一些事。我记得的原话是,
“小爷,你不知道,现在谣言传的厉害,老爷子退了之后,没过多久家里有好几个堂口的老人都不在了,听说这外头还是三爷出面才保了很大的一批人,好像是好几年前,有人把不该说的东西给说出去了,当时心头有鬼的几个堂口,那是整天都提着脑壳。我听说是从巷子里头出来的东西,把有几个老家伙给追了回来,现在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年爷爷出门之后,家里似乎发生过什么大事,只不过后来处理的悄无声息,连带着知道的人都对这些事讳莫如深。似乎如今这个局面,还是三叔在这里面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一群人在镇子上头找了个旅馆,一呆就是三天,自从发现有人跟着我们之后,几个伙计都是轮流看着周围,又从镇子上的其他地方补了一些家伙,基本上都是明器。
终于到了第四天的时候,我正蹲在旅馆里头,陪两个小孩瞎扯,一个汉子走了进来,“小爷,我们的人到了。”
我心头一惊,赶紧跟了出去,就在门口,一个穿着考究的人出现在面前,我眼睛一瞪。万万想不到,居然会是老鬼,这掌柜的看上去和以前有相当的不同,一身西装穿在身上,带个眼镜,我猛瞅了几眼才瞅出来是这货。
“小爷。”
我两步走过去正要打招呼,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头,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句“锤子哟”还没骂出来,就直接倒在了地上,一只手牢牢的按在我颈后,铁屎等两人脸色一变,刀子瞬间就掏了出来,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影从拐角处走了出来,铁屎看了这人,慌忙的把家伙又塞了回去,
“三……三爷……”
我已经彻底昏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眼前一张笑脸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三叔叼着个烟,一个劲的瞅着我,见我睁开了眼睛。
“屁娃,你看个求。”
我心头恨的不行,下意识的就回了句我看的就是个求,之后只觉得脑壳痛,“叔,刚才发生了什么?”三叔叼着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没什么,给你灌了几斤水下去。”这时候我才发现肚子胀的不行,着急就要找厕所,三叔一脚踢了个什么东西,我一看,是个痰盂。
“将就一下,又不是外人。”我心头狠狠的骂了一句,一时间来不及问那么多,再次见到这货,三叔穿着个褂子,有好几处地方都破了,虽然在笑,但脸上看得出相当的疲倦。
就在我忙活的时候,这货吸了一口烟,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人走过的地方都有人气。这几天你也走了不少地方,给你灌的东西其实就是要把你的步子给消一些。老子知道你喝不下去,这不也是没办法么?你要理解我。”
我心头一堵,三叔话里有话,我一时间就要开口,被这货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小澈,你确定你看到的那板板,叫常观远?”
我狠狠的点了点头,这招果然管用,这货的手机关机,但有人绝对可以联系到他,而这人,就是我老汉。
三叔的抽着烟,似乎在想着什么,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心头一抖,
“常观远,常观远,那地方必须要找到……”
这货还在喃喃自语,我心头已经是憋了很多事,快速的说了几句?三叔叹了口气,
“常观远……跟着你的几个人,我已经让他们闭了口,屁娃,这事儿其实很简单,死人最在乎的就是这个,每个人都有一个什么?对,叫孽障的玩意。即使是变得鬼,这些东西也不会变。好在你们当时没有对外头那三娘两下手,不然现在已经是出不来了……那常观远的孽障,就在他孙女身上。”三叔说完,一把拍在了我肩膀上头,我一听“闭口”两个字,一时间有些激动,谁晓得这货一巴掌就拍在了我脑壳上头,
“你把老子想成什么了?老子只是让他们对这事闭个嘴。狗日的电影看多了。”
“那周围你要是看得出什么玩意还奇了怪了,你们去的那地方压根就不在那处,上回那东西把你们带进去,压根就没想过要你们出来……风水地势,这里头的道道多着咧,如果我猜得不错,要想找到那地儿,就只能找出常观远到底埋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候,我眼前似乎又浮现起那奇怪的老头,“叔,那尸体是被什么人偷走了?”
三叔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他姓什么?”
我心头一惊,有些不敢相信,常家?
三叔吸了口烟,虽然之前也有猜测,但听到三叔说是平城的人,我心头莫名的有些闪,这里头到底有什么名堂。
“没想到那常观远已经死了,几十年前,这人在北边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子的人物……从这件事就可以说明,任你当时有多意气风发,他娘的干我们这行,死的时候还是落破狗一个……”
三叔的语气有些异常,常观远三个字三叔似乎很是在乎,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骇了一跳,“这人不是我们这一代的人,我只知道,当初你爷爷,找这人找了很久,几乎把这北边都翻了过来,没想到这老头藏在了那山里头。就连很多平城的人,估计除了那些老家伙,连听都没听过这名字。”
“小澈,你是不是想问我那跟着你们的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心头一抖,眼睛死死的盯着三叔,这货脸上露着贱笑,声音却很是冷“如果我猜的不错,就是常观远那老头自己。”
怎么可能?一时间我似乎被这货绕晕了,那老头明明是把我们从那地方放出来,怎么可能是那东西?三叔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盯着我,突然,我似乎明白了什么,眼前浮现起一些东西,当时的南雨,还有那跟南雨一模一样的玩意……
“那也是他?”
