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一直以为,就像人有好人坏人一样,鬼也有好鬼恶鬼之分。
我爷爷却不这样认为。
我爷爷告诉我,世上所有的鬼都是好鬼,没有恶鬼。那些作恶的鬼也不过是误入歧途而已。我爷爷的工作就是将那些误入歧途的鬼引入正道,渡它们去来生,再做一个好人。
是的,你们猜对了,我爷爷就是一个渡鬼人。
一个做了六十年的渡鬼人。
我爷爷遇到的鬼千奇百怪,什么样子都有。我爷爷说就像人有丑俊,那些鬼也有美丑,长得好看的鬼不一定心存善念,长得难看的鬼也不一定就去害人。
我好奇地问他,那害人的鬼不就是恶鬼,坏的鬼吗?
我爷爷叹口气,幽幽的道:“这个也说不定,那些害人的鬼也许就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爷爷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于是我就得出一个结论,爷爷说的话并不见得全对,爷爷也是一个自相矛盾的人。
这世上有很多很多自相矛盾的人,也就有很多很多自相矛盾的鬼。哎,谁又能说得清呢。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遇到鬼的时候,那还是我十二三岁的年纪。
我住在一个小小的农村,村子不大,只有一百来户人家。
村子离县城不远,只有四五里路。路两旁便是一座座坟墓,春天一过,那些草就青了起来,趁着那草丛之中一根两根散落在草地之上的白骨,让人看到,便有一种荒凉之感。
我小的时候就喜欢去县城里面玩,一玩就是玩到天黑。每次都是由县城里面的二舅舅送着走回来。
那一次,二舅舅有事,送我到一半的路程,就被一个人叫住,赶了回去。临走的时候,问我,自己害不害怕?
我是个男孩子,那能在二舅舅身前丢脸,当下便硬着头皮道:“不怕。”
我二舅见还有一个小时天才黑下来,而那里距离我的家里,也就不到二里多地,也就放下了心。嘱咐我,不要乱跑,赶紧回家。
我答应一声,便蹦蹦跳跳的向家里跑了去。
走到距离家里还有一里多地的时候,我便想从村子后面抄些近路,这样子就能快点到家。于是,我就拐下了小道,从哪些坟墓之中的一条小径穿了过去。
谁知道那一条小径就好像没有尽头一样,怎么走也走不到头。天色也慢慢黑下来了。
我心里暗暗害怕,心里道:“糟糕,我是不是遇到爷爷所说的鬼打墙了?”
眼看身边只有一座座的坟墓,而那些坟墓也慢慢融入这周遭渐渐暗下来的暮色之中。
我心里不住打鼓,想着是不是找一个人来问一问。——那时候自己还小,想不明白,坟地之中怎么会有人呢?
只是很奇怪的,月光照耀之下,就在前方路旁边,一座坟墓的旁边,一刻大槐树下,竟然好像站着一个人。
是的,就是一个人。
我那个时候看的清清楚楚,那个人就站在大槐树下面,影子朦朦胧胧。我便壮着胆子,迈步走了过去。走到距离那个人还有七八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然后向那个人问道:“喂,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那个人一开始不回答,我还以为他没有听见,于是就又问了一句:“喂,你能听到我的话吗?”过了一会,就在我将要不耐烦的时候,就听见那个人说话了:“你想问什么?”
那个人的说话声音很奇怪,别人说话是从口中发出来的,那个人的说话声音闷闷的,就好像是从脖颈里面发出来的一样。
我心里十分奇怪。愣愣的看了那个人一会,见那个人始终不转过身来,心里害怕,就想赶快离去。
那个人见我不说话,忽然又发出闷闷的声音道:“你想问什么?”
我咽了口唾沫,刚要回答,就见站在大槐树下的那个人慢慢的转过身来,竟然离开路边,向我走了过来。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看着看着,我的心就快速的跳了起来。原来,那个慢慢向我走过来的人,竟然没有脑袋。
那个人只有一个身子,手脚俱全,但本该有脑袋的那个部位,齐肩而断。只剩下一个平平的切口,也没有血流出来。
我的心刹那间就似乎要停止一样,心里有三个字蹦了出来——无头人。
我竟然遇到了一个无头人。
我那时候就想赶快逃跑,但是一双脚就仿佛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无头人走到我的面前,距离我一米开外这才停了下来。
我那时候看的清清楚楚,这个无头人身上穿的那一身衣服就是我们这里,死人被装进棺木,入殓的时候才穿的那一种衣服。
无头人身上穿的那一身衣服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灰尘,更没有一丝皱褶。
我在极度害怕之余,脑子里面竟然转过了一个念头,这个人是男是女——反正这个人在跟我说话的时候,我没有听出来,这个人是男是女——
无头人站在我的面前,一动不动。一刹那之间,我竟然似乎感觉到这个无头人竟然在看着我一样。
至于,一个没有头的人,还能不能看人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在十来岁的我的记忆之中,我那时候就感觉这个无头人好像在上上下下打量这我。
被这无头人打量过的我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似乎有一种寒意悄然升起。
就在这时,那无头人又再次说话了,还是闷闷的声音:“你想问什么?”
我这个时候,就已经清清楚楚的听到,无头人闷闷的声音正是从他的脖颈腔子那一块发出来的。
我当时害怕极了,忍不住想尿尿,口中还是颤颤巍巍的回答了这个无头人的问话:“我想回家啊,我找不到路了。”
我本来没有想到那个无头人竟然会回答。谁知道就在我说完这一句话,那无头人又打量了我一会,这才慢慢道:“我也想回家,哎我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听了这无头人的这一句话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对他的害怕少了许多。反而多了一些同情。
我壮着胆子,打量了他一下,鼓起勇气问道:“你是人是鬼?”
