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集的灵异故事,喜歡的你就來!(10.10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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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赵良栋,康熙二十年(1681)平定三藩叛乱之后,班师回朝,途经四川成都,四川巡抚殷勤接待,当时四川战火刚息,驿站破败不堪,四川巡抚无奈,只得将大将军安排在一城中富户家歇息,赵良栋觉得这家房窄屋稀,住着很是不爽,就要搬到城西察院衙门去住。
  
   四川巡抚解释道:“大将军有所不知啊,察院衙门深宅大院,条件自然不错,可是据说有猛鬼出没,已经封闭一百多年了,国朝以来就没人敢进去过啊!”
  
   赵良栋笑道:“我荡平贼寇,杀人如麻,鬼怪要是识趣的话,应该退避三舍才是,敢惹我,我遇鬼杀鬼逢妖斩妖!”
  
   当即下令,派人到察院衙门洒扫庭除,家眷亲卫一行人悉数搬了进去。家眷住进内堂,赵良栋独占上房,枕着自己在军中冲锋陷阵杀人无数的长戟而眠。
  
   二更时分,忽听房外阴风阵阵,一个长身白衣怪物出现,只见他大腹便便肚皮几乎垂在地面上,面色黢黑看不清五官模样。
  
   赵良栋惊起,手持长戟跳了出来,大声呼喝面不改色。
  
   怪物后退三步,烛光为之一明,看见他的模样,犹如民间年画上的方相神。
  
   赵良栋挥舞长戟刺他,怪物飞身上房梁,再刺,怪物逃入夹道,一转眼就不见了。赵良栋暗自一笑,回身返回,觉得怪物蹑手蹑脚又跟了上来。
  
   赵良栋骂道:“要打就痛快干一架!这么鬼鬼祟祟的,真是厚脸皮!”
  
   护卫军涌上前来,怪物退入一间空房,忽然,飞沙走石阴风骤起,屋内叮叮当当好像打斗的声音。似乎是另有怪物来和他火拼。
  
   那怪物得胜奔出,在中堂之上傲然挺立,护卫军都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赵良栋大怒,暗运气力一戟命中怪物肚子,怪物嚎叫一声倒地,身体一下子不见了,只留下两个金色的眼睛粘在墙壁上,大如铜盘,金光灿灿。护卫军挥刀猛砍,火花四射,眼睛纹丝不动。
  
   渐渐地,那眼睛光芒黯淡下来,逐渐缩小,天亮时完全消失了。
  
   赵良栋一夜未眠极为恼怒,第二天上马启程,询问四川官员昨夜怪物到底是什么,纷纷咂舌面面相觑,没一个人说出所以然来。
  
   注:方相在神话戏中为逐疫驱鬼之神,《周礼-夏官-方相氏》:“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隶而时傩,以索室驱疫.”有时也在驱鬼祭仪中作开路神,先导神.方相神的形象特征为头长双角,鼓目呲牙,满脸凶相。
  
洪州(今江西南昌)北郊大王埠有一户姓胡的人家,家贫如洗穷困潦倒,老胡生了四个儿子,非痴即傻,邻里引为笑柄。直到第五子降生,才为胡家争得面子,胡老五不但聪慧过人,长大后更是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令人慑服。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胡老五额头上长了一个铜钱大半球状的肉瘤,虽然不疼不痒,但也有碍观瞻。好在胡老五生性豁达,丝毫不以为意。
  
   胡老五善交际,种地有一套,还懂得做生意,一家人都指望他过活,街坊邻居无不称道。
  
   一日,胡老五载一船麦子去市集上卖,船逆流而上,遇上风浪,江岸险绝,风浪又大,胡老五勉力撑船控制不住,船直冲向岸边沙滩,把沙滩撞了一个大坑,船也破了,麦子倾泻入河,损失殆尽。岸边看热闹幸灾乐祸的人很多,围上来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胡老五毫不气馁,想搬开破船修补,不料,船一移动,沙坑内耀眼夺目,居然是数百万铜钱在闪光。胡老五也不客气,满载而归,自此,胡家豪富一方。修建深宅大院,骡马仆从成群,人人都称胡老五有福。
  
   胡老五并不满足,安顿好一家人后,继续努力做生意赚钱,日日往来于宅第和市集之间。有一天,策马奔驰在半路上,忽然马停止脚步,不愿再前行,马蹄子不停地敲击地面。胡老五对随从笑道:“之前船撞沙滩,得到铜钱几百万,今天马不能前,肯定又有宝物,给我挖!”
  
   所有随从就在马蹄敲打的地下开挖,果真挖到五百两金子,载而还家。这下可闹开了锅,街坊邻居都称胡老五有神灵护佑。
  
   胡老五在市集结交一位客商,相谈甚欢成为知己,客商一日和胡老五饮酒作乐,故意将胡老五灌醉,而后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将胡老五额头上的肉瘤割了去,仓皇而逃不知所踪。胡老五醒来疼痛难忍,见肉瘤被割悔恨不已,不禁灰心丧气,返回家中。亲朋好友惊讶不已,勉强劝慰他,都说他没了肉瘤就更帅了,但他始终提不起精神来,卧病在床,随后抑郁而终。他死后,胡家没了掌舵人,四个痴傻哥哥很快败了家,重归赤贫行列。
  
   这个肉瘤,莫非也是藏匿胡老五身上历劫的神仙?
  
   那个神秘的客商又是谁?
凤翔少尹王鲔,十四五岁的时候,跟一帮孩子在果园玩耍,忽然看见两个骷髅在粪坑内,几个小孩吓得哇哇大哭而去,王鲔却不害怕,令仆人来,将骷髅拿出来,洗干净埋葬,并备下果品干肉祭奠。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天色阴晦,王鲔在书房读书,忽听窗外悉悉索索的声音,一阵阴风透窗袭来,王鲔喝道:“什么人胆敢来此作怪?”
  
   窗外有声音答道:“我们哥儿俩身陷污秽之中,幸得公子恩义,得以超脱。无以为报,愿听差遣。”
  
   王鲔笑道:“你们赶紧去投胎吧,我好歹出身官宦人家,没什么要你们效劳的。”
  
   那人又说:“公子境界之高,我等感佩莫名,这样吧,以后您要有什么危难,我们哥儿俩一定及时出现,帮您搞定!”
  
   说罢,寂然无声。
  
   以后几年,王鲔逐渐显示出与众不同,常常未卜先知趋吉避凶,人皆称其为“通灵人”。
  
   当时,崔珙为度支使(也就是后世的户部尚书),久闻王鲔大名,很想结识他。就备下珍馐美味美酒佳酿,设宴款待。酒至半酣,崔珙说道:“我府中有一歌姬,能歌善舞姿貌出众,久闻公子风雅,我这就叫她出来唱歌跳舞,以助酒兴。”
  
   王鲔拍手叫好。可是,歌姬迟迟不出来。崔珙怒了,让下人去催促,不一会儿,回报说歌姬正在梳妆,忽然犯了心疼病,不能起身了。崔珙觉得很没面子,自己入内查看。
  
   良久,崔珙尴尬地出来,说歌姬真的生病了,很是扫兴。王鲔笑道:“大人客气了,那歌姬是不是穿着绯色衣裙,长得峨眉杏眼楚楚动人?”
  
   崔珙很奇怪:“公子何以得知?”
  
   王鲔笑道:“大人刚刚进内堂探视,在下就看见一位军士凭空策马奔驰而出,身后带着一位美女,想必就是那位歌姬了。她没有病,怕是哪位鬼神相召,去表演了。”
  
   崔珙大惊失色,下人又来报说,歌姬气息奄奄,眼看就不行了。崔珙赶紧恳求王鲔相救,王鲔沉吟良久,说道:“看来这歌姬色艺绝佳啊,否则鬼神不可能不愿放她回来啊!这样吧,买一只白色牛头和一壶美酒来,我这就出手相救。”
  
   崔珙令人火速到东市肉行,重金买下一只白色牛头,又取来上等美酒一壶。王鲔令人将歌姬抬到一处封闭的小房间里,置于洁净的床榻之上,床前放一瓦盆,将美酒倾倒于内,用一块木板挡在瓦盆上,牛头放在木板之上。而后焚香祈祷。一切准备工作完毕,所有人退出小房间,紧闭门窗。派专人守护在门外,小心翼翼。
  
   王鲔叮嘱道:“你们千万不可懈怠,竖起耳朵听屋内的动静,一更时分,只要听到牛吼叫,你们就立刻打开门窗,冲进去,歌姬就有救了!”
  
   大家都严阵以待,果然,一更时分,屋内牛叫,大家火速开启门窗冲了进去,歌姬已经苏醒,坐起身来喘着粗气,已然没事了。瓦盆内的美酒已经干了,牛头也窜到地上几尺远,牛眼圆睁面目狰狞。
  
   大家都问歌姬发生什么事了,歌姬惊魂未定,说道:“刚才正在梳妆打扮,忽然半空中降下一人一骑,强拉硬扯,将我弄到马上呼啸而起。转眼间,就来到一处宫殿,屋宇华丽不凡,几个紫衣少年在大殿内大开筵席觥筹交错歌舞正狂,我一下马,紫衣少年就命我歌舞表演,我不敢违拗,只得从命。正表演间,忽听外面喧哗,一人大叫振聋发聩,紫衣少年都惶恐惊起,只见一个牛头人凭空降下,手持方天画戟,呼喝笑骂,紫衣少年们纷纷落荒而逃。我也吓得浑身战栗不敢动弹,牛头人一把拉住我的手腕腾空而起,转眼间惊醒,我就回来了。”
  
   所有人一听,都惊呼王鲔鬼神莫测,纷纷拜服。王鲔一笑置之。崔珙想刨根问底,王鲔笑道:“天机不可泄露!”而后飘然而去。
  
  
京城叶某,跟河北易县的王四关系很好,王四七月初七六十大寿,准备大办一次庆祝庆祝,叶某准备好礼物,骑着心爱的小毛驴就上路了。
  
   经过房山,天色将晚,一位高大威猛的大帅哥出现在路旁,帅哥主动搭讪:“大哥,瞧你红光满面的,要去哪儿啊?”
  
   叶某说:“去易县看一哥们儿,他过六十大寿呢!”
  
   帅哥:“哎呀,你说的是不是王四啊,我是他表弟,叫张方,咱哥俩很有缘啊,一块走吧!”
  
   叶某也很高兴:“那敢情好啊,一路唠个磕啥滴,也能解解闷啊!不过,我毛驴太小了,不能请你一块骑了,干脆我也下地走路,安步代车得了!”
  
   张方当即赞成。二人一道前行,边走边聊,渐渐地,叶某觉得张方形迹可疑,总是走得慢慢腾腾的,几次还想轻拍他的后背,叶某起疑,赶紧也放慢脚步,走在张方身后,小心观察,但天色已黑,朦胧中看不清楚他的举动。
  
   叶某暗道:糟了,不会遇上劫道的吧?应该不至于吧?
  
   忽然,风云突变电闪雷鸣,感觉要下雨了,趁着电光,叶某看见张方把自己的脑袋拿在手中,双脚踏空而行,手中脑袋面目狰狞,口吐黑气,与雷电相接,长舌一尺多长,赤红颜色,很是吓人。叶某简直都要哭了,但战战兢兢不敢吭声。
  
   终于走到王四家,张方也恢复原貌,看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王四出来迎接,叶某低声问他,王四笑道:“这真是我表弟张方啊,京城绳匠胡同打铁的。”
  
   叶某这才心安,琢磨是不是刚才眼花看错了。
  
   宾主三人就坐把酒言欢,叶某老琢磨这事儿有心理阴影,喝的很不畅快。喝完酒,王四安排住处,让张方和叶某一起住客房,叶某哪里肯答应,但又不好反对,只得又请王四家中老仆也睡在身旁伺候。
  
   叶某彻夜难眠辗转反侧,老仆早已鼾声如雷。三更时分,张方忽然坐了起来,口吐长舌满室生光,下床走到叶某床前,不停地嗅叶某的床帐,口水直流。张方先将老仆撕咬吞啮,而后伸手去抓叶某。
  
   叶某素来信奉关二哥,大喝一声:“伏魔大帝何在?”
  
   妖怪一怔,后退一步,关二哥从天而降,手持青龙偃月刀直劈妖怪。那妖怪立即幻化成一只巨大无比的蝴蝶,张翅迎接大刀,勉力相抗。一声霹雳巨响震耳欲聋,蝴蝶和关二哥都不见了。叶某昏厥不省人事,直到中午还没醒来。王四觉得奇怪,推门进来,见地上一大滩鲜血,张方和老仆都不见踪影。王四推醒叶某,叶某惊魂未定,将昨晚的事一一备述。王四也吓坏了,赶紧派人去京城绳匠胡同找张方,张方还在打铁,一直都没离开过自己的铁匠铺,更别说去祝寿了。
  
   蝴蝶妖还是挺少见的,怪不得是个帅哥呢!
  
四川布政使张宝南,是纪晓岚祖母的堂弟,他的祖母喜欢吃鳖。一日,张家的厨师买来一只大鳖准备烹制,刚剁下鳖头,就有一个身长四五寸的小人从鳖的脖颈伤口跑了出来,绕着鳖的尸体狂奔嚎叫,厨师登时就吓晕了,一家人惊觉,将厨师救醒,厨师惊魂未定,指手画脚说小人的样貌情形,但到处找都找不到。
  
   接着剖开鳖的腹部,发现小人不知什么时候又钻回去了,已然气绝身亡。纪晓岚的祖母听说此事,曾亲眼见过此物——小人五官相貌乃至衣饰打扮,很像是《职贡图》上面画的回回人,戴着黄色的小帽子,衣襟是蓝色的,红色衣带,黑色皮靴,一应俱全。五官四肢很有棱角,就像是刀刻一般。
  
   私塾先生岑某识得此物,说道:“这小人名叫鳖宝,要是还活着,可就值钱了。人要是能把手臂割破,将此物放进伤口内,他就如鱼得水依靠吸食鲜血过活了。只要手臂中养着他,人就能目光如炬,地底下埋藏的金银珠宝古董文物,无论埋多深,一眼就能看见。以此致富岂不是可以富可敌国?小人寿命极长,人用自己的鲜血养活他一生一世,人老死了他还活着,子孙后代可以再割破手臂接着养他,岂不是可以代代荣华富贵?不过,这玩意儿很脆弱,只要离开鲜血,几分钟就死了,可惜可惜啊!”
  
   厨师得知后懊恼不已,每次想起此事都狂扇自己耳光,乃至于后来郁闷而死。
  
   鳖宝虽好,但要用自己的鲜血养活,不是赌命挣钱吗?真不容易啊!
河北沧州盲艺人刘君瑞,弹得一手好琵琶,四处奔波演出以此谋生。一日傍晚,有人登门拜访,说道:“我家林大人一家在附近码头停泊一晚,无以为乐,听说你善弹琵琶,跟我走一趟吧,我家大人要是欢喜,定会重赏你的。”
  
   刘君瑞自然很高兴地跟着那人去了,走了大概四五里地,那人说码头到了,官船就在近前,让他在岸边坐下,开始弹奏。
  
   刘君瑞听见观众很多,男女老幼嘀嘀咕咕,想必就是林大人一家人了。自然卖了力气,竭力弹唱拿手的,林家人鼓掌喝彩不断。
  
   快到三更了,刘君瑞口干舌燥,想讨杯水喝,没想到林大人蛮不讲理,怒喝道:“你这厮好大架子,刚唱几段就想喝水,那让你弹唱一宿,岂不是要给你座金山银山?”
  
   刘君瑞吓坏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小心伺候。
  
   他只觉这家人逐渐不耐烦了,笑语喧哗出言粗鄙不堪,一点都不像官宦人家。又觉微风拂面,并没有水岸应有的水汽,不禁狐疑,认为是有人戏耍他,起身就要离去。
  
   众人七嘴八舌呵斥辱骂他,甚至推推搡搡拳打脚踢,将他折磨羞辱一番。刘君瑞赶紧跪地求饶,众人这才罢休。刘君瑞只得拿起琵琶来继续弹唱,也不敢停歇,苦不堪言。
  
   渐渐的,周围没了人声,刘君瑞害怕再挨打,强撑着精神不停地弹奏,手指都渗出鲜血来了。
  
   忽然,有人在不远处喊道:“刘先生,天还没亮呢,你怎么跑到这乱坟圈里唱起来了?”
  
   刘君瑞一听,立刻脑袋就大了,昏厥于地。
  
   一个盲人,蹲在坟地里弹唱,周围,一群鬼魅在聆听嬉闹,想想吧,这是一幕多么恐怖的场景啊!
西晋惠帝司马衷太安年间(302年12月-303年),江夏(今湖北武汉)功曹张聘乘坐的青牛忽然开口说话了:“现在天下大乱了,赶紧跑吧,你骑我也没用啊!咱各安天命得了!”
  
   张聘和几个随从都很害怕,赶紧赶着牛车打道回府,刚到府门外,牛又说道:“回来得早死得快!”
  
   张聘一听,极为沮丧,但也无可奈何,从那儿开始抑郁了。他命令所有家人不得外传牛说话的事,暗请安陆县一位著名的算命先生来占卜,算命先生算了一卦,大惊失色,一屁股坐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完了!这不是你一家的灾祸,乃是天下大乱的大凶之兆啊!咱们江夏一郡之内,恐怕要人人过刀家家过火了!”
  
   张聘听后反而释然,不抑郁了,心道:“既然如此,多想无益,过一天算一天吧!”
  
   送走算命先生,张聘起身去牛棚看那头青牛,不料,那牛一见主人来,立刻像人一样地站起身来,挣脱绳索,大步流星逃离张家,直立阔步疾行于街市之上,百姓围观啧啧惊叹,也没一个人敢上前拦的。后来,青牛不知所踪。
  
   当年秋天,盗贼张昌举兵谋乱,攻占江夏,他诓骗百姓说道:“晋朝本为篡逆,逆天行事天下沸腾,大汉即将复兴,将有圣人出现,带领天下子民共建和谐盛世!来,都跟我一起混吧!跟着我有肉吃!”
  
   张昌的话极具煽动性,百姓应者云集,义军很快聚集数十万之众,声势极为浩大。义军都用红布裹头,以彰显大汉的火德。张聘一家兄弟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居然也相信了张昌,投军报效,被张昌封为将军都尉。但没多久,这帮乌合之众就在晋朝官兵以及地方豪强的双重镇压之下,土崩瓦解,江夏一郡之内十室九空,百姓死绝,张聘惨遭灭门,一大家子人灰飞烟灭。
  
   残垣断壁烽火烟尘间,青牛身影依稀浮现,却再也不会说话,再也不会直立行走了。
  
长安有一姓张的哥们儿,身居陋室穷困潦倒。一天,一只花斑鸠飞进他家,落在他的床上。张某对天祈愿:“斑鸠进宅,不知道是福是祸。要是祸端,请斑鸠速速飞走,若是福兆,马上飞进我怀里。”
  
   斑鸠好像能听懂似的,立即飞进张某的怀里。张某伸手去抓,斑鸠不见了,抓到一个金钩,灿灿发光。张某大喜,视为珍宝。后来果真时来运转,张家逐渐富裕,子孙昌盛,家资百万,俨然成为大家,那个金钩也成了传家之宝,为远近所称道。
  
   后来,一个四川来的商人听闻此事,暗中重金收买张家的一个丫鬟,使她盗来金钩交给他。张家丢失金钩,财势地位逐渐衰竭损耗。而那位四川商人,自从得到金钩后,非但没能暴富,反而几次生意失败祸乱不断,搞得他极为郁闷。请高人解惑,高人笑道:“这是天意,别家的镇宅之宝交到你手里,也许就是祸根啊!”
  
   无奈之下,四川商人将金钩还给了张家,张家得以重振声威,更加富贵昌盛。因此,关西人一直津津乐道“张家传金钩”的佳话,流传很广,羡煞旁人。
  
王潜在荆州做官时,有一位百姓名叫张七政,颇有神通,擅长医治骨折。有军人胫骨(小腿双骨之一,位于小腿的内侧,对支持体重起重要作用)骨折,求张起政为他医治。张七政让军人喝下药酒,而后掏出一把亮闪闪的锋利小刀,割开皮肉,取出腿中一小块碎骨,涂上药膏封存起来。而后再将伤口缝合,裹上药膏,不过几天,军人就康复了。
  
   两年后,军人忽然又感觉到胫骨疼痛,就有些不高兴了,去责问张七政,张七政笑道:“前年我帮你取出来的那块碎骨呢?你放哪儿了?”
  
   军人从床底下取出那块碎骨,还像之前那样鲜亮。张七政把碎骨洗干净,裹在棉絮里,包了好几层,然后说道:“怎么样?不疼了吧?”
  
   军人活动几下腿,果真不疼了。不禁大为惊异。
  
   张七政笑道:“你这块碎骨受寒了,只要它一受寒,你的胫骨就会疼痛,所以裹在棉絮里取暖才靠谱啊!以后一定要注意啊!”
  
   王潜的几个儿子经常跟张七政玩耍,他们都知道张七政的本领远不止此,就缠着他表演。张七政酒醉之后,放荡形骸,就点头答应了。他取来马草一把,挪了三个地方,顷刻间,草化作飞蛾飞走。他又提笔在墙上画了一个美女,美女秀色可餐楚楚动人,正举杯饮酒,酒杯里盛满了酒。不一会儿,只见壁画上的美女脸色绯红,再看她手中的酒杯,已经空了!半日后,美女画像就脱落了。王潜的少爷们一直想偷学张七政的秘术,无论威逼利诱,张七政死活都不肯答应。
  
   后来,张七政不知所踪。
东汉时,定襄(今属山西省忻州市)太守窦奉的夫人生下一个儿子,窦家上下欢欣鼓舞,不料,接生婆又喊道:“不对劲啊,好像还有一个呢!”
  
   窦奉更激动了,以为是双胞胎,焦急地在外面等候。可是,接生婆却沮丧地捧出一条蛇出来,浑身直哆嗦。
  
   窦奉大为恼怒,但家丑不可外扬,悄悄令人将蛇放养野外了事,并叮嘱接生婆和府内上下人等断不可泄露此事(当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保密是绝不可能的)。
  
   窦奉为儿子取名窦武,悉心教授文武之道,长大成人之后,窦武生得丰神俊朗,更以文韬武略才华横溢著名于世,成为窦家的骄傲。但每每想到妻子生蛇的事,窦奉心里就很不痛快,担心会不会危及儿子窦武和家族气运。
  
   后来,窦夫人去世了,还未及出殡,宾客云集,有一条大蛇从野外逶迤而来,把所有宾客都吓得够呛,战战兢兢不敢动。
  
   窦奉明白这条蛇也是自己的儿子,见情势危急,不禁当场大喝道:“畜生,休得无礼!”
  
   大蛇儿子也还真没有无礼,爬到母亲的灵柩前,以头击打棺材板儿,伤心欲绝的样子,鲜血崩流也丝毫不以为意。举座震惊,就连窦奉也觉得甚为感动。毕竟,这蛇儿子自己一天也没养过,居然有如此孝心,怎不令人感慨万千啊!
  
