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树》,小山村中诡异秘密,在此重开一贴,欢迎捧场。

  “很多事你不知道,常观远不是第一个,我查过,常家几乎每过两代,就会有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失踪,都很蹊跷,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叛出常家,实际上,从现在看来,是常家从祖上开始就一人传一人的留下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就连他们的家主也不知道……”

  常观远?再次想起那诡异地方出现的老头,一个死了几十年的人。三叔从知道这个人开始,似乎就一直很在意,在意的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小澈,这事儿不怪你,当时你们两人都被红鼻子动了手脚,那女娃一下就留了我王家骨肉,我们在这北边的探子为了把消息传出来损了好几个,这也是命,那红鼻子道道下的狠,所以不可能生下来是活胎。我把那罐子偷出来放在三棺的地方,也是因为我压根就不敢带远了,魂根都还在常家,只能把它放在连常家都想不到的地方来消磨他的怨气,压根就没长成,连形状都没有,所以你才只能看到一张和二狗一样的脸。”

  “每两代就失踪一个人,几十年前的人就是那常观远,常家祖上留下来的那秘密,就在常观远身上,我估摸着,也就是常观远变的那东西,带你去的地方……你所谓的红鼻子老头和那常风正,肯定是也想知道这背后的东西,摸清楚了常观远这个人,知道这常观远放不下的就是骨肉亲情,这东西又有几人放得下?但光有他的孙女还不行,还得找一个常观远拒绝不了的东西才能把他引出来,所以才选了你……”

  常观远拒绝不了的东西?我当时心头就是一惊,就在这时候,三叔抽了口烟,指了指我的胸口,

  “记住你爷爷当时留的几句话。就是死,你也要给我记住。”

  三叔这最后一句话说的相当狠,半斤酒酒下了肚,不知道为什么,我再次想起之前来到南边死在麻爷爷手里头的老头,就是这老头,常家的上一代当家的,把那罐子,亲手压在了那石头柱子的后面。

  到底是什么理由,可以让人做出这种事?不知不觉,我的某些想法,开始发生了变化……

  而那黄土山里头的柱子,就是平城一代代最重要的玩意,三叔混进去破上三路魂阵,地方就在那柱子的最顶头,具体手法就是把我见过的那些从柱子上头留下来的油给做了手脚,每一盏石头灯都要用那里头的油,只不过三叔得手之后,立马就被发现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能硬生生的爬到那种位置,最后三叔被逮住,用他的话来说就是,

  “老子当时有其他办法?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引一只老板板来上了我的身,那玩意进来容易出去难,老子就相当于有了个护身符,在那地方我压根就搞不过他们,其他的几条拿我没了办法,老子一直装孙子找机会跑。”如果当时在土山里头,那几个老头知道我是谁,怕是拼了命也敢把我们留下来。

  两瓶酒都已经是见了底,三叔似乎还是气不过,

  “那常风正个老龟儿,死在麻老手里算是便宜他,这老东西要是落在我手里,老子非得让他千刀万剐。”

  就在这时候,我猛的想起来了什么,说了几句话,如果按照三叔的说法,那常风正的最后一丝残魂,不就是在雪山里头死在了三叔手里么?为什么三叔还在遗憾?三叔的目光变得阴狠了起来,一个酒瓶直接就在桌上锤烂,

  “屁娃,就说你聪明,这狗日的老家伙,把我们都给算计了……”(这一处的话,大家可以回头看一下,在雪山里头,那死了的老头的一丝残魂,是在什么地方最后出现的,大家就明白了,这也是当时一个很别扭的地方,只可惜这个坑一直就一直没有人感觉出来。)























  我点了点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我叔找到胖子没?”

  “三爷没有说,不过我估摸着这回应该还是没结果,小爷,以前这儿的那胖子到底去了哪儿咧?你们又是在找什么地方?找了这么久?”

  我没有回答,这伙计憋了憋嘴巴,似乎知道话问的有些多,把手里的一摞东西往桌子上一放,

  “小嫂又给呆哥带了两件衣服,说是呆哥穿衣服太费。我去给呆哥穿上试试。”我翻着手里的东西,依旧没有开口,这伙计也算是伶俐,从身上摸出两根烟就把呆子给勾了过去。伙计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小爷,你说小嫂也是,呆哥的什么事儿都照顾的到到位位,差不多就跟亲儿子一样咧,现在祝家的生意全是小嫂管着,你说他们家到底有多少钱?倒是你,你那几件衣服都那么旧咧,她也没给你买一件。祝老爷子又把账上的钱管的死死的,活脱脱又是个桂扒皮,你这日子过的我有些看不明白……”

  这伙计还想再说,见我整个脸都黑了下来,赶紧闭上了嘴巴。

  我下意识摸了摸兜里的一点钱,一时间有些苦涩,在心头狠狠的骂了一句,之后面不改色。”老子不是还抽得起烟么?你慌个球。过两天让老子逮着条大鱼,这兜里一下就鼓起来了信不?狗日的,被祝老头给一点钱就摇尾巴的货,你有个求出息。“

  到了半夜的时候,呆子已经睡了,两个伙计还在拿着桌子上头的东西一个劲的翻,我搓了搓眼睛,走到屋后面的一个小桌子前头,对着一块又小又普通的牌位,上了一炷,念了一句几年来我已经是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你娃要是有空,就给老子托个梦,至少让老子瞅瞅你长什么样儿咧。”