谁知道那个无头人却反而问我道:“你怕人还是怕鬼?”
我想了想,这才回答他道:“我怕人,不怕鬼。”
那个无头人似乎很奇怪,问我道:“为什么你怕人不怕鬼?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是怕鬼,不怕人的。”
我回答他道:“我爷爷说了,这世上只有人害人,从来没有听说过鬼害鬼的,所以我爷爷从小就告诉我,只怕人,不怕鬼。”
那无头人沉默了一会,这才慢慢道:“你爷爷说的对,鬼从来不害鬼,我,我是一只鬼。”
我和他说了这么半天,见他没有害我的意思,语气也不是怎么凶恶,心里竟然不知不觉的放下了害怕,看着他,我好奇的问道:“你的头呢?”
那个无头鬼似乎叹了口气,忧伤的道:“我的头丢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所以我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心里替他感到可怜,心道:“我自己只是一时迷路,找不到回家的路,而这个无头鬼却是将头丢了,永远也回不去了,这可怎么办?”
我看着他满是同情,便问他道:“你的家在那里?”
那个无头鬼,伸出一只手,指向黑暗之中,黑漆漆的远方,慢慢道:“很远很远的地方,哎你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我那时候好奇心大过了一切,便使劲点了点头,道:“我就喜欢听故事了。”那时候,小小的心中,竟是觉得,在一片坟墓之中,在一棵阴森森大槐树下面,听着一个没有头的无头鬼,讲鬼故事,那是一个多么牛叉的事情啊,以后回去村子里,和那些小伙伴们说起来的时候,一定会引来很多人的羡慕嫉妒恨的。
那个无头鬼便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来,伸向我,低声道:“来,咱们到那边去讲。”
我看到那无头鬼,那一只苍白的手,心里犹豫一下,还是慢慢的伸出我的左手。
我觉得不能辜负一个鬼对我的信任。
我心里更是觉得,这一只无头鬼一定是将我当做了他的朋友。
无头鬼慢慢拉住我的手,我只觉得握住的那一只手好冰,就好像握住了一个冰块一样。不,比冰块还要冷。
无头鬼拉着我的手,慢慢走到大槐树旁边一座坟墓之前,然后和我一起站在那里。
我也不知道那无头鬼为什么将我带到这里。忽然之间我心里便冒出一个念头——难道这一座坟墓就是眼前这个无头鬼的?
我抬眼望去,只见这一座坟墓的一侧已经被挖土机掘出了一个洞口,借着天上隐隐约约的月光,似乎可以看到那洞口里面黑漆漆的棺木一角。
那棺木之上也露出一个大洞。
我心里想到:“莫非身旁这个无头鬼就是从这棺木的大洞里面慢慢爬出来的?”
那只无头鬼似乎明白我的心思,慢慢道:“我就是从这里爬出来的。”顿了一顿,那只无头鬼慢慢讲了起来。
原来这一只无头鬼是一个山东的乡下人,家里很有些钱。十七八岁的时候就给他定了亲。
这一年的春天,这个乡下人就带着他的未婚妻来到这里旅游。
这里濒临渤海,很大,有古老的城墙,据说还是当年哪吒闹海的地方。
乡下人带着他的未婚妻兴高采烈的来到这里,投奔了他的一个远房表哥。
表哥人很好,也没有娶亲,孤身一人,在他那里住着也方便。
表哥很热情,看到这个来自山东的表弟来了,便一路盛情招待。
带着乡下人和他的未婚妻四处游玩。
一个多月以后,表哥带着乡下人和他的未婚妻去一座大山上。
那一座山很高,三个人爬到一半的时候,乡下人一个失足就溜下旁边的断崖。
乡下人手慢脚乱之际,一把抓住了断崖边的一块岩石,口中更是大声喊着:“表哥,表哥快拉我上去?”表哥和乡下人的未婚妻就站在那断崖之上,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乡下人的未婚妻想要走过去,拉住乡下人的手。
却被表哥一把拉住了,表哥说道:“我来。”表哥随即走到那断崖之前,伸手就要拉向乡下人,就在这时,乡下人手中抓住的那一块石头却是无法承受住两个大男人的力量,猛地松动开来。
表哥只吓得脸色惨白,一个箭步奔了上去,站到那断崖之上。
乡下人便和那一块石头滚落山谷。
乡下人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一口棺材之中。
乡下人只看到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周围是一个没有光的所在。
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有的只是亘古以来的寂寞孤单。
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乡下人才知道自己死了。
乡下人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可能死呢?自己还那么年轻。
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乡下人就慢慢回忆起自己过去的事情。反正也没有事情。
有时候会想,做鬼也很好,最起码不用工作,不用发愁吃不到饭。因为鬼从来也不吃饭。
当一个鬼剩余的时间就会很多。多的时间干什么呢?也只有无聊的去回忆过往的事情吧。
乡下人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偷偷去隔壁黎叔家的枣树上去偷枣,被黎叔发觉了,后来一顿猛追,一直将自己追到村西的河里这才停了下来。
村西的河水好清好凉,尤其是夏天暑热的时候,乡下人就会带着一群小伙伴去那村西的河水里面洗澡。
一起洗澡的还有村子里面的大姑娘小媳妇。大姑娘害羞,往往都是被那些小媳妇哄骗着下水的。
乡下人和他的那些小伙伴们就有些紧张,有些兴奋,看到小媳妇那些雪白粉嫩的肌肤就急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过了片刻,又忍不住偷偷去看。心里想着有一天自己娶个媳妇,也一定要皮肤这么白的。
对了,就像家里给他说的那个桃红。
桃红的皮肤就这么白。
哦,桃红。
桃红现在好不好?有没有回老家?