“当年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楚,只有爹知道,二哥应该也清楚一些。这老头当年的失踪,爹那样子找他,应该是知道这里头的道道,看来平城藏得东西,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只是不知道现在的平城这群人,到底知道多少……”
三叔紧皱着眉头,似乎在使劲的思考,突然这货像是想到了身,语气有些急促,
“小澈,你说你在那里头看到的那些玩意,还有穿古代衣服的?”我心头疑惑,不过还是记得清楚,再一次的点了点头,三叔长长的吸了口气,
“狗日的,那地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养了,如果我猜得不错,那地方,是平城那群杂种的祖宗就开始整的东西,一直到了现在才成了那样……”
说完这句话,脸色铁青。我心头更是吃惊的不行,那邪乎地方,居然是平城自己搞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一时之间我居然想起了之前到过了那雪山,三叔说过的,那条路上存在着一个绝世的风水布局,一时间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赶紧说了几句,没想到三叔话锋一转。
“不可能,平城的人是绝对不知道西昆仑那雪山。这点,老子敢提着脑壳保证……”
“当初这常观远离开平城,算得上是突然失踪,也只有一些有重量的货才知道所谓的内幕,都以为这狗日的是因为内斗,而且都以为这人已经死了。没想到背后藏的这么深,这事儿没想到背后藏的这么深,这事儿在平城,除了他之外,恐怕就只有那里的第一把交椅晓得……”
三叔话里头对平城的了解已经是超出了我的预料,我问了两句,这货话锋一转,
“还记得余八干么?”我心里一抖,这货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板板,
“那就是安在那雪山里头的人,他爹就是被你爷爷送进去的,连带着他后头继承了他爹的衣钵……你以为平城就没有?”
一群人坐在车上,那寡妇还一个劲的跟那汉子“火生”打听所谓的“家”里面的事儿,三叔坐在我旁边,我知道接下来是要去什么地方。我小声的问了一句,
“叔,为什么你花这么大力气也要带上这寡妇。”
三叔点着烟,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瞥了我一眼,“你不懂?”这货的语气,好像是老子本来就应该懂一样,我不敢还嘴,做出一副实在想不通的表情。
“说实话,这回我也没想到你们会遇见那常观远。那常观远虽然已经变了,但留着一丝魂,山西这条回龙山势这么大,要是从平城挖不出来那老家伙埋的地方,能找着那地儿的,怕就只有这寡妇了。上回那丝魂放了你们一马,这办法不到最后我不会用……再说,这回我们和平城是不死不休……一码还一码,先得把平城的事儿给解决了才行……”
又是所谓的“平城的事”,我心头的疑惑已经是憋的相当的难受,平城这次到底做了什么?让三叔都到了红了眼睛拼命的地步,通过这两天,我也多少明白了一些,那常观远的出现似乎并不在三叔的意料范围内,但却更加的重要。
只不过老铲在那边已经是带人干起来了,所以三叔才这么火急火燎的要赶回去。这货始终不说,一提起来脸色就铁青的不行,说要是我再问,就直接把我送回去。搞得我直接闭了口。
这两天我不止一遍问三叔胖子到底被那罐子里头的东西弄到哪儿去了,我生怕胖娃已经到了位,三叔压根就不接我的话,似乎关于胖子,罐子,还有胖子盗墓,这货是一点都不想提起。之后就是狗日的狗日的一个劲的骂北边的这群人。直到后来,当我知道老铲这次带了多少人的时候,我彻底的被惊住了……
车子在黄土路上跑了一天,自从三叔到了之后,那汉子说的小镇上头盯着我们的人就再也没出现过,我心头也估摸明白是个什么情况。就在我被弄昏的那天晚上,老鬼就已经带着人出去了很久一趟。
最终车子进了一个小路,又开了半天左右,一群人才跟着下了车,开始走路,瞅着周围的黄土山,三叔带着人,有路不走开始爬山,一路上一群汉子全都警觉了起来,家伙掏在手里头,时不时的盯着周围,似乎生怕一两里远的哪个黄土山的角落里头有人往这边瞅。
我估摸了一下,虽然走的是山,完全没有路科研,但似乎方向上面也是沿着的那条路的大方向在走。
寡妇带着两个小孩就跟在我们后头,警觉也提了起来,看我们的眼神也有了些防备心理,只不过那汉子一直跟在寡妇旁边一个劲的说,我不知道这狗日是怎么“豁”的,那寡妇也一路跟了下来。那寡妇自己也没发现,一路上不怎么开口的“斯文人”老鬼,一直就跟在她身旁,眼睛随时盯着她
终于,到了一个土山的山壁位置,两个汉子往下一跳,直接就没了影,走过去才发现下头竟然是个山洞,不过看了这山洞周围的情况,我当时就吓了一跳。
四处散落的符纸,有一些压根就没燃完,家伙也都丢了不少,红线,木牌,几乎随处可见,只是没有一个好玩意。三叔给一个汉子示意了一下,那汉子两步就朝着山洞深处走去。我心头码不准这地方有多大,多了好一会儿,那汉子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三爷,里头没人,瞅着情况应该是昨天或者今天早上干起来的,尸体也都全被搬走了,不知道哪边赢了,我琢磨着我们应该没吃亏。“
三叔低声的骂了两句什么,那汉子继续开了口,
“三爷,入夜之前,铲爷应该会找人回来带个信,现在也不晓得弟兄伙藏在了什么地方,不过应该是还没冲进去。就在这周围。”
三叔蹲了下来,细细的看着地上的痕迹,嘴里时不时的念两句,突然,这货把头抬了起来,“老鬼,准备一下,等会我们几个进镇子。”
老鬼脸上露出惊色,之后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一个汉子语气有些紧张,“三爷,都已经这样了,我们的人进不去。就是外人,想要摸到他们的老屋也不可能。要不再等两天?先把铲爷联系到,趁着晚上冲进去。”三叔狠狠的蹬了这货一眼,然后看着老鬼,话却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得,“本身就是来要账,现在又撕破了脸,要是没找着大妹子,那是肯定不让我们进去,现在有大妹子在,怕个球。“
几人开始拿东西往脸上招呼,身上也抹了一层厚粉末。寡妇在一旁很是想不通,叫火生的汉子拿着一块皮就往脸上沾,嘴里还在一个劲的说,
“旺水,前几天我们去要账,那一头不给,三爷带的人和那边的干了起来,这年头,钱就是肉,谁他娘的都不想朝自己身上割肉,见了面怕又是要拼,所以换个行头,进去讲道理。”
另外一个没去的汉子也一个劲的点头,“对,讲道理,讲道理。”
三叔也叹了口气,“狗日的,家产都在你们另外一脉的亲戚手里攥着,这回你进去,硬的不行我们来回软的试试。”寡妇一脸的疑惑,火生又开始言语攻势,最终估计这寡妇也动了心,没管这一路上看到的已经是极其不对头,跟着我们就出了洞。
翻了两座山,远远的一个小镇出现在前面,看过去里头居然还有楼房,进进出出的车子居然还热闹的不行的样子。三叔的模样已经是完全变了,我黑角绑在颈后,也在下巴贴了一层皮。两个小孩也跟了过来,这寡妇一刻都不让小孩离身,几个人摸上了一条路,之后大摇大摆的朝着镇子走了过去。其中来过的那个汉子,还有火生,表情似乎有些紧张,镇子还在老远,两货的眼睛就到处瞅,似乎很是害怕什么,三叔一耳光就扇在一个伙计脸上,
“怕个球,光明正大。能吃了你?”这货说完,连自己都不自觉到处瞅了瞅,一路上只有寡妇和两个蹦跳的小孩,由于不晓得原因,脸色还算正常。
我心头有些忐忑,难道前面这看不出什么名堂的小镇,就是我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平城?