  时间到了半夜,大桌子上除了线装的旧书,就全是一些拓片文字之类的,有一些墓里时刻上头的,有碑文,也有一些北边出土的玩意上头拓下来的。以前老子对这些玩意压根就是一窍不通,这两三年的时间,简直可以说自学成才,凡是有关天师道的,或者是北边道士的一些玩意,都给搜集了过来,想从上头找出点蛛丝马迹。

  这一招完全是按照土贼的思路,北天师道的祖上发生过什么,不可能不留下来点什么。在弄这些玩意的同时,三叔手下的人也去北边四处打听一些东西。

  三年时间,我每天都是后半夜才睡,回到自己屋子,床的对面比起以前多了块简单的木板,上头摆着个盒子,我从盒子里拿出一根头发,用符纸包住一端,往里头放了个东西,嘴里快速的念了好一会儿,符纸燃了起来,我静静的盯着这屋子里的火焰,脑海中似乎又想起胖子那张肥肉堆满了的脸。我低声的骂了一句,“胖娃,你个狗日的。”

  写着胖子八字的符纸已经燃完,眼看着没有任何异样,我叹了口气,快速的把边上那根只燃了一小截的头发扯了下来,小心的放回盒子里头。这一招和三年前的又是不同,符纸里头用三根线包了个小角,只能通过八字合符纸测魂的生死,三根全断,证明胖子的魂还在。这招是三叔教的,只能测魂,却不能测人命……

  看着盒子里头七七八八被燃了一截有意截的头发,全是从胖子的枕头上弄下来的,这玩意用一点少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的松了口气,每天找准时辰测一次,也是在安慰自己……狗日的胖娃魂还在,只是不晓得现在到底还有没有活着?

  经过我和三叔的分析,胖子当时是一个人去盗了墓,后头失踪的莫名其妙,胖子去的地方,三叔的意思肯定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也是当时那“常观远”引我们去的那地儿的真正所在地。一般这种地方虽然藏得深,但不可能不接地气,接了地气就注定有根,而且那么大的阴气,如果不是年份相当长的古墓,那就是聚阴十分厉害的特殊地势里头,绝对没有第三处。那地方藏着的东西,也是平城从祖上就开始隐藏的那个巨大秘密。

  三年时间,自从我下得了床之后,每年和三叔都要去北边三四个月,已经是把平城周围的所有山脉给摸了个遍,尤其是我们当初被迷的地方,三叔和我更是差点把那地给翻过来,最后连鸟毛都没找着。看那一带的地势不知道看了多少回,始终想不通到底哪一处还可以藏这种凶险的地方……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上胖娃身的,是那失踪了几十年的“常观远”,只不过是另外一个“常观远”。这常观远身上发生了什么暂且不说,这样一来,胖娃出事才完全说得通。肯定平城那狗婆娘肯定对胖娃下了手,胖娃手里的信封也只有这狗婆娘才见过,里头的照片才是祸根。

  按照三叔的说法,“你对她做了那种事,那女的能不恨你?偏偏你说的又是假名字,现在的婆娘,在他娘的极度绝望和憎恨的情况下,估计稍微用那张照片去求了一下她的先人,这不?她那“先人”就找上了胖子。”

  三年的时间,胖娃的死活如骨鲠在喉,想起当时那狗婆娘带着常家人来店子里头的情形,我心头就憋得慌。三叔当时并不在,

  “我只问你几句话。”狗婆娘低着个脑壳压根就没有看我,我当时浑身除了嘴巴,其他地方已经是完全不能动,

  “是我对不起你,那也是你的儿子,你也是个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为什么?”这女的开了口,声音听上去像个死人,“恨。”

  “什么恨?”“恨我没杀了你。也恨常家。”一句话一出,旁边的几个常家人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不过依旧没有什么动作。

  我浑身都在抖,周围的伙计全都开始骂,少数的几个差点冲上去动手。狗婆娘终于抬起了头,声音中没有任何情绪“那罐子在什么地方?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

  “你作死?”一个汉子骂了出来,老铲眼睛一瞪,这汉子狠狠的闭上了嘴巴,狗婆娘还在说,“他姓汪,他不姓王,跟你没有关系,你们……把罐子还给我。”

  我闭上了眼睛,没有再看狗婆娘,很久都没有说话,也压根没有再管狗婆娘这时候的眼神已经是吓人的不行,“王澈,我会杀了你。”旁边的常家人齐齐变了脸色,一群汉子已经是围了上去,这回就连老铲,也皱起了眉头。

  “铲叔……我再问一句,就放他们走。”

  “小澈?”

  这是老铲第一次这样叫我,停了很久之后,我终于又开了口,“你对胖子做了什么?”狗婆娘扭曲的脸上闪过疑惑,

  “我不认识什么胖子。”

  “你他娘的给老子说。”我声音变得极其大声,突然之间的表情像要吃了人一般,连带着控制不住的手一抖,绑带里头又开始浸血出来,几个汉子快速的过来扶住我,我压根就不理身上已经痛的发抖,硬生生的挤出了两个字,

  “照片……你用那照片干了什么事?”

  终于,狗婆娘变了脸色,像是想起了什么,老铲点了点头,几个汉子立马围了上去,常家的人不敢动,几把刀已经是架了起来。老铲粗粗的说了声,

  “快让她说,她不说,你们也走不了。”几个人愤怒的不行,

  “龙铲,你真以为你们就吃定我们了?”