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嫁人了?
嫁了人的桃红一定还会那么美丽吧?
一想起桃红,乡下人的心里就是一痛。
原来只要思念一个人,就算是做鬼也会心痛的。
乡下人的心就在那黑暗之中一阵疼痛。
痛的久了,也就渐渐麻木了。
乡下人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想着他的心事,想着他昔日喜欢过的人,想着老家甜甜的井水,想着父亲母亲额头的白发——
一瞬间,乡下人就有一股思乡的情绪。
黑暗之中,乡下人想起了那一首自己最喜欢的诗——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酒一样的长江水
醉酒的滋味是乡愁的滋味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是啊,乡下人此刻就想要一瓢家乡河里的水,记忆之中的河水是那么的甜。
甜的就像桃红双颊上的酒涡,自己一看就醉倒在里面了。
而他的手中此刻,却没有一瓢家乡河里的水,有的只是围绕在他身边的,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有那无边无际的寂寞。
那一刻,乡下人想桃红了。
那一刻乡下人想家了。
因为家里有桃红,因为桃红就是他的家。
乡下人想要出去,想要离开这没有光的所在。可是他做不到,因为他是鬼,他的身躯被困在这棺木之中,这棺木便是禁闭鬼的囚笼。
他有点绝望。
终于有一天,一束月光从外面射了进来,照进了这个囚禁他的牢笼。
原来有人用挖土机在这坟墓的附近掘土,一不小心就将这乡下人的坟墓挖开一个大洞。挖土机的铲子也将那棺木抓出一个窟窿。
挖土机的司机看到路边有人前来,急急忙忙的便开着挖土机跑了。剩下了这一座被挖开的坟墓,这一口被抓出一个窟窿的棺材。
乡下人就从这个窟窿里爬了出来,附近的土坑里面有些雨水。
乡下人就走了过去,站在那水坑跟前,在那水面照了一下。这时候,乡下人就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我的头呢,我的头去那里了?
乡下人郁闷的坐在路边,坐在月光之下,他想不明白自己的头去了那里?
带着这么一个没有头的尸体回老家,父母会不会不认识他?
桃红呢?会不会害怕?没有头的尸体,就再也不是原来那个乡下人了。
乡下人正在苦恼的时候,就看到了我。看到了同样迷路的我,看到了同样想要回家的我。
我听着这无头鬼的叙述,竟然感觉有些凄凉。那时候,一个念头就冒了出来,既然爷爷说他自己是渡鬼人,那么眼前这一个无头鬼,是不是也可以渡他回到家乡?
我便和那无头鬼商量:“我爷爷是渡鬼人,你要是愿意的话,我爷爷就能把你带回家乡。”
无头鬼立时答应道:“好。”说完这一个字以后,无头鬼忽然迟疑一下,道:“我没钱,还是不麻烦你爷爷了。”
我当时便是一呆,没有想到这个无头鬼竟然这么有骨气。
我当时热血上涌,便对他道:“没关系的,我爷爷不是认钱不认人的人。”
无头鬼幽幽的道:“可是我不是人啊,我只是一个鬼,一个迷了路的鬼。”无头鬼抬起脖颈,望着天上那一轮又黄又大的月亮,慢慢道:“我回不了家了——回到家又能怎样呢?一个没有头的鬼就算是回到家,也不会有人认的。”
这个无头鬼的声音之中竟然有几分凄凉,悲伤。
我大声道:“你放心,我爷爷一定会将你的那一个头找回来的,也一定会将你带回家。”
无头鬼转过身来,对着我,半响没有说话,过了有几分钟的样子,这才慢慢道:“好,我带你回家,你也带我回家。”
(嗯,这么晚了,楼主觉得,楼主应该先睡觉了,养好精神明天继续!)
我点点头,于是伸出手指,向那无头鬼示意道:“咱们俩拉钩,拉钩以后就不许变了。”
那个无头鬼慢慢伸出一根冰冷的手指,跟我拉了一下。
我知道,我和这一只无头鬼的约定就这样成立了。
他送我回家,我送他回家,这是我和一只鬼的约定。
人有时候会背弃诺言,但是我相信,鬼一定不会的。人死了以后会变成鬼,鬼呢?不守信用的鬼是不是只能堕入地狱,不复轮回?