进了镇子,完全就看不出任何异样,人来人往的街上,店铺和路边摊也多的不行,时不时有几辆车子来往,路人都得让。
三叔掏钱给两个小孩买了点吃的,瞅了瞅周围的地势,一个汉子小声的说了句,“三爷,已经有人围过来了,不过没动手。”
三叔当做没听到,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黄石板的路上,到处都是行人和小贩,压根看不出什么名堂。一群人还在这镇子里头走,就在这时候,一个汉子快速咦了一声,“三爷。有……”话还没说完,然后突然在倒了下去,我心头一惊,赶紧转头,怎么回事?
三叔比我反应还快,低声的骂了句什么,“脸色一慌”,也是跟着蹲了下来,“二娃,你怎么了?”我仔细的瞅了瞅,只是一会功夫,这汉子已经是脸色苍白,压根就说不出话,眼皮眼看着就要朝上头翻。
我瞅见,明明没有线,一条勒痕出现在这汉子的脚踝上头,越勒越深,这汉子脸已经成了紫红色,我心头一急,蹲下来就要伸手,三叔一把捏住我的手,力气用的大的不行,我一时间被捏住,已经是动不了。三叔嘴里头还在一个劲的喊,
“二娃,你怎么了?二娃,你别吓我……“另外的人已经是拿手朝这汉子胸口一个劲的按,火生手忙脚乱的开始掐“人中”,寡妇和两个小孩也是吓的瞪了眼。寡妇一个劲的说,
“大哥子,这二哥子怕是抽了风,得往肚子里面灌凉水。”
眼看着这汉子就要闭气,我已经是再也忍不住,一张符纸拼死也要往那汉子脚踝贴上去的时候,突然,这汉子脸色一缓,脚踝上的勒痕也一松,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急救的两个人也收了手,三叔抬头看了那寡妇一眼,“突然犯了,缓过去就好,应该没事儿。”三叔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一个朋友突然被救了回来之后的舒心和后怕的表情,这货自己都没发现,他捏住我手腕的手心,已经是出了汗。
我心已经是沉了下去,悄悄的看了眼周围,人群都在看我们,似乎还在议论,不过瞅不出个什么来。三叔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声的说了一句,
“刚才要是出手,这一趟就白来了……”
寡妇和两个小孩也一脸后怕,寡妇从旁边店里弄了点水,喂那汉子喝下去,那汉子站起来的时候都还有些不稳,看脸色很是想不通,嘟哝的声音都还有些抖,
“哥,我从来就没这样过咧?大冬天的还能中暑?”三叔带着我们继续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一路上虽然不说,几个汉子心里头都抖的不行,但三叔又在旁边,这几人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让自己不倒处看,我下意识的也松了口气,因为一路上都没人再倒地,刚才那汉子,几乎是在鬼门关上才被放了回来,要按照这回的“见死不救”的政策,我也码不准接下来是不是会有人真的死在这里。我一直没说话,心头拼命的想那些藏的人到底在哪里?
三叔这货开始进路边的店铺问,一连问了四五个,都他娘的没什么效果。终于,这货像是幌子打够了一般,抬脚就朝着一家店铺走去。
这是家极其普通的小店,面上卖的布匹,我们进了门,一个小伙子招呼了一声,
“先生,料子都是上好的,您要买来做什么,我好给你推荐推荐?”这货没有接话,反而瞅着那守店的小伙,“我就打听一下,你们这镇子里头有没有姓常的一家人?”
那伙计愣了一下,接着又笑眯眯的开了口,“这我倒是没听说过。在这儿开店这么久还真没有这姓的,要不你再去别家打听打听?”
三叔叹了口气,转头跟寡妇说了两句,音量也不算小,一群人就要出这店铺,突然,那伙计再一次的开了口,
“要不你们先等等?我去问问我们老板,他住的时间久,认识的人比我多。”
三叔脸上贴着皮子,不过那丝“贱笑”还是一闪而过,回头说了声,“谢谢咧。”然后开始看这周围的布,几个汉子一开始站着没动,三叔抓了抓脑壳,几个汉子开始很随意也跟着看了起来,一群人变得极其“普通随意”。
过了好一阵,两个人才从店铺后面走了进来,除了那年轻的,后头还多了个中年人,我心头晓得,两人怕是刚才已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瞅了我们很久,那中年人开了口,
“你们找姓常的做什么?”