  最后这狗婆娘终于妥协,不过得到的答案让我失望无比,“我的孩子见过他爹就走了,我把照片烧给他,让他知道他还有个爹,他有姓,姓汪。”

  最终一群人还是没有动手,只剩下我无力的躺在原处……

  按照三叔的说法,狗婆娘说了假话,而且连之前的那些回答估计都有问题,那照片肯定是烧了,但那照片跟亲生父亲没关系,孩子也没长成,压根是收不到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狗婆娘烧照片那照片肯定是烧了,但那照片跟亲生父亲没关系,孩子也没长成,压根是收不到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狗婆娘烧照片求她常家祖宗弄死我,只不过因为她恰恰是那玩意的孙女,所以才求到了“常观远”身上。

  又是常观远,似乎所有人都在找这失踪了几十年的老头,这人到底变成了什么玩意,唯一出现的两次,一次是把胖娃带走,一次是把我们引到了那个地方……之后不管我们用尽什么手段,都他娘的没这玩意的一点影子。

  头天晚上又烧了一点胖娃这狗日的头发之后,第二天起来又开始翻纸,除了跟着三叔出门去找,我听到消息,砖街的伙计,还有在各地走土的汉子,此时几乎全都开始摸常家以前的根底,或者是打听,或者是走土,两三年的时间,得到的消息数不胜数,只不过狗日的有用压根就没多少。

  我心头明白的很,这次家里头废这么大的劲弄这事儿,恐怕只有我才是冲着找胖子去的,包括三叔在内的其他人,怕是压根就没在意胖子的死活,只把胖娃当成了这事儿的线索,三叔和手底下的一批人,心头唯一关心的,还是找到那地方和背后藏的东西。
  这天中午,两个伙计此时正坐在古董店里头,店面比我那处大的不是一点两点,老鬼不在,两个货叼着烟,一点没有平时麻利的样子。

  “老子跟你说,几年前去灭天师道那回,你娃是没赶上,要是赶上了,去有点表现,现在也不是这待遇。”

  “你得瑟个求,都是老子那婆娘不争气,早点把生下来我就跟去咧。当时具体啥情况?你们这些回来的都他娘的闭了口,打死不说这事儿。”

  当头的伙计脸色变得神秘了下来,

  “现在你也算我手底下的人,这事儿你千万别说出去。”另外一个嘴角都在抽,不过没有还嘴,反而着急的摧了两声,

  “这场面,我是一辈子都没见过,你晓不晓得平城里头有个土山?要是换在以前,打死我都不信,那里头他娘的是空的,一根泥巴柱子从地上冒出来,上面的骨头罐罐多的吓死你,里头全是板板。我真是日了他先人咧。”

  “那你们去……”

  “你跟老子懂不懂规矩?搞清楚自己身份,别你娘的打岔。那柱子邪乎着咧,平城这群狗日平时装模作样,谁晓得心子黑的很,要是有人的魂被压在了那柱子下头,你知道是什么结果?”

  “这一手缺德着呢,那时候我才知道,平城的手段里头有这么阴损的一出,用柱子上那些板板不知道多少年的阴气,把柱子底部埋得魂给压死,这样一来,岂止是永世不得翻身那么简单,简直就是连被下手段那玩意的命脉都给断了,还不是断一个人,那是祸及后世断一家根根的名堂。我听人说,这样一来,如果一家人的后代被下了这种手,这家人以后就算绝了后,即使再生出来,也绝对养不活。老子光说你不信,你要是见过那柱子,你他娘的就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你见过?”

  “我见过个求。老子也得进得去啊?”“那你们去做什么?”这伙计脸色一变,有些复杂,很小声的说了一句话,另外一人整个眼睛都瞪了起来,

  “什么?老子要整死他祖宗。”

  “你他娘的别吼,生怕人听不见?这事儿传出去得了?”“那二爷和三爷怎么就灭了那一家?”

  “你以为不想,当时都他娘的杀红了眼,死了多少人。想前些年有些手段的长腿,还不就死在平城那街上?还在死之前没赔本,弄死了几个。长腿一家子现在过了好得很咧,亲弟弟也上了位,那长腿死了之后,牌位都进了外堂的,那可是靠住大山的地方。”

  “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算个球,这回仇结的深,你没见北天师道现在都是张家当家?这事儿道上都传遍了,说是不晓得多少年后才还给常家偏脉的一个女的。狗日的天师道聪明,要是以后那女的当了家,估计到时候不知道小爷下不下得去手。”说完之后,这伙计再一次的低声说了两句,旁边的一人变得更加吃惊,谁晓得被这汉子一巴掌扇在头上,

  “你怕个球,要是在什么地方碰上其他的平城人,往死里整,只要下手干净,谁他娘的晓得是你做的?”

  聊到最后,说话的汉子看了一眼砖街这头的方向,叹了口气,“以后千万别在小爷面前提起这方面的东西。不然老子整死你。”就在这时候,又有一个伙计从店门外走了进来,两个汉子立马停止了摆谈,说的那个朝着这走进来的伙计直接吼了一声,

  “狗日的,去什么地方?今儿掌柜的和另外几个都不在,老子做主,后头还有几样货,赶紧去给老子做旧咧。”

  “桩子,你他娘没长手?”

  “顶嘴?老子现在是什么身份?赶紧给老滚进去,晚上做不完扇死你。”刚进门的伙计狠狠的骂了句狗日的,不过还是进了院子,另外一人见这伙计一走,“桩哥,你说这两年三爷把弟兄伙弄出去打听消息,到底是在找什么地方?”