所以,没有希望的鬼只有老老实实的遵守约定。即使人骗了鬼,鬼也不会骗人。
当我,被这一只无头鬼带到我家门前的时候,我看见我爷爷的脸色立时变了。
我爸爸和我妈妈的脸色一如寻常,因为他们看不见,在他们眼里,站在门前的只有我 ,根本就没有看见那一只无头鬼。
后来我才知道,我爷爷看见这一只无头鬼,是因为我爷爷有一只阴阳眼。
有阴阳眼的人就能够看得见死人的灵魂。
而我,也不幸的也有这么一只阴阳眼。
我爷爷之所以这么疼爱我,也是因为我有一只和他一模一样的阴阳眼。
据说,我们的家族里面,每隔几代就会有一个阴阳眼的孩子出现,而且还都是男孩。所以无可避免的,拥有了这阴阳眼的孩子,就会慢慢踏上渡鬼人的职业生涯。
我爷爷急忙将我带进屋里,爸爸妈妈看到爷爷这般诡秘的样子,心中感觉到奇怪,但也没有询问什么。因为他们知道我是爷爷的唯一一个孙子,自然不会加害于我。
爷爷疼我就像爷爷疼他们一样,甚至比疼他们还要疼我。
爷爷将我带进屋内,然后慢慢打开窗户,只见那一只无头鬼此刻就站在窗前,静静的望向屋子里面。
我爷爷急忙将窗户关了起来。正要询问我是怎么一回事情的时候,那一只无头鬼已然出现在屋子里面,然后慢慢的走到桌子旁边一张八仙桌旁,坐了下来。
爷爷大吃一惊,向那无头鬼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这么胆大包天,竟敢夜入民宅,信不信我把你打入阿鼻地狱——”
爷爷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我只觉得好笑。
那无头鬼不说话,爷爷一伸手从衣袋里面取出一根红绳。
那一根红绳就是家里面极其普通的那一种,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只无头鬼看到这一根红绳竟然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我知道这是无头鬼在心里害怕,便急忙拦在无头鬼和爷爷之间,伸出双手对爷爷道:“爷爷,这个无头鬼是我带来的,你不要伤害他。”
爷爷眉头也立了起来,向我低声喝道:“狗蛋,让开,这只鬼要害你,爷爷要收了他。”
我使劲摆动双手,对爷爷道:“爷爷,不要伤害他,你要是收了他,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
爷爷听了我的话,却是无动于衷,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那一只无头鬼,慢慢道:“爷爷收了他,也是为了他好,爷爷是渡鬼人,是要将这只鬼送入轮回,好早日投生去。”
我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道:“不行,不行,爷爷,我答应这只鬼了 ,要带他回家,他,他现在迷路了,找不到家了,很可怜的。爷爷你要是收了他,你家就不是渡鬼人,你就是害鬼人,我再也不跟你学这些骗人的功夫了。”
爷爷见我竟然拿放弃跟他学那渡鬼人的功夫,来要挟他,气的吹胡子瞪眼,但是也没办法,只有老老实实的服软。但是要我答应他,帮这只无头鬼回到老家以后,就要开始和他学习那渡鬼人的功夫,做他的唯一传人。
我那时也没有办法,见事已至此,也只好答应下来。
我转过身来,对着那一只无头鬼道:“你看,我已经为了做了这么大的牺牲,你可不要骗我,老老实实的回家,回家以后,也不许出来害人知道吗?”
那一只无头鬼,晃动着他那没有脑袋的身子,似在向我点头。
我爷爷这才细细询问那无头鬼的事情。
那一只无头鬼又向我爷爷述说了一遍他自己的故事。我见到这无头鬼述说这第二遍的时候,声音之中竟似有些忧郁,似乎每说一遍他自己的故事,他心里的那一份思念之情,便加多了一分。
我爷爷听完无头鬼的故事,慢慢道:“你是想找到你的那一颗丢失的头,还有想看一看你过去那个未婚妻,现在过得好不好,对不对?”
无头鬼慢慢的点了点头。
我爷爷闭着眼睛想了很久很久,这才睁开眼睛,对我和那只无头鬼道:“我刚才已经用神游之术,转了一圈,已经找到你那只头在那里。”
无头鬼的身子抖了起来,过了一分多钟,无头鬼的身子这才停止颤动。只听无头鬼颤声问道:“我的头在那里?”
我爷爷盯着无头鬼,慢慢道:“就在那山崖下面。”顿了一顿,我爷爷问那只无头鬼:“你现在还想不想去找你的头,找你过去的那个未婚妻?——你要知道,找到之后,也许那后面隐藏的真相会让你更痛苦——”随后我爷爷说了一句让我终生难忘的话——“有时候,有些真相知道了以后,比死还痛苦。”说完这一句话,我爷爷意味深长的看着那只鬼。
无头鬼沉默了半响,还是慢慢道:“我还是想去找回我自己的头。”
我爷爷见他这么坚决,随即点头答应道:“好,那我就带你去。”
三天之后,我和爷爷还有那只无头鬼就站在那山谷之中。仰头望去,只见那断崖好像有数百米之高,连接天际。
无头鬼望着那断崖,出了一会神,这才慢慢走入山谷之中。那山谷之中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着无头鬼向前走去。
我和爷爷跟在无头鬼的身后,一直走出一里多地的时候,那一只无头鬼在一处草丛之前停了下来。
草丛之中赫然有一颗骷髅头。
那一颗骷髅头仰望着断崖,似乎在想着那一年那一日,在那断崖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头鬼慢慢捧起那一颗骷髅头,那是一颗他多年以前遗失的头颅,此刻捧在他自己的手中,竟然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找到了自己的头,却似乎遗失了所有的岁月。
他那时忽然明白,失去的再也不能回来,就像此刻,他找到了自己的那一颗头颅,但是过去的自己,那一张年轻飞扬的脸呢?那脸上肆意飞扬的青春呢?还有那个昔日陪伴在他身旁,发誓要跟他一生一世的那个桃红呢?
统统不见了。
爷爷问他,你想不想知道桃红现在的情况?当年你是怎么掉落下去的?