三叔正好喝完水,把台子上的一个茶盅给放了回去之后语气一变,“我们来找亲戚。”那中年人一听,脸上看不出是什么神色,“这镇子里姓常的早搬走的,你们是什么地方的亲戚?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三叔没有开口,这回反而那寡妇急了,
“不可能,大哥,我姥爷就是这个姓,打听了好久才打听到家里头还有人在这儿咧,我们知道这里头还有人住,你要是方便,就带我们去找找。也算是个人情。”
这寡妇两天时间变得厉害起来,急呼呼的说完之后,从兜里掏出三张票子,犹豫了一下,递了两张过去。
那中年人没有接,反而一个劲的瞅着这寡妇,“你姥爷叫什么?”
“常观远。观看的观,很远的远。”
从布店里出来,三叔又带着我们问了几家,几乎都没什么信儿,一路上我始终心头是悬着的,生怕什么人又动手。我敢肯定,那些人应该就藏着街上这些普通人里,只不过以我的眼光,压根就看不出来。
最终,那寡妇很是失望,三叔带着我们大摇大摆的进了一家住店,刚关门,那寡妇就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大哥子,你不是说之前来要过帐么?怎么这里面连人都没有?”
三叔使了个眼色,“火生”立马来了劲,用嘴巴把寡妇支了出去,也不知道怎么忽悠去了……我心头依旧有些不敢相信这地方就是平城。
“屁娃,你懂什么,这回能打着幌子进来都算好的,现在周围指不定多少眼睛盯着,知道常观远的人,常观远这三个字不是一般人能晓得的,如果我猜的不错,今晚上就有人找上门。”
“叔,你这回来到底是要做什么?”,我一边瞅着两个兜里的存货,一边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但语气上头却很是认真……
我以为这货又不说,没想到……“做什么?挖了他们的祖坟,倒了他们道坟,冲了他们牌位……”
我猛的转过了头,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我的眼前,三叔拿着根烟,脸居然是微微的在抖。这些事,换在哪家身上,只要发生一件都他娘的都全家拼老命的结果,三叔自己都没发觉,他现在的样子已经是少见的吓人。我心头一震,看来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绝对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一个人,只有在愤怒在极致的时候,才会是这样……
“叔,什么事?真的就没了余地?”
三叔狠狠的吸了口烟,“再问你就回去。”
这货说话的时候脸上似笑非笑,“老鬼,你去盯着那寡妇,别让人给掳走了。叫泥根子跟他寡妇通下气,就说我们也是这家的亲戚,只不过是那寡头姘头那家的。”
一番话说出来,这货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脸红。
突然,三叔从身上掏出一个东西,抽着烟,眼睛压根就没看我,我接过来,是一张包的整齐的符纸,我吃惊的是,这符纸居然是银色,里头也不晓得包着什么玩意。
“含在嘴里,等会找机会吞下去。”……
这旅馆很小,进来的时候周围也没住什么人,一群人都没有睡觉,那伙计跟寡妇说好之后,带着两个孩子就一直跟在我们屋里头等,到了半夜,旅馆房间的门轻轻的响了起来,三叔抹了一把脸上带着的皮子,伙计去开了门……
一个中年人站在门口,看了眼里头的情况,“我找旺水。”
寡妇站了起来,“我……我就是……”这中年人压根就没看我们,眼睛只盯在寡妇身上,“跟我来。”
寡妇脸上有些害怕,一个汉子直接往前了一步,“你是哪个?”这中年人压根就没理,说话的汉子脸上挂不住,两步就“冲”了过去,之后直接倒飞了回来,躺在地上一个劲的“哎哟”。三叔脸上“慌”了,“你们要做啥子?要抢人?还有没有王法?再不走我就去派出所报案。”
这中年人用白痴一般的眼光看了眼三叔,身子一让,五六个大汉已经是进到了屋里头。寡妇一脸的惊慌,拉起两个小娃就朝三叔后头躲……
一行人走在镇子上头,旁边就跟了四五个中年大汉,三叔和寡妇都是一脸惊慌,那寡妇最后吓的不行,指明要三叔跟着,最后犹豫了一下,才又喊上了我,不然就打死都不去。
白天的镇子热闹的不行,到了晚上,居然家家关门闭缝,三叔这货脸皮厚,问了好几句才套出了一句话中年人的冷话。
“你们是旺水的夫家,我看你们也是见过世面的,这一阵我们这儿不太平……”
不知道为什么,两边的街道一个灯也没有,静悄悄的压根看不出什么,但我却感觉得到,似乎不知道又多少人藏在周围,这时候眼睛都盯在我们身上。隐隐的,似乎不只是人,连带着阴冷的气息就从两边传过来,我心头一惊,狗日的这街上居然藏着板板。这些人要做什么?
一直走到了镇子深处,气氛诡异的不行,纵然三叔这货脸皮再厚也是早早就闭上了嘴巴。终于,似乎到了镇子深处,一座三层的木头建筑出现在前头,外头挂着长明灯,我万万没想到,这镇子里头居然还有一座黄土山,而这殿楼,就贴着土山那么修了上去,在这土山的旁边,各式各样的看似随意的店铺建筑也是修了一圈……
一股莫名的感觉从心头传来,我低声的骂了一句,路过这殿楼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我和三叔不约而同的把手藏进了袖子,一枚铜钱死死的抵在手背……
殿楼被抛在了后头,一群人带着我们到了土山一侧,一个路边的一个房子,看起来像是一家人,里头灯火还在亮着,那中年人转过了头,一时间态度和之前居然来了个大转弯,
“旺水妹子,进去吧。”
亮堂的灯光下,三个老头笑眯眯的坐在里头,进门之后,几双老眼睛就看了过来,然后齐齐的落在了寡妇身上。
“你就是观远哥的孙女吧。”
“你们是?”我仔细的瞅了瞅这三个老头的打扮,狗日的两个是农家衣服,中间的那个穿着一身褂子,我心头微微惊了一下,二口三灯,古时的做派道袍,没想到居然我还能看到。
“我也姓常,常观休。”“休老哥,看这样子,应该是观远的孙女,只不过怎么不姓常?光叫个旺水?”当中的老头没有回答,始终笑眯眯的盯着旺水,
“你姥爷当年失踪的突然,我们也一直在找,奈何聚散本是常事,听说你姥爷已经作古,不过始终是后继有人,也是随缘吧。”
这老头说的话简直就比祝老头说的听了还难受,三叔和我不敢动,站在旁边脑壳到处瞅。我心头暗道,看来三叔说的没错,就连平城的这三个老东西,居然也不知道常观远的一直藏在那地方……那常观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平城知道这件事的人,又是谁?