  桩哥扒了一口烟,“这事儿我真不晓得,现在但凡是北边出土的东西,弟兄伙都不敢动,全得交上来,拿给跟着三爷那几个人过一遍,然后才能出手。”这伙计点了点头,“桩哥,这事儿我估摸着,难道北边的什么地方藏了个大斗?要真是这样,这回买卖可不是一般的大。”两个狗日的压根就没准备做生意,继续在唧唧咯咯,

  “前一阵你不是还去了北边列,还买了一大包子糖过去。”
























  “可不是么?上前年开始,三爷就让一群弟兄去盯着那边的一个寡妇,听说那寡妇的前几代还是平城的人,带着两个小娃不住平城,反而搬出来住,小娃狗日的只喜欢糖,这几年三爷都去了好几回了,每回都用那寡妇下手段,我们就在旁边跟着使劲,什么招魂引魂的法子全他娘的用过的,三爷的手段我算是见识了一回,不过压根没用。我瞅着像是在引什么东西出来,最后鸟毛都没一根。现在那寡妇住的地方周围,还全藏的是我们的人咧。”

  “你他娘的说什么?你以为三爷不知道轻重?那寡妇往往完事之后自己都不晓得。”……

  就在这最后一句话出口,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另外一个伙计把手朝桌子上一拍,连称呼都变了,“桩大柜,给老子倒杯茶,刚才的话,老子就当没听到。”之前的桩哥脸上的肉抖的厉害。桩大柜,你他娘的作死?”

  “你个吃里爬外的玩意,你敢威胁老子?”

  时间一过又是半年,自从三叔上回出了门,连续半年时间也没有回来,这天中午,我又朝着老鬼的古董店走了进去,

  “桩哥,掌柜的呢?”

  这伙计笑呵呵的,“小爷,掌柜的在后院咧。我立马去叫。”我犹豫了一下,“不用咧。那边……”这伙计瞅了瞅我,

  “小爷,三爷那头还没信,你也知道,三爷不联系店里头,这边谁找得到他?”我转身出了古董店,回到店子,三叔上一次来电话是两个月前,我这心头实在憋不出,找那地方找了这些年,屋里头的纸看了不晓得多少回,压根就理不出什么头绪。

  回到店子,在靠里的桌子边坐了下来,上头堆着一堆纸,我从里头摸出一本线装书,是半年前三叔好不容易弄回来的货色,要是说出去绝对没人信,这玩意虽说是个字丑的手抄本,在道上丢出去怕都没人敢要。因为那面子上歪歪斜斜的几个字,“常家族谱。”

  我不知道翻了多少遍,上头已经是被我画了密密麻麻的线,这上头压根就找不到常观远三个字,按理说什么人能容忍自己名字连族谱都上不了,这可是丢人丢尽的事。更让人吃惊的是,这族谱都有问题。狗婆娘的名字在上头,只不过是随了另外一个常家人的根。

  我一直都惊的不行,常家每两代就会有一个失踪,但从族谱上压根就看不出来,似乎每一代家主都很有默契的把这些人的名字给消了,难道这些家主只是照着祖宗留下的话做,自己都不知道里头的名堂?直到上一代的常风正老头似乎想要去摸清楚这后头的名堂,从这老头的做法,似乎知道更多的东西……如果不是三叔偷了这玩意出来,怕是不知道过多少年常家人都不会发现原来自己的族谱有问题……我惊的不行,祖宗留下的规矩连族谱这种摆在香堂上供的东西都作假,到底常家的祖上做了什么事儿?

  就在族谱的最后一页,这货工工整整的画了一个卦位,十分的复杂。这玩意我瞅了很久,一直摸不清楚是个什么名堂。

  这半年的生意好了些,香烛纸钱虽然依旧卖不怎么出去,但柜台最底层的几个铜钱开始发挥作用,就算祝老头卡的紧,老子日子也稍微好过了一些,一般半个来月就有鱼,不管大小,总能吃着点肉。两个伙计一边一个,这两个月换成了另外一个伙计在那头听祝老头使唤。有伙计在就是顺手,过了把瘾之后,老子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祝老头当个掌柜能歪乎成这样。我正在里头琢磨,压根就没注意外头的柜台已经是来个人,守着的闷棍早就迎了上去,“哥子,随便瞅瞅,你是买明货还是暗货?”

  “我……我买明货……”

  “明货都摆在这儿咧,香烛纸钱,价钱公道。保准你在第二家买不到这么便宜的死人货咧。”

  “我不是这意思,听说这儿的师傅厉害,我来找师傅。”

  闷棍脸上一喜,一块板子麻利的就从下面摸了出来,“哥子,道场白事,下葬点地,坟边风水,房子布置,价位全在这儿。至于其他名堂,得倒时候瞅着收钱。”

  这人是个中年人,边看闷棍边露出狐疑的神色,“是其他事。”就在这时候,这人露出吃惊的神色,闷棍当着他的面吧柜台一锁,回头喊了一声。下一步拉着人就要出门,

  “小爷,来生意咧,我出去一趟,完事了就回来。”

  那人脸上有些急,眼睛一个劲的瞅着里头,“我找师傅,不是找你。”竟然还朝我喊了一声,“那个小哥,你们师傅在不?”闷棍眼睛一瞪,“老子让你走就走,不相信算求。”折腾了好一阵,才忽悠着人出了门,声音越来越远,“哥子,情况你边走边说,我这衣服兜里头带的都是家伙。”



  我还坐在里头抽烟,隔壁的伙计听见动静走了过来,狠狠的骂了一句,“这狗日的,说都说不听,今儿又没粘胡子,装的像了能墨迹这么久?”