无头鬼默然不语,望着他手中那一颗白骨嶙峋的骷髅,看着骷髅头上那一双黑洞洞的满是绝望的眼孔,无头鬼终于缓缓的说了一句话:我想回家。
这四个字之中竟似有无尽的悲凉。
此时此刻的他,已然不想知道什么真相了。
爷爷心里一阵感叹,因为只有他知道,那一日的真相。
人心的荒芜……残酷的事实……那一只故意伸出,却募地收回的手——空寂的山谷之中,只剩下那颗头颅,孤寂的仰望断崖……岁月更迭之后,化为一双绝望向上的黑洞洞的眼孔……
山谷之中的风,慢慢吹来,从南至北,吹散了所有过往的尘埃。
无头鬼慢慢将那一颗头颅放在荒草之中,缓缓站起,走到爷爷身前,轻轻道:“带我回家吧。”
爷爷诧异的问道:“你的头呢?不带走了?”
无头鬼慢慢的摇了摇头,缓缓道:“就让它留在这里吧,带回家,也没有用。”
因为无头鬼知道,这个头的命运就已经在这里,植根深谷。带回这个头,却带不走这个头所有的记忆,带不走那些遗落在这岁月里的所有美好——
既然带不走,不如就让它继续在这里落地生根吧,让它眼望断崖,让它绝望三生,让所有生前的死后的在这里统统风化成灰——
此刻的他,只想带着这么一具没有头的尸身回家,回到家,就算是没有人记得他,那也殊无所谓,就让他在家乡那喝一口就甘甜爽口的河水之中,做一只不再心痛,不再思念的孤魂野鬼吧。
……
我和爷爷终究满足了他的愿望,将他送回了家乡。那是十二月的冬天,腊梅开了,远远近近的都是腊梅的清香。
坐在回家的火车之上,我耳边似乎还在回响着那一段动人心魄的悲凉歌声。
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
母亲一样的腊梅香。
母亲的芬芳,
是泥土的芬芳。
给我一段腊梅香啊腊梅香……
我遇见的第一只鬼,外乡鬼就告一段落,接下来为大家说说第二只鬼的故事……
世间的枷锁很多。所谓名缰利锁,世人尽都被缠缚其中。
约定也是另外一种枷锁。
我和爷爷将那只外乡鬼送回老家之后,我也就遵守了和爷爷的约定,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做了一个渡鬼人。
我是渡鬼人之中最年轻的一个。
我遇到的鬼也是千奇百怪,如果你喜欢听,就让我慢慢道来。
我第一次遇到的鬼,是一个偷东西的鬼。
被偷的是我的朋友的朋友。
那一天,朋友的朋友,大家都叫他小李,被我那个朋友带到我面前的时候,一脸古怪的样子。。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满脸苦恼的告诉我,他家里失窃了。
我哑然失笑,告诉他:“我可不是什么警察,我是一个渡鬼人,要是你遇到了鬼,我可以将那个鬼带走,丢东西的事情,我可管不了。”
小李皱起眉,无奈的道:“你先听我说,说完了你再做个判断,是不是我遇到什么东西了。”
我点头,道:“好。”
小李抬起头,回忆起往事的时候,似乎有一些恍惚,过了片刻,这才慢慢道:“前两天,我打开家里的一只柜子,那柜子有两年多的时间没有打开过了,打开柜子之后,我这才发现柜子里面的那一套白色婚纱不见了。那是我妻子结婚前和我一起亲手去买的,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不见了。我再看了看那柜子上面,发现那一只柜子因为放在家里立柜的上面,常年不动,落满了细细的灰尘。灰尘之上却没有丝毫印迹,似乎就像是被人凭空取走的一样。我当时心里奇怪,随即又去看了看我妻子的其他东西,发现还有一双我送给她的红皮鞋也不见了。
那一双红鞋子买来之后,就一直没有机会穿,后来被我收起来,放在一只鞋盒子里面,就这样不见了。我随后报了警,警察来了以后,也没有办法,只是做了个记录,说会慢慢追查。”说到这里,小李的眼睛里面满是失望。
我心里暗道:“这白色婚纱和那红鞋子不见了,也不见得是遇到什么东西了。”于是我对那小李 道:“走,你带我去看看去。我到了那里,查看一番,才能得出结论。”
小李点点头,随即带着我和我那位朋友,一起上了他的车,一路向 小李的家开去。
路上,我问小李,还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小李想了想道:“我平时喜欢喝酒,我老婆就不喜欢我喝。自从我老婆去世了以后,就没有人管我,我喝酒也就没有节制了。”
我心里一动,随即问道:“你老婆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小李有些难过,道:“就是在我们订好了结婚的日子的前两天。我老婆和她的闺蜜出去,回来的时候出了车祸,她在副驾驶,一下就撞死了。我那时候心里难过,于是便将已经放下很久的酒又拾了起来。每天都是喝的醉醺醺的回家。有时候回到家中,第二天起来,发现自己竟然穿着睡衣躺在床上,身上还盖好了被子。我那时候便心里纳闷,自己什么时候脱得衣服?又是什么时候穿的睡衣?我自己是一点也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几次,都是如此,我心里就暗暗纳闷,心想一定要找出原因来。
那一天晚上,我只喝了三两酒,故意醉醺醺的回家。其实,以那三两白酒的量,根本就没办法让我醉成那样,我只不过是做个样子。等我故意装成醉醺醺的样子回到自己楼下的时候,我那时候便觉得心里有些不大对劲。
我进了电梯,还没等我按下按键,那电梯门便自己关了起来,随后电梯的按键灯便亮了,按键灯停留在八楼,我那一层楼的楼层,我那时候心里便有些发毛。抬眼向对面望去,只见这电梯间对面墙壁之上影影绰绰现出一个人影。
那人影便仿佛虚的一般,就那样静静的站在对面。看上去颇为消瘦,少了一只臂膀,虚虚的浮在那里。
我当时浑身血液冰冷,手脚发麻。直到那电梯到了八楼,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还动弹不得。隐隐约约之中,似乎有人站在我的身旁,伸手扶住了我,然后将我慢慢扶着,走向我住的那一间屋子——802.