   大蛇哀悼完母亲之后,就转身离去,一步三回首,恋恋不舍的样子,眼睛似乎还含着泪水。窦奉也追了出去,送别蛇儿子,一直送到野外,这才返回主持妻子葬礼。众宾客已经知晓个中原委,纷纷称颂,说这是窦氏一门的吉祥之兆。
  
   后来,窦家果然成了名门望族,百余年间荣宠富贵,显达于世。
  
   蛇一向被中国人视为神圣吉祥的化身,但又对它深怀敬畏之心,这份感情实在是有些复杂,这跟我们的民族心理息息相关。
  
   记得小时候听长辈说过,我外公的祖父的坟墓曾经迁移过,当时按照老家风俗,要置办酒席召集亲朋好友齐聚一堂,举办一次盛大的典礼,然后再掘开坟墓,将尸骸装进新的棺材,转移到新的墓地重新安葬。可是,掘开旧坟之后,奇迹出现了——尸骸的头和四肢上面分别盘踞着五条蛇!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纷纷说这是吉祥之兆,预示着后人会出显贵,但五条蛇盘在尸骸上,又实在没人敢动。于是,众人推举了胆子最大的一个人,先将五条蛇小心翼翼地捧出来(最神的是,蛇很乖居然一动不动!),然后再将尸骸完整地放入新的棺材之内,而后,再把五条蛇恢复原位,重新安葬。这件事,被传播一时,闻者无不啧啧惊叹。我至今想来,都觉得很神异。
山东东平县有位老人名叫董瑛坚,年近耄耋却健硕如青年,老人一生不杀生不食荤腥,为人豁达恬淡,为远近百姓所敬重。他告诉别人说,自己不杀生不食荤腥,乃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当年遇见的一件怪事所致。
  
   董瑛坚的父亲几十年前曾担任泽州凌川县(今山西省陵川县)知县,凌川当时是荒蛮之地,民生凋敝,董知县又是清官,一家人过得很清苦。董知县一日嘴馋,想吃点荤腥,派属下去市集上买肉,不料,当日市面极为冷清,又不逢集,连个没肉的都没有,董知县不禁极为郁闷。正巧,知州听说董知县的妹妹即将出嫁,就派人送来三十个鸡蛋来做贺礼,董知县一见鸡蛋口水直流,就令厨房做了七个,一口气吃个干净,觉得美味异常余香满颊。剩余的二十三个鸡蛋,就令人用布兜兜住挂在房梁上保存好。
  
   当天晚上,董知县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有二十三个小孩子从房梁上跳下来,一起跪在董知县面前哭泣,请他饶命,其中一个女孩子穿着小裙子,还是个瘸子。惊醒后,董知县觉得很诡异,但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清早,董知县起身洗漱,家里的女佣人来禀告,说董知县的未来妹夫马上要来,没什么好招待的,不如将房梁上的二十三个鸡蛋取下来,煮熟了做早餐。董知县点头应允,女佣用木叉将装鸡蛋的布兜取下来,董知县脑海中如电光火石,一下子醒悟了!
  
   二十三!小孩!饶命!鸡蛋!
  
   原来如此!
  
   董知县立即阻止了女佣,把二十三个鸡蛋留了下来,随后,令人妥善孵化,孵化率居然百分之一百!更神的是,其中一个小母鸡居然瘸了一条腿!
  
   从那之后,董知县再也不杀生不吃荤腥了,这也就成了董家家训,延续几代人恪守谨遵,不敢越雷池半步。
  
韩佽在桂州(今广西桂林)做知州时,境内有妖人懂得邪术,煽动百姓追随他造反。妖人能撒豆成兵,兴云吐雾,手段极为高强,官兵难以取胜。
  
   早年间,这位妖人也只是个樵夫,一日在山中砍柴,忽然看见几十只黄色蝴蝶上下翻飞煞是漂亮,就追随黄蝴蝶来到密林深处,到一棵参天大树前,黄蝴蝶一下子就不见了。这哥们儿很不甘心,拿铁锹奋力在大树旁挖掘,挖出一个石头做的匣子,匣子打开,是一卷帛书,上面记载着稀奇古怪的道术,这哥们儿无师自通,看了帛书之后就学得一身本领,成了妖道,附近百姓被他的邪术迷惑,崇拜得不得了,纷纷追随他造反,结成了带有邪教性质的反政府武装。
  
   一日,这哥们儿振臂高呼:“某日我将攻克桂林,到那时候,城外必会紫气蒸腾,我等一战即可获胜!你们跟我混,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不在话下!”
  
   手下流氓们一听,高兴得不得了,手舞足蹈摩拳擦掌。
  
   到了那一天,果然有一道紫色云雾,从城外山中蒸腾而出,飘到桂州城头。那哥们儿振臂一呼,亡命之徒直冲城头,桂州城被攻陷。
  
   随后,一道白气从天而降,将紫气冲散。忽然又天降大雾,五步之内不见人影。直到中午时分浓雾才逐渐散去,州衙附近的大树因为浓雾的关系,都凝结成露水滴下,水滴落地变成一个个大如麦粒的小铜佛,成千上万不计其数。韩佽见此异景,仰天长叹,气绝身亡。
南宋孝宗乾道己丑年(1169年)七月二十一,豫章武宁县(今江西省西北部)有个复塘村,青天白日突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几个放牛的牧童躲避不及,当场淋成落汤鸡。
  
   他们看见西北方的天空中,浓云闪电间隐约两条龙在殊死搏斗,打得难分难解,风雷为之变色。忽然,东南方向几声霹雳巨响,把两条龙打开,很快就狼狈逃窜了。一个车轮大小、熠熠闪光的东西降到半空中,上下波动几十次,似乎失控了,逐渐被白云、彩霞缠绕,不再跳动,径直落了下来,在农田里闪着耀眼的光芒。
  
   这时,风雨已经停息,几个牧童乍着胆子走上前去查看,见那东西光芒渐渐暗淡下来,变得只有鸭蛋那么大,像珍珠一样晶莹圆润,煞是可爱。几个牧童你争我抢,打了起来,两个樵夫赶来,挥起砍刀想把那东西砍成几份儿分给孩子们,不料一刀下去震得手臂发麻,那东西却丝毫未损,樵夫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附近的余员外闻讯赶来,看出那东西是龙珠,就花了几十个铜钱分给牧童,把龙珠骗到手。把龙珠对着阳光一看,珠子里边还透出仙女像,风姿绰约楚楚动人,似乎灵动非凡。后来,一个姓徐的有钱人花重金将龙珠买下。豫章太守吴明可听闻此事,到徐家探访,想一睹为快,徐某担心太守巧取豪夺,就拿假货来搪塞他,吴明可无奈,悻悻而归。
  
   此后,当地连年遭受水灾,随后是旱灾,不知何故
明世宗朱厚熜嘉靖年间(1522-1566年),汾州孝义县(今山西省吕梁市孝义县)狐岐山多虎。
  
   一日,一位樵夫山上采樵,失足堕入山谷,醒来一看,居然身在虎穴,两只小老虎在他身边嗷嗷待哺。樵夫抬头望天,见谷深达几丈,峭壁陡直,根本无法攀援,只能坐以待毙。
  
   正午时分,一只大老虎衔着一只小麋鹿回来,将麋鹿扔给两只小老虎吃,又扔给樵夫一些熟食。樵夫吓坏了,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饥肠辘辘,也顾不得许多了,拿起熟食狼吞虎咽起来。熟食味道鲜美可口,樵夫不禁暗觉怪异。
  
   老虎又跃出虎穴,傍晚时分返回,喂完小老虎,又给樵夫一些吃的,却不动他分毫。
  
   就这样,樵夫在虎穴一月有余,被大老虎养得白白胖胖,老虎和人渐渐熟了,都在一起玩耍打闹了。
  
   一日,大老虎背起一只小老虎,又口衔另一只,想要跃出虎穴,樵夫马上跪地哭泣:“大王,可千万别把我扔下啊!您这一走,我自己万万出不去的,必死无疑啊!”
  
   大老虎看了他一眼,带着两只小老虎跃出。不一会,又独自返回,伏在樵夫面前,示意他骑在它背上。樵夫不再客气,顺势骑在老虎背上,死死紧抱老虎脖颈。老虎咆哮一声呼啸而上绝壁,奋力狂奔,顷刻间来到一处山林,将他放下。
  
   樵夫磕头跪拜:“蒙大王活命之恩,终生难忘!只是,我在洞中日久,已经不辨方向了,恳请大王送我到大路上去,我才好找到回家的路啊!”
  
   老虎点点头,指引他来到大路前。樵夫不禁感激涕零:“大王厚恩无以为报,我回去之后,一定养头猪送给大王解馋,两个月后的正午时分,请大王来县城西门外的邮亭,请大王吃猪肉,您可一定得来啊!”
  
   老虎似乎听懂了,略一点头,呼啸而去。
  
   两个月后,老虎清晨时分就到了邮亭,显然是来早了太心急了,左等右等樵夫不来,一时大怒,冲进县城闹事,百姓避之不及,仓皇逃窜,街市为之乱作一团。县令大惊,立即派遣勇士捕虎,很快将老虎生擒,押至大堂发落。
  
   樵夫闻讯,就知道坏事了,赶紧赶到县衙大堂,一见果真是那只老虎,不由抱着老虎大哭起来:“大王,您是来赴约的吗?你来早了!唉,这可如何是好啊!”
  
   话音刚落,老虎也泪如雨下。
  
   当时,围观百姓多达数千人,无不暗自称奇。
  
   县令也觉奇怪,问樵夫来龙去脉,樵夫一一道来。
  
   县令惊呼:“这是只义虎啊!我岂能责罚于他?”
  
   当场下令释放老虎,百姓欢呼雷动,跟随老虎和樵夫来到邮亭。樵夫把养肥了的猪送给老虎,老虎酣畅淋漓地吃了个精光,恋恋不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所有百姓都感叹不已。
回回田地(元代指的是阿拉伯诸国)有年已七八十岁的老人,自愿舍弃自己的身体来救济别人,堪称圣贤。他从发愿开始,就开始辟谷,不再吃饭喝水,整日清洁身体,只喝蜂蜜过活。如此一月有余,就算是大小便也都是蜂蜜。时间一长,老人就死去了,当地人用石棺将老人的尸体装殓,再注满蜂蜜,将尸体侵泡。然后盖上棺材盖,镌刻上年月日时,深埋地下。到一百年后,将石棺挖出来,打开盖子,老人尸体还没腐朽,称之为“蜜剂”。凡是有人伤筋动骨,只要将“蜜剂”服下少许,即可痊愈,神效无比。不过,即便是在当地,要制成“蜜剂”也是不可多得的。俗语称之为“蜜人”,番话音译叫做“木乃伊”。
  
   看来,阿拉伯的木乃伊跟埃及的木乃伊有很大的区别啊,埃及木乃伊自不必说,这阿拉伯木乃伊居然是治病救人的良药,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
  
   大元横跨欧亚大陆,乃是亘古绝今的广袤帝国,各族人民之间的交流也极为紧密,看来,这阿拉伯国家的木乃伊,应该不是空穴来风荒诞不经吧?
  
蒙古人祈雨与汉人不同,汉人道士求雨,一般都要很多道具,比如符箓、令剑、令牌、香案供品等等,但蒙古人求雨就省事多了,只是取来净水一盆,掏出几枚石子浸泡在水里,石子大小不等,最大的也就如鸡蛋大小。而后闭目端坐水盆前念动咒语,手拿着石子在水中来回淘洗,如此良久,就真的能下雨了。
  
   难道是早知有雨,在此故弄玄虚的?
  
   或者那石子真的是宝物?
  
   蒙古人称石子为“鲊答”,据说是从走兽肚子里掏出来的,以牛马为上等,似乎跟牛黄狗宝是一类东西。
  
   牛黄狗宝能祈雨?还是第一次听说啊!
武则天天授三年(692年),河北清河人张镒,在衡州(湖南衡阳)为官,张镒为人恬淡好静,估计是因为太酷了,也没什么朋友,却也知足常乐怡然自得。张镒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长女早夭,只留下幼女倩娘,视为掌上明珠。倩娘自小生得俊俏,且聪慧过人,张镒夫妻就指着这一个女儿过活了,疼爱有加。
  
   张镒的外甥王宙,本是太原人氏,自幼父母双亡,就跟着舅舅张镒长大。王宙是个神童,自小聪明过人过目不忘,再加上长得帅,深得张镒喜爱。张镒经常说:“等你长大了,我就把倩娘嫁给你!”
  
   王宙乐不可支,马上答道:“好啊好啊,舅舅可说话算话啊。”惹得张镒大笑一场。
  
   王宙和倩娘就这么青梅竹马地一块长大,情愫暗生你侬我侬,一家人却不知晓。
  
   一晃多年过去了,王宙和倩娘都已长大成人。张镒也不知是缺心眼还是脑袋被门挤了,偏偏忘记了当年的承诺,死活不愿女儿嫁给外甥(莫非他观念超前,担心他们近亲结婚?)。张镒一个幕僚给倩娘说了一门亲事,张镒问都不问满口答应。倩娘得知,极为愤懑,卧床不起。王宙怨恨不已,但寄人篱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就托词要赴京赶考,跟张镒告别。张镒心知肚明,巴不得王宙早点离开呢,假意挽留再三,就给了王宙一笔银子,派人租了船,送他上了路。
  
   王宙登船北上,心中悲愤莫名,但又无可奈何。船行几重山,天色已晚,船家靠岸歇息。王宙在船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不觉泪眼涟漪。忽然,听见岸上有人急急走来,顷刻近前敲打船舷。王宙连忙起身,不禁大吃一惊——居然是倩娘光着脚丫子披头散发跑来了!
  
   王宙心头狂喜,一把将倩娘搂在怀里,说道:“你怎么来了,这不是在做梦吧?”
  
   倩娘泪如雨下:“不是做梦,是真的!你我情深意重,怎肯相弃?我父亲把我强许给别人,我誓死不从!我是跑出来的,从今往后,你我再不分离了!”
  
   王宙感动不已,当即将倩娘藏进船舱,马上令船家开船,连夜逃走。私奔可不是闹着玩的,王宙决定不再进京,而是取道巴蜀,到四川去安身立命。一路风霜,颠沛流离几个月后,王宙、倩娘来到四川,在此勉强安了家,虽然清苦些,但两口子郎情妾意相敬如宾,小日子过得也很甜蜜。
  
   一晃五年过去了,倩娘为王宙生下两个儿子,一家四口共聚天伦其乐融融,却与张镒断绝了消息。倩娘思念父母,常夜半醒来,独自垂泪。王宙察觉,也很是理解。倩娘哭道:“当年我为私情跟你逃奔到此,虽然柔情蜜意,却是不忠不孝啊!五年了,父母音讯全无,不能不伤心欲绝啊!”
  
   王宙也黯然道:“唉,你别哭了,我们这就回去见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了,想必舅父舅母也不会再干涉我们了!”
  
   倩娘一想也对,破涕为笑。
  
   夫妻二人把家还,扬帆而行,转眼来到衡州码头。王宙为防万一,决定先一个人去拜见舅父舅母(当然也是岳父岳母),让妻儿等候消息。
  
   王宙来到张镒家,跪地谢罪,把事情经过一一讲明。
  
   张镒听完傻眼了,笑道:“小子,你是不是傻了啊?这不是胡说八道嘛!你表妹倩娘卧病在床已经五年了,门都没出去过,怎么可能跟你私奔四川还生俩儿子呢?”
  
   王宙瞠目结舌:“不可能啊!岳父大人,您要是不信,去码头看看啊,倩娘和我们的俩儿子就在船上等着呢!”
  
   张镒大惊失色,忙令下人跟着王宙去码头查看,果然见倩娘神采奕奕地待在船上,见家人来,倩娘笑吟吟地问道:“几年不见了啊,我爹娘还好吗?”
  
   下人吓坏了,吱哇乱叫抱头鼠窜。回到张宅向张镒禀报。
  
   张镒惊骇不已,赶紧进屋探视女儿,没想到的是,久病在床的倩娘已经起来梳妆打扮了,脸上一点病容都没有,面如桃花喜笑颜开。
  
   不一会儿,王宙和倩娘从码头赶来,步入正厅。屋内的倩娘也走了出来,所有人都惊呆了!两个倩娘不但容貌身姿一模一样,就连装扮衣饰也都一般无二,二人相视一笑,渐渐靠近,霍然合为一体,变成了一个倩娘!
  
   张镒惊骇之余,叮嘱家人不得泄露此事。
  
   一家人终于团圆,得以共聚天伦。
  
   美好的结局啊!
  
   四十年后,王宙、倩娘夫妻亡故,他们的两个儿子都中了进士,做到了县丞县尉这样的小官。
冯媪,是庐江(今安徽省巢湖市庐江县)市井贱役的老婆,丈夫早死,膝下无儿无女,家徒四壁人又邋遢,招致邻里厌弃。
  
   唐宪宗李纯元和四年(809年),安徽、湖北一带闹灾荒,冯媪孤苦无依缺衣少食,就想到舒城(今安徽潜山)要饭。一路步履蹒跚餐风露宿,又遇上风雨交加,无奈之下,到一株大桑树下避雨。夜半时分,雨终于停了,冯媪饥肠辘辘,担心睡过去就醒不了了,挣扎着起身继续上路,见路边有处房子,灯火通明。一个二十多岁的美貌女子靠在门口哭泣,身下一个三岁小孩牵着她的衣角,低声哭道:“妈妈,别哭了,别哭了!”
  
   可怜的孩子,还在安慰母亲!
  
   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婆凶神恶煞地在旁边怒声说着什么,好像是要赶女子离开,那女子浑身发抖,像是在哀求。
  
   冯媪看不过眼了,冲上前去,老头和老太婆见有人来了,默然离去。
  
   女子这才止住哭泣,请冯媪进屋坐下,置办茶饭果品,请冯媪吃,又铺床叠被整理妥当,以待冯媪饭后安寝。
  
   冯媪早饿得不行,狼吞虎咽起来。
  
   一通风卷残云,冯媪已经吃饱。她见女子风姿绰约衣饰华丽,但面有戚容,不禁好奇地问道:“看你相貌,像是大家里的夫人,怎么在这荒山野岭啊?有什么难心事啊?”
  
   女子指着身边的小女孩说道:“她的爹爹,也就是我老公,明天就要娶新夫人了!”
  
   冯媪不禁恼怒:“有这等事?刚才那老头老太太是什么人啊?”
  
   女子说道:“是我公婆啊,他儿子要娶新媳妇了,今天他们来,就是想向我索要竹筐、刀尺那些祭祀用的东西,好交给新夫人,我不愿给,他们就骂我,赶我走!”
  
   冯媪不禁咬牙切齿:“这世上还有这么没良心的人啊!”
  
   女子说道:“我本是淮阳县令梁倩的女儿,嫁到他们董家已经七年了,生下两男一女,也算尽守妇道了。现如今,女儿归我,儿子归他了!”
  
   冯媪怒了:“什么?太欺负人了!他究竟是谁?”
  
   女子抽泣道:“他叫董江,官居酇县(今安徽全椒县西南)县丞,家财万贯富甲一方,却对我如此绝情啊!”
  
   冯媪气得直跳脚,大骂良久,却也无可奈何。女子整整哭了一晚上,肝肠寸断。冯媪在旁安慰,也是无补于事。
  
   第二天一早,冯媪辞别上路。走了二十里,来到桐城县。县城东门有处大宅院,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冯媪赶紧去凑热闹,才知道是董江娶亲。
  
   冯媪一听董江的名字,就怒从胆边生,说道:“这个董江,恬不知耻!明明有老婆,还娶什么亲?”
  
   街坊有人说道:“你这疯婆子胡说什么?董大人的老婆和女儿早就死了!董大人续弦,天经地义嘛!”
  
   冯媪不屑:“胡说!昨晚我赶路遇上大雨,还在董夫人梁氏的住处歇息了一晚呢!”
  
   街坊大惊失色,问她具体地点。冯媪一说,居然是董夫人的墓地所在!冯媪又说及昨晚见到的两个老人的相貌,居然是董江死去多年的父母!
  
   这下可闹翻天了,冯媪半夜撞鬼了,居然搅得董江婚礼都办得不痛快。董江大怒,派衙差驱逐冯媪。冯媪撒起泼来,在城中大肆宣扬昨夜奇遇,城中百姓无不惊叹。当晚,董江洞房花烛,却也心神不宁长吁短叹起来。
  
   元和六年(811年)五月,江淮从事李公佐回京述职,途径汉南(今属湖北武汉市),与渤海人高钺、天水人赵攒、河南人宇文鼎相会于驿馆,谈天说地通宵达旦,高钺说起此事,李公佐为之作传。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啊
江夏有位林主簿,生性残忍暴虐,嗜赌如命。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跟他一个德性,刁蛮任性胡作非为,林主簿还疼爱有加。这林小姐特别喜欢杀鸡吃鸡,每日上手拔鸡毛、割鸡脖子、把鸡开膛破肚忙得不亦乐乎乐此不疲。林主簿发起狠来,勒令属下小吏每天供应他女儿两只鸡来,否则定要严惩。小吏忌惮林主簿的淫威,只得小心巴结,每日供应不断。
  
   一日,林小姐刚要杀鸡,那鸡似乎意识到命不久矣,奋力挣扎逃脱,林小姐怒了,紧追不舍。鸡跳进院北侧一个枯井里,林小姐也不要命了,跟着跳了进去,人和鸡再也没出来。
  
   林主簿一家吓坏了,连忙赶到枯井旁,见井口处黑气蒸腾而起,好像炊烟一样呛鼻,都惊呆了。
  
   林家人大哭起来,可没一个人敢下井去救人,街坊邻居闻讯赶来,大多幸灾乐祸隔岸观火。
  
   林主簿急了,悬赏重金请人下井救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个杀猪的小子立马拍胸脯子,拴一根绳儿就下井了。
  
   杀猪的还没到井底,就看见井下支着一口大锅,锅里的水翻涌沸腾,锅下面柴禾燃起熊熊烈火,热浪滚滚袭上来,把杀猪的小子热够呛,但赏金实在是太诱惑了,杀猪的还是硬着头皮往下出溜,不料,有东西顶住了他的脚,厉声喝道:“小子,不关你的事,赶紧滚吧!否则,要你小命!”
  
   杀猪的低头看时,却不见一个人影!
  
   闹鬼了!
  
   杀猪的吱哇乱叫爬了出去,仓皇逃离。
  
   所有人都吓坏了,林主簿也是面无人色,再不敢说半句话。
  
   过了许久,井下黑气逐渐消散,林主簿使人下井,井底只有鸡骨一具、人骨两具,都像是被煮熟了一般,还微微发烫。不知何故。
  
   一只鸡堕井,林小姐随后堕井,后来为什么发现井底有鸡骨一具、人骨两具呢?岂不是多了一具人骨?怪哉怪哉!
  
秦始皇时,长安人王道平,自幼和邻居唐叔偕的女儿唐父喻相好,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王道平聪明伶俐长得又帅,唐父喻容貌秀丽温柔娴淑,两家人都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就相约成年后为他二人成婚。
  
   不料,横生枝节,秦始皇征召大军开赴岭南,王道平正在征召之列。皇命难违,王道平和唐父喻依依惜别,临行前立下重誓,誓结连理此生不渝。
  
   一晃九年过去了,王道平音讯全无,王家也家破人亡。唐父喻却成了“剩女”。唐叔偕不愿女儿白白浪费青春,就私做主张,将她许配给邻居刘祥为妻。唐父喻和王道平情深意重,哪里肯答应?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唐父喻违拗不住,只得硬着头皮嫁给刘祥。
  
   三年间,唐父喻茶饭不思以泪洗面,最后抑郁而终。
  
   唐父喻死后三年,王道平奇迹般地返回故里。他询问邻居:“我未婚妻唐父喻现在何处?”
  