  然后嘿嘿一笑,“小爷,生意好咧。前个月我帮着钓的那两条鱼,您还没把成分给我咧。”

  我摸了半分钟硬是没把钱摸出来,这伙计赶紧回了隔壁,“小爷,等你什么时候手头宽松了再说……”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我不得不得守在店门口,祝老头蹲隔壁,那伙计瞅着空就往我这边走一趟,拉拉关系,

  “小爷,昨天来的那鱼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有钱人咧,闷棍这狗日怎么现在还没回来?”我没有理这货,手里头翻着一本线装书,从三叔给的一堆东西里头硬生生的挑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三叔从哪儿搞来的,是一本旧的不行的毛笔字写手记,很多地方都已经掉了页。

  一眼瞅上去就是以前的土贼留的玩意,里头全是文言文加行话。具体说的是写书的人在北边走土的一些经历。

  这手记的前半本记的一起去倒斗的一共有三个人,带着文言文味道的记录十分别扭,似乎狗日的三人还得手过一个战国墓,瞅着以前的手段和现在有些差别,但目的都差不多。这写书的是个书香世家,考不上功名转行学了风水墓葬,三人摸遍了很多地方,干了在当时来说不少杀头的事儿。

  这玩意是除了常家家谱之外,这半年我读的最多的一本东西,不是冲着里头那些离奇的手段,而是里头的一点玩意。半年时间,三叔拿回来东西里头这种玩意也不少,里头的行话换了外人压根就不懂,但偏偏我就盯上了这一本,

  我的注意力被其中的两页给吸引住了,表面看上去这两页写的玩意和书上其他事情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就是这件事儿,我反复的读了很多遍,开头是这样的,

  “三年有余,方才探出此物之或方位,笛梁兄测曰此繁中有物,吾等行约月半,欲顺山脉定之,途中黄盘不稳,笛梁归于地势之离殊以安我等之心,又曰脉尚且如此,藏物岂能等闲,余心忧此物或为前人丹青高手为之,奈何未早反途,直至笛梁失踪,再遇之悔不晚矣……”

  大概的意思是这三个人用了三年多的时间,总算的大致猜到某处地方,三人顺着山脉摸了过去,路上一直罗盘一直就在乱转,写书的人心头慌,不过三个人狗日的都贪心,仗着有点手段压根就没回头,直到一直顺着摸过去,路上三人中的“摸手”失踪,摸手就是找脉的人,这人叫笛梁,过了两天写书的两人才又找到那人,之后继续往深里走。此处的“物”说的就是“墓”,黄盘说的就是“罗盘”,而丹青意指山水,暗喻的是风水。

  终于,三人摸到了一个山势,就在准备下铲的时候,突然那摸手笛梁猛的就倒在了地上,另外两人赶紧过去看,之后吓的够呛,这笛梁的身子竟然开始发臭,看上去肯定是已经死了好几天的样子。

  由于两人长期走土,见过的都不少,但这回骇的够呛,也晓得这里头的道道,说不定就是闯入了前人风水高手布的局,剩下的两人压根没心思再下铲,第一想法就是跑,这也是古时候的土贼一贯作风。只是到了那时候,两人才发现自己两个已经是走不出去,找不到来时的路,最后摸到了一个峡谷。

  就是这人写的在这峡谷中的事情,让我看这本手记反复的看了这么久。

  “黄生言恐,余亦甚惧,皆惧笛梁再而复返,行曰三日,终至一谷,夜有虚粽,由北而来,观之不计其数,沿谷而行,吾等闭眼,意待天明,突觉黄生有异……”

  这是还看得清楚的一段话,意思是两人跑到一处山谷,“虚粽”是行话,意思就是鬼,两人藏着等天亮,突然写书的发现另外一个人也不对头,指着一个地方还在念着什么,这人顺着过去一看,吓了一跳,发现那些鬼里头,竟然有之前死了的笛梁,顺着山谷往前走,写书的人怕的不行,等到天亮的时候才发现,就连黄生也死了,想起这黄生昨晚说的话,说什么笛梁要带他走……




  我心头一惊,转过头一看,发现一个老头正从里屋走出来,这人一出来之后,闷棍和那中年人的脸色变得相当的奇怪。中年人赶紧站了起来,“爸,你怎么出来了?叫你回床上躺着去。”我皱了皱眉头,这中年人的语气和态度相当的不好,不过我隐隐发现觉得,这人竟然是在害怕。

  老头捏捏哆哆的走着,吐字都有些不清楚,“路娃咧……路娃怎么不见了。”

  “爹,路娃不在,你先回去休息,晚点我给你端药过来。”中年人的声音里头竟然有些抖,那老头像是压根没听到,“我要找路娃,我要我孙子……晚……晚上你把路娃给我带回来。”

  老头捏捏哆哆的进了里屋,中年人一屁股坐了下来,神色紧张的看着我,“先生,您……您看出点什么没?”

  “是六个月前吧,我爹大病了一场,之后就卧了床,一开始我没觉得什么,后头这家里就开始出现怪事儿。”中年人喝了口茶,语气已经是有些变,

  “现在我看到我爹就害怕……是实在没了办法,才托人问到您那地方。我常年在外打工,现在出了这事儿也一直就守在家里头。你不知道,晚上我总觉得睡不好,我爹像是在说话,一到他屋里头,那声音就没了。我心头越来越奇怪,直到有一天,我半夜起来,又听到那声音,我进屋子一看,你猜我看到什么?”