我那时用眼角的缝隙向身旁看去,根本就看不见一个人影。我心里害怕,所幸就闭上了眼睛,心里道:撞鬼就撞鬼,反正我不掏出钥匙,你还能自己开门不成?
我被那虚浮的人影扶着走出电梯的时候,我用眼角偷偷一看,那电梯里面的那一个虚虚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我那时便已经确定,身后扶着我的便是那个在电梯间里出现在墙壁之上的那个虚虚的人影。
我那时不知道那个人影是什么东西,但是看到它并不伤害我,只是扶着我走回802,心里就微微一松。
心里暗道:看你到了802,怎么打开房门。
我的身子被那人影 慢慢扶着,来到802的门口,我虽然看不见那人影在那里,但是我感觉的到。
那个看不见的人影似乎在那里停顿了一刻,然后忽然之间,我就觉得似乎有一只冰冷的手慢慢伸入我的裤子兜门之中,将那楼房门的钥匙慢慢拿了出来。
那一只冰冷的手伸进我的兜门之中,我感受到的便是一股彻骨的寒意。
我看看这一只钥匙仿佛悬在空中一般,然后慢慢伸进802的钥匙孔之中,随之便是格的一声轻响,802的房门被打了开来。
那一把钥匙随即又飞了起来,来到我的身前,被那只冰冷的手放入我的裤子兜门。
我随后被那个看不见的人影慢慢扶着,进入屋中,然后将我放倒在卧室的大床之上。随后,又将我的衣服,裤子,鞋袜慢慢脱掉。给我换上一套睡衣。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只觉得有一只冰冷的手在我身上偶尔掠过,在碰触到我的肌肤的时候,那一只冰冷的手急忙抬起,似乎生怕冰到我的肌肤一般。
我闭着眼睛,不敢睁眼。只觉得一股气息慢慢逼了过来。
那气息冰冷,压抑,慢慢的贴了过来,一直贴近到我的鼻尖的时候,这才停止。
与此同时,那一股压抑的气息似乎也已到了极致。我只觉得自己动弹不得。
我那时候心里暗暗害怕,心里暗道:我是不是遇到了鬼压床?
迷迷糊糊之中,我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八点。
我睁眼一看,身上又已经穿上了那一套我老婆为我亲手卖的紫色睡衣。而屋内收拾的干干净净,就好像专门有人打扫过一样。
自那以后,又发生了几次,但我已经不再害怕了。
因为我知道,那个虚虚的人影就算是鬼,也不会害我,那个鬼既然不害我,我有什么理由害怕呢?”
小李的脸上很是坦然。
我从侧面望过去,丝毫看不出这小李有什么异样。
小李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定而有力。
我心里一阵疑惑,情不自禁问道:“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去给你看看屋子?——那些丢失的东西你也不在乎。”
小李眉头一皱,一直保持镇定的脸孔忽然肌肉一跳,过得一会,这才慢慢道:“我怎么会不在乎?那一套白色婚纱是我老婆亲手挑的,是要在我们结婚那一天穿的。那一双红鞋子也是我老婆最喜欢的。你说,我能不在乎?只是我知道在乎也没有用,就是徒然让自己痛苦罢了。”
我心里一阵感叹 ——是啊,就算是终日思念一个人,又能如何呢?那个人已经跟你阴阳两隔——
就算是再如何恩爱,也握不到昔日那一双温暖的手。
岁月无情,命运更无情。
小李慢慢道:“其实,我找你来,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我一呆,喃喃道:“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小李道:“是啊。那个人就是那一日,在我结婚前,开车带我老婆出去的那个我老婆的闺蜜杨英。”
我心中隐隐的有一股不祥的感觉。
我问小李,和他老婆那个闺蜜有什么关系。
小李苦笑道:“自然有关系了。”
小李告诉我:“自从老婆那个闺蜜开车出了事故,将我老婆撞死以后,就一直心怀愧疚,隔三差五的便来看我,有时候提些水果来,有时候也会买一两件衣服给我。对我特别关心,就因为这个,这个老婆的闺蜜杨英还跟她自己的男朋友分了手,这一件事情闹得我也不好意思。谁知道那个杨英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我。”顿了一顿,小李道:“这个杨英就住在我家楼下401,据她说这些日子,也就是近一个月来,她家的401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些异常。”
我皱皱眉,问道:“什么异常?”
小李脸上掠过一丝惊惧道:“比如说,家里的电灯会无缘无故的亮了,有时候冰箱里面的食物也会突然减少。这些还不算什么,杨英说,最让她感到恐惧的是,在她睡着之后,她自己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惊醒,惊醒之后,就感觉自己睁不开眼。虽然睁不开眼,但是杨英还总是觉得自己的卧室之中有人,而且那个人还将身子贴在她的脑袋之上。距离她的额头只有寸许之遥。以前那个人只是在她的额头前俯身看着她。后来,这些日子竟然发展到那个人慢慢贴近她的耳朵,在她的耳边低低道:”你害我的命,我不要你还了,我只要你还我的一只手。”
汽车里只有我和小李,还有我那位朋友张宇阳。
小李这么幽幽的学着他老婆闺蜜杨英跟他说的那一个看不见的人所说的话,竟然有些渗人。
夜幕之下,前方公路之上一辆一辆的车飞快驶过。快要到了小李所住的那个小区前面,小李拐过来,一打方向盘进了小区,距离那电梯间还有三四十米的时候,小李突然间脸色煞白,猛地一脚刹车,汽车戛然而止。
我和张宇阳没有绑缚安全带,都是身子往前一窜。
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脑袋差点撞到前面的玻璃之上。
张宇阳骂道:“小李子,你要谋财害命是不是?”