中间的老头看着寡妇,神情慈祥的不行,但嘴里头却话锋一转,
“不归家,也是好事。孩子,你来的不是时候。明天我就叫人把你送走……”一时间,寡妇楞住了,连带着三叔也是表情一变,
“这个大爷,旺水嫂子嫁到我们家,到了今天才晓得她有祖辈,好歹让我们家旺水拜拜祖宗。”三叔这话说得大气凛然,几个老头压根就没理这货,就在这时候,什么声音响了起来,隔得很远的样子,我心中一惊,因为这声音不是别的,居然就是我们王家的铃铛声,从那阵势听起来,决不下几十号人。一个老头哼了一声,远远的瞅着外头,
“这群人不走正路,他们真的要不死不休?”外头的中年人快速的跑了进来,小声的说了两句什么,坐在正中的老人依旧是一脸笑容,旁边的那老头还在骂,
“自从那人不见了之后,那一家子的邪道就在几个小娃娃手里头变了天,听说现在是那一家的二娃当家,米都没吃够的小杂种,真以为我们下不去杀手?”
我下意识的看了眼三叔,这货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这货藏在袖子里头的手,已经是捏了个绑紧。我心中已经完全震惊的,外头来的人肯定是老铲,那黑漆漆的街道,两边藏的那些人和板板,难道?老铲已经是开始带人朝着里头冲?
“旺水,现在家里头不太平,宁折会带你去住的地方……”
几个汉子陆续走了进来,寡妇一看架势不对头,我心头也是一愣,这他娘的什么情况,就在这时候,眼看一个老头就要带寡妇走,之前一直唯唯诺诺的寡妇不知道哪根筋发了抽,猛的就叫了起来,
“你们把我带走要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说是我亲戚,还不就是怕分家产?你们要是心头没鬼,能大半夜的把我们叫到这里来?我告诉你,我来之前已经报了警,你们真以为这世界没有王法了?”
我已经是傻了眼,寡妇吼完赶紧躲在了我和三叔的后头,紧张的已经是变了声,
“大兄弟,这群人不是好人,白天我看到的,这周围还是住了很多人家,你喊大声点,肯定有人听得到。”
几个老头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就在这时候,三叔把我手一拉,猛的就朝外头跑了出去,“杀人啊,快来看,杀人啊,常家杀人啦。”我也赶紧扯开了嗓子,
两个杀猪一般的声音在响彻了静悄悄的街道,几个大汉猛地就扑了出来,一个人掏出一根木棍朝着三叔脑壳上头一打,这货瞬间就到了下去,之后几人就围了上去。我一脚刚踹到一个大汉的肚皮,两人瞬间就把我扑倒,狠狠的给了我一下。
“老子日你……”
我被按在地上,拼命的挣扎,就在这时候,那寡妇已经是吓的屁滚尿流,被一个大汉拉住,几人散开,这时候的三叔已经是倒在了地上……寡妇惊恐的朝着地上的三叔喊,“大兄弟,你怎么了?大兄弟,你……”
“你们……你们真的杀了他?……”
再回头的时候,三个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中年人带着一群人,“下手没个轻重。”那人用手指了指地上的三叔,“他有刀,刚才想要我们的命。”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就摆在三叔的手边,似乎就他娘的是罪证。三个老头走后,中年人的态度又是不同,看了一眼惊恐的寡妇,话冷的不能再冷,“你也算是我们常家人?”……
在我“拼命”的架势之下,后脑勺又是着了几下相当重的,我把嘴巴里头的东西往下一咽,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就出不来,脑壳被打的已经是血流不止,身子越来越沉。几个大汉抬着三叔的尸体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中年人也不见了踪影,外头的铃铛声越响越大,但似乎还是隔了个四五里的样子。老铲他们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东西或者说多少人,从那铃铛声的疯狂程度来看,阵势已经是超出了我以前见过的所有场面。
街边的店铺依旧关门闭缝,没有一个人出门,我心头一惊,这他娘的只能说明,难道我白天看到的那拥拥嚷嚷的闹市,里面的人全都是平城的人?……突然之间,这镇子在我越来越模糊的眼中变得恐怖起来。之后,我眼睛完全不受控制了闭了起来。只隐隐约约听到点声音,
“咦,怎么回事?这小子也要断气。”“快用生魂符瞅瞅,这里头有问题。”
“小哥,你怎么了?小哥。”这是寡妇的声音,
“你他娘的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救,这女的来头大,他常宁折不在乎,我们能不在乎?”……
我呼吸平稳了下来,由于睁不开眼睛,只是觉得寡妇的声音越来越远,有人把我抬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的声音已经是听不清楚,只觉得有人在掰我的嘴巴。
“小爷,醒醒。小爷。”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后脑勺痛的不行,眼看着面前一个陌生人对着我一个劲的瞅,声音有些熟悉,我心头一惊,一脚就要踹过去,“小爷,是我咧,我是火生。”我明白了过来,谁晓得坐起来就朝着地上吐,“你给老子吃的什么玩意,这么苦?”