  “当时屋子里头灯也没开,我爹拿着家里头的香烛,就蹲在那地上吃,吃的一嘴的蜡。看见我之后也不管,我骇的够呛,赶紧去抠他嘴巴。”

  “我爹直接让我滚,眼睛瞪的吓人,我拉不住,只好去叫了人,回来之后才发现,他又躺在床上……”

  闷棍也开了口,“小爷,这人他爹身上有东西,我都收拾不下来……”

  我摸了摸眼镜,看着闷棍。“你确定你没看错?”闷棍点了点头,“小爷,准没错。”我皱了皱眉头眉头,回想起刚才那老头的样子,没有说话,反而朝着屋子各处开始看。典型的城乡结合部的摆设,屋子的方位也极其普通……

  我站了起来,出了大门口,然后咦了一声,

  就在这屋子的外头,三根已经是快要枯死的桃树静静的种在土里,看我一个劲的瞅着这东西,

  “先生,您这回可要帮我咧,我娘走得早,爹好歹把我拉扯大。”

  我朝着桃树走了过去,三棵树的树干干的都有开裂,就在树根的位置,一圈老线静静的捆在哪里,有几处地方已经是断了。

  两个伙计眼睛一瞪,一人小声的骂了一句,“闷棍,你个狗日的,招子这么瞎?这都没发现?”闷棍想要回骂,似乎理亏,硬生生的闭上了嘴巴。

  我回头瞅了瞅这屋子,“有后门没?”这中年人也看到了线,似乎有些浮想,一个劲的点头,“有……有,我这就带你们去。”

  这家人的平房马路一旁的山边,硬生生的打出的一块地方,后头有个水沟,水沟后面就是修房子的时候炸出来的凹凹。我们三人站在水沟里,我瞅了瞅周围的地势,两个伙计有些想不通。

  我在心头默念了两句,指着水沟的一处地方开了口,两个伙计明白了什么,立马上去动手就开挖,



























  “小爷,果然有东西。”两个伙计满手淤泥,手里头拿着两个锈迹板板的铁片,“小爷,这玩意埋在沟里都快锈烂了。”我心头一惊,因为那铁片的一端,牵了一根线出来,而线的一头,还连着两根骨头。伙计把骨头抠了出来,“小爷,是死人的,不过这玩意上头瞅不出什么名堂。”

  “小爷,你怎么知道这位置有东西?难道是有人要收拾他们?”这伙计刚说完,听我低声的说了两句,口气中有点不敢相信,“什么,埋回去?”

  “你狗日的,让你埋回去还有错?小爷有他的道理。”

  回到屋子,那中年人已经是紧张的不行,与此同时口气又是变了,“有人要害我们?先生,到底是什么人?昨晚闷先生露了一手我就知道找对了人,这回您可千万要出手咧,我爹他……”

  我没有说话,盯着门口的三棵快枯死的桃树,

  “老人家说的路娃是?为什么找路娃。”

  “路娃是我儿子,我爹这样之后,每晚上都要抱着我那儿子睡,自从看到他吃那些玩意,我哪敢再让儿子跟他睡?本来以为事儿就这样了,谁晓得前几天路娃开了口,说其实这两个月,他天天都在跟他爷爷睡觉,他爷爷半夜把他抱到屋里,天亮前再抱回来。我们一直都没发觉。知道了之后吓的够呛,赶紧让我那婆娘把娃给送走了。我还打了娃一顿,狗日的一直都不说,路娃说每天晚上,他爷爷睡觉眼睛都是睁着的。”

  “先生,到底是什么东西?害了我爹还不够,还要害我儿子?闷先生说,那玩意现在还在我爹身上。这……”

  说到这里,中年人脸色都吓白了。“小爷,我去准备家伙,要不现在就动手?”

  我看了这伙计一眼,这伙计立马就闭了嘴,我招呼了一下中年人,“你那孩子出去几天了?”中年人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两天。”

  “今儿你去把你那娃带回来吧,不然就晚了。”

  不只是中年人,似乎两个伙计都吃了一惊,“先生,你这?”闷棍吼了一声,“狗日的,让你去你就去,不然我们转身就走。耽搁了我小爷整整半天咧。”……

  时间已经是到了晚上,屋子门口,两个伙计和中年人并排站在,旁边还跟着个妇女,中年人一脸的紧张,“闷先生,你说先生他到底行不行?可别千万伤着我儿子咧。”

  话刚说完,闷棍一耳光就扇在这人脸上,“狗日的,给这么点钱,说你娘个球?让你到了后半夜再进去你就听着,你以为里头的看着年轻?那可是我们掌柜的。”一男一女顿时就要开骂,听到“掌柜的”三个字之后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再也没开口。

  屋子门大关着,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着那老头的房间,一直没有动,旁边的桌子上,摆了一袋子香烛,昏暗的屋子里安静的出奇。时间到了半夜,脚步声响了起来,漆黑的里屋,一个老头慢慢的走了出来,压根就没看到我一般,从大屋走了过去,径直到了另外一个房间,不多时,这老头再次走回了大屋,手里头已经是抱着一个熟睡的小孩,捏捏哆哆的又要走回那漆黑的屋子。

  “老人家,你好像忘了拿东西?”