   邻居不禁垂泪:“哎,她命苦啊,你九年不见音讯,她父母等不及了,强逼她嫁给刘祥,结果怨恨而死了!”
  
   王道平不禁嚎啕大哭,来到唐父喻坟墓前,高声疾呼三遍未婚妻的名字,绕着坟墓不停地转圈儿,心中悲苦伴着泪水倾泻而下,真是伤心欲绝。
  
   王道平在唐父喻墓前指天祈祷:“我跟你曾发下重誓,今生今世结为连理生死不移!没想到被官府征召从军,九死一生才得生还。不料你却被父母强逼,嫁给不爱的人,愁苦悲愤而死!如今,你我生死永诀阴阳阻隔,如果你在天有灵,就出来见我一面吧!”
  
   说罢,大哭起来,泪水倾泻如洪水,惊天动地。
  
   不一会儿,唐父喻的魂魄真的出现了!
  
   她还像当年一样楚楚动人,泪水涟漪如梨花带雨。
  
   唐父喻幽怨地说道:“好久不见了,君从何处归来啊?我和你誓为夫妇以结终身,奈何父母强逼,嫁给刘祥三年,竟是哭了三年!日夜思念夫君肝肠寸断,郁结在胸含恨而死啊!没想到,夫君安然归来,我很欣慰啊!你知道吗?我还是完璧之身,宁死也要等着你回来啊!刚才听夫君指天发誓,真是感天动地啊!你赶紧掘开我的坟墓,撬开棺椁,我就能复活!今生今世,我们一定要结为夫妻,再也不分离了!”
  
   说罢,唐父喻魂魄消散。
  
   王道平惊喜交加,找来锄头挖坟掘墓,撬开棺材一看,唐父喻秀色如生,轻轻呼唤,真的复活了!
  
   王道平和唐父喻夫妻双双把家还,成了轰动一时的大事件。
  
   刘祥这位便宜老公可不甘心了,原本娶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做老婆心里很是惬意啊,没想到的是,老婆心有所属昼夜啼哭,连边儿都不让沾。不过三年,居然死了。害得刘祥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刘祥越想越窝火啊!
  
   “你死就死了吧,初恋情人一回来,你居然又活了!
  
   活了就活了吧,该回来跟我这个名正言顺的结发夫君继续过日子吧?可是,你却跟了情人跑了!这不是明摆着给我戴绿帽子吗?没那么便宜的事!”
  
   刘祥彻底被激怒了,一纸诉状递往官府,状告唐父喻不守妇道,状告王道平挖坟掘墓强抢人妻!
  
   州县官查明情况,也犯嘀咕了——唐父喻明明是死了三年啊!这死人可不归官府管啊!——尽管她死而复生了。
  
   官司一直打到秦始皇那儿,秦始皇感动得直掉眼泪,大笔一挥,判唐父喻嫁给王道平为妻。
  
   自此,夫妻恩爱甘苦与共,都活了一百三十多岁,无疾而终。
  
   可见,真正的爱情,是真的能够感动天地,只是现在人,已经不明白这个道理了!
汉献帝建安年间(196-220年),南阳人贾偊,字文和,得病亡故。
  
   恍惚间,贾文和的魂魄被一个小吏带到阴曹地府,司命天神一翻生死簿,才知道是抓错人了,当场放回。
  
   迷迷瞪瞪之间天色已晚,贾文和走到乡野间一棵大树下,很是疲惫,就蹲在树下歇息。
  
   忽见一位美貌少女娉婷而来,贾文和心头窃喜,赶紧上前搭讪:“小娘子从哪儿来啊?天都黑了,你一个人在荒郊野外赶路多不安全啊,在这儿歇息一晚,明日再走不迟啊!”
  
   美女上下打量贾文和,赶忙道谢:“我是三河人,父亲现在官居弋阳(今江西省弋阳县)县令。我是昨天被他们抓来的,后来才知道抓错了,让我自己回去。现在天色已晚,这里是幽冥界,我一个人真的好害怕啊!可巧的就遇上您了,看你的样貌,必定是位贤者,我在这儿歇息一晚,也就不害怕了。”
  
   贾文和不禁喜出望外。但美女近在咫尺,他又不免心痒难耐,不停地用言辞挑逗她。
  
   贾文和:“美女,我们在这儿相见也是缘分啊,不如私定终身得了!老天安排的最大啊!”
  
   美女摇头:“不行,我娘自幼教导我,女子要谨守贞洁,你我初次相会,倘有苟合之事,岂不是要遭天谴?”
  
   就这样,贾文和无数次地施展泡妞手段,美女也是芳心难开。天亮之后,二人作别各自离去。
  
   贾府上下还沉浸在悲痛之中。
  
   贾文和死了一晚了,原本要装殓的,但家人觉得他脸色未变,心口下还有余温,就抱有一丝希望。
  
   果然,天刚亮,贾文和就苏醒了,一如往常一般健壮。
  
   可是,他害了相思病了!
  
   脑海里那位美女的形象始终挥之不去。于是,贾文和策马疾行,赶赴弋阳县,求见县令,一见面就直截了当地问道:“大人千金是不是几天前死而复生了?”
  
   县令很是惊讶。贾文和察言观色,已经知道有戏,将美女样貌服饰、举手投足乃至于神态语气描述的惟妙惟肖,县令更傻眼了,唤来女儿询问,美女抬头一见贾文和,不禁娇羞离去。
  
   贾文和当即跪下求亲,县令见他一表人才,又觉女儿和他冥冥中自有天意,就答应了。
  
   贾文和得偿所愿,夫妻恩爱有加,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琅琊人秦巨伯,年方六十,精神矍铄体格健硕。
  
   一夜,酒醉回家,途径蓬山庙,忽见自己的两个孙子来迎接他,很是高兴,笑道:“乖孙子,知道爷爷喝醉了,来接我啊?”
  
   两个孙儿殷勤备至,左右搀扶着秦巨伯继续前行。走了不过一百步,两个孙子忽然脸色一变,喝道:“老梆菜,前日还打我们哥儿俩呢,今儿个左右没人,我们非打死你不可!”
  
   说罢,两个孙子对秦巨伯拳打脚踢下了狠手,秦巨伯又气又伤狂喷一口鲜血,倒地装死。俩孙子还以为他真的死了,扬长离去。
  
   老爷子还真是硬朗,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回家,见俩孙子若无其事的还呆在家里,不禁怒火中烧,抄起木棍就打。俩孙子吓坏了,伏地求饶,一家老小也都来劝解。老爷子讲明情况,俩孙子和一家人都喊起冤来——俩孩子压根就没出屋,怎么可能去那么远的地儿殴打爷爷呢?
  
   老爷子一想也是,孙子一向孝顺,怎么可能干这大逆不道的事呢?肯定是妖孽作祟!
  
   秦巨伯越来越气,一门心思想着报仇雪恨。
  
   几天后,他再次酒醉途径蓬山庙,那俩孙子又跳了出来,想再度行凶,被秦巨伯死死抓住手腕,拖拽到家中。
  
   秦家院内点起火把,亮如白昼。俩“假孙子”立刻变成两个木头人。秦巨伯大怒,点起火堆,将俩木头人架到火上炙烤,木头人腹背都被烧焦,吱哇乱叫跳出火堆,一溜烟逃走了。秦巨伯咬牙切齿,发誓必将两个恶鬼弄死才能消心头之恨。一家人都劝他消消气,别再沾惹这些鬼怪了,但老爷子死活不听。一家人不禁忧心忡忡。
  
   一个月后,气性极大的秦巨伯老爷子再度佯装酒醉,来到蓬山庙。他这次是有备而来,怀里揣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唯恐那两个鬼怪再度逃脱,必欲杀之而后快。为了防止家人阻拦,秦巨伯谁都没告诉,孤身一人犯险,真算得上爷们儿了。
  
   可是,那俩鬼怪木头人再也没有现形,秦巨伯在蓬山庙骂骂咧咧晃来晃去大半夜,连个鬼影子都没见,但他仍旧不甘心,死活不肯离去。
  
   秦家,一家人见老爷子又不见了,还连个招呼都没打,都心急如焚,担心他出事,俩孙子自告奋勇,结伴去蓬山庙找寻爷爷。
  
   这下可就坏事了,两个真孙子真的出现在老爷子面前,老爷子已经不辨真假,以为他们是那俩鬼怪,不由分说拿刀就捅,可怜俩孝顺孩子,还没来得及解释,已然血流三丈命丧自己的爷爷手里了。
  
   直到天亮,老爷子才恍然大悟,却悔之晚矣!
  
   这俩木头人鬼怪充其量只是恶作剧,奈何秦巨伯气量太狭窄不依不饶,结果铸成大错抱憾终生啊!
  
   费尽九州铁,铸成一把锉(错)啊!
  
明宣宗朱瞻基宣德年间(1426-1435),北方大旱,有一和尚向朝廷进言,说自己愿意以身奉献,架起柴山自焚,以达到祈雨的目的。消息一出,朝野上下无不称颂他为高僧大德。可是不知什么缘故,这和尚柴山是准备好了,也点了火,却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官府震怒,画影图形四处捉拿他,他却像人间蒸发一般,难觅踪迹。
  
   明英宗朱祁镇正统二年(1437),这和尚又突然出现在市集上,手持一枚铜印,披头散发光着脚丫,沿街喧哗,说自己手持紫金印,乃是价值连城的至宝,还有一个金锁甲藏在泰山之巅,谁要能得此两件宝贝,可富甲天下。官府将他拿下,法司衙门以“妖言惑众”的罪名,要将他斩首示众。明英宗阅览卷宗,说道:“不过是个疯和尚,说些胡话而已,谈不上重罪,还是放了吧!”
  
   就这样,和尚幸免于难。但是,在大明天下,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和尚蓄起头发还了俗,潜入北方蒙古领地,参了军。由于智谋超群,深受也先之弟、伯颜帖木儿的信任和青睐。
  
   正统十四年(1449),蒙古瓦剌首领也先率军南征,朝野震动。明英宗仓促御驾亲征,在土木堡被俘,史称“土木堡之变”。当时,那还了俗的和尚顾念当年明英宗救命之恩,在也先和伯颜帖木儿面前多方斡旋,这才保全了明英宗的性命,随后明英宗才能安然回京。明英宗得知他就是当年那位疯和尚,唏嘘不已,请他重返大明委以重任,被婉拒。
  
   中国古代有太多类似的事情了!
  
   西汉文帝时,派遣内监中行説为和亲使臣出使匈奴,中行説不愿去,遂怀恨于心。到了匈奴之后,中行説先后被老上单于、军臣单于、伊稚邪单于所器重,竟然成为匈奴进攻大汉的智囊!
  
   还有,北宋时,落第举人张元、吴昊逃奔西夏,成为西夏开国皇帝元昊的重臣,西夏迅速崛起威震西北,给北宋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实赖此二人之力!
太湖之畔,江苏省最南端是吴江县,过了吴江往南不过二十里,有处地名“八尺”,很是怪异,询问当地父老,都不知道是何典故。后来,考证之后才得知,当年明宪宗成化皇帝朱见深派人到江南选妃,浙江嘉禾县有姚氏女被选中,姚氏不但生得清丽脱俗仪态万方,而且一头乌发如瀑,长约一尺有余,更显妩媚。姚氏拜别父母,登上车驾一路北行,只过了一晚,头发暴长,居然可达八尺有余,竟然拖在地上,随行众人惊诧不已。那个地方,后来就叫“八尺”了。
  
   姚氏入宫,很快被明宪宗宠幸,封安妃。后来,生下一子,即皇九子寿王朱佑榰。姚氏一门随之富贵。姚氏的弟弟姚福,原本是集市上卖菜的,后来官拜锦衣卫指挥同知,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一夜之间头发长了八尺,看来是真事儿,比伍子胥一夜白头更离奇。头发这物事,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啊!
岭南人喜欢吃蛇,说蛇肉味道肥美细嫩。
  
   明神宗朱翊钧万历年间(1573-1620),南海有几个书生在学宫读书,忽然,一条大蛇从房梁上掉下来,书生们一见就流口水了,杀了剖洗干净,放进锅里烹煮。蛇肉还没熟呢,学政大人忽然驾到,书生们赶紧出外列队迎接,没人看守锅灶,锅内汤汁溢了出来,两只狗进来舔舐,双双毙命。书生们归来一看,吓坏了,赶紧将狗的尸体以及汤锅、蛇肉统统深埋后院地下。几天后,那地儿长出几只蘑菇,十分鲜嫩,学宫里的小吏不知情由,采来烹制,没吃几筷子就七窍流血而死。
  
   浙江余姚佥事(明代提刑按察使的属官,负责巡查)毛某,中风之后找来蕲蛇酒喝,半月后脑子长瘤,头痛欲裂而死。
  
   晋中有一人在山里采蘑菇,烹制之后献给一位侍御史吃,这位御史很是贪吃,整整吃了一大盘,赞不绝口。吃完一抹嘴巴,就去歇息了。第二天,御史久久不开门,众人觉得奇怪,破门而入,见床上只剩下一具白骨,皮肉已经化为黄色的汁液,流淌了一地。采蘑菇的哥们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硬着头皮去自首,官府还算开通,没拿他做替罪羊,立即下令进山寻找毒蘑菇,以求荡涤毒菌除恶务尽。终于,找到毒蘑菇所在,衙差们挥锨开挖,有几只大蛇汹涌而出。衙差们放火烧蛇,浓烟滚滚升腾而起,凡是浓烟入鼻的,都口喷鲜血而死,死后尸体溃烂,连苍蝇都不叮咬。
  
   潮州有人捉到一条巨大的鳝鱼,吃了之后肠穿肚烂而死。有人说,那巨鳝也是蛇变的。
  
   有一位韩某人,花园内有棵梨树,长了一颗梨竟有斗大,他请宾客分而食之,谁吃了谁死一点不含糊。幸免于难的家人恼怒异常,将梨树砍倒往下深挖,树根处居然盘着四条蛇!
  
   东海林某,田地里长出一个大西瓜,有三个客商经过,偷偷拿来吃了,当场毙命。林某顺着瓜秧掘地三尺,地下有条巨蟒像柱子一般粗。
  
   可见,但凡物有异常的,都有剧毒。
乾隆皇帝派遣大军平定新疆昌吉叛乱之后,参与叛乱的回族贵族子女被诸将瓜分为奴为妾。乌鲁木齐某参将主持此事,暗自将其中最美丽的四个回族女子据为己有,守在身边供其玩乐。他派专人教习歌舞,调教训练。四位美女被打扮得脂香粉泽、彩服明铛,更显摇曳生姿仪态万方,参将整日饮酒作乐欣赏四位美女歌舞,恍如神仙。但凡有客人来访,参将就让四位美女表演,观者无不倾倒,参将更加得意忘形。
  
   后来,参将升迁至金塔寺(位于今西宁市南大街东侧宏觉寺街的西端,约建于明代,清代为塔尔寺的属寺)副将,凌晨启程,参将令童子检点衣装、细软,忽然看见箱子里有绣花鞋四双,跳了出来,化作蝴蝶在空中飞舞。参将很是诧异,又见四位美女已经不见了,心头大怒,举起手杖就去打那几只蝴蝶,蝴蝶被击中落下来,又变成了绣花鞋,居然还在跳动,发出“呦呦”的声音,许久这才消停下来。参将又下令全面搜捕四位美女,但一无所获。众人都觉得是不祥之兆。
  
   参将一行人行至鄯善县辟展乡,私自鞭打地方小吏滥施淫威,被镇守大臣弹劾,贬他到伊犁戍守边境,很快死在任上。
  
   金庸先生的《书剑恩仇录》上,香妃死后,棺材内飞出一只蝴蝶,想必是受这则故事启发吧?
在杭州时,见过一个弄百禽变戏法的,特别能搞神奇的玩意儿。他拿出七只乌龟,由大到小依次排开,敲打一面小鼓来指挥乌龟们。他先让最大的乌龟趴在案几中央,敲打一下小鼓,较小的一个乌龟就慢慢爬上大乌龟的背,再敲一下小鼓,更小的乌龟接着爬上去,如此反复,七个乌龟由大到小依次摞成了塔状,号称“乌龟叠塔”。
  
   变戏法的又取出九只蛤蟆,让最大的一只蛤蟆趴在小墩上,其余八只小的分左右队列排开,大蛤蟆叫一声,其余八支小蛤蟆跟着叫一声,大蛤蟆叫三声,其余八支小蛤蟆也跟着叫三声,整齐划一,好像合唱团似的,惹得众人拍手叫好。叫完后,小蛤蟆们依次跳到大蛤蟆面前点头做声,好像行礼一般,随后井然有序地离开,变戏法的称其为“蛤蟆说法”。
  
   在松江(今上海市松江区),又见到一位全真教的道士寓居在太古庵,一日心血来潮,要变戏法。他取来两条泥鳅,一条黄色,一条黑色,大小差不多,在盆里游得正欢。道士从怀里取出一把小刀,锋利耀眼,又从葫芦里取出药水涂抹利刃,随后,将两条泥鳅拦腰切断,互相交换拼接,首尾颜色不一,就这么又放进水盆里,泥鳅居然浮游如故,一点事儿都没有。附近一人名叫卫立中,看热闹半天,死活有点不相信,就连盆带泥鳅都拿家去了,结果,两条泥鳅又活了半个月才死,不禁叹服这道士的神通了。
庐江龙舒县(今安徽省舒城县)陆亭有条小河,河边有一棵参天大树,高约数十丈,常有黄色的小鸟几千只栖息在上面,蔚为壮观。
  
   当地久旱无雨,有几个老人私下说:“这棵大树常有黄鸟筑巢,远远望去简直就是一团黄气,保不齐就有神灵啊,求求这大树,估计就能下雨了!”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道理(当然,就算觉得没道理,估计也不得不相信了,死马当活马医呗),扶老携幼备好贡品,到大树前祭拜,很是虔诚的样子。
  
   陆亭有一寡妇名叫李宪,为人恬淡仁孝,为邻里所称道。一日半夜起身,屋里忽见一个身穿绣衣的女子,对她说道:“我乃是树神黄祖,能呼风唤雨喷云吐雾,但我很低调,轻易不示于人。你是个贞洁女子,这么多年我都是跟着你混,做你的守护神呢。前日乡亲父老求我施雨,我已经上报玉皇大帝,明日午后就能天降甘霖。”
  
   李宪喜出望外,赶紧通知乡亲们,第二天午后,果真大雨倾盆,旱情得解。乡亲们感念树神恩德,为她建了一个祠堂,四时祭拜。
  
   一日,乡亲们又聚集到祠堂。树神向李宪通灵说道:“乡亲们太客气了,为表互通有无,我送大伙几条大鲤鱼吃吧。”李宪不明白啥意思,赶紧也来到祠堂,忽然神风四起,小河激流湍急,几十条大鲤鱼从河水中飞了出来,活蹦乱跳地落在众人脚下。大家欢呼不已,把大鲤鱼分而食之。
  
   一年后,树神再次找到李宪,说道:“你们这里要遭战乱了,我也该走了,留给你一个玉环,你妥善保存,可保万事无忧。”
  
   后来,刘表、袁术相互征伐,烽烟四起,龙舒县的百姓流离失所,十室九空,唯独李宪居住的陆亭未遭兵戈荼毒,安然无恙。
  
   树神原来是女的啊,真仗义啊!
周元枢,睢阳(今河南商丘)人,唐朝末年担任平卢节度掌书记。一家人随之赴任,都住在临淄城的官署内。
  
   一天夜半,周元枢即将就寝,就听见门外车马喧腾,好像大队人马簇拥着达官贵人到来一样。有人叩门,喝道:“李司空驾到,拜见周大人。”
  
   周元枢不禁犯嘀咕,心想:“我亲朋好友中并没有什么李司空啊,莫非是故交,我却不知道?奇怪了。”
  
   周元枢令人将李司空迎了进来,在客厅奉茶清谈。周元枢打量李司空,见他气度不凡颇有贵气,不禁心生好感,却再想不起是谁。
  
   李司空也不客气,冷冷说道:“别琢磨了,你不认识我!我刚搬到临淄城,还没住的地方呢,请周大人赶紧搬家,把房子腾出来给我住吧!”
  
   周元枢一惊:“何出此言?我可是朝廷命官,这里可是官署!”
  
   李司空冷笑:“可这儿是我的旧宅!”
  
   周元枢不禁惊疑:“什么?你的旧宅?没搞错吧?这儿自国朝起,就是官署重地,你是何时住在这儿的?”
  
   李司空微微一笑:“隋文帝开皇年间,我就住在这里了!还不是我的旧宅吗?”
  
   周元枢大惊,但很快平静下来,呵斥道:“这么说,你是鬼?”
  
   李司空点头:“没错,我是鬼!怎么,没见过这么有风度的鬼吧?阎王爷让我在这儿立庙,所以,请你务必搬家!”
  
   周元枢大笑:“做鬼就能如此嚣张吗?我偏不信邪!我听人说,人鬼殊途,本不应当相会,除非是人的阳寿将尽时,才能见到鬼。这么说,我快要死了吗?”
  
   李司空含笑不语。
  
   周元枢拍案而起,吓了那鬼一跳。
  
   周元枢怒道:“我宁死不愿搬家,须知,朝廷自有制度,我居官署理所应当!反正我也快死了,跟你干到底了!就算下了地狱,我也要跟你打官司斗到底!”
  
   周元枢把妻儿叫进来,叮嘱自己要是死了,一定准备多些笔墨纸砚陪葬,好到阴司打官司用。妻儿也不是善茬儿,看也不看端坐一旁的李司空,满口答应,退下。
  
   李司空有点坐不住了,想溜之大吉,被周元枢拦住:“你不能走!既然你我是对头,见一面也不易,咱喝酒吧!”
  
   周元枢找来好酒,跟李司空对饮,喝酒越多,周元枢肝火越旺,痛斥李司空仗着是鬼欺负好人,又怒骂阎罗王小气,不给李司空建新庙,令他二人争宅子翻脸。李司空不禁苦笑,坐立不安。
  
   良久,一个老仆人进来催促李司空,附耳说道:“司空,这位周书记太牛了,简直铁石心肠胆大如斗啊,我们斗不过他,干脆回去找阎王爷诉苦吧,让他给您老再找个地儿得了,何必在这儿受辱,被人骂得狗血淋头呢?”
  
   李司空就坡下驴连连点头,辞谢而去,周元枢送至门口,李司空仓皇上吗,和身后的大队人马一下子消失在空气里。
  
   后来,周元枢安然无恙,事后虽有点后怕,但还是挺得意的,所谓勇者无惧,想必自有道理。
庐陵(今江西吉安)有位商人名叫田达诚,为人豪富仗义乐善好施,为当地百姓所称道。田达诚新建一处豪宅,刚搬进去住没几天,就有人夜半敲门,开门一看,却不见一人,如此反复几次,搞得门房仆人很是郁闷,就禀告田达诚。田达诚觉得事有蹊跷,就亲自守夜。果然,夜半又有人敲门,田达诚问道:“你到底是人是鬼?我是这家主人,有什么事直说!”
  