“小爷,没事吧。”我朝着周围一看,心头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地方是一个街角巷子的位置。“小爷,这时候我估摸着他们已经发现了,周围的东西已经开了,这地方现在是走一步都他娘的困难,之前这还是外头打起来了,这周围人少,我们才得的手。”
“三爷已经摸进去了,你们走了之后,那旅馆我们压根就没敢留,现在指不定多少人在找……”
我下意识的问了句,“人咧?”火生带着层皮,指了指巷子后头,我一看,两个黑乎乎的影子正趴在地上,看样子正是之前抬我的两个大汉,也不知道这群货是怎么把我截住的……说话间,一个伙计狠狠的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
“两个小孩咧?”“小爷,出来接你的时候,就已经把娃藏起来了,三爷已经在那寡妇身上下了手段,那寡妇,等过几天铲爷冲进来之后再去找。”
“三爷让我们先去一个地方等,现在出是出不去了,这周围的地势名堂多的很,三爷说这镇子里头,现在就只有那地方能藏人。我们先去躲在那地方,等着三爷下手。“
我吸了口气,连平城的三个老头都不晓得常观远的事情,这旺水一定不能丢。
几个人不敢走街道,开始顺着屋后头的巷子摸,远处的铃铛声自从半夜响起来之后就一直就没停过,一个汉子小声的念了一句,“狗日的,不晓得又死了多少弟兄,这地方这他娘的硬嘴。”
“三叔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小爷,你不晓得?你看没看到镇中间的那个土山。三爷说,他只要靠近那土殿,就有法子进去,这平城的活人不怎么样,狗日的手段弄出来的死人厉害,我们来了**天都冲不进来,主要是那群老头和活人后面的那些死人。三爷进去,就是要断那些死人的根。”
我也知道,平城走的是明路子,要是在阴魂这上三路的手段,就数平城。至于五斗米,偏走的是阴魄的下三路,至于风水道术,平城的手段大开大合,也跟北天师道传下来的的有关系。当时我问三叔我们走的是什么路子的时候,三叔直接来了一句,“我们没路子,怎么搞顺手就怎么整。”
我低声的骂了一句,从衣服里头的兜里狠狠的摸了几下,一个罗盘出现在手头,符纸一燃,我低声的念了两句,依旧猫着腰,眼睛死死的盯着罗盘上头的指针。
顺着房子后头摸了一条街,几个汉子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似乎随时都会出现什么状况。就在之前,刚才一堵墙背后的时候,我眼睛一动,手里的罗盘微微一抖。
几个汉子瞬间蹲了下来,紧张的看着周围。我低声的朝着火生说了两句,这货对着那堵墙的一处就猫了过去,
一根墨线埋在墙头的土里,丝毫看不出什么痕迹,几个人压根就不敢碰那根黑线,火生猫着过去,小心的在地上点了一根香,之后快速的退了回来。
我一边看手里头的罗盘,一边盯着那根香,不多时,一个人慢慢的从墙上走了出来,走到那根香的旁边,蹲了下来。
我一张符纸出手,几个人悄悄的从这墙里的东西旁边溜了过去,符纸燃完,这东西依旧蹲在地上啃,压根没看我们一眼,而埋在墙里的墨线,始终没有动一下。
这时候我他娘的才晓得什么叫做艰难,只恨当时三叔教看地气的时候我没往里多学几手,时间都他娘的用到了符道上头。
整整半个小时,一群人弯弯绕绕的走了不到两百米的距离,是实话,我很好奇。这群狗日的当时是怎么从旅馆里头跑出来的,还他娘的去藏了小孩才猫了过来,到底是怎么没被发现的?一个伙计小声的一句话当时就噎的我难受,
“小爷,你不晓得?那旅馆周围看的人多之外,眼子反而都下在这周边,人却不是很多,三爷给你那东西,这回我们人手发了一个,两个小孩都喂了的,那东西吃下去岂止是闭气,连魂都给闭了,不过失去意识之前有那么两分钟时间。三爷给的苦水解法又在身上。”
我一句话差点就骂了出来,这法子估计也就三叔这货想的出来,终于,到了一个位置,那汉子指了指前头,我一看,居然是个茅草堆。
“小孩就在里头。估计还没醒,走之前还在他们嘴里放了坨糖。”
几个人猫了过去,就在这时候,我停了下来,那茅草堆里居然传来说话声,之前的汉子咦了一声,“狗日的醒了。”
茅草扒开,夜色下头,两个小孩眼睛鼓鼓的,嘴里头还叼着一坨糖,见到我们,立马就闭上了嘴巴,只有嘴巴还在一个劲的嚼,
“怎么可能?那药下手下的这么重。”“大狗二狗,你们是怎么醒的?骇老子一跳,这两娃真他娘的乖,醒了就躲在这里头,也不乱走。”
我心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轻声的问了两句,大狗衣服上头全是口水,闭着嘴巴就是不说话,二狗在旁边嘀咕了一声,“哥,别跟他说,这是秘密。”老子心头噎的不行,就在这时候,大狗在一次开了口,
“有个弟弟把我们喊醒的,还和我们说话,那弟弟刚才才走。”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两个小孩嘴里的弟弟,晚上的镇子成了这样,说是人也没人相信。一个汉子想了一下,
“这两小孩本身就八字软,又被闭了魂,估计有鬼瞅着两个尸体还有些人气想上身,把他们冲醒了。我们一来,那鬼早他娘的跑了。”
一个汉子把小孩抱了起来,“弟他娘的弟,狗日的小娃求都不懂,刚才那东西是想要你们的命……”
时间已经是到了后半夜,不晓得名字的小镇安静的出奇,周围的铃铛声还在持续的响,如果有谁开了灵台,肯定能听到,这铃铛声里头,不知道有多少也不是活人还是死人夹杂的嘶吼声。