  老头停下了脚步,不过却没有回头,就在这时候,我站了起来,手里头拿着香烛,两步就走了过去,然后开了口,

  “老人家,我想不通,这屋子外头是你自己布的一个关鬼局吧,为什么要把这群鬼关在屋子里头,这样也就罢了,你还把整整一群鬼,都关在你自己身上。”

  就在这时候,面前的老头猛的回过了头。

  老头怀里的孩子还在熟睡,这老头直勾勾的盯着我,应该说是盯着我手里的香烛,就在这时候,我右手猛的朝着老头头顶一抓,一张狰狞的脸在这老人家的身上浮现出来,我压根不管,右手青光亮起,抓住这玩意狠狠一拖,一条影子直接被右手给拖了出来。

  意识之中的嘶吼声响起,面前的老头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随后满是皱纹的手似乎要从身上摸出什么东西,我瞥了一眼,左手早就准备好的一张符纸直接就贴在了这老头要动的那只手上,屋子昏暗的不行,我把右手朝着旁边一甩,一个死状恐怖的影子出现在屋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我没有管这玩意,继续朝着这老头头顶抓去,青光闪过,又是一个影子浮现了出来……

  十分钟之后,屋子里头安静异常,老头手里还在睡觉的小孩已经是被我放了下来,如果外头的人看见,肯定会吓一跳,之前还面无表情的老头此时已经是浑身战抖,老脸上扭曲的不行。如果有人开了鬼眼,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此时这昏暗的屋子里头,已经是静静的站着十多个恐怖的影子。这十多只鬼,竟然之前全都藏在这老头一人身上。

  屋子里头变得冰冷异常,我脸色有些复杂,虽然下午就已经看出了点名堂,但这些玩意真正被老子拖出来摆在面前的时候,一时间心里头居然有些渗的慌,我盯着面前这已经是抖动的弯下了身子的老头,就在这时候,一群面色的玩意中,有一个似乎按捺不住,悄悄的竟然再次朝着弯腰的老头冲了过来,我眼睛一瞪,一把抓住这条玩意,这是个脸色苍白的“中年人”,看样子也不知道死了多久,被我右手抓住,一个劲的嘶吼挣扎,惊恐的脸上却依旧死死盯着旁边的老头,这玩意一只“手”居然还伸了过去,朝着这老头身上抓。

  我眼睛一瞪,右手青光猛的一亮,凄厉的嘶吼声中,手里的影子越来越淡,就在这时候,这老头居然开了口,

  “年轻人,放了他咧……”

  我心头一惊,转过了头,这老头滴滴咄咄的已经是站了起来。我声音有些冷,“老师傅,养鬼本身就稀奇,我还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这么多的鬼,硬生生的养在自己身上,晚上睡觉你还要抱着你孙子?就不怕折寿?”

  这老头没有理我,慢慢的朝着旁边走了过去,看上去就像个死人,如果有人看到,肯定会吓一跳,这老头才露出来的手背和后颈,居然已经是硬生生的被打进了柳钉。

  老头慢慢的走到了地上的小孩面前,抱起依旧熟睡的小孩,滴滴咄咄的进了屋,摸了一下孩子的脸,老手慢慢的把被子盖上。

  我已经是坐了下来,一张符纸出手,火光在屋中燃起,周围的玩意虽然依旧在嘶吼,但看着这张高级货的火光,一时间都没敢过来。

  看着苍老的身影,此时这人身上才算一只鬼都没有,给人一种随时要倒下的感觉,我心头已经是疑惑的不行,今儿这单生意到底是什么名堂?从这老头在屋子周边的布置,还有身上封住这些鬼的柳丁,明显是个道上的人。

  “小伙子,你刚才手心的藏的什么东西,居然这么霸道?”

  老头慢慢在我面前坐了下来,我没有回答,手罡这东西本来就极少人知道,这老头看了我一眼,似乎也晓得我不会说,

  这老头颤颤抖抖的从身上摸出一根叶子烟,然后点了起来,

  “只有三天咧,我还以为我那儿子请不到什么行家,没想到这回来了个高手,还这么年轻。着狗崽子却不知道,他老子我,干阴阳这行都已经干了一辈子咧。”

  “年轻人,我活不了两天了,今晚上有个人最后和我说会话,我也高兴咧。”

  我没有开口,地上的符纸还在一点一点的燃,烧的相当的慢,老头瞅着那张符纸,

  “手艺是我师傅教的,从小我就跟着我师傅,出去四处走,收了不少厉害的玩意,都是行脚的手段,也造了一辈子孽。我师傅跟我说,这条路走多了,能把命给走残,子孙也不好过,所以不能讨婆娘,只收徒弟。年轻的时候我不信,道家杀鬼是祖师立下的规矩,直到我师傅死了这么多年,我也到了这把年纪,才晓得这里头的厉害。他死的时候,也就用草席那么一裹,碑都没让我给他立。”

  我心头一动,不过依旧没有开口,这老头把叶子烟一丢,年轻人,这事儿你别管咧,走吧。”这老头嘴里还在碎碎的嘟哝,

  “祸及子孙,杀的完么?即便杀了,造的孽还在,这是因果,干我们这行的,谁有好结果,命里软的报应在自己身上,命里硬的报应在后世身上。我那孩子他娘生完他就死了,都是报应咧。“

  虽然早就看出来了,但听这狗日老头一说,我依旧有些吃惊,这人还真是个行脚行家,虽然以前听到过一些东西,说是干这行会缺德,子孙也不会好过,当时我就问过三叔,三叔这货让我压根不用理会这事,王家这么多代都下来了,怕个求。

  符纸终于熄灭,当着我的面,一个个影子陆续又开始朝着老头走,我心头依旧想不通,这老头猛的转过身看着我,

  “我缺德事做的多,我儿子在外头打工都能引这么多玩意回来,现在杀了又能如何?等我死了还不是一样?这种东西是孽债,没什么风水地势镇的住,我那孙子是个夭折相,出生之后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找到办法。孽债这种东西又不是板板,杀了就可以躲得过的?现在我用我这把老命来渡这群鬼,老子一副生魂,做这群鬼的替身,也算积点德,用这群鬼,来给我孙子续个十年命,你杀了他们,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老头面色变得狰狞,我一时怔住了,“用鬼续命?”这法子我知道,只是各处手段有所不同,一时间我没有再动,眼看着那一个个惨状的影子慢慢的走进老头的身体,此时我心头惊的不行,这行脚老头到底收拾了多少阴物,才造了这种报应,婆娘死了,儿子被缠住,孙子短命。