   对方说道:“我的确不是人啊,我住在龙泉,家被洪水冲毁了,一时没住的地方了,久闻田员外任侠好义扶危济困,想在您这儿住几天,等我家重修妥当我就回去了。”
  
   田达诚说道:“人鬼殊途,岂能同住?”
  
   对方答道:“我不过暂住几天,不会伤害你的,田员外声名在外,不会名不副实吧?”
  
   田达诚不禁一笑:“小样儿,还激我呢。行吧,我听你声音也不像坏鬼,就住我这儿吧。不过,我这里房屋千间,你要住哪间房啊?我好做个准备。”
  
   对方说道:“我住偏厅就行了,我是鬼,不用做什么准备,你只要叮嘱家人不要去偏厅偷窥我就行了。”
  
   田达诚笑道:“借他们个胆儿他们也不敢偷窥鬼啊!”
  
   对方拜谢而去。
  
   几天后,那鬼又来了,在空中跟田达诚说话:“我已经搬到偏厅住了,你放心,不会伤害你家人宾客的。不过,请你告诉他们,千万要小心火烛,预防火灾啊!”
  
   田达诚点头称是,马上召集下人到处查看,果真找到了火灾隐患防患于未然,不禁长舒一口气。
  
   就这样,人鬼同住相安无事多日。
  
   田达诚喜欢吟诗作赋,一日,他在书房写诗,就听那鬼在半空中说道:“你也会写诗啊?有钱人还这么有品位,我喜欢!我没事儿也写点诗,跟你唱和一下行吗?”
  
   田达诚高兴道:“好啊好啊。”
  
   田达诚备好笔墨纸砚,又取来好酒,跟鬼畅所欲言,天南地北诗词曲赋无所不谈,那鬼也是个鬼博士,学识渊博才华横溢,二人简直引为知己。田达诚见纸笔纹丝不动,酒也点滴未少,就借故出去片刻。回来时,见美酒将尽,纸上已经写了十几首诗了,笔力虬劲,是标准的柳体,诗句也精到传神,很有意趣。田达诚为之叹服,询问鬼的姓名。
  
   鬼说道:“我要是说出我的姓名,将对你不利,就不必说了吧?这几首歪诗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紧接着,鬼赋诗道:“天然与我亦灵通,还与人间事不同。要识吾家真姓字,大字南头一段红。”
  
   田达诚召集宾客询问,都不明白这首诗啥意思。
  
   一天,那鬼又半空传话:“我小儿子要娶樟树神女,三日后成婚典礼,借你的正堂用一用行吗?”
  
   田达诚满口答应,令人用帷幔将正堂遮住,严令不准任何人接近窥视。
  
   三日后,那鬼来拜谢:“我心愿已了,员外如此仗义,真是世间少有啊!不过,你家老奴婢不厚道,你得责罚她一百鞭子,省得将来再出事。”
  
   田达诚马上令人责打老奴婢,问她究竟干了什么,老奴婢两眼放光,说道:“我没听老爷的话,在帷幕后面躲着,偷窥人家办喜事。那婚礼真是奢华富贵啊,往来宾客贺礼,宴席上的美酒佳肴,都是人间少有,令人眼花缭乱啊!这辈子能见一回,挨一百鞭子也值了!”
  
   田达诚不禁一笑。
  
   一年后,那鬼前来辞行,田达诚再三挽留,那鬼悄然而去。田达诚不禁怅然若失。
  
   随后,田达诚经商到广陵,久久不归,家人很是焦虑。那鬼忽然来到,隔空说道:“你们担心田员外吧,我去看看怎么回事,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
  
   第二天,那鬼回来报信:“田员外在扬州安然无恙,就是做生意挣了一笔大钱,娶了个小妾乐不思蜀了。昨晚我耍了他一下,他刚搂着小美女睡下,我就把他的蚊帐给点着了,吓得田员外没穿裤子就跳下了床,吱哇乱叫。小美女更是哭得淅沥哗啦花容失色。”
  
   家人都笑了起来。那鬼也就告辞而去。
  
   几天后,田达诚携小妾归来,家人提及趣闻,田达诚才知道是那鬼搞的恶作剧,不禁大笑。他后来去龙泉寻访,但一点头绪都没有,竟是无功而返。
  
   人鬼殊途,虽成挚友,也难相见了。
  
   田达诚真是至诚君子性情中人啊,难怪能跟鬼做朋友,境界之高,令人景仰啊!
  
   那鬼也有神仙品格,可惜那首诗猜不透。
这件事发生在唐开元二十八年,地点在武德县,也就是今广西象县以西。
      
      武德县有一户人家,家里有三口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同她的儿子与儿媳共居。
      这家人口不多,家境甚为贫寒,基本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天天为如何填饱肚子发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吃饱的日子屈指可数。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每天做饭的时候,就是媳妇最头疼的时候。婆婆年老,出于孝道,有好吃好喝肯定要先可着她来,丈夫要出门干活,维持生计,总不能腹中无食,饥肠辘辘。思来想去,摆在她面前唯一的选择就是刻薄自己,将自己的那份口粮匀出来一些,装在丈夫和婆婆的碗里。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有得吃,但吃不饱,日子长了,也受不了。女人一天天的消瘦下去,走起路来,脚下无根,心慌气短,象个纸扎的人在飘。造化弄人,忍饥挨饿的人,嗅觉却比谁都敏感。东家杀猪,西家炖肉,那香喷喷的味道,象一双双小手一样,一下一下地拨弄着她的味蕾。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将邻人手里的肉骨头夺下来,送到自己那疯狂叫嚣的肠胃里去呀。
      
      什么时候能吃上一次饱饭,哪怕一顿也好,就是立刻死去也行啊。媳妇心想。可是马上,她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赧:唉,真是越活越不长进了……
      
      日子如流水,一天一天过去。对这样的人家来说,今天同明天,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挣扎求活罢了。就象山间的狼虫虎豹,头上飞来飞去的燕雀,辛苦觅食是每天的第一要务。不同的是,媳妇怀孕了。这是她同丈夫的第一个孩子。
      
      添丁进口,即便是对于这样的贫寒人家,仍然是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婆婆还请了村里最灵异的巫婆,给媳妇的肚子卜了一卦,结果十分令人满意,这个破败的家将会诞生一个男性继承人。继承什么?继承那永无休止,至死方休的饥饿吗?媳妇心想。可是,丈夫同婆婆非常高兴,尤其是婆婆,每天盯着她那日渐隆起的腹部,叠满皱纹的脸上,笑得象花一样。
      
      突然之间,她的饮食起居得到了异常周到的爱护和看顾。母以子贵,原来真有这样的事。现在,她是这个家庭里面最重要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另外两口人的视线。
      
      兴许是因为身怀六甲的缘故,她饭量大增,她再也无法用理智来控制自己对于食物的渴望。现在是倒过来,母子俩将自己的口粮匀给她,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下去,好像比嚼在自己嘴里还要香甜的样子。可是,她还是吃不饱,吃不饱,腹中仿佛有一千张长着尖牙利齿的小口,贪婪地咀嚼着,永无餍足。
      
      生产的日子一天一天临近,婆婆事先储备了一些粮食,这是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加起来也不过是几斗面,一罐米罢了。预备媳妇生产以后,给她补养身体,他们谁饿着都可以,可不能饿着自己的孙子!
      
      那天晚上,阵痛提前发作了,女人腹中的孩子,迫不及待地要降临到这个世上来。人生人,吓死人,这家的男子有事出门,家中只剩下婆婆和媳妇。产妇痛苦的呻吟声,从四面漏风的房子里传出去,叫邻居的老太太听见了,也赶来帮忙。还好,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一个健康的男孩落了草。
      
      产妇满头大汗,神情疲惫,安静地躺在炕上,在刚才的那场你死我活的角力中,她已经透支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
      
      婆婆看着怀里的孙子,简直乐得合不拢嘴。把大人孩子安顿好之后,两个老太太就来到灶间,给产妇准备晚饭。
      
      罐子里的米刚下到锅里,就听房里传来一阵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两个老太太正在灶间忙得热火朝天,开始的时候也没在意。而且,那声音着实细小,灶膛里干柴噼啪做响,将那声音掩去了大半。
      
      可是,那声音一阵紧似一阵,而且比以前高了许多,两个老太太停下手里的活计,支起耳朵,细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是儿媳。那妇人嘴里不停地念叨:
      
      我好渴,我好饿,我好渴,我好饿……
      
      声音里充满了不可忽视的急迫和焦灼。
      
      儿媳现在是这个家的功臣,婆婆也不敢怠慢,一迭声地应着:就来了,马上就好。媳妇听了这样的安抚,稍稍停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又开始呻吟起来。渴啊,饿啊,渴啊,饿啊……
      
      在媳妇不住声的催促中,饭菜终于做好了。老妇马上用盘子和碗盛起来,端到媳妇眼前。女人强支持身子,眼中光华大盛,那眼神,绿幽幽的,如同饿狼一样。须臾之间,面前的饭菜被一扫而空。媳妇一个人吃了好几个人的饭食。
      
      也难怪,折腾了那么长时间才把孩子生下来,现在,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婆婆心想,正要安顿媳妇躺下,让她睡个好觉,好好休息一下。谁知道,女人的头还没沾上枕头的边,便又充满渴望地望着婆婆:
      
      妈,我还没吃饱,我还是很饿。
      
      婆婆无奈,只好又取了一升面,做成面汤,端给媳妇。转眼之间又是风卷残云。望着空荡荡的盘子,媳妇嘴里蹦出来一句话,差点吓老太太一个跟头:我还要!
      
      老太太的脸不由得拉了下来,就算你刚才折腾得筋疲力尽,也没这么个吃法啊。那么多粮食,可是全家人几天的饭食啊。当着外人的面,表现得如此没有家教,象个什么样子。可是,媳妇刚刚生产,而且,邻居又在旁边看着,总不能落下一个虐待媳妇的名声。所以,婆婆虽然心里不快,还是点头照办了。
      
      女人躺在床上,清晰地听到体内胃肠的蠕动声,那些声音先是在耳边低语,接着汇成宏大的宣言,它们不停地说:我饿,我饿,我饿……
      
      啊!她的体内,仿佛藏着一个无底洞,深不见底,黑不见底。在那些声音的驱迫下,她支起还在流血的身体,从炕上爬下来,四处搜寻,循着味儿,找到了搁在墙角的一个食器,那里面,放着几张干巴巴的麦饼。那是给丈夫留的。妇人把食器抱在怀里,将麦饼一张一张地吃到自己肚子里去。那东西坚硬异常,几乎噎得她穿不过气来,她也顾不上喝水,只是一心一意地嚼着,享受着食物滑下喉咙,滑入食道,滑进胃里的那饱满充实的感觉。
      
      婆婆把饭食烧上,心里总觉得不对劲,于是嘱咐邻居家老妇盯着灶头,自己蹩回屋子,看看媳妇和孩子的状况。刚推开门,就见媳妇抱着一个大罐子,满嘴的饼渣滓,正狼吞虎咽呢!婆婆见此情景,又是生气,又是惊恐,她跑到厨房,将自己看到的场景跟邻家老妪说了,希望能解一时之惑。邻居老太太听了,也瞪着浑浊的眼睛,大张了嘴巴,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我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啊!
      
      婆婆心想,这还了得,照这么吃下去,就算有个金山银山,也不够她吃的啊。何况我们家穷困如此!正待发作。却见儿媳在百忙之中倒出嘴来,开口道:
      
      婆婆不要生气,我把孩子吃了,就好了!
      
      这是什么话,两个老太太面面相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儿媳妇接下来的动作,则完全消除了他们的疑惑。只见媳妇剥掉裹着婴儿的襁褓,把白花花的孩子倒提起来,就要往嘴里送。两个老太太大惊失色,扑上去抢夺,不成想,儿媳妇忽然变得力大无穷,两个老太太怎么会是她的对手。看着手捧孩子,口中咯咯作响,大快朵颐的儿媳,婆婆的神经终于不堪其负,惨叫一声,夺门而出。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缓过神来,强打精神,推开房门。只见襁褓如同蛇蜕一样,堆在地上,里面空空如也。妇人手里的孩子也不见了踪影。
      
      见婆婆从外面进来,媳妇嫣然一笑,她那形状优美的嘴边,淌下一道殷红的鲜血。尖俏的舌头伸出来,贪婪地舔了一下唇角,仿佛意犹未尽。
      
      婆婆目瞪口呆,吓得几乎要窒息过去。
      
      总算是吃饱了!
      
      媳妇长叹一声,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一会儿的功夫,便没有了气息。
      
      只留下床边惊骇欲绝,手足冰冷的老太太,和床上那具渐渐僵硬的尸体。
      
      有句古话说,虎毒尚不食子。古书中也经常有这样的记载,说是饥荒年代,经常有人吃人的事情发生,然而谁都不忍心吃自己的孩子,于是便“易子而咬其骨”,互相交换孩子吃。可是,这个事件里的妇人,便是一个活生生的反证。
      
      出自《纪闻》
      
神马没看到啊?
唐肃宗的时候,有一个尚书名叫房集,凭借手中的权势,为非作歹,颇干了些人神共愤的事。
    
    大家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谁让这家伙官运亨通,是皇帝眼里的当红炸子鸡呢!胳膊拧不过大腿,思来想去,还是该干吗干吗去吧,只要石头不掉下来砸着自己的脑袋,就闭上眼睛,当它不存在。这是任何时代,小民要想活下去的必备法宝。所以,房集还是悠然地当他的尚书郎。
    
    有一天,不用上朝,家中也没有宾客来访,正是难得的空闲。房集独自坐在自家雕梁画栋,高大宽敞的厅堂里,安然地享受着这少有的闲暇与宁静。
    
    窗外花木扶疏,蜂飞蝶舞,温煦的日光从窗格间爬进屋内,照在他的身上,此时此刻,没有争斗、倾轧、暗算、防备,没有血雨腥风,没有虚与委蛇,更没有当面陪笑,背后插刀,房集的身心全都松弛下来,在阳光的笼罩下,差点伏在案上睡过去。
    
    正在半梦半醒之间,耳边忽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房集久在官场,为人甚是警醒,这声音虽然不高,还是对他即将进入睡眠状态的大脑造成很大的冲击,打了一个激灵,便醒转过来。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小孩,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鬓发覆额,目光炯炯,长相甚是齐整。
    
    小孩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布囊,立于案前,灵动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房集。
    
    没有人通报,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许就是刚才自己打盹的时候吧。房集心想。下人们也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来人了也不过来知会一声,以后一定要严加管教。
    
    这孩子自己从来也没见过,兴许是亲戚家的孩子。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房集飞黄腾达之后,三亲六故没少跟着沾光,这小孩不是过来请托,就是被大人打发前来送礼的。反正他门前来来往往,基本上都是这两种人。想到这,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可是作为长辈,他又不能太露行迹,至少要表现出几分亲和的样子。于是,房集问道:
    
    你是哪家的孩子,双亲还好嘛?
    
    小孩眨了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明显是听懂了房集的话,却闭着嘴巴,一声不吭。房集心里奇怪,转念又一想,这孩子想必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冷丁从狭窄逼仄的小屋来到这宏构巨制的大宅,看得眼花缭乱,显然还没有适应过来。再者说,小孩子到了陌生的地方,总是有些忐忑和局促的。于是,房集又没话找话地问:
    
    你那布囊里装的是什么啊,是你父母差你带过来的吗?
    
    小孩一听这话,眉眼一弯,笑了,一直紧闭的嘴也张开了:
    
    眼睛。
    
    什么?眼睛?房集一听,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小孩看出了房集的疑虑,为了验证自己所说的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抬手,把布囊的系带解开,将里面的东西哗啦哗啦地悉数倒出。
    
    好几升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眼睛一拥而出。
    
    房集汗毛倒竖,惊骇欲绝,差点从椅子滚到地上去。他张大了嘴,艰难地吞咽着吐沫,连一个简单的音节也说不出来。
    
    就在此时,更为可怖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眼睛,脱离人体的眼睛,仿佛有生命一样,在地面上朝四处散去,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爬行。有一些爬上墙壁,爬到屋顶,占据了厅堂里的制高点,冷冷地向下观望。另一些爬上门槛,爬出厅堂,转眼便在视线中消失了。不知什么时候,有几只,甚至爬到了房集的衣襟上,闪着七彩妖异的光,同房集大眼对小眼,不怀好意地瞪视。
    
    房集的神经终于绷到了极点,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力跺脚,希望借助弹跳的力量将那些眼睛从衣襟上震落——他实在鼓不起勇气伸手去碰那些东西。谁料,那些眼睛如同生了根一样,不管房集怎样折腾,他们都安如泰山。冷冷地,嘲弄地、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啊——啊——啊——
    
    房集的嘴里终于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惊叫。
    
    如果这是一个梦魇,那么,他想借着这一声叫喊,把自己从梦中惊醒。没想到,声音刚落,自己的耳边又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呼。那声音是从屋外传来的,显然,其他的家人也见到了那些奇怪的,恶心地蠕动着的眼睛。而他,也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现实,这,并不是一个梦。
    
    可以想见,他的心情,真的是绝望到了极点。正在此时,几个家人惊慌失措地跑进来,结结巴巴地说:老爷……眼睛……眼睛……遍地都是……
    
    房集心想,这些人长着眼睛都是干什么的,难道没有看到,自己也被各种各样的眼睛包围了吗。正思忖间,忽然发现,那些到处蠕动的眼睛如同海市蜃楼一样,已经凭空消失了,当然,那个手持布囊,面带笑容的小孩,也早已不见了踪影。与此同时,其他地方此起彼伏的惨呼声,也渐渐停止了。
    
    好像刚才,全家人集体做了一个梦。
    
    那些眼睛究竟从哪里来,那个手持布囊的小童又是谁?他来自何方?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些疑问,随着小童的消失,已经成为永不可解之迷。
    
    据说,这以后不久,房集的好运也走到了头,他因事被诛,不知道,当刽子手的大刀高高扬起的时候,他是否还记得那些躲在命运深处的,冷冷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出《原化记》)
宫山位于今山东新泰和莱芜之间,西汉时,武帝曾来此山求仙访药,并于层峦之间修建行宫,因此得名。
    
    宫山群峰叠翠,古木成荫,山峦互抱,云水相接,是当地有名的胜景。夏秋之交,雨过天晴之际,行人若于山间漫步,如果幸运的话,可能会目睹半空中有七彩光环出现,环内奇峰怪石,苍松翠柏,亭台楼阁,皆历历在目,游人影像,亦同映其中,如梦如幻,仿佛身在云浮海市。
    
    唐德宗贞元年间,在这个恍若人间仙境的所在,发生了一起离奇的命案。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当时宫山周围人烟寥落,环山区三十里之内,没有一个人居住。贞元初年,有两个游方僧人来到此处,为眼前的景色所折服,两人盘算来盘算去,一致认为这里远离十丈红尘,正是一个绝佳的清修之所,于是便伐木造屋,搭了个简陋的草棚,就此安顿下来。
    
    僧人对佛法极为虔诚,朝夕念诵,精勤不倦。远近的村民听说在这深山之中,有名僧结庐而居,纷纷前来礼拜祈请,并且自发地组织起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在极短的时间内,构筑了一座颇为宏丽的寺院。
    
    两个僧人感念民众的一片虔敬之心和向佛之意,从此之后,更是不断砥砺自己,并且共同立下誓言,为了更好地修习佛法,避免沾惹尘俗,自此再也不出寺院一步。
    
    在刻板的木鱼声和喃喃的诵经声中,恍若一弹指的功夫,二十年过去了,转眼到了元和年间。这两个僧人的确履践了自己当初的诺言,从未踏出过僧房一步。
    
    他们不出门,可不妨碍别人找上门来。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群星闪烁,明月高悬,两个僧人各自占据一个厢房,伴随着钟鼓梵呗的清音,开始了每天例行的晚课。彼时,除了他们念诵经文的声音以外,山谷当中一片寂静。寂静得如同世间万物都已涅槃一般。可是,没过多久,这沉寂便被另外一种不和谐的声音打破。
    
    坐在东厢房念经的僧人忽然听到山下有男子的哭声:
    
    呜——呜——呜——呜——
    
    声音九曲十八弯,蕴含着莫名的悲痛,仿佛蒙受了千载的不白之冤一样。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寺院门前……
    
    在这遍地积雪,阒寂无人的深山老林,是谁,在半夜里嚎啕大哭?是谁,有如此快捷的身手?他,究竟为何而哭,又为何而来?
    
    僧人满腹狐疑,却并未停止口唇的翕动,手下的木鱼亦照敲不误,两只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此时,哭声却奇迹般地停止了。紧接着,嚓嚓两声,似乎有人越过墙头,翻墙而入,并且蹑手蹑脚地朝僧房走来。
    
    厢房的门并未关紧,借着幽暗的光线,西厢房里的僧人隐约看见,来人身着黑衣,长得十分高大魁梧,身高也远远超出常人。这人快步走到西厢房门前,一跃而入,嘎吱一声,身后的房门也随手关上了。
    
    西厢房里的僧人似乎发现了来人,因为诵经的声音停止了,接着传来的声音却令坐在东厢房的僧人大惊失色。喘息声、厮打声、重物倒地声、惨叫声纷至沓来,似乎,对面的僧房里正发生着一场惨烈的搏斗,而自己的同伴明显是处于下风。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僧人不住在心里问自己。
    
    整日里吃斋念佛,连蚊子臭虫都要放生的僧人什么时候经受过这样的事,东厢房里的僧人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浑身上下不停地发抖,汗水直冒,明知道自己的同伴打不过来人,也不敢跑过去助拳。脚底如同生了根一样,软榻塌地靠在墙上,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搏斗声终于停了下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津津有味的咀嚼声响起,仿佛,有人正对着丰美的食物大快朵颐,吃到高兴处,还不时地咂砸嘴,发出心满意足的声音。——而那声音,决不是自己的同伴发出来的……
    
    东厢房的僧人心里恐怖到了极点,终于按捺不住,一头撞开房门,发足狂奔出去。
    
    僧人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跑出寺院,总觉得背后凉风嗖嗖,好像有人跟在后面,惊惧之下,慌不择路,再加上多年未出寺门,对下山的路早已不记得了。哪里看起来能走,他就往哪里钻。就这样,一会儿跌倒,一会儿爬起,什么都顾不得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逃、逃、快逃。这么挣命地跑了一阵子之后,终于筋疲力尽,全身上下大汗淋漓,心脏跳得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胸腔疼痛无比,仿佛马上就要爆裂一般。
    
    趁着喘息的功夫,偷眼向后望去,天呐——那个黑衣人果然救灾在身后不远的地方,紧紧尾随而来,僧人暗叫命苦,为了避免尸骨无存的下场,只得攒起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摇摇晃晃地往前奔。
    
    可是,他跑了没有几步,忽然发现前面有一条河水挡住了去路,此时已是无路可退,所幸僧人熟悉水性,索性掖起僧袍,纵身跳入水中,憋足一口气,朝对岸游了过去。恰在此时,黑衣人刚好追到岸边。
    
    不知道灌了多少口污水后,僧人终于游到对岸,他抓住枯草,爬上河岸,瘫倒在地,又冷又怕,浑身上下,再也聚拢不起一丝气力,心想倘若此时那人渡河追来,恐怕自己只好坐以待毙了。
    
    没想到,黑衣人在河边溜了两圈,几次跃跃欲试,终归是无计可施。于是便跺着脚,遥指僧人骂道:
    
    “要不是有这条破河挡着,连你也一块吃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目露凶光,牙齿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就像两排锋利的钢刀,即便隔着一条河,僧人仍能感到那凛然的寒意,浑身上下,不禁打了个激灵。不过,听那人的说辞,似是并不会水,他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即便那人暂时还过不来,此地也不宜久留,僧人坐了一会儿,待呼吸匀称了一些,便挣扎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当此际,星月俱隐,天地之间,皆被黑沉沉的暮色笼罩,不一会儿,天空中又下起了大雪,雪色凄迷,更是看不清前路了,僧人只有暗中祈求佛祖保佑,千万不要撞到那黑衣人的手里。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未完待续)
    
  定睛一看,总算来到有人烟的地方了——竟然撞进了人家的牛栏里。
    
    这深更半夜的,僧人也不敢敲门,就在牛栏里找了一捆干草,铺在地上,重重地躺了上去。经过了这一番惊吓之后,僧人又累又困,但是身上的僧袍在水里泡过之后又冷又硬,冻得他直打哆嗦,却也很难睡得踏实。
    
    夜半十分,雪势渐消,月亮也钻出了云层。
    
    半梦半醒之间,僧人凭着自己的第六感,觉得周围有些异样,他慢慢睁开眼睛,向外看去。这一看非同小可,借着白花花的月光,他陡然发现,牛栏旁边,站着一个人。
    
    啊!那黑衣人……那黑衣人竟然尾随自己追到这里来了!
    