镇子中间的黄土山壁上头,老旧的殿楼中,几盏粗蜡烛还在烧,摆设相当随意的大堂里头,坐着四五个老头,如果我在这里,肯定会发现,左边下手方的就是当晚见过的那穿“三灯两口”的人,而当晚的另外两个穿着老旧的并不在里头。
烛火一点点的晃,安静老旧的大堂和镇子外头的嘈杂形成鲜明的对比,几个老头在琢磨着什么,一个秃头老人正在开口,
“常兄,现在是你做主,再这样下去像什么话?”另外一个老东西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和秃头一样,只盯着坐在当中的那老袍行头(穿老道袍的老头)。
“常兄,刚才我去看了一下,外头的人不足为虑,动不了我们天师的这块地,按理说,看那家人这阵势,里面肯定有我们这一辈的……”这人还在说话,基本上都是些我不知道的情况。
说来也奇怪,虽然外头的铃铛声响的疯狂无比,但这里头的老头竟然每一个脸上有什么惊慌,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秃头直接站了起来,撂下一句话,“仁至义尽也罢,要是明天依旧如此,明晚我出去摆阵,各处都有人在看着,进是进不来,这人我们还丢不起。”
说完转身就要出门,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笑了起来,几个老头全愣住了,眼睛齐齐的盯着坐在末尾椅子上头的一个人,说起来也奇怪,全是老家伙的大堂里,就这么一个中年人,看上去只有四五十岁,一身乱糟糟的衣服里头还时不时的发点臭味出来。一个老头有些脸色有些难看,
“刘世侄,你爹死了以后就没人教你规矩?”谁晓得这乞丐一般的中年人压根就没理,两个铜钱落地,直接站了起来,抬脚就朝外头走去……远远的有些乖张的一句话从这人嘴里传了过来,
“这趟浑水,我们刘家趟不起……”
秃头一拍椅子,猛地就站了起来,“混账,这刘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杂碎?现在他刘家在这堂里头就只有这么一把椅子。”叫花子中年人已经是走到了门口,压根就没回头,仿佛出了那门口就铁了心不会回来一般,“行道……行道……以为这事儿就没人知道?你们问问常叔,让他去问他那一年多前死在南面的大伯,走之前都干了些什么……”
叫花子中年人已经是没了影,坐在正中椅子上的老袍行头始终没有说话,“刘家这崽子,心术不够……”
剩下的姓张的和姓常的还在骂,就在这时候,“随他去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老袍行头终于是站了起来,在座的谁都晓得,这人坐这位置才一年时间,不过一时间也是不敢开口,
老袍行头眯了眯眼睛,冲着一个方向问了一句,“观远当初失踪,他孙女要照顾好。”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三灯两口”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大堂里头已经是没了人,只剩下蜡烛还在晃……晚些时候,几层的殿楼已经是一片漆黑,在黄土山坡一侧的一个院子里,一个人影悄悄的摸了进去,径直的走到了其中一个砖砌的石头桌子上,
“李世侄。老夫这回可是打扰了。”如果有人在这里,肯定会发现,几乎是有些鬼鬼祟祟来的老头居然是之前大堂里头的一个,而另外一个坐在桌子旁的,就是之前的那臭衣中年人……老头看了看院子外头,神情有些复杂,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然后终究是开了口,
“有人盯着,没人进得来。李世侄,我们两家几百年交情……”臭衣服也是个干脆货,干瘪瘪的笑了两声之后,小声就开了口,两人的语气和在大堂里头的装模作样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你可知道三年多前,有个两个那边的探子露了出来,这事当时我就觉得蹊跷,无端端的这两人怎么就敢露头,后头才知道这两人拼了死就是为了传一个消息出去。”
“什么消息?”……突然,那老头猛的从座位上面站了起来,眼睛瞪的老大,“他们怎么就知道那人还没死?敢下这种手?”
“张伯,你慌什么?那事儿就出在土山里头的柱子上,三年前那一家的三娃来这里蹲了一年,把东西偷了出去,不过也不知道常家那老家伙往里头下了什么手段。那家人忍了三年才过来,常家那老头一年前也死在了南边,这老家伙死的也蹊跷,这里头藏的东西,深的很。反正这回,外头的这阵势才是个开头,我估摸着好戏还在后头。我怎么就不知道,这常家还有个人叫常观远?我总觉得这背后不是那么简单……”
“这常观远你不认识也不出奇,当初失踪的也蹊跷。我琢磨着这里头的道道,也只有现在坐那把椅子的才晓得……”老头叹了口气,看了看周围,语气里头很是莫名,
“你怕什么?这地方几千年,出过什么大事?我们这三家人虽然以他们为主,但一直还是相安无事,一个道统下来的,祖师终究是一个祖师,运势在这里,常家人坐上了天师道领头的位置,只要那人不来,光这几千年的重量,压都压死这群杂碎……再说,那人八成是不在了,现在都是些小娃娃……”
李臭货瞅着这老头,眼睛已经是眯了起来,“你忘了,姓常那老家伙死在什么时候?那时候那人还在?”
老头憋的够呛,想要骂什么,硬生生的忍住,然后坐了下来。
院子里头安静的出奇,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就在这时,李臭货的声音很是奇怪,“张伯,你知道为什么我这里头连续几天都没人进出了么?”