  眼看着最后一个影子走进了老头身体,老头再次变得面色呆滞,当着我的面,一点点的把桌子上的香烛拿了起来,然后就蹲在地上啃。嘴里发魔一般的念,

  “还有三天,还有三天就成了,还有三天就成了……”





  我彻底的呆住了,一直到最后,我依旧记得今天这副场景,老子出来打鱼,这不知道走的是哪一路的老头,从一个镇鬼辟邪的道者,变成了一个疯狂惶恐的蹲在我面前啃蜡烛的“东西”……

  大门被打了开来,我慢慢的走了出去,两个伙计和中年男女猛的就跑了上来,

  “先生,怎么样咧。”

  中年人边说边有些害怕的瞅着里头。两口子着急的望着我,压根就不敢进门。不知道为什么,我吞了吞口水,说了一句话,

  “这里头没有鬼……”

  “小爷,怎么可能咧?昨天明明……”闷棍话还没说完,被旁边那伙计扯了扯,赶紧闭上了嘴巴。

  看着这面色着急的两口子,脑壳里头再次浮现起刚才那老头抱着小孩进门之后说的那最后几句话,

  “年轻人,你去跟我儿子说,我死了之后,就埋在这屋子后头,地方我都选好咧,我以前跟他说过,到时候头朝下,让我翻不了身,他们也别供我的灵牌,就当没我这个祖宗。”

  这老头的意思我懂,码不准是什么手段想从这家人的脉里跳出去,这招的目的是不想连累后代生道……但据我所知,这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道阀的人,一张符纸就镇这些东西这么久。这附近,也只有那一家的有这本事。我儿子居然请的动你?”

  当我把老头的话说出来之后,两口子齐齐的变了脸色,“怎么可能?你的意思是我爹他已经没多少?”那女的没有管这中年人,反而一个劲的说,

  “先生,你可别乱说,这里头有什么讲究?我们怎么敢埋在屋子后面?”

  两个伙计一脸的疑惑,我回头瞅了一眼那黑漆漆的屋子。“棍,把钱还给他们?”闷棍有些吃惊,不过还是从兜里摸了点钱出来,还给那中年人,这人压根就不接,

  “先生,您可别吓我,到底还有没有其他办法……我爹那么说,我们不是连香都给他上不成?”

  我递了张符纸过去,“贴在门口,以后对着大门上香,拜的时候不要念名字,就当拜门神就行。”

  说完大步就朝着外头走,两个伙计脸色始终疑惑,但赶紧跟上,中年人两口子不甘心,闷棍眼睛一瞪,“老子钱都还给你咧,你他娘的做什么?”……

  回到砖街,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壳里头始终在想那老头啃香烛的一幕。老子开门做生意,这件事在几年的生意里头算不得什么,也碰到过懂的别的道士,但就是这么一幕,让我整整几天失眠。

  不是我不出手,我可以下点手段,让那屋子进不了一般的鬼,也可以包张符让他儿子买去带着,但有用么?别说这些东西那老头自己都能做到,“作孽”两个字始终在我脑海里头挥之不去,这玩意摸不着说不透,就像是冥冥之中的东西一般,我想起了三叔很早以前跟我说过的一句话,

  “那些东西,也是命。”

  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以前听过的很多话,“你们王家做了这么多孽,就不怕报应?”在很久以前,我也就这个问题问过三叔,当时三叔似乎没想到过我会这么问,“屁娃,管这些做求,你以为这道理我们祖宗不懂?这里头的道道深着咧。”

  两个伙计一开始问了几句,见我不说,也就淡了下来,店子依旧做生意,不知道多少年后,怕是除了我,没人会记得那看似普通人家的老头,在死之前做过的事情,包括他的儿子孙子,子子辈辈……

  又是几个月时间过去了,三叔依旧没有消息传来。我整天瞅那些玩意,生意也让几乎都让两个伙计都弄。古董店倒是收了不少好东西,祝老头学聪明了,弄到次货也不让两个伙计碰,花大价钱送到老鬼哪儿去作假,然后再拿回来卖,过了老鬼那店子的手的玩意,基本上没两天就能出去,祝老头靠这一手闷着发财,心子不是一般的黑。小婆娘不怎么来店里,这老头依旧找我下棋,狠狠的弄了一盘之后说些“年轻人,你功力还不够”之类的语重心长的话,弄得我一时间连隔壁的门都不敢进。

  日子就这么过去,本来以为怎么也要等三叔回来,谁晓得,在三个月后的一个中午,终于,一个砖街的伙计进了我这店门,

  “小爷,有信儿咧。”我心头一惊,一把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伙计语速相当快,“三爷传回来的信儿,我们在北边的兄弟已经是摸了好几年,有两个弟兄打听到一处地方,发现有些不对头,赶紧跟三爷说了这事,三爷让兄弟们先都别动,他的意思是,最好让你过去看一下。这不,我这就赶回来咧。”

  这伙计话说的奇怪,三叔这货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三叔呢?”

  “三爷似乎有什么要紧事,一时脱不开身,小爷,你也晓得,我们这些怎么可能晓得三爷的行踪。”这伙计想了想,又是补了一句,“小爷,那地方真的有些奇怪,三爷听了之后说指不定和三年多前的那事儿有关。让你带人过去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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