小李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我,眼睛之中又露出了那一种惊惧的神情。
我定了定神,问道:“怎么了?”
小李慢慢道:“我刚才看见一个人影,这个人影穿着我老婆的那一身白色婚纱。”小李咽了口唾沫,慢慢道:“这个人特别像那一天我假装喝多了,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一个。”
我想了想,随即对小李道:“你别胆小,现在咱们去物业,调那个监控出来,然后就能够看到那电梯间里有没有你适才看的那个女的。”
小李点点头,随即带着我们,将那车开到地下车库。然后又带着我们一路来到物业的警卫室。
警卫室里面的那个值夜班的正好和他十分熟悉,听小李这么一说,立即打包票道:“没关系。我现在就去给你调。”随即带着小李,我和张宇阳来到监控室,找到小李那一栋楼的电梯间,然后将录像往回放了几分钟,从我们进到小区的那个时间开始播放。
只见片刻之后,小李他们那一栋楼的电梯打了开来。随着电梯门的打开,外面进来一男一女两个这楼里面的住户。
两个人都是五十来岁的样子。似乎是已经退休的工人,刚从外面遛弯回来。
那个男的刚要按动电梯,那电梯门忽然又开了。
门开了之后,却没有看见有人进来。
那个男人和女人开了一句玩笑,随即按动电梯的指示灯,电梯慢慢的向五楼上了去。
小李忽然间一声尖叫,脸上神色露出恐惧的神情,伸出手指指着那电梯间,颤声道:“你们看,那个,那个身穿我老婆的婚纱的那个人就在那里——”
张宇阳和那小区的保安听了这小李的一声惊呼,都是吓了一跳。二人都是急忙向那缓缓上升的电梯间里看去。——只见那电梯间里面除了那个一男一女之外,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这二人都以为小李因为紧张,有些神智错乱。只有我知道小李不是。
因为我就在那电梯门第二次打开的时候,便已经看到了一个身穿一身白色婚纱的女人,低着头,从外面慢慢走了进来。
那个身穿白色婚纱的女人甫一走进电梯间,就连那电梯间上面的 灯都暗了一暗。
我知道这世上有些人可以看见鬼,是因为这些人之中有一部分是因为天生的阴阳眼,可以看清阴阳两界的人和鬼。
另外一部分的人能破看到那些鬼,是因为他们身上阴气太重,他们身上的那一盏命灯之火,已经摇摇欲坠,渐渐熄灭。
小李之所以能够看到那身穿白色婚纱的女人,估计也就是缘由于此吧。
我看着那电梯间里的身穿白色婚纱的女人,只见她一动不动,低垂着头,一把黑发低垂下来。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身后,似乎在静静听这那二人说话。
张宇阳和小区保安还在那里瞪大眼睛找着,口中都是不住说道:“在那呢?在那呢?”
我对他们道:“你们看那电梯间里面的那一个镜子。”
张宇阳和小区保安,还有小李听了我的话以后,都是向那 镜子里面望了过去。
这一望之下,三人都是骇然失色。
原来那身穿白色婚纱的那个女人此刻正站在那电梯间的那一个镜子前面,一张脸慢慢抬了起来。
那一张脸上半张脸已经塌陷下去,只剩下了另外半张脸。
剩下的那半张脸精致妩媚,肌肤滑嫩,看上去莹白如玉。
这身穿白色婚纱的女人竟然只有一条臂膀,另外一边臂膀空荡荡的,只剩下一截白色婚纱轻轻摇曳。
镜子中的这一个有着半边恐怖脸孔的女人,就那样静静的伫立在那镜子之前。
张宇阳和小区保安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都是吓得惨白如纸。
小区保安颤声道:“有鬼——”
张宇阳定了定神,急忙道:“别怕,有鬼咱们也不怕,咱们这里正好有一位抓鬼大师。”
我皱了皱眉,急忙纠正张宇阳道:“我不是抓鬼大师,我是渡鬼人。”
那小李双目发直,看着那电梯间,足足有十几秒钟,然后对我惨然道:“她不是鬼——”
小区保安咽了口唾沫道:“那个女人还不是鬼?你是不是疯了?那个就是鬼。”
小李摇摇头,惨然道:“她不是鬼,她是我老婆。”
我心头一亮,忽然想起,于是问他道:“你是说那个女人是你那个出了车祸的即将要结婚,还没结婚的那个老婆?”
我这一句话虽然说得拗口,但是小李还是立时就听明白了,连连点头道:“是。就是她。”
小李看着那电梯间的监控,慢慢道:“她要去那?”