    僧人吓得差点昏厥过去,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人虽然身穿黑衣,身形却比此前碰到的那人矮小很多,看来此黑衣人并非彼黑衣人,僧人放下心来。
    
    片刻之后,这人寻了个阴暗之处,便潜伏下来,还不时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好像在等待什么的样子。
    
    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院墙里开始窸窣作响,扑通——扑通——有两个包裹从墙内扔了出来,里面装的,似乎是衣物之类的东西。黑衣人一见,便从藏身之处窜了出去,手脚离落地将包裹拾起,背在身上。接着,有一个身段柔软的女子,猫一样地从墙内翻出,无声无息地落地之后,同黑衣人含笑对望一眼,然后便携手而去。
    
    僧人虽然与世隔绝,久已不食人间烟火,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两个人,是半夜潜入人家偷东西的毛贼。看来这是是非之地,也不能呆了,免得招上偷窃的嫌疑。想到这里,马上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活动活动冻僵的筋骨,便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赶路了。
    
    恍惚之间,也不知道到底该何去何从。反正是逢路便走,磕磕绊绊,走出去大概有十里多的路程,脚下忽然踏空,身子猛地下坠,僧人听见自己一声尖叫,接着身上有剧烈的疼痛袭来,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一口废弃的井底了。
    
    井底黑乎乎的一片,又异常狭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充斥其间,令人作呕。僧人伸手在周围摸索了一会儿,想站起身来,寻找自救的办法。这一摸可不打紧,竟然摸到了一个人。
    
    就在他的身边,躺着一个人!一个死人!一个血迹斑斑,身首异处的死人!
    
    那人好像才死去不久,身体之上,犹有暖意。看来是被杀之后,立即便被凶徒抛尸于此处。僧人差点哭出来,佛祖啊,二十年来我勤勤恳恳,朝夕礼佛,难道这就是你考验我的方式吗!
    
    枯井很深,凭借自己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了。在这荒郊野外,人迹罕至的地方,也很难会有人来。难道自己就要同这女子一样,成为井底的一具枯骨?僧人越想,越觉得悲凉。靠墙缩在一边,抖抖索索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过了不久,有阳光从井口照下来,原来天已大亮。再看那个死者,原来就是昨晚那攀墙偷盗的女子。
    
    又过了不知有多久,就在僧人差不多完全绝望的时候,忽然听到井口传来一阵喧哗声,原来是几个逐捕盗贼的捕快,从失窃的人家追踪到这里。有个捕快趴在井口,看了一眼,便惊喜地招呼同伴:
    
    “大伙赶快过来,哈哈,窃贼在此!真是踏破铁鞋诶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接着,从井口顺下来一个人,那人逮住僧人,不由分说,就是一顿胖揍。打得僧人狼哭鬼嚎,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泄愤之后,捕快从怀里掏出一段绳子,把僧人捆得严严实实,叫上边的人把僧人拉上去。
    
    僧人被打得是鼻青脸肿,委顿不堪,上去之后,大呼冤枉,又将自己昨晚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对捕快细说了一遍。
    
    围观的村民当中,有曾经上宫山烧香拜佛的,向捕快证实说,这人说得不错,他的确是宫山寺的和尚。可是,僧人同死去的女子同在一口井里被捉,这事委实也太巧了点,捕快也无法当场评判,几个人商量商量,便把僧人绑送县衙,由本地的县官裁断。
    
    到了县里,僧人又把自己前后的遭遇细讲了一遍,而且坚称自己在宫山寺的同伴已经被怪物啃噬殆尽,现在,恐怕只剩下一幅枯骨了。
    
    人命关天,当然马虎不得,县令听了僧人的陈述之后,便派人上山查验,看僧人所言,是否属实。
  
  这一路的艰辛暂且不说,一干捕快呼哧呼哧地爬上山,找到那座寺院。
    
    捕快虽然人多势众,想起僧人所说的话,也不禁脊背发寒——万一那僧人所言不虚,说不定此时杀人狂魔还盘踞在这里,谁的命都挺宝贵,可不能成为恶魔的盘中餐。
    
    众人纷纷占据有利地形,蹑足而行,形成一个半圆,以半包围之势朝寺庙慢慢靠过去。
    
    除了呼呼的风声和偶尔掠过的鸟鸣之外,什么响动也没有。
    
    有一个捕快仗着胆子,在手指上沾了点唾液,将禅房的窗纸捅了一个窟窿。然后俯下身子,朝里面窥去……
    
    他惊奇地发现,那个在被捕僧人口中已经死去的和尚,正端坐在禅房当中,对着青灯黄卷,安然打坐念经。全身上下,完完整整,连块擦破皮的地方也没有。屋子里的东西摆放得也甚为整洁,丝毫不象经过惨烈搏斗的样子。
    
    捕快们一拥而入,将被捕僧人的说辞同禅房中的僧人对质。那僧人抬起头来,徐徐道:
    
    昨晚本来没有什么事,二更天的时候,我同东厢房的僧人对坐念经,念着念着,他忽然站起身来,走出房门,头也不回地朝院门走去。我们两个当初发过誓,终此一生,不出山门一步。而且二十年来,一直恪守着这个约定,从来也没有违反过。同伴有如此举动,我心里便是一愣,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门之外,想要追赶已经来不及了。至于山下所发生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既然西厢房里的僧人还活着,东厢房僧人所说的话,自然全被推翻。盗窃兼杀人,两罪并罚,皮鞭、凉水、烙铁一同伺候,僧人受刑无数,遍体鳞伤,折腾得死去活来,然而只要他神智清醒,便直着嗓子连连喊冤,连嗓子都喊哑了,最后发出来的声音,跟公鸡打鸣一样,尖利刺耳。只要他一张嘴,附近的捕快就赶紧把耳朵捂上。但是,无论如何,他就是不肯承认偷盗并且杀人的罪行。
    
    棘手的是,被盗的赃物一直也没有找到,当事人自己又不肯承认犯了罪,审理此案的官员也无法给僧人定罪。杀也不是,放也不是。这件事,就延宕下来,竟然成了一桩悬案。(呵呵,看来古人还挺讲究程序正义)
    
    上天有好生之德,月余之后,这对雌雄大盗中的男子,在别的地方犯了案,被逮了个正着。官员审理的时候,他将这桩案子也招供出来。原来,当天夜里,他同那女子在人家偷盗之后,两个人在回去的路上起了争执。男的一怒之下,给了女子一刀。这一刀可不打紧,女的从此身首异处,魂归离恨天。
    
    为了掩藏自己杀人的事实,男的把女子的尸体抛进古井。他算准了这里极少有人来,等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说不定烂的只剩下骨头架子了。那时候也没有DNA技术,而且号称世界法医学之祖的宋慈也还没有降生,连尸骸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这桩案子,最后肯定是一桩无头悬案。自己也就逃脱了杀人的干系。
    
    这男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没想到,那倒霉的僧人竟然误打误撞,掉进了这口古井……
    
    人赃俱在,僧人的冤情终于得到了昭雪,他又回到了久别的宫山寺。
    
    而僧人雪夜遇吃人狂魔之事,由于查无实据,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蹊跷,夜深人静的时候,东厢房的僧人是不是也在反复地拷问自己,难道那天晚上,自己被惊走之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可是,那一切,仍历历在目,都真真切切,并不象是虚幻的样子。
    
    倘若不是,又是谁在撒谎?撒这样的谎,究竟又为的什么?聪明如你,又是如何评判的呢。(全文完)
    ——出《集异记》
在自来水还没有现在这样普遍的时候,人们的日常生活用水,一般都从井里获取。井有很多种,我说的不是现代那种由电能驱动的机井,而是井口竖个木制的辘轳,依靠人力打水的老式水井。这样的水井,历史悠久,能往上追溯很多年,即便是现在,在某些边远的乡村,仍然没有废弃。
    
    为了防止人畜误入,危及生命,井口一般开得较窄,从上面望下去,黑黢黢,凉沁沁,幽秘深邃,令人脊背发凉。假如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顶着水面,有时候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井水慢慢向你逼过来,逼过来,要将你融化进它的怀抱里去……
    
    在古人的意识里,井是一个神秘的所在,每年的年关,各家都要准备好酒好菜,点燃檀香、蜡烛,祈求井神保佑自己,保佑自己的家人,一年风调雨顺,无灾无患。
    
    除此以外,关于井,还有许多悠远而又神秘的传说,其中的一个传说是:井原本是一个隐秘的通道,经由这个通道,你可以进入另一个世界……
    
    我们下面说的这件事即于此相关。
    
    唐文宗开成末年(公元840年),永兴坊的百姓王乙家聚拢了一群人掘井,街坊邻居的,互相帮忙,干活都很卖力,可是,大伙儿甩开膀子挥汗如雨地挖了好几天,硬是不见有水渗出来。照常识来说,这样的深度,早该渗水了。证据就是邻居家同期开凿的另外几口井。
    
    怎么办呢?干了这么多天,总不能就此停工,前功尽弃。众人商量了一下,达成了一致,继续往下挖,不信挖不出水来。
    
    挖井是个技术活儿,地表部分可以七手八脚,大家一起上,越往下,空间越狭小逼仄,最多能容下一个人,而且要搭架子,砌井圈,这就得请专业人士前来了。王乙家就请了这么一个井匠。
    
    这一天,井匠象往常一样,腰系绳索,下到井底。此时,王乙家院子里的井已经超过寻常水井深度一丈还多,令人灰心的是,吊上来的土块还是干燥得很,一点潮湿的意思也没有,挖了这么多天,楞是连个水的影子也看不到。
    
    井匠是个有职业操守的人,拿了人家的钱财,就得替人干活。而且,他寻思着,这家的左邻右舍,都挖出水来了,就王乙家挖不出来,没有道理呀!
    
    虽然是白天,井底仍然黑漆漆的,阳光根本无法照到这么深的地方。在井底呆久了,谁心里都会有点犯嘀咕,井匠就祈祷快点挖出水来,自己好趁早结束这种折磨。
    
    挖着挖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人语声和鸡鸣声,听起来甚是喧闹,如同近在隔壁。开始的时候,井匠还没怎么在意,继续手脚不停地干他的活儿。
    
    随着深度的递增,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这时候,他终于弄明白:那声音,竟然是从地底下传来的!
    
    想清楚了这件事之后,井匠的脸色马上变得煞白,他再也不敢往下挖了,在地下拼命地拉动绳索,让井上的人把自己拽上去。攀爬的过程中有好几次中途踏空,要不是手上抓得紧,差点就摔回去。
    
    直到身子探出井口,双脚踩在坚实的大地上,他才松了一口气。
    
    上去之后,井匠把自己的奇遇跟东家一五一十地说了,王乙听了,也非常惊骇。作为一个诚实守法的公民,他马上找到管他们家这片儿的地方官,把发生在井下的怪事跟地方官进行了汇报。小官觉得这事事关重大,自己也做不了主,又呈报了顶头上司韦处仁将军。将军以此事事涉怪异,不复上奏,连夜派人把这口井填了。(出《酉阳杂俎》天兴坊百姓)
    
    井被填上,意味着封闭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至于井底下究竟有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当然,也没有人有勇气知道。
    
    不能怪这些人,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想要打破这种恐惧,需要漫长的心理建设。
    
    这件事到此就算告一段落了,而在唐代的建州,则有一个勇敢者,大着胆子同井下的世界进行了一次第三类接触。(未完待续)
    
  建州乃八闽(福建)之一府,唐高祖李渊武德四年(公元)始设,福建省的得名即福州和建州各取一字而来。我们下面要说的这件事,就发生在建州。
    
    建州本来有朝廷大员魏使君的一所宅院,唐朝末年,藩镇俱起,全国各地饱经战乱,建州也没能幸免,这所宅院在兵火中被焚毁,到了五代,此处遂成为当地驻军的驻地。
    
    军队在这里扎营,首先要解决的便是人畜的饮水问题。魏使君旧宅原有一口大井,不知道是人为还是自然原因,井口被堵得严严实实。军官找人勘察之后,认为此井尚可使用,就派兵士下去,加以疏通。疏通旧井,总比开凿新井要快,众人都觉得这事可行。
    
    一筐一筐的石块、泥土和废弃物品从井中提上来,没过多久,黑洞洞的井口便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功即将告成,军官又令两个人下去,对这口井做最后的疏浚。在他们的想象中,很快,大伙就能喝上甘甜的井水了。
    
    没想到,这两个人下去之后,外面的人是左等也不上来,右等也不上来,从天光乍亮,一直到晓月西沉,井底下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点起火把来看,里面黑幽幽的,什么也看不到。
    
    从此之后,二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个士兵诡异地消失在井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事情传出去,军中一片哗然,各种议论甚嚣尘上。然而,议论归议论,性命要紧,谁也不敢下去探个究竟。
    
    过了几天,终于有一个勇敢者站出来了。那军士对长官说,听说军中同袍死于井中,连尸体都没捞上来,他听了之后心里很是凄恻,因此主动请命,下井找寻这两个人的遗体,如果找到,就把他们的遗骸送出井口,令他们的亡魂得以重见天日。就算找不到,也要看看他们两个究竟是怎么死的,总不能一直蒙在鼓里。这样的话,家属来了,也没法交代。
    
    可以想见,兵士这种英勇的举动,立刻得到了长官的称许和批准。同袍们也都摩拳擦掌,要助他一臂之力。
    
    下井之前,小兵找了一根结实的绳子,一头紧紧地绑在身上,另一头留在井口,由力气大的人牵引,下井之前,同站在井口的人约定:“要是看我急速拉动绳子,就马上把我拉上来。”众人连连点头。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这人沿着垂在井口的绳子,慢慢滑了下去。外面的人眼看着黑漆漆的古井,如同长大嘴巴的怪兽一般,一点一点地吞没了他那瘦小的身躯,不由得都为这小兵暗自捏了一把汗。
    
    等了很长时间,井底也没有动静。朝井里喊话,也没有人答应,井口的人们脸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一些人开始围在一起窃窃私语:难道……这小兵已经遭遇不测……
    
    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在众人差不多对已经对小兵的生还失去信心时,忽见井口的绳子如灵蛇一般开始急速地抖动,军士们大喜过望,马上开始喊着号子合力往外拉绳子。
    
    井口的绳子越来越长,终于,那个主动请缨的士兵露出了头。
    
    人还是那个人,神智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众人七嘴八舌地跟他说话,却见那人迷迷瞪瞪,形同痴呆,过了很久才恢复了语言的能力。面对众人关切的询问,这人说出了如下的一些话:
    
    “入井以后,我便看到一些城池和市镇。那里人很多,熙来攘往,热闹非凡。主宰是一个叫李将军的人,听说公务繁忙,日理万机,想见他一面很不容易。那儿的官府也非常气派,修得宏伟壮丽,不比我们地上差多少。地下竟有这么个地方,不知是福还是祸,想想觉得很害怕,就拉动绳子,爬了上来。”
    
    “那你看到先前下去的那两个人了吗?”旁边有人问道。
    
    这人为难地摇了摇头,告诉大家,他在地下呆的时间不长,并未见到那两个人,这两个人是死是活,当然也还是一个迷。
    
    建州的节度使听说这件事后,派人把井填上了。这个故事到此也就结束了。出《稽神录》
    
    
    一口幽深的古井,不仅能噬人于无形,而且成为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
    
    这个通道,究竟是时间隧道,还是科学假说中的虫洞?它所连接的那个地下世界,同地面上的现实世界,是存在于不同的时间当中,还是处于不同的空间之内?
    
    有人说,天堂与地狱仅有一步之遥,抑或,那口古井,一端是现实世界,另一端,是传说中的幽冥……
严綬是唐中期名臣,出身于官宦世家,父、祖辈都在朝廷任职,他本人也于唐代宗大历年间进士及第,任官以后,一直效力于各地节度使麾下。
    
    当时宦官专权,严绶在官场摸爬滚打日久,深谙为官之道。在地方上任职的时候,将自己掌管的府库之财悉数进贡,由此给执掌朝纲的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考核和提拔的时候从没落下过,一路青云直上。
    
    这件事就发生在他出镇太原期间。
    
    这天天气酷热,暑气难当。市里的小孩呼朋唤友,三、五成群地来到水边游泳嬉戏。河面风平浪静,清可见底。这些孩子又是扎猛子,又是打水仗,又是甩泥巴,嘻嘻哈哈,乐不可支。
    
    忽然,有个正对同伴做鬼脸的小孩收敛了表情,伸出黑乎乎的手指头,指着上游说:“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有一物正沿着河岸,顺流而下。
    
    小孩好奇的天性再次发挥作用,那个东西漂到身边的时候,他们都踩着水,七手八脚地伸手去拦,抓在手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一个质地粗陋的瓦罐。
    
    这东西没有什么稀奇的,差不多每家每户都有那么三、五个,用来盛米、装面或者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是,罐口缠了好几层名贵的丝织品,谁也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也难不住他们,小孩们商量了一下,纷纷上了岸,在岸边找了一块坚硬的大石,举气瓦罐,朝石头用力砸去。
    
    瓦罐应声而碎,一个一尺来长,细皮嫩肉的婴儿呱呱坠地。看样子,好像是才出生不久。
    
    奇的是,那婴儿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竟然站了起来。扎煞着小胖手和小胖脚,摇摇摆摆地向前跑去。
    
    竟有这么好玩的事,这群小孩一看来了劲,跟在后面奔跑,一个个伸出脏兮兮的小手,要把这婴儿抓住。谁料,那婴儿进化得极快,眨眼功夫,足下生风,双脚离地,已经升起数尺。孩子们跳起脚来,伸手去够,当然是徒劳。
    
    眼看那婴儿就要腾空而去,恰好旁边有几个近岸的船夫,也亲眼目睹了此事。有一个船夫猛地抽出撑船的蒿子,朝那婴儿一顿乱击,婴儿来不及飞升,又无还手之力,一阵血雨之后,顷刻毙命于蒿下。
    
    众人朝尸体慢慢围拢过来,朝尸体细细端详,陡然发现,那婴儿的头发是红色的,而他的眼睛,则长在了头顶上。
    
    围观的人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婴儿的种种作为,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封神榜》中的哪吒。
    
    那个手持红缨枪,足登风火轮,背负乾坤圈,腰扎混天绫的小孩,出生的时候,也有很多异象。比如说他是从一个肉球中钻出来的,差点被父母遗弃,落地之后,就能跑能跳,后来,还被师傅赐予风火轮,可于虚空中自由来去。
    
    同孙悟空一样,是个反叛心理极强的主儿,而且,也干出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而太原这个极有潜力成长为哪吒第二的婴儿,竟然殒命于船夫之手,真是可惜呀。
    
    而人类,对未知的事怀有以敌意,并且杀之而后快,似乎也不是头一遭了。——先下手为强,避免那可能发生的灾祸,还是人性里的残忍爆发,又有谁能说得清。
唐代广陵郡(今江苏扬州)有一个读书人,为了赶考,每天夜里点灯熬油,读书读到很晚。
    
    他住的是个幽僻的院子,家里人怕干扰他读书,除了一日三餐,或者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通报,从来也没有人踏进这里一步。
    
    书生胆子并不大,可是,为了将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也只好咬牙忍下去。
    
    身边无人,只能自己想办法给自己壮胆,每天晚上就寝的时候,他都张灯而眠。而且,临睡前,都不忘仔细检查一下门窗是否叉好,灯油是否装满,以确保天亮之前,整间屋子都有光亮。
    
    一天晚上,书生读书读得很是辛苦,倚在床上,倦极而眠。半夜不知怎么就醒了,欠身的时候,觉得床头好象有什么东西,温温的,软软的。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后来,壮起胆子,伸出脚去探了探:那种感觉更加真实了,——床尾,似乎有个人!
    
    书生心下大骇。斗争了半天,还是决定坐起身来,伸出头去,看个究竟。
    
    果然,借着摇曳的灯光,他发现,就在他的脚下,有个女子蜷缩在那里。
    
    那女子衣着素雅,头梳双髻,肤白胜雪,又密又长的睫毛垂下来,在脸上投下一片暗影。
    
    虽然双眸紧闭,可是,她那惊人的美貌,还是震动了书生的心:活到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女子。和她相比,以前自己心目中的绝代佳人,都不过是庸脂俗粉而已。
    
    只见那女子交叠着双手,蜷身侧卧于书生脚下,双眉匀净,鼻息匀称,睡得甚是香甜。
    
    这样绝美的女子,必是妖孽!人间,怎么会有如此绝色!书生心想。
    
    是妖孽,便会诸般变化,便会有害人之心,便会对自己不利,自己赤手空拳,必不是她的对手。书生想了又想,最后决定,在不明敌我双方力量对比的前提下,还是倒在床上,静观其变的好。
    
    书生全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地躺在那里。
    
    一夜无眠。直到天光渐亮,晓月西沉,实在抗不住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揉揉眼睛,四处张望,却已不见了那女子的影踪?
    