张老头脸色一变,猛的盯着院子的一个方向,一个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院子漆黑的角落里头,张老头心头一惊,自己居然一直没发现。张老头声音已经是有些抖,
“怪不得……怪不得,那两个内货死的那么隐蔽,我们都不知道,你怎么就一清二楚,你原本就是……”张老头一副愤怒之极的神色,刚要叫出口,却发现自己已经是完全出不了声,原本在李臭货手里的两枚铜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死死的贴在了这老头的背上,张老头躺在地上,完全动不了,眼睛鼓的吓人之极。李臭货低声的说了句什么,朝着院子里头的人影走了过去,
“三爷已经进去了,里头深的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手。您再等等,那山头修起来一千多年,四处的手段已经扎了根,里头又有几个死了的老家伙守着,还进不去。”过了很久,那人影才低声的说了两句什么,中年人身子一震,
“这常观远的来头我确实不知道……”
那人影已经是越走越远,就剩这李臭货还站在院子里头,突然,这人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般,把憋了很久的一句话说了出来,“如果老爷子还在,这回他不会让小爷过来。”
“你们家的事我管不着,当年老爷子在滇西古墓里头救我的这条命,这次过后,我姓李的算是还清了。”
如果我在这里,看到这院子里头的人影,肯定会惊的说不出话来……
天已经有些蒙蒙亮,几人带着两个小孩,这时候我身上已经是多了好几处伤痕。罗盘测地气,本身老子就练的不熟,一路上埋的东西又藏的深。墙里头埋玩意不说,还在面上抹一层坟灰,罗盘压根测不出来,再加上不时出现的明器,有两回一群人都差点踩进去,我使出了吃奶的劲,总算是撑到了现在。
火生肩头被一颗钉子已经是深深的栽了进去,这货一只手完全动不了,瞅着弯弯曲曲的黄泥巴水沟一个劲的说,
“小爷,狗日还好我们招子亮,不然刚才就撂哪儿咧。”旁边一个汉子骂了句狗日的赶紧得了,火生眉头一皱,
“你懂个球,主要是带着两个小孩影响了我发挥。”我没有说话,瞅了瞅周围,这时候已经到到了镇子偏东的位置,
突然,我觉得有些不对,猛的反应了过来,“老鬼呢?”
“小爷,刚才太慌忘了说,你们走之后桂扒皮后脚就出了门,他比我们大太多,我们又不敢问这人去哪里,就叫我们出来截你,他自己应该也不是去那土山,那地方,我估摸着就连他也没靠近就要被逮。”
我心头有些奇怪,老鬼还能去哪儿?心头有些担心这人穿身西装现在已经被逮了?
“小爷,铃声已经停了一个多小时,也不晓得铲爷他们情况怎么样,瞅这样子,肯定昨晚上又没搞进来。要是老子在……”
“你他娘现在放个屁都不敢大声的人,说你娘的求。有本事现在就出去,看你这里的亲戚朋友些弄得死你不。”
我没有理这群货,现在担心的是狗日的天亮之后被逮住的问题,铃铛声消失之后,远处街上已经是开始传来人声。现在几个人猫在这水沟里头,浑身臭的不行。连冒个头都没胆子。
几个人继续朝前,这水沟倒是顺着汉子说的地方去的,我心头一直有些好奇,三叔说的地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顺着爬了三四百米,这一路上倒是没出现什么玩意,隔的近的都被罗盘指了出来,大狗成了呆子附身,不停的扯着火生的衣服,
“表叔,我还要糖……”
这狗日早就露出了本来面目,“跟你说了好多遍了,老子不是你叔,你吃个锤子吃,早没了。”这货从沟里捞了个死耗子捏在手里头,
“再说话,给你吃这个。”
这小孩吓的一愣,嘴巴闭的绑紧。就在这时候,一个伙计指了指一个方向,“小爷,哪儿应该就是三爷说的地儿。”
我定睛一看,弯弯绕绕的黄地上头,相当不起眼的几个房子后头,拐过去似乎冒了点东西出来,看清楚之后我很是奇怪,那后头居然有一片竹林,不知道多大。
“竹子怎么会生在这种地方,来这周边也不是一天两天,第一回碰到这种南方植物。这玩意怎么会栽的活?”
找准地方之后,我心头多少松了口气,一群人顺着水沟梭了过去,这时候天已经亮的差不多,镇子里头陆续有人朝着水沟这边走了过来,听到远处的声音,我心头很是惊讶,这地方还真是邪了乎了,头天晚上冷冷清清,外头打死打活,狗日的一到天亮,又是一番闹市的模样。这时候我们已经是摸到了水沟离那竹林方向最近的位置,正准备瞅准机会翻出去,火生咦了一声,语气有些急,
“小爷,少了东西。”
我回头一看,火生一个脑壳正到处转,我和大狗那双好奇的眼睛四目相对,一瞬间已经是明白了过来。锤子哟,是二狗不见了。“你他娘的是猪啊?”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完全没感觉。”一时间一群人全傻了眼,几个汉子带着人,能让一个小孩半路跑了?一路人几乎所有人都精神高度集中的注意周围,生怕又出什么幺蛾子,几乎就没人把心思放在两个小孩上头,更别说走在最前头带路的我。
“是不是这娃娃自己翻出去了?这地方也就不到一米高。”
“大狗,你弟从什么方向跑的?你当时怎么不说话?”这孩子一个眼睛瞪的老大,“他不让我说,我说话他就打我。我要吃糖。”
火生一脸的着急,“吃你娘的糖。”这汉子自己都没发现,他声音都慌了,
“老子还以为这闹的凶的大娃娃是个锤子,没想到,那闷着不开腔的老二才是祸害,这可怎么办……我怎么跟他娘交待?”
我顺着大狗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下子心就沉了下来,狗日的一点不转的居然是这镇子的深处。看着远处的镇子,中间那座不知道有多大的高山,这事有些不对头,突然我想起了什么,昨晚上这两个小孩提早醒,遇到了一个鬼,难道那东西还没走?不对,这么多开了眼的人在这里,而且还有我在这里。那玩意要是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把二狗勾走,那就奇了怪了……
就在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所有人瞬间停止了说话,几个人刀已经是掏了出来,全都紧张的不行,这地方距离街道根本就不算远,两排房子都没隔到。动手之后绝对跑不脱。
哗哗的水声在臭水沟里响了一会儿,这五六个人提起裤子越走越远。过了一会,刚刚漫过膝盖的淤泥里头,几个黑乎乎的人猛的蹲了起来,紧张了一晚上,再加上二狗失踪,一个汉子拿刀的手捏的血管都爆了出来,
“老子要弄死他……老子要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