我们四个人都是又紧张又兴奋的看着那电梯间的监控。只不过那小区的保安和张宇阳只能够从电梯间的那一面镜子之中看到小李老婆的那一张诡异的脸孔,而我和小李却是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 他老婆的整个身影。
只见那电梯慢慢向上升去,升到五楼的时候,电梯门随即停下,门一开,那一男一女随即走了出去。
电梯门立即关上。
小李老婆慢慢从镜子前面转过身来,随即迈步走到那电梯的按键灯前面,停下脚步,然后将电梯按键灯按在四楼 。
我这时候却没有去看小李老婆要去的是几楼,因为我的一双目光落在小李老婆的双脚之上。
小李老婆走动之际,白色婚纱摇曳之中,脚下的一双鞋子时隐时现。
那一双鞋子赫然是一双红鞋子。
电梯门打了开来。
那身穿白色婚纱的女人慢慢走了出去。
电梯间里面的那一面镜子之中再次恢复了原来摸样。
我站起身,对小李,张宇阳道:“咱们快走,我估计是你老婆去找她的闺蜜去了。”
我现在已经百分百确定,那个身穿白色婚纱,脚上穿着一双红鞋子的女人,就是小李昔日的老婆,那个出了车祸死去的女人。
至于为什么她要去找她那个生前的闺蜜,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另有原因 。
也许就和那一次的车祸有关。
她的闺蜜开着车,死了的却是坐在副驾驶的她。
……这其中莫非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诡异的真相——
小李脸上掠过一丝恐惧,颤声问我:“我老婆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变成鬼了?”
这个事实虽然残酷,但是还是要告诉他。让他接受。
人生之中 ,总是要有一些残酷的真相,要自己亲自面对。
是福是祸,是灾厄临头,你都不能逃避。
我慢慢点头,我的眼睛望着小李,缓缓道:“你老婆虽然变了鬼,但也绝对不会害你。”
小李沉默片刻,脸上的惊惧这才慢慢褪去,点点头,道:“好,我跟你走。”
我,带着小李,张宇阳匆匆走出监控室,向小李所住的那十四栋楼走去。
小区保安因为害怕,没有跟来。
我和小李,张宇阳刚刚走到小李所住的那十四栋楼跟前,只听楼上一声凄厉的惊呼,随即一个身穿红色睡衣的女人从四楼的一间屋子的窗户里面飞了出来,结结实实的摔在水泥地上,脑浆都流了出来。
小李,张宇阳都是心中骇然,站在那里,竟是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我告诉张宇阳道:“快去打电话,120,110,都打。”
张宇阳吓得手忙脚乱,急忙掏出手机。
我抬起头,向那四楼适才身穿红色睡衣的这个女子跳出来的那一扇空荡荡的窗户望去,只见那一扇窗户之中慢慢的探出来一张惨白的脸孔。
长发垂了下来,将那半边恐怖的脸孔遮住,只剩下半面姣好如画。
那半面姣好如画的女人正是小李的那个老婆。
小李老婆垂头望着下面,眼神空洞而又冰冷。
我急忙招呼小李,道:“小李,你看——”
小李茫然的抬起头来,他老婆的那半张脸孔已经缩了回去,消失不见。
小李转过头,看着我,对我喃喃道:“死了的这个就是杨英。”
我心里已经隐隐猜到这个答案。
看着地上,那个一张脸孔已经被摔得变形了的女人杨英,我心里除了有一丝悲伤之外,还有一丝隐隐的古怪——为什么小李的老婆,那个已经变鬼的女人,要对杨英,这个她昔日的闺蜜下此毒手?
我知道除了这种命案,公安局的说不定一会就来。
我招呼张宇阳道:“你在这里等110,我和小李上去看看。”
小李犹豫道:“会不会破坏现场?”
我沉声道:“咱们小心一些就好了。”
我心道:“现在也许就有第一手资料,要是去晚了,就一定会被公安局拿走。”
我正要和小李进去,刚刚迈步,便听到警车声由远而近,响了过来。
我心里一沉,心道“看来自己是注定拿不到第一手资料了。”
我于是也就没有进去,拉着小李退到一旁,等着那些警察到来。
警察来了以后,例行公事,询问周遭住户。我们三人也就成为了第一现场的目击证人。
待得做完笔录,我问那个负责这件事的警察:“警察同志,什么时候出结果?”
那个警察头也不抬,道:“一礼拜吧。——你们回去等消息好了。”
无奈之下,我们三人只有回去,等候消息。
刚刚过了三天,公安局的就打来了电话,让小李去一趟 。
小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心中担心,随即找我和张宇阳陪着他一起去。
到了公安局,上次负责这件案子的那个张警官将我们叫到一间屋子之中。
大家落座之后,张警官皱着眉,看着小李,然后对小李道:“杨英这一件 案子,我们查了三天,也没有查出什么结果。依照现场的痕迹,死者杨英是自己跳下去的。可是我们查不出死者杨英有任何想要自杀的理由。我们进去搜查的时候,屋子里面一个隐蔽的地方摆放着一只录音机,录音机已经停了。我们打开录音机,充上电,再次播放的时候,便听到那录音机里面传出来一段对话,那一段对话就是死者在跳楼之前,和另外一个女子的对话,只是,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们随后查遍了那401的所有屋子,查遍了屋子里面的每一寸地方,都没有查找到这录音机里面,那个女人留下的蛛丝马迹。这个案子看来只能作为悬案了。”
大家落座之后,张警官皱着眉,看着小李,然后对小李道:“杨英这一件 案子,我们查了三天,也没有查出什么结果。依照现场的痕迹,死者杨英是自己跳下去的。可是我们查不出死者杨英有任何想要自杀的理由。我们进去搜查的时候,屋子里面一个隐蔽的地方摆放着一只录音机,录音机已经停了。我们打开录音机,充上电,再次播放的时候,便听到那录音机里面传出来一段对话,那一段对话就是死者在跳楼之前,和另外一个女子的对话,只是,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们随后查遍了那401的所有屋子,查遍了屋子里面的每一寸地方,都没有查找到这录音机里面,那个女人留下的蛛丝马迹。这个案子看来只能作为悬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