    书生如释重负。
    
    站起身来四处查看,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自己昨夜的经历,恍若一个梦。然而,书生心里知道,这绝对不是梦。
    
    他心惊胆战地等待着夜晚的降临。是夜,那女子果然又如期而至。
    
    从此以后,那女子每晚都如清风一样,翩然而至。每次,都趁书生已经睡去的时候,伏在他的脚边,把自己的身体蜷成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酣然入梦。破晓时分,又悄悄遁去。
    
    倘若换做《聊斋》里的书生,身边有美如此,必定是喜不自胜,得意忘形。这些人,成天都盼着有活色生香、含情凝睇、巧笑嫣然的美女光顾他家的寒舍,与他结一段鸾凤缘。
    
    来者无论是狐是鬼,是妖是怪,一概来者不拒,照单全收。观察了这么多天,知道这女子不会把自己怎么着,早就跃跃欲试,心挑目招了,还能容那女子在脚边安睡。趁着夜黑风高,赶紧狎之、挑之,生米做成熟饭,要是遇到反抗,干脆来个霸王硬上弓。
    
    大唐的书生似乎与明清不同。至少,这个书生就与众不同。不错,那颠倒的色相令人心醉,可是,他并没有鬼迷心窍,这女子每夜必来,害得他整日胡思乱想,担心自己哪天毙命于妖孽的手下。不仅影响了温书进度,而且搞得眼圈发黑,神经衰弱,脑子里迷迷瞪瞪,什么也记不住。大考在即,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正好邻居有一个术士,据说是法术高强,射狐捉鬼很有一套。书生跑到术士家里,把这件困扰自己多日的怪事跟术士说了一遍。术士听了,微微一笑,用朱砂画了一道符,交给书生,嘱咐他将这道符藏在头发里。无论是何方妖孽,都无法抵挡这朱砂符的威力。
    
    书生被术士这种强烈的自信感染,回到家里,依照术士的吩咐做了。
    
    傍晚的时候,早早便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假装已经睡熟的样子,口中鼾声阵阵,眼睛却张开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密切地注视着房间里的动静。
    
    夜半时分,那女子果然如往常一样,又来到书生房里。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爬上床头俯伏在书生身边睡觉。而是径直走到书生身边,解开他的发髻。从里面取出那张道士用各种稀奇古怪的符号画成的符咒,借着灯光展开符咒,仔细观看。看完之后,抿着嘴笑了笑,又把符咒放回书生的头发里,并帮他整理了一下发髻。
    
    这一系列动作都做完之后,女子把细嫩的小手掩在嘴边,打了一个呵欠。然后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躺在书生身边,很快呼吸便匀称起来,似是进入了梦乡。
    
    屏息而卧的书生终于松了口气,很明显,术士的符咒对这女子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他又是失望,又是恐惧,然则,他并不是一个轻易就放弃的人。这一切,反而坚定了他斩妖除魔的决心。
    
    不久以后,听人说千里之外的玉笥山上有一个道士,道术高妙,降妖捉怪,远近闻名,不禁动了心。连书也不念了,辞别家人,前去寻访。
    
    书生此去,要先走水路。
    
    登舟以后,只见江风浩渺,波光粼粼,水天一色,又有点点沙鸥,点缀其间,郁闷的心胸,也随之开阔起来。
    
    欣赏着江面上这如诗如画的美景时,书生也没忘了四处查看,查看什么呢?当然是看看那女子是否尾随前来。船里船外,都没有那女子的踪迹,书生心里暗暗高兴,这真是个好兆头,看来,自己真把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给甩下了。
    
    船过豫章郡的时候,天已向晚,夜幕黑沉沉地笼罩下来,头上一轮亮得奇异的圆月,随舟而行。
    
    当时天气暑热,江上的水汽蒸腾起来,堵住了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更是热得令人窒息。书生把船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才觉得风凉一些。这么一顿折腾,自己也觉得倦了。于是便就着月色,合衣而眠。
    
    不知过了多久,觉得身边有些异样,书生迷迷糊糊地醒来,借着照进船舱的月光,无意识地扫了扫床尾,借着这一扫的余光,他陡然发现,那里似乎伏着一个白晃晃的身影。
    
    书生心中大骇,立时惊起,仔细看去,果不其然,那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躺在床尾睡得正酣。夜风拂起她身上的白纱,在船舱里轻轻地地摇曳,如幻似梦。
    
    书生见了,简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里暗忖:我就不信,这辈子我都甩不掉你了!
    
    他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以自己都无法相信的速度掩至到那女子身侧,陡然伸出手去,牢牢抓住那女子的脚踝。
    
    那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睁开一双楚楚动人的星眸,凄恻地看着书生,当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之后,樱唇张开,开始不住地哀告。
    
    书生充耳不闻,倒提那女子,疾走两步,来到船舷边上,猛地将手松开,只听扑通一声,那女子在黑黝黝的水中翻滚了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书生拍了拍手,象拂掉掌心的浮尘一样,如释重负,回到船舱,脑袋一沾枕头,便响起了鼾声。——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安稳觉了。
    
    从此以后,那白衣女子便彻底消失了,就好像,她根本就未曾出现过。
唐代辰州溆浦县(今湖南溆浦县)西四十里左右,有一座山。山势险峻峭拔,悬崖壁立千仞,峭壁直上直下,从远处望去,恍若太古时期的天神以巨斧劈就一般。
    
    倘若不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爬高走低,练就了一身攀岩绝技,没有人敢爬这座山。
    
    ——攀爬此山,难于上青天。
    
    假如有人不信邪,非得试试自己的身手,那么迎接你的,很可能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即便侥幸活命,也有可能被山脚下湍急的水流卷走,葬身于无数个漩涡之中。
    
    这座山还有一个令人胆寒的名字——鬼葬山。
    
    好好的一座山,为什么起了这么个惊悚的名字呢?
    
    不仅仅是因为山势雄奇险峻,原来,在峭壁的岩石之上,离水面极高的地方,有一道窄窄的缝隙,每当天气晴朗,雾气散尽,空气能见度变得比平时高的时候,你或许会有幸看到,在那岩缝之间,横着一口巨大的棺木!
    
    那棺木长约十余丈,于半山缭绕的云雾之间,影影绰绰,若隐若现,疑真似幻……
    
    当地人把此处叫做鬼葬之墟。
    
    这么高这样险的所在,这样庞大沉重的棺材,究竟是谁放上去的呢?
    
    故老相传,这口棺木,根本不是人建造的,它的打造者,——是鬼!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有一天,大伙儿正在地里干活呢,本来晴朗朗,蓝盈盈的天空忽然阴了下来。迅速聚集的云雾笼罩了大地,转眼之间,溆浦县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老百姓以为有风雨将至,纷纷拾掇田里的工具,跑进家门,等避过这场雨去,再出门劳作。
    
    这一等,就是七天七夜!
    
    这七天里,天色一直是黯淡阴惨,昏黄中透着恐怖和诡异,还不时有凉飕飕的小风刮过……
    
    如非不得已,没有一个人敢出去。
    
    在这对面不见人的日子里,起作用最大的,就是人的耳朵。不少人听到,从悬崖所在的那个方向,传来阵阵刀砍斧斫的声音,叮叮当当,很是瘆人。
    
    与此同时,各家的器物刀斧,本来好端端地放在那里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不翼而飞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很忐忑,每个人的面色都很难看。每个人都若有所思,又若有所待。
    
    七天过去了,好像冥冥中有仙人吹了一口仙气,云开雨霁。大地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经过长久的等待与压抑之后,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人们惊奇地发现,那些已经失去踪影的家什器物,又都好端端地物归原主了。不过,刀斧之上,凭空添了腥臊之气,闻起来令人作呕。
    
    过往的行人则惊奇地发现,峭壁之上,出现了一道石缝,而那人工开凿出来的岩石罅隙之间,赫然横着一口棺木!
    
    这就是鬼葬山的来历。
    
    如果我们剥去其神秘主义的外衣,就会发现,事实上,这很有可能中国古代关于悬棺葬这种古老葬式的最早记载。(待续)
  
  悬棺葬是古代葬式的一种,从目前发现的遗迹来看,大多存在于南方。
    
    具体说来,就是在河流水道的沿岸,找寻一处极为陡峭的悬崖,将死者的尸体装殓入棺之后,棺木不是埋入坟冢,而是悬置于峭壁上事先插好的木棒之上,或者是放入自然形成抑或人工开凿的崖缝里,山洞中,完全放入,或者是一半在里,一半悬置在外。
    
    悬棺所在之处,上有巉岩,下临河海,攀爬难度极大,除了身怀绝技,或者压根就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的人之外,无人能够企及。
    
    事实上,这也是那些年代久远的悬棺能够保存到现代的原因之一。
    
    让我们闭上眼睛想象一下吧,当我们乘坐轻舟,顺流直下,一路陶醉于沿岸的秀美风光的时候,偶一转睛,突然返现,就在不远的前方,汹涌的河水当中,峭壁腾立,光滑的崖壁之上,尸棺累累,那些灰黑色的棺木,倒映在清澈的河水当中,留下一片不祥的暗影……
    
    无论是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恐怕都要倒吸一口凉气。
    
    从下向上望去,那些悬置的木棺,全部的重量,似乎仅仅悬于一线。每当狂风刮过,更是岌岌可危。从下面经过的人,每每心惊胆战,担心那些棺木掉下来,砸到自己的脑袋。
    
    虽然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将棺木放置到如此高危之处,先祖的尸骸当然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保全。
    
    毕竟,除了头脑疯狂或者胆大包天的人以外,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问题也就随之而来,这些棺木究竟是由谁放置的,难度如此高的一件事,他们又是如何办到的呢?
    
    据说,这种葬俗,主要存在于南部和西南的少数民族当中。溆浦位于湘西与湘中结合部,据说,这里曾经是伟大的诗人屈原的流放地。《九章》里面的诗句可以证明这一点:
    
    入溆浦余儃徊兮,迷不知吾所如。
    深林杳以冥冥兮,乃猿狖之所居。
    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
    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
    
    就地理环境而言,的确是悬棺葬的多发地。
    
    因为这一葬俗在春秋以前居住在今川南、滇东北一带的僰人当中最为典型,所以也叫做“僰人悬棺”。
    
    考古发掘证明,大多数悬棺的悬置年代,都在上古时期。
    
    我们前文所讲的鬼葬事件,出自唐人郑常的《洽闻记》。
    
    郑常所生活的年代,大概在唐代宗大历年间(公元733年左右)。而鬼葬山的棺木,显然比这要早得多。
    
    因为,连当地人都不知道这棺木是由谁建造,何时放置,以及具体怎样安置在绝壁之上的。所以,便根据故老的传闻,敷衍出了这么一段阴森的鬼话。
    
    这也从侧面透露出了一个信息,悬棺葬,至少在唐代,在当地已经绝迹了。
    
    没有人知道,在如此危乎高哉之处,如何悬置一具庞大的棺木。——这项技术,在当时失传了。
    
    而头顶的悬棺,又是活生生的现实。缺乏的,只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当地人觉得,这么高难度的事情,非人力所能及,只有幽冥中的鬼魂才能办到。所以把它叫做鬼葬。
    
    事实上,这一问题,直到今天也仍然还是个迷。
大唐天宝年间,正是传奇天子唐明皇李隆基在位的时候,国势强盛,威加四海,人民安居,到处都是一片升平景象。
    
    在京城长安的寻常巷陌之间,隐居着一个卜者,他的名字,叫柳少游。
    
    柳少游出身世家,神情洒落,天资聪颖,身形瘦削,远远望去,犹如一竿飘潇的秀竹,观之令人忘俗。
    
    父祖辈也对他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以柳氏的“千里马”许之,希望他象别人家的子弟一样,昼夜温书,吟诗作赋,广泛结交,有朝一日,到考场上博取个功名,入朝为官,从此撒开四蹄,纵横驰骋,重拾柳氏一族早已失落的光荣与梦想。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被家中长辈寄予厚望的孩子,从少年时代开始,就对奇门遁甲、五行八卦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而且每言必中。久而久之,柳少游神算子的名头不胫而走,整个长安城,都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物。
    
    算命打卦属于下九流,乃是贱业,柳氏家族虽然气象不如从前,毕竟门第高华,谁也不愿意让这个孩子干这一行。可是,在家人前仆后继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甚至是胁之以威,都无济于事之后,也只能长叹一声,听之任之了。
    
    柳少游的卜法,名动京师。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云集于柳氏门前,一时之间,柳少游家所在闾巷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登门求卜的人每每奉上重金,请神算子为他们指明晦暗不清的前路,来人虽多,所卜的事项大同小异,大多集中在功名、仕途、财富、姻缘、甚至是生死上。
    
    柳少游来者不拒,凡是登门求卦的,不管礼金轻重,皆一视同仁。
    
    这也为他在占卜界博得了极好的名声,门前的车马更是络绎不绝。
    
    每天为他人指点迷津,而自己的前路,又在哪里呢?
    
    送走上门的客人之后,少游常常会有诸如此类的感叹。
    
    同别人一样,他也对未知的人生充满了好奇,私下里,他也曾用龟卜、蓍草,摆开阵势,测算自己的未来。
    
    可是,每一次,都以失败而告终。他的人生,仿佛隐藏在迷雾中的山峦,就算是极尽目力,也终归是看不分明。
    
    这是一个秘密,没有人知道——上窥天意,下知鬼神的神算子,对自己的生老病死,竟然是一片茫然。
    
    ——冥冥中一切早有天定,知道了又能怎样,若是凶卦,提前预知,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少游这样安慰自己。
    
    这样想想,也就释然了。
    
    他的生活,渐渐走上正轨,置产筑屋,娶妻生子,同芸芸众生,没有什么两样。
    
    似乎日子就会这样如流水一样慢慢地淌过去,无止无休。至少柳少游当时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还是有一件事,一个人,打破了这种宁静与恬淡。
    
    天宝七年的某一天,柳少游正在家中闲坐,忽然听到有人在门外朗声求见。
    
    少游放下手中的书卷,踱出门去,到得庭院,只见一人站在院子当中那棵枝繁叶茂的古槐之下,手中捧着一匹缣帛,惊见其青衫拓落,眉目分明,气度颇佳,一望之下,顿生好感。
    
     仔细看去,“咦!这人面相熟稔,好像在哪里见过?”少游心里暗忖。“究竟是在哪里呢?”一时之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少游每卦必中,回头客不少,也许,这人就是一个。他这样想道。
    
    把这人引入厅堂之后,两人落座,寒暄了一会儿,便引入正题。
    
    “请问尊驾意欲卜富贵、前程、姻缘,还是……”
    
    “愿知天命!”那人答得甚是干脆。
    
    少游取出蓍草,进行占卜。来人就在旁边静静地等待。
    
    渐渐地,几案上陈列的卦象由隐晦变得明晰。柳少游的脸色也逐渐由明朗转为凝重。终于,他极不情愿地回过头来,对来人悲叹道:
    
    “君卦不吉!”
    
    那人的肩头微微震动了一下,神情有些落寞,也不说话,凝神等待柳少游说出下文。
    
    柳少游心中不忍,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君卦不吉,大限就在今天日暮时分!”
    
    那人听后,先是面色惨白,继而仰头望天,嗟叹良久。看他的神情,似是悲欣交集。
    
    柳少游知道,这个时候,无论什么样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他能做的,也就是陪在这人身边,令这个将死之人不感到孤单而已。
    
    屋子里面死一般的寂静。
    
    那人楞怔了一会儿,渐渐回过神来。对少游说:
    
    “我已经一天没喝水了,您——能给我点水喝吗?”
    
    对于一个垂死之人来说,什么样的要求都应该尽量予以满足吧,更何况,这样的请求并不过分。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饮用尘世中的清水了,日暮以后,若是再感到口渴,便只能畅饮黄泉了……
    
    柳少游隔着帘子吩咐下人,赶紧到厨房里端些水出来。不一会儿,仆人提着水壶,应声而至。
    
    掀起门帘的刹那,就见仆人神色大变,浑身颤栗,嘴唇发抖,原本红扑扑的脸也变得煞白。
    
    柳少游看出仆人神色有异,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把他吓成这样。亏得柳家的仆人见过大场面,平时也训练有素,过了一会儿,那仆人终于冷静下来,但目光犹疑,眼珠子在两个人之间不住地转来转去:
    
    “老……老爷,这……这水……给谁喝呀?”仆人虽然强作镇定,说起话来,仍是磕磕巴巴。可见这一惊非同小可。
    
    柳少游抬手指了指客人,说:“真是少不更事的混账,当然是给客人喝了!”
    
    那仆佣将清水斟到茶盏当中,恭恭敬敬地端到客人面前,退至柳少游身后,侍立一旁。
    
    客人将清水一饮而尽。留下缣帛,告辞而去。
    
    虽是初见,心下却有莫逆之感,只恨这人命短时蹙,不得相交,少游望着那人瘦长的背影,感慨不已……
    
    家僮将来者送出门去,迈出院门,没走几步,那人便如烟云一般消散在暮霭当中……
    
    家僮揉了揉眼睛,左看右看,哪里还有此人的身影!
    
    正在此时,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哭声,凄凄惨惨,悲悲切切。混乱错杂,萦绕在耳边,久久不去。
    
    等他凝神搜索声音的源头时,这哭声也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隐遁到云层深处,再也无迹可寻了。
    
    仆人满腹疑窦,回到屋内,见柳少游正倚着桌案,若有所思。咳嗽了一声,问道:
    
    “老爷可是认得此人?”
    
    柳少游答道:
    
    “这人我好像见过,可是左思右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了,难道,你也见过他?对了,刚才你进来倒水的时候,神情惊恐,举止失措,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仆人一边察言观色,一边将门外所发生的事跟少游细述了一遍,最后吞吞吐吐地说:
    
    “老爷,您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少游反问道。
    
    “那个人……那个人……他跟您长得一模一样!连耳边的胎记,都分毫不差!”
    
    少游一听,如梦方醒,喃喃道:
    
    “怪不得,怪不得……”
    
    下半截咽进了喉咙里:怪不得我总觉得似曾相识,原来,那个奇怪的客人,就是——我的魂魄啊!
    
    他连忙吩咐家僮看看那人带来的缣帛,家僮跑进内库,一会儿又跑了出来,愁眉苦脸地向柳少游禀告:
    
    “老爷,那人带来的卜资,是白纸做的!根本就不能用!咱们上当了!”
    
    柳少游挥挥手,令家僮下去。
    
    他呆呆地站了了一会儿,对着空空如也的厅堂,叹息道:
    
    “神魂舍我而去,我的死期到了!”
    
    向窗外望去,此时日影西斜,暮霭沉沉,人家屋顶上的炊烟袅袅升起。
    
    ——临终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可爱!可是,这一切,都将与我无关了!
    
    日暮时分,这个名扬京师的神算子,平静地停止了呼吸。
这件事发生在黄初年间的顿丘县,当时,三国鼎立的局面业已形成,而曹操也已经故去,他的儿子曹丕以“禅让”的形式,结束了东汉末代王朝的统治,登上王位,是为魏文帝。
    
    这一天,天色向晚,暮色四合,飒飒冷风吹着荒野中的木叶,发出沙拉沙拉的响声,道路两边芳草萋萋,间或有流萤飞过,令人产生无限的飘零之感。
    
    有一个人骑马夜归,在空寂无人的官道上闷头独行。
    
    透过路边树木扶疏的枝叶,眼见半空中那轮圆月越升越高,照耀中天,景色虽美,但时候已是不早,一方面害怕这荒僻的地方有劫匪出没,另一方面,担心半夜回家吵得家人睡不安生,不由得夹紧了马背,加快了速度。
    
    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被树影遮住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究竟是什么呢?这人心脏不由得往下一沉。
    
    然而,前方是回家的必经之路,根本就是避无可避!
    
    正当他反复思量,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从前面的树丛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窜出一个兔子大的东西,挡在他的马前。
    
    那东西双手叉腰,在马腿前面不住地猛跳,大有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之势。
    
    按说兔子里面的各路豪杰,即便是大名鼎鼎的流氓兔,对于人类来说,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是,这个疑似兔子的东西长了一双奇大无比的眼睛,头部大约四分之三的面积都被这对眼睛占去。
    
    这双眼睛寒光闪闪,犹如两面铜镜,又是斜刺里突然杀将出来,晃得人是肝胆俱裂!
    
    ——这一惊非同小可,夜行人吓得四肢瘫软,哎呦一声从马背上滚落。
    
    那东西初战告捷,还不依不饶,扑上前去不住撕咬。
    
    ——对这人来说,它所造成的肉体上的伤害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然则,精神上的震撼实在太大!这人连滚带爬,连蹬带踹,挣扎了好一阵子,才得以脱身。
    
    等他哆哆嗦嗦地爬上马背,回过头来,发现那怪物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人满腹狐疑,快马加鞭,恨不得立马插上双翅,飞回家里去。
    
    又行得数里,一直绷紧的神经才渐渐松懈下来。
    
    正好,看到路边有一个行人,也在踽踽独行。经过刚才的一番惊吓,终于又见到人类,更是感到无比的亲切。
    
    有一个人相伴而行,在旁边壮胆,对于赶夜路的人来说,乃是天大的好事!这人于是放缓缰绳,同路人搭讪起来。
    
    那人性情温和,又极是健谈,此时此刻,饱受惊吓的旅人心中更是充满了倾诉的欲望,两人相谈甚欢,谈着谈着,就提起了他先前所见之事。
    
    行人说:“独行之人,得君为伴,快不可言!君疾行于前,我尾随于后,咱们边走边聊,你看如何?”
    
    旅人连说,这个主意不错,就照阁下说的办吧!
    
    又走了一段路途,跟在马后的人提起刚才的话茬: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令您如此胆寒呢?”
    
    顿丘人想起此前的遭遇,浑身就是一哆嗦,心有余悸地说:“那怪物身形象兔子,眼睛如镜子,啧啧……形貌丑恶,可怕至极!你以后赶夜路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可别碰上这东西呀!”
    
    这人听后,在身后窃笑了一声。
    
    顿丘人心下狐疑,正待发问。忽然听见身后人道:
    
    你看看我的眼睛!
    
    骑在马上的旅人条件反射般地回过头去——
    
    天呐!一对如铜镜般闪烁着妖异光华的眼睛出现在他的面前。正是方才他遇见的那个怪物!
    
    趁他愣神的刹那,那东西跳上马来,一把将惊骇之下绵绵乏力的顿丘人推落马下,疾驰而去。
    
    顿丘人一惊再惊,精神终于全线崩溃,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顿丘人的家人寻至此地,将其救醒。
    
    原来,昨夜夜半,他胯下的那匹马突然自己跑回家去,家人见马背上没人,担心他遭遇不测,派出人手来四处搜寻,天亮的时候,终于在缀满露水的草丛里,找到了他。
    
    家人围在塌前,小心翼翼地问起他昨晚的遭遇,这人惊恐万分 怎么都不敢说了
  
一只手,如果是长在活人的胳膊上,没什么说的,那就是一只活生生的手。只要身体健康,四肢齐全,每个人都有。
    
    手长在人身上,怎么都好说,要是这手离开了人的躯体,孤零零地存在,就有点恐怖了。
    
    
    这件事发生在徐铉在世的时候,确切地说,当时他正在奋笔疾书,甩着膀子写这本流传到现在的《稽神录》。
    
    地点是海边。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居住在海边的人,大多以打渔为生。有些人是驾着渔船出海,到海上捕捞。有的是在近海的地方下网,放上鱼饵,过些日子再去收网,运气好的话,每一张拉上来的网,都能有不小的收获。
    
    有一天,几个渔夫趁着天气晴好,风平浪静,相约去海边收网。几张网拉上来之后,都有数量不等的鱼在鱼网里活蹦乱跳。渔夫们心情都很不错,干得更是热火朝天。
    
    啊——
    
    突然,有一个人惊叫了一声。众人举目四望,只见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个渔人正眼露惊恐,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鱼网。
    
    “怕是捞上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了”。几个渔人心想。纷纷放下手里的伙计,围拢上去。
    
    那个惊叫的渔人手里正攥着鱼网,鱼网里是一群活蹦乱跳的海鱼,左冲右突,想跳出鱼网的束缚。
    
    ——在那些鱼的缝隙之间,有一只手,一只惨白的手,就那么突兀地横在鱼网里。
    
    难道是随着海浪飘过来的死人的尸首?大伙七嘴八舌地说。
    
    不管怎么样,先拉上来再说。众人齐心协力,把鱼网拉上岸边,再把里面的鱼从网子里倾倒在岸上。没想到,期望中的尸体并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只手而已。
    
    这只手僵硬地,没有一丝活气地躺在沙滩上。
    
    也许它的主人早已成为鲨鱼之类海洋动物的腹中餐,而这只手则是此人曾经存活于世间的唯一见证。众人心想。
    
    这样一来,不免都有些欷歔之感:谁都知道,打渔的风里来浪里去,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个闪失,那葬身鱼腹的就是自己。
    
    大伙提议把这只手埋了,也算是对它主人的一个交代吧。众人用随身携带的工具在沙滩上埋了一个坑,有个胆子大的渔夫走过去,把那只手拿起来,走到沙坑旁边,正想扔进挖好的坑里,突然,感觉手心的位置似乎有些异样。
    
    他凝神而立,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好像,他正牵着的,是一个活人的手——这只手能伸能曲,能抓能挠,同一只真正的手没有什么区别。——这个号称大胆的人也不禁脊背发麻,冷汗从额头上涔涔而下……
    
    而那只手的活动,比先前更剧烈了。
    
    渔夫低下头来,朝自己的掌心望去,只见那只手正在拼命挣扎,又掐又拧,想逃脱他的掌握。
    
    一只脱离了人身体的手还能动,这就已经够神奇的了,最起码这些渔人从来没有遇到过。——不仅没有遇到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然而,更神奇的还在后面。
    
    这手上竟然眼耳口鼻俱全,乍一看上去,整个就是一个缩微的人脸。脸上表情还挺丰富,不时朝围观的人群努嘴、耸鼻、瞪眼。唯一令人感到遗憾的是,那张嘴能开能闭,却不能说话。
    
    众人把这只奇妙的手传来传去,把玩良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好。有人主张杀了,一了百了。
    
    杀人他们知道,手该是怎么个杀法,还真的好好研究研究。而且,杀了以后,会产生什么后果,也尚属未知。所以,人虽然不少,但是没有人愿意充当那个马前卒。正当大家推来推去的时候,有一个人开口道:
    
    “此乃神物,杀之不祥,不如放掉。”
    
    这个建议来得甚是时候,解决了好大的问题,众人纷纷表示赞同,怕日久生变,有人马上提起那只手,放在水面上。
    
    说来也怪,这只手竟然入水不沉,浮在水上,随波逐流,越来越远,飘出去几十步之后,忽然哈哈哈哈大笑数声,笑声里充满无法言表的得意之情,笑声未落,便忽地一跃,窜出老远,纵身没入水下,转眼之间,便消失在滚滚浪涛之中。
    
    渔夫们怔怔地站在岸边,如在梦里。半晌,才有人试着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哎呦一声,疼得呲牙咧嘴,然后回过头来,吸着凉气,对着众人傻傻地说:
    
    “这是真的!”
唐玄宗开元七年,裴伷调任广州总管。他出身官宦世家,又浸淫官场多年,早已变得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在广州总管这一职位上,很快便做得如鱼得水,渐入佳境。
    
    这一年八月的一天晚上,明月朗照,群星闪烁,清风徐徐,万籁俱寂。各家的灯火次第熄灭,街道上已经没有行人,整个城市的人都渐渐进入了梦乡。偶尔从小巷深处传来一两声狗吠,更衬托出夜晚的宁静。
    
    裴伷忙完了一天的公务,从堆积如山的卷宗后面站起身来,伸了伸僵直的胳膊和腿,在仆人手中提着的灯笼的牵引之下,走出办公的地点,回到寝居之处。他脱掉官服,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刚一入梦,就被外面的喧哗声和吵闹声惊醒了。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做梦,继而发觉那些声音就在耳边,他心头火起,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正想把仆人叫来,好好地训斥一通:三更半夜的,大伙儿都在睡觉呢,这是谁呀,这么旁若无人地吵吵嚷嚷,象什么话!真是太没规矩了!完全没把他这个老爷放在眼里嘛!这要不好好整治整治,以后还不得上天!
    
    话刚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因为,他那似有千钧重的眼皮,在努力了半天之后,终于睁了开来。
    
    睁开眼睛之后,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明亮的光线透过窗帷之间的缝隙,照在屋子里面的摆设上,从亮度推测,怕是天亮已经好一阵子了。
    
    裴伷吓了一跳,心说,看来这几天真是累着了,这一觉睡得可是够沉,连天亮都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不定衙署里的官员早就到齐了,就等他这个大老爷分配公干呢。他心里一紧,急忙从榻上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穿衣服的时候,只觉得眼皮浮肿,头脑昏沉,足下发虚,连中衣都差点穿错,完全没有平日里睡醒之后那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就连在旁边服侍他的起居侍女,也是一副恹恹的,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胡乱洗了把脸之后,他便匆匆走出房门。
    
    此时,星星和月亮都已隐没,天空一片瓦蓝,丝丝缕缕的白云点缀期间,如同素手抛出的一把丝线,欹斜出动人的姿态,一看,就知道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街巷之间,鸡飞狗跳,碧绿的树丛中,不断有鸟儿发出悦耳的鸣叫。各家的公鸡,也不甘寂寞,伸直脖子,竖起大红的冠子,扯开嗓门,喔喔喔——喔喔喔——”地叫个不停。
    
    看来别人同他一样,都起来得很晚。做买卖的,挑着担子开始走街串巷。农人也扛着农具,要到地里干活了。
    
    ——一天之计在于晨,真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啊!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所有的人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脸色灰败,呵欠连连,神情也透着郁闷和疑惑。
    
    这个早晨,似乎同过去所有的早晨一样,按部就班,可是,裴伷总觉得哪里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对了,太阳!天亮了,竟然没有太阳!
    
    他在院子里接连转了好几个圈,仰着脖子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太阳的影子。又不顾体统,费力地爬上院墙,极目远眺,结果仍是如此。
    而且,他发现,在他抬头望天的时候,院子外面有一些人,跟他做着同样的动作。
    
    裴伷的心跳开始不那么规律了。
    
    太阳朝升夕落,日日如此,这早已司空见惯,突然有一天,天亮了,起床了,而太阳缺席,这样的心理震动,你是否承担得起?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疑问,没有太阳,那光线是从哪里来的?
    
    裴伷心里也犯着嘀咕,可是,他是公务人员,有疑问也不能一直追索下去,只要天不塌下来,天亮就得办公,没有正当理由,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就是渎职。新官上任三把火,弹劾别人的同时,自己也得做个表率啊。
    
    所以,他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穿上官服,戴好官帽,匆匆赶到衙署办公去了。
    
    还没走到州衙门前,远远地就看到,自己手下的那些文臣和武将们,早已穿戴整齐,衣冠楚楚地站在衙署门口,等着参拜自己的上司了。众人围在一起,神色惊惶,窃窃私语,见裴伷从远处赶来,才整肃衣衫,停止了议论。不用问,裴伷也知道他们议论的究竟是什么。
    
    他回过头来,吩咐自己的随从,赶快把自己手下那些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见多识广、足智多谋的幕僚和宾客请来,众人拾柴火焰高,集思广益,说不定真能商议出个眉目来。
    
    升堂之后,手下的吏员们官分文武,肃立两旁,裴伷凤眼含威,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正待开口,堂下忽有小吏求见,禀告裴伷,他府里的宾客都已到齐。裴伷挥了挥手,让他把人都带进来。
    
    倘若没有重要的事情商议,裴伷手下的智囊,从来也不露面。今天,这些人一个不少,悉数到齐,众人都知道事关重大,脸上的表情也不知不觉地凝肃起来。(待续)
  
    
    “今天……这个……”他翻了翻眼皮,抬头望了望天,“众位是怎么看的?”
    
    堂下的众人当然知道他们的上司问的是什么,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答话。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是同裴伷一样疑惑。
    
    等了半天,堂下的私语声停下来之后,终于有一个年老的幕僚排众而出,深施一礼:
    
    “大人!不瞒您说,今天这事,我们也感觉很奇怪,大伙儿都觉得还在半夜呢,天忽然就亮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以前可从来没有遇见过。”
    
    这样的回答,裴伷听了,显然不是很满意,可是,既然他自己心里也没谱,当然不能苛责手下这些人。现在,这些人虽然不能为他答疑解惑,至少能够印证,他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天亮也不见太阳,怕不是……”旁边有人小声嘀咕。
    
    “怕不是什么?” 裴伷把脸转向这个人,追问道。
    
    这个人知道自己在主官面前失礼,微微瑟缩了一下,看裴伷并没有怪罪的意思,鼓起勇气,吞吞吐吐地说道:
    
    “怕不是……现在还是半夜吧!”说完之后,他咽了一下口水,直着脖子等着主官大人的申斥。说心里话,这样的说法,连他自己也觉得荒谬,有半夜鸡叫,可没听说过半夜天亮的。可是,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他现在还在犯困呢,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呀。
    
    “这好办,把执掌更漏的人找来,问一问就知道了!”小吏暗自窃喜,没想到,主官大人似乎也同意他的看法呢。
    
    说办就办,不一会儿,值更守夜的人就被带了进来。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 裴伷问道。
    
    值更的老人眨了眨昏花的眼睛,朝裴伷作了一个揖后,答道:
    
    “禀告大人,这个时候,照我屋子里那个漏壶显示,连平常的三更天还没到呢!”
    
    一石击起千层浪,堂下的人都吃了一惊,忍不住开始小声的议论:
    “怪不得,怪不得,连三更天还没到啊!”
    
    “是啊,脑袋刚沾枕头,天就亮了!我说的呢!”
    
    “可不,我连饭还没吃呢,就一溜烟地赶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难道……”
    
    天现异象,连都督府里最博学洽闻的人都不知所以,裴伷虽然是此地的最高长官,也不好妄下断言。——这事说小就小,说大即大。搞不好,让自己的死对头给安个妖言惑众的罪名,就得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连头上乌纱都难保。裴伷打定主意,不再对此事发表任何意见。手下的官员们也颇有默契,谁也不再多说一个字了。
    
    虽然还未到办公的时候,但是,也不好把大家都打发回去,经过这么一通折腾,就是回去,谁还睡得着呢。于是,他把文武官员留在议事的大厅,命令身边的侍从给手下这些吏员们看座、倒茶。大伙儿聚在一起,一边打着盹儿,一边等太阳出来。太阳出来了,他们也就可以开始办公了。
    
    现在,他们唯一期盼的,就是太阳照常升起,什么加官进爵,声色美女,全都抛到脑后去了。——要是太阳始终也不露面,又会怎样?虽然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可是,谁也没有勇气去想。
    
    等着等着,太阳没有出来,天色倒渐渐暗下去了,周围的景物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晦暗不明。慢慢的,连最后的一线微光也消失了。
    
    夜幕,再次降临。
    
    月亮从云层里探出了头,冷眼窥视着人间,幽暗的苍穹中,有几粒小星,叵测地眨着眼睛。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
    
    众人心头忐忑,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他们的主官——裴伷。
    
    裴伷想了一会儿,又同身边的幕僚低声商议了一阵,终于果断地道:“天又黑了,夜漏未艾,那么,诸位都回去歇息吧!”
    
    手下文武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都希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同家人在一起。
    
    吏员们有的提着灯笼,有的手捧蜡烛,纷纷散去。裴伷也回到自己的寝处,蒙头大睡去了。
    
    第二天,他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往窗外看。——阳光灿烂,那刺目的光明,铺天盖地地直泻下来,令人无法逼视。
    
    ——太阳照常升起。
    
    裴伷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从来没有哪一天的太阳,令他如此雀跃欢喜。
    
    吃过早饭,来到军府,看到手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喜不自胜,仿佛遭遇了洞房花烛、金榜题名这样的喜事,抑或受到了朝廷嘉奖一般。
    
    裴伷把众人召集在一起,再次询问,众人是否对昨夜的事情理出个头绪来了。无论文官还是武将,都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看来,对于此事,大伙儿心里仍是没谱。
    
    裴伷也不深问,象平常一样,照常处理公务。私下里,却派出自己的心腹,四处打听,看看别处是否也是这样。
    
    几天以后,使者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带回来的消息是,整个广州境内,都是如此。——半夜里突然天亮,不久,又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听了使者的汇报之后,裴伷沉吟了一会儿,从少年时代起,他就是一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这样的结论,他并不满意,当然,也不会就此轻易放弃。他又派出一队人马,往湘岭以北寻访,他倒要看看,是不是这样的怪事,只有他治下的广州才有。
    
    这一次,使者的报告无疑是令人振奋的,缃岭以北,就没有这样的怪事发生。
    
    至于其原因,谁也说不上来。
    
     既然如此,裴伷心里纵然有万般疑惑,也只能姑且存疑,新官上任,日理万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寻常的老百姓忘得更快,这件事虽然怪异,但是并没有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服役纳税,婚丧嫁娶,生老病死,哪个都比这个要紧。
    
    时间能改变一切,记忆是最先被漂白、洗刷的。
    
    几个月之后,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差不多快被清除殆尽时,一个从外地来的商人,使它有了下文。
    
    商人跟着浩大的船队,载着贵重的货物,从远方而来。下船交易完毕,同当地人闲谈时,他提起了此前亲眼目睹的一桩异事。
    
    “八月十一日的夜里,货船正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航行,我半夜醒来,想到甲板上去透透气,刚从船舱里走出去,就见前面黑黢黢的,好像有个东西在蠕动,好在天上有月亮,借着月色一看,吓得我差点张到海里去……”说到这里,商人拍了拍胸口,仿佛心有余悸。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别卖关子了,快说啊!”旁边有心急的,连连追问。
    
    “有一只巨鳌,正从海水里浮出来,露出水面之后,就停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好家伙,那身子啊,比朝廷演武的教场还大!它头朝北,两只眼睛,象天上的太阳一样,光芒照出去有好几千里。在那双眼睛的照耀之下,转眼之间,天就亮了,周遭的景物是纤毫毕现!”
    
    围在他身边的人,彼此都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下——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什么。
    
    “那后来呢?”有人问道。
    
    “船上的人都吓得麻了爪,你想啊,要是那巨鳌想对我们不利,谁也没辙不是,别说人了,连这货船都吞下去,也不在话下呀!水手们都伏在甲板上,一动也不敢动,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也跟着找个隐蔽的地方趴下了。”
    
    “恩,有意思!”身边的人附和道,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那巨鳌好像对我们这货船也没有什么兴趣,在海面上浮了一会儿,就沉下去了!天色也随着变暗,黑夜再次来临。只听见哗哗哗哗的水声,还有,它下潜时带起的滔天巨浪,巨大漩涡,差点把我们的船也卷进去,幸亏离得远。说起来,这次行船也算九死一生啊,回去我可得好好享乐享乐!”说罢,促狭地朝众人一笑。
    
    八月十一,不正是广州半夜天亮的时候吗?那天晚上,大伙半夜从被窝里爬出来,上学的上学,出工的出工,干活的干活。而都督裴伷的府里,正召集幕僚,一起商议对策……
    
    没想到,几个月之后,这起奇异的事件,终于被远道而来的商旅揭开了谜底。
    
    故事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了,不过,几千年以后,从一个落魄文人的记载中,我们知道,这事还没有完。
   
    
    清朝某年,有商旅到南海贩运,三更天的时候,船舱里忽然光芒大作,亮如白昼,大伙儿都从床上爬起来,争先恐后地出去观看,只见海水里浮起一个庞然大物,半个身子没入水中,还有一半浮出水面,远远看去,挺立如山岳。
    
    它的两只眼睛,犹如初升的太阳一般,光芒四射,照彻了黑暗,天地之间陡放光明。
    
    商人心中骇异,问同行的水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水手们一概摇头,表示自己以前从来也没见过。众人躲在货物后面,偷偷向外窥探。等了一会儿,那怪物又缩进水里去了,原本明亮的视野,也陷入了昏黑。
    
    但是,他对船上行人所造成的心理震撼,却久久不散。
    
    后来,货船行至闽中(今福州及其西南一带),当地人传言,某夜先是光芒大作,同白天无异,后来,天又莫名其妙地黑了,大伙儿都觉得这事挺奇怪。过了这么久,仍然念念不忘。
    
    商人听后,心里一动,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不禁暗暗吃了一惊——那正是自己在舟中见怪之夜啊!
    
    千年以后,类似的事件又再度重演。
    
    记载这个故事的落魄文人为谁,蒲松龄是也。这件事,收入《聊斋志异》的第八卷。
    
    蒲老先生的描述,为我们提供了另外一个视角——一个目击者的视角,同上一个故事,正好相互对照。
    
    那么,千年以前唐代的那个商人,和清朝在海上夜航的贾客,看到的庞然大物,真的是巨鳌吗?
    
    无论是古人,还是现代人,对于那些远离自己知识背景的事物,总习惯用自己熟悉的东西去比附。海里面出现的巨鳌,也是如此吧。
    
    鳌,传说中是海里的大龟或大鳖。据说,女娲补天时,曾经“断鳌足以立四极”。
    
    鳌的背部,就是龟壳的形状。
    
   
  
  ~~~~~~~~~~~~~~~~~~~~~~~~ 我总觉得,那商贾对于巨鳌的描述,同现代人感兴趣的一种不明物体十分相似。
    
    这种物体,经常在黑夜出现。凡是它出现的地方,周围亮如白昼。如果,有人驾车、开飞机、或者航海,会发生罗盘失灵的现象。有的时候,还会造成大规模的停电。甚至有人觉得,那东西出现时,自己被偷走了一段时间。——凡是那时候发生的事,都记不起了。
    
    这种不明物体,会飞,也能够在海水里潜行。它出现时,无声无息,消失的时候,也是如此。
    
    有人说,它象一个草帽,也有人说,它象一个飞动的碟子。
    
    有目击者说,它的上半部分,是椭圆形的,若浸在水中,是不是,在古人眼里,就象漂浮在海里的龟壳。
    
    它还有类似飞机舷窗一样的装置,能够放射出炫目的光明,对古人而言,这就是巨鳌的眼睛了。
    
    据说,百慕大三角海区,就是这种不明飞行物体经常出没的地方。所以,在该地,过往的飞机和船只屡屡失事。有的时候,当地的人们还能看到,已经消失了几十年的船只又出现了,甲板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人们把这种船,叫做幽灵船。这片三角海域,就是传说中的魔鬼三角。
    
    没有人知道,在中国的南中国海域,也曾经存在这么个地方。
    
    在国外的目击事件中,当那物体消失之际,有时人也跟着一起消失。幸运的话,他们还会再度出现。只是,忘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有的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说道这里,你能够猜出,我要说的究竟是什么了吧。对,就是大家谈之色变,却又津津乐道的不明飞行物——飞碟。
    
    那么,这起夜明事件,也就是飞碟出现,再消失的过程。
    
    所幸,这一次,它没有带走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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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如一枚幽蓝的灯火,俯照着人间。
    荒郊野外的乱葬岗上,有淡淡的,乳白色的雾气,如鬼魅一般吞吐着舌头,四处飘荡。
    那些奇形怪状的灌木、牵牵绊绊的藤萝和疯长的野草中间,时不时闪烁起几星绿幽幽的磷火,仿佛是什么人的眼睛,冷漠、邪异,淬了毒般的叵测。
    是无名者的墓地,人死在异乡,拿草席卷了,挖个坑,埋在里面,薄薄地盖上一层土,连一块简陋的墓碑都欠奉,家人想要祭奠,只能望空祭拜。谁也不知道,这个人的尸骨,究竟流落在何方。也有家境贫寒的,或者是遭了饥荒和瘟疫的,本来活的好好的,一夜之间便咽了气,活着的人买不起装殓的棺木,抑或尽最大努力,临时拼凑起一口薄皮的白茬棺材,拖到这里来,草草地掩埋,入土为安,也算是对死者有个交代。
    天长日久,这个地方,便坟冢累累,尸骨堆叠,一具压着一具,一层压着一层。每一层,都躺着无数死去的人。他们,魂魄已渺,而今,只余冢间枯骨。
    成群的野狗,饿得急了,便跑到这个地方来,扒开坟堆,将尸首从里面拖出来,饱餐一顿。所以,这附近的狗,毛尖都渗着油,眼睛里闪着绿光,冷眼看上去,同狼一般无二,因为,它们吃人!
    露出来的尸骸当然无人收殓,天长日久,白骨支离,骷髅遍地,渐渐地堆成了一座荒丘。夜晚来临时,那些四处纷飞、上下飘摇的鬼火,就是他们自己对自己的祭奠。
    这样的荒郊野外,每当夜幕降临时,就不会有人来。连野狗也不会。
    除了狐狸。——那些阴险狡诈,别有用心的暗夜行者。
   一只尖脸,圆耳,尾巴蓬松的狐狸,从远处摇摇摆摆地走来。它按照鬼火的指引,径直寻到这个地方。斜向上飞的眼睛一见那白骨堆累之处,便蓦地亮了起来。此时此刻,倘若有人埋伏在近旁,一定能够看见,这只狐狸尖吻上翘,眉目弯弯,是的,它在笑!
    
    它在笑,终于找到这个地方了。
    狐狸俯下身去,前爪在白骨堆里不断地爬搔。不一会儿,便擎出一只惨白的骷髅来。
    那骷髅有着黑洞洞的眼窝,白森森的牙齿,冷不丁看见,能吓走人的三魂七魄。狐狸却喜不自胜,口中吱吱有声。将骷髅安放于自己的头上,摇晃了几下。倘若那骷髅从头顶震落,它便弃之不顾,再去寻找其他的。这样试了四、五次,终于找到了一只怎么摇也摇不掉的。狐狸头顶戴着这只骷髅,欢呼雀跃,在白骨的丛林里跳起舞来。
   一般的狐狸,循着祖师爷传下的法门,拜月炼形,几百年后,便可修得人身,这个过程,既慢且长,而且,还得经受雷火的轰击,方可修成正果。这是正道,当然,谁都知道,人间正道是沧桑。哪有旁门左道耗时少,见效快呢。
    除了拜月炼形以外,尚有一途,就是到坟地里寻找人的骷髅,戴在头上,若其不从头顶摇落,便可幻化出人身。
    既然是幻象,便如水月镜花,海市蜃楼一般,随时都会烟消云散。但是,当它在眼前时,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软玉温香在抱,没有人能够想到,怀中那温柔缱绻,抵死缠绵的尤物,竟然是一尾体带腥臊,尖牙利吻的野狐。
    这样的野狐,十有八九,都是采补之流,窃取别人的真元,成就自己的功业。
    凡人的肉眼,无法窥破其中的玄机。等到真正发觉时,早就油尽灯枯,大势已去。
    除非神仙出手,否则难挽狂澜。
    然而,千百年来,有无数的男子,心甘情愿地,拜倒在这掩映着白骨的石榴裙下……
    野狐跳累了,从林间采了些木叶草花,遮在身上。狡黠的目光,朝自己周身望去,随着它的顾盼,那些花花叶叶,竟然变成了迎风飘拂的衣裳。狐狸伸出爪子在脸上抹了一下,须臾之间,一个发髻高耸,白衣飘飘,细腰长腿,风姿绰约的女子,便出现在野地里。
    她从怀里掏出一面铜镜,对着月华,仔仔细细地照了照,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纤腰一扭,朝路边走去,隐藏在黑漆漆的树影之中,静静地守候着。
    没过多久,前面便有嗒嗒的马蹄声传来。有一个人,骑在马上,正朝这个方向走来。
    妖狐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眼珠一转,从树荫里走出来,哭倒在路上。
    那哭声迂回曲折,听在耳里,有说不尽的哀婉缠绵。
    行路之人路过这里,见此情景,喝住了马,问这女子,孤身一人在野外哭泣,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女子抬起头来,一张雪白尖俏的脸,上面犹有泪痕,美丽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将坠未坠,楚楚可怜。她张开嘴,声音沙哑,却是无比的柔媚:
    妾身本为歌者,身隶乐籍。前两天,接到朝廷的诏令,与夫婿一同前往京城,为圣上演奏。没想到……没想到……”,她抹了抹眼睛,似是再也说不下去了。停了一会儿,又道:“走到半路,夫君为强盗所杀,身上携带的财物,也叫劫匪给抢去了。妾身现在无依无靠,孤苦伶仃,想要北归,却没有盘缠,无由可致。倘若君子垂怜,暂且收容,就是做牛做马,也是心甘情愿,呜呜……”
    
    过路的男子本是一名军吏,听了这女子的话后,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仗着艺高人胆大,从马上跳将下来,走到那女子身边,借着月光,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
    那女子虽然身着素服,不施脂粉,一双妙目,一管琼鼻,一张红唇,却构成了丹青圣手也描摹不出的人间绝色。再加上她那口令人浑身舒泰的温言软语,如此凄恻而又卑微的请求,当今世上,又有几人能够硬起心肠来拒绝?
    花前月下,有美来兮,这样从天而降的艳遇,没有人能够抵挡。
    这个军人也不能。
   面前这簌簌发抖的女子,在无边的暗夜里,如同瑟缩在鹰爪之下的白鸽一般,那动人心魄的纤弱,可引起任何一个男子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保护欲望。更兼能令一个刀头饮血,驰骋疆场的军人,热血沸腾。
    军人大手一挥:“某家正要北上,小娘子若不嫌弃,便可与我同行!”
    说完,不待那女子答话,便从身后牵过一匹马来。这匹马,正是他适才骑乘的那匹,现在,居然派上了这样的用场,倒也未曾料到。
    那女子盈盈下拜,对这军汉感激涕零。
    军人挥了挥手,将她扶至马上。待那女子坐稳之后,自己也跳上马背,让那女子抱住自己胸腹,打马扬鞭,就要向前赶去。
    那女子坐在军人身后,抿起红唇,不为人知地,轻轻地,得计地笑了起来。
    那匹马正要扬起四蹄,向前飞奔。忽然,从草丛深处,窜出一个人来。
    这人头顶光光,身披袈裟,手持锡杖,一声断喝:
    “此乃妖狐,君若同她偕行,可就上了当了!”
    说罢,举起锡杖,朝那女子头顶敲去,那女子躲避不及,头顶骷髅应声而落,惊心构筑的幻象亦于顷刻之间土崩瓦解。——一条四足修尾的狐狸,从马背上跳下来,朝密林深处,仓皇逃去。
    突然发生这样的变化,军人有点无所适从。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僧人。
    僧人长叹一声,道:“要问我怎么知道那女子是妖狐的,可就说来话长了。”
    
    原来,这沙门法号晏通,所修持的,本是头陀法。根据修行法门的要求,每天夜里,都要到丛林乱冢之间露宿,纵然遇风霜雪雨,其操不易;即便逢魑魅魍魉,其心不摇。今天晚上,他用过斋饭,刚从禅房出来,正打算在积骸旁边找块空地露宿,忽听得耳边有异动。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尾狐狸,从远方踉跄而至。看情形,为寻找此处,那狐狸也费了不少功夫。
    晏通躲在一边,打算看看这狐狸到底想要干什么,这一看,便将狐狸寻找骷髅,变作美女,在路上惑人的经过,尽收眼底。
   军人听晏通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如梦方醒。急忙躬身下拜:要不是晏通出手相救,不久的将来,说不定自己就被那狐狸榨干真元,疲弱而死,也成为这乱葬岗上的一具枯骨了!
    寒暄几句之后,军人朝晏通一抱拳,晏通则双手合十,口宣佛号,二人就此别过。
    冷月如霜,照着那些堆累的白骨,反射出森冷的光辉。
    
    远处的城市,各家的灯火次第熄灭,那些红绡帐底,鸳鸯锦下,翻云覆雨,轻怜蜜爱之际,有多少温存的人儿,是头顶骷髅的妖狐幻化,有谁能说得清呢!
    只是,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适逢在林间练功的僧晏通。
隋炀帝大业末年,洛阳城里有户人家,家里人患上了一种恐怖的疾病:传尸病。
    患上这种病的人,瘦弱无比,全身乏力,面色苍白,浑身上下,忽冷忽热,有时候,还伴随咳嗽和咯血等症状。起先,得病的只是一个人,家里为他请来了医生和巫婆,百般救治,都无济于事,后来,好几个人都染上了这种病。兄弟几个,缠绵病榻一段时间之后,相继死去,剩下的,也大多感觉身体不适。
    
    这病是如此霸道,沾上,就离死不远了,幸存的人,每一个,心里都充满了恐惧,仿佛死神那巨大的阴影,就在身后徘徊。随时准备拿手中那寒光闪闪的弯刀,将人命收割了去。
    究竟是什么东西,拥有如此的魔力,将人的生命,一个一个,无情地夺走呢?
    这家有一个男子,得了传尸病以后,在床上躺了一阵子,便奄奄一息了。家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即将被死神带走,却又束手无策,都围在床边,哀哀地哭。
    在人将死,而气尚未绝的时候,他的弟弟,擦了擦模糊的泪眼,抬起头来,看了看躺在病榻之上,面如黄纸的哥哥。
    就在此时,他发现,一个长得非常狞恶的东西,从死者的口中跃出,猝不及防地跳进他的嘴里。从死人嘴里出来的,不管是什么,都不可能是好事。死者的弟弟无比的恶心,跑到外面,掐住喉咙,低下头来不断地干哕,将早晨吃的饭食都吐出来了,吐到最后,嘴里全都是苦涩的胆汁,胃里已经什么残留物都没有了,可是,始终也没有见到那个跳进他嘴里,丑陋而又怪异的东西。
    这以后不久,他也得了那害死他兄弟们的病,一年以后,就死了。临终之前,被病魔折磨得形同骷髅的病人,对他的妻子说:
   “我的病啊,一定是当初哥哥死的时候……咳咳……跳进我嘴里的东西害的。等我死以后,你就割开我的脑袋和喉咙,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咳咳,我就是变成鬼,也要知道,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说罢,脖子一歪,腿一蹬,咽了气。
    夫的临终遗言,妻子不能不从,可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哪儿敢拿着明晃晃的刀,切人嗓子,剖开头颅呢。借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呐
    幸运的是,虽然这几年家里人折损了不少,却还有几个派得上用场的男子汉。做妻子的,找到了弟弟的侄子,这孩子身强力壮,胆子也大。侄子一听,马上就答应了。这东西要真是害死他家人的病根,岂能饶它!
    于是,他找来一把快刀,依照叔叔临终之前的吩咐,打开了死者的头颅,移开头盖骨之后,白花花的脑子便露了出来,还带着热气。果然,在大脑的褶皱之间,藏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东西形状象鱼,两头都有脑袋,身上遍布着肉鳞,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恶心。
    就是这个古怪的东西,差点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婶母同侄子两个,都对它恨之入骨。
    现在,怎样对付这个东西呢!
    侄子把那个东西放在瓦钵里,只见它在钵中不停地跳跃,一副生气勃勃的样子。侄子做了个试验,将各种食物投进那个钵里,想看看那东西会有什么反应。食物放进去之后,虽然不见它吃,可是,须臾之间,都化成了水。把砒霜之类的毒药放在里面,也是类似的反应。
    难道,这种东西,真就没有什么能奈何得了吗?
    时值盛夏,正是蓝草的成熟季节。寺院里的和尚都到水边制作靛蓝。家里有人前去,取回一小块靛蓝来,想用来染刚做的粗布衣服。回到家里,灵机一动,就掰下来一小块,放在钵中,这东西一见靛蓝,马上就往后退,似乎很是畏惧。靛蓝遇水扩散,那个东西,在钵子里面腾跃不止,眨眼功夫,便化成了一滩清水。
    围观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欢呼雀跃起来。
    相传靛蓝可以治疗噎病,没想到,它还能杀死传病的怪物,这也算是一个伟大的发现吧。
    讲到这里,这个出自《广古今五行记》的故事,便结束了。
    
    那种令人谈之色变的疾病,真的是从病人口中跃出的怪物造成的吗?
    靛蓝真的能杀死传病的怪物吗?
    回答当然是否定的。
    所谓的传尸病,就是现代医学上所说的结核,也就是痨病。
    结核是由结核杆菌引起的慢性和缓发性的传染病,在青年人中发病较多,一经感染,可以累及全身的多个器官。
    结核一年四季都可以发病,15岁到35岁的青少年是高峰年龄。潜伏期大约在4~8周。其中80%发生在肺部,其他部位,如颈淋巴、脑膜、腹膜、肠、皮肤、骨骼也可继发感染。换句话说,在各种结核当中,以肺结核最为常见。
    肺结核主要经呼吸道传播,传染源便是接触排菌的肺结核患者。病人通过咳嗽、打喷嚏、高声喧哗等使带菌液喷出体外,健康人吸入后就会被感染。
    这种病,在医学尚不发达的时候,简直就是见血封喉的杀手。
    
    一经感染,死亡便如影随形。
    正是因为这种疾病对接触密切的人群具有极强的传染性,一人得病,身边的人,也会被,传染所以人们给它起了个惊悚的名字,叫传尸病。
    ——接触以后,不久就会成为尸体。
    
    中国的古代,对于传尸病的发病机理,以及治疗方法,进行了多方探索。比如说服用金牙散和朱砂丸等。其中,有一些施治措施,是极为耸人听闻的。
    宋朝就有人拿人的头盖骨,治疗这种当时人心目中的不治之症。
    具体做法是,取一块头盖骨,主要是枕骨,架在火上烧,一直烧到骨头发黑变脆为止。然后,放在研钵里,研成细末。将细末取出来,兑以清水,冲服。做成药丸服用亦可。
    这是什么道理呢,原来,古人一度认为,传尸病是由鬼气引起,鬼气缠身,人就会发病。用死人的枕骨治疗,鬼气就会消散,不再附着在人身上,因此,疾病也会慢慢康复。
    人死之后,无知无觉,取其头盖骨,全当为医学试验做贡献了,倒也没有什么。问题是,有些人,为了治疗传尸病,竟然丧心病狂地从活人身上,生生地挖下枕骨,这就简直是骇人听闻了。所以,有些怀有仁心,施用仁术的医者建议:
    “近见医家用天灵盖治传尸病,未有一效。残忍伤神,殊非仁人之用心。苟有可易,仁者宜尽心焉。必不得已,则宜以年深渍朽、绝尸气者,可也。”
    意思是说,近年常见医家用天灵盖上的骨头治疗传尸病的,目前尚没有一个成功的病例。这种方式,手段残忍,有违医者之道。假如可以换一种方法来医治,那么,治病救人的时候,一定要尽力采用别的替代办法。实在不行,非得用头骨不可,也要取那些年深日久,为水所浸,尸体朽烂,尸气已绝的来试。
    生命是平等的,倘若一个人的生命,要用另一个人的来换,那么即便是治愈,又有什么意义呢。何况,这根本就是没影的事。
    不管怎样,被病痛折磨的人,以及那些治病救人的医者,总会想方设法地探讨它的发病机理,以便辩证施治。这种探索,在很多情况之下,并不是建立在科学基础之上的。
    
    上面那个故事中,对于传尸病,是由于病人口中跳出来的怪物引起的,就是一个例子。
    由此,他们还发明了一种新的治疗方法,服用蓝靛。
    
    蓝靛的制作倒也不是很复杂,将割下来蓝草竖在坑中,加水过滤,滤液盛在瓮里,按比例加入石灰,再用木棍急剧击水,加快溶解于水中的靛甙与空中氧气的接触,使之氧化成为靛蓝,沉淀后,将水除去,等靛蓝的水分完全蒸发,则可将其盛到容器内,制成蓝靛。
    这东西对人体是否有害姑且不说,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它是无法治愈结核病的。
    
    所谓的治病之说,不过是一种美好的想象罢了。
大唐太定年间,泰州赤水店有一个庄子,叫郑家庄。
    
    庄主财力雄厚,膝下唯有一子,才二十出头,天资聪颖,长的也是仪一表人才。做父亲的盘算着,等这个孩子对家里外头的事儿都上了手,就把若大的家业传给他,自己也好享享清福。
    
    郑公子年纪虽轻,做事却从不含糊,很快便赢得了家里上上下下的赞许。
    
    这一天,他出去办事,事情办得不是很顺利,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郑公子快马加鞭,打算尽量赶在日落之前赶回家,也免得家里人惦记。
    
    马蹄腾起阵阵烟尘,忽然,他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青衣女子,正在踽踽独行。那女子身姿曼妙,纤腰不盈一握,单看背影,就能给人以无限的遐想。
    
    郑公子的马经过那女子身边的时候,他特意回头看了看。果然,他看见的是一张姿容绝美的脸。
    
    “小娘子这是要到哪儿去呀?”
    
     女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见是个陌生人,略略有些惊慌,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道:
    
    “奴家正要前往郑县,本来是同两个奴婢一起走的,走到半道,忽然想起有东西未带,就差她们两个回去取了。没承想,这两个人走了以后,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这不,天都黑了,还没见着她们的影子呢!”
    
    “这里离郑县还远呢”,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晚,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着实危险,小娘子若不嫌弃,就到我家的庄子上屈就一晚,如何?”
    
    那女子犹豫了一会儿,眼见太阳已经滑入了山坳,天色渐渐黑下来了,自己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显然也不是个办法,就答应下来:
    
    “那就叨扰公子了!”
    
    就这样,郑公子把这个在驿路上邂逅的女子带回家中,安置在别院的厅堂里。又叫仆人端来好酒好菜,给这女子食用。
    
    由于白天一直赶路,很是疲累,吃过晚饭之后,这女子就到睡房歇息了。
    
    女子被仆人带进睡房之后,郑公子仍伫立在窗前,脑子里浮现的,都是那女子的温言浅笑和绰约的风姿。尤其是当她迈进睡房的一刹那,回过头来,朝他温柔的一瞥,似乎是别有深意……
    
    郑公子在窗前踱来踱去,最后,终于下了决心,抱着自己的衣服和被子,敲响了那女子的房门。
    
    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那女子立在门后,正痴痴地看着他,红唇似火,媚眼如丝……
    
    门关上了,窗前的帷帐也慢慢合拢。
    
    第二天早晨,仆人叫公子和那女子起来用早饭,叫了半天,也不见开门。于是,便从窗户的缝隙偷偷地往里窥视。
    
    雪白的床褥上,到处是淋漓的血迹。这里,昨夜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现在,剩下的只有滚在墙角的颅骨,上面还带着一丝丝的血肉。其余的部分,都进了妖怪的肚腹。
    
    家人破门而入,公子的衣服还堆在地上,那女子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叫人给害了,郑老爷悲痛欲绝,传出话去,谁能拿获凶手,重重有赏。
    
    有眼尖的仆人,在凶案现场的房梁上,看见一只大鸟。那只大鸟见有人朝它藏身的地方走来,扑扇着翅膀,冲门而出。搅动的气流,带起一阵怪风,里面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
    
    有人说,这只大鸟,是罗刹之魅。专门诱惑年轻男子,并以之为食。
    
    有些艳遇,一定要小心,因为,她会要你的命!
    
 隋文帝开皇二年,汴州浚仪县功曹范钦的儿子范令卿,在家和族人文志一同校书。
    
    年轻人做什么事都爱比个高低上下,这两个人因为究竟谁校得更好争论起来,越吵声音越大。
    
    令卿脾气火爆,忽然伸手猛击文志,正打在文志的鼻子上。
    
    文志惨叫一声,捂住了鼻子。血从指缝之间不断流出来。无论拿什么东西,都堵不住。
    
    眼见文志的脸色越来越白,令卿吓得面如土色,不禁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后悔不迭。
    
    终于,由于失血过多,文志倒在地上,当场便咽了气。
    
    事情传到文志父亲耳朵里,这老头二话没说,拿着一条绳子,就把令卿绑到自己家里。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文志家人也没什么说的。
    
    回家以后,令卿的父亲将绳子的一端挽了一个套儿,套住文志的脖子,又将另一端,挂在房梁上。
    
    脚下的凳子被踢倒以后,文志便被悬空吊了起来。
    
    他蹬着腿,死命地挣扎了一会儿,便眼白上翻,吐出了舌头。
    
    尸体卸下来以后,文志的父母怕令卿还没死透,又拿来一匹白布,勒住他的脖子,一人拉住一头,重新绞了一遍。
    
    直到二人累得气喘吁吁,再也没有力气了,才算作罢。
    
    文志的尸体,让他家人用一辆小车,拉回去了。
    
    令卿的父母,为他报了仇。
    
    虽然,伤心断肠的,由一家,变成了两家。
    
    不过,两家的恩怨,总算是扯平了。
    
    这个故事,到现在似乎可以结束了。
    
    谁也没有想到,三天以后,停尸在家的令卿,竟然又活过来了。
    
    而文志,则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大唐,一个流光溢彩的时代。
    
    唐朝的暗夜,却魑魅横行。当暮色笼罩,若你一个人在路上行走,就有可能发生一些奇遇。突然发了横财,或者转眼变得一无所有;遭逢艳遇,或者叫吃人的夜叉攫取了性命;受到精怪的热情款待,或者遭到无情的戏弄;抑或,是其他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杜陵韦氏在唐朝是一个非常高华的姓氏,韦氏有一个儿子,家在韩城,手中积聚了大量的产业。在城外十多里的地方,有一所幽静的别墅。
    
    开成十年的秋天,韦公子从城里出来,打算到别墅小住几天。
    
    那里环境优雅,等闲又没有旁人来打扰,正好品品茶,读读书,做做文什么的。
    
    韦公子骑在马上,一边看风景,一边慢慢往前走。功夫儿有的是,他也不急在这一时。
    
    一直走到日暮十分,才远远地望见别墅的影子。
    
    此时,落日正圆,孤烟升起。天空是如此高远辽阔,而人如宇宙之间的一粒微尘,此情此景,令人慨叹。
    
    韦氏子对着眼前的风景感慨不已,等他的视线从天边回到身边的时候,发现前面不远处,走来一个妇人。
    
    那妇人身着素衣,面目姣好,手里拿着一个葫芦做成的瓢,自北而来。
    
    走到韦公子身边,先是颇为警觉地打量了他一番,见韦公子脸色白皙,神情宁定,目光也非常坦诚,不象是那些游手好闲的登徒子。咬了咬牙,恳求道:
    
    “妾身家住城北,已经有些年头了。家境很是贫寒,为里胥(村干部)所辱,实在是没有活路了,正打算告官,看您像个读书人,就可怜可怜奴家吧,帮我写写诉状,我拿到公堂上去,也好使奴家一家大小的冤屈得以申雪!”
    
    韦公子见这女子眼泪汪汪,神色凄惨,着实可怜,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就答应下来。
    
    那女子见韦公子肯帮忙,很是高兴,一直紧蹙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妾身也走得累了,公子如不嫌弃,咱们就在着田头歇上一歇如何,我也好将我家的冤情,跟公子说上一说!”
    
    韦氏子点了点头。
    
    ——给人写诉状,总得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啊。
    
    韦公子从行囊里面拿出一方白布,二人席地而坐,那女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芦,对公子说:
    
    “您的大恩大德,我真不知道如何报答。葫芦里面有酒,是家酿的上好女儿红,愿与公子一醉方休。”
    
    说罢,把葫芦里的酒倒在瓢中,递给韦公子。那酒呈醉人的琥珀色,闻起来甘冽无比,令人食指大动。
    
    韦公子见这女子一番盛情实在难却,道谢之后,接过葫芦瓢,送到嘴边,刚要喝。忽然,从西方来了一队人马,手持弓箭,牵狗架鹰,看来是狩猎归来。
    
    有几个彪形大汉,手里牵着几只猎犬,走在队伍前面。
    
    妇人望见他们这阵势,突然之间,脸色就变了,似乎是极为惊恐。扔下手里的酒葫芦,往东跑了十来步,四肢伏地,化为一只狐狸,朝庄稼地里钻去。
    
    韦公子一见,大为惊恐,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酒瓢,仿佛被什么东西烫了手一样,惊叫一声,扔在地上:那是一只眼窝深陷,牙齿惨白的骷髅头。
    
    咧着大嘴,仿佛正在无声地狞笑。
    
    骷髅里的酒也洒了一地,这时候,已经变得臭不可闻。看上去,好像是牛尿。
    
    韦公子爬上马背,失魂落魄地骑回家去。
    
    回去以后,便开始发高烧,大夫说是遭受惊吓所致。
    
    一个多月以后,才渐渐康复。
汝坟(即汝水岸边,今江西省抚州市)部将董汉勋,骑射精熟力大无穷骁勇善战。曾镇守西北边塞,羌人对他十分忌惮,不敢犯边。
  
   唐僖宗李儇乾符丙申年(876年),董汉勋镇守龙兴城(今江西南昌)。有一天,他对老婆说:“明天有十几位老朋友来,要准备些丰盛酒菜款待。”
  
   他老婆还以为是寻常客人,也没多问,就令下人准备了。
  
   第二天,客厅装饰一新,酒席也准备妥当。到了辰时巳时之间(也就是上午九、十点钟),董汉勋穿了一身新装束,打扮得很是精神,走出大门外,望空行礼,呼喊姓名,揖让着进入大厅。一家人都惊愕不已,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董汉勋一如平常,高坐主位,端起酒杯两旁相让,似乎身边坐满了人似的。随后,起身点起香烛,默默祈祷,又象是祭奠亡灵一般。
  
   后来,董夫人问他是怎么回事,董汉勋笑道:“没事儿,之前几个阵亡哥们儿昨日给我托梦了,说想过来喝酒,这不,了却他们心愿了!”
  
   董夫人以及家人都吓坏了,但董汉勋却一笑置之。
  
   第二年秋天,农历八月晦(即月末最后一天),青州贼寇王仙芝聚兵数万汹涌而至。当时承平之世,各地都没什么准备,王仙芝势如破竹。郡守命令勇将爨(音cuan)洪率部出城,在城东二十里的苦慕店和贼兵交锋,寡不敌众,爨洪被擒,部将只有单人单骑得以幸免,逃回城中报信。城中百姓大惊失色,紧闭城门坚守。董汉勋率领五百军士据守北门。
  
   九月初一凌晨,贼兵合围,一鼓作气攻陷南门,抓住太守王镣。董汉勋顽抗到底,死不投降,属下军士丧失殆尽仍孤身奋战,董汉勋神射,居高临下箭射贼兵,应弦而死者数十人。箭矢射光,贼兵蜂拥而上,董汉勋又拔剑狂砍,砍死了几十人,宝剑断成四截,虎口迸裂露出白骨,董汉勋毫不畏惧,拔出屋顶的木椽子痛击贼兵,又杀死几十人。一直坚持了一昼夜,精疲力竭力战而死。就连王仙芝也震惊不已,呼之为神,将他厚葬。
昨晚被鬼压床了。。。5555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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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你妈了个比的。。。。居然还在更 (光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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