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讲京城富人圈里的奇闻鬼事

  杜小姐在一边旁观也看得很揪心时,这时候有一戴着黄色头盔管事的人急急冲了过来,尖着嗓子喊你们围什么啊,都不干活啦,都散了什么之类的。然后他很快领着这个男人离开了现场,血一路都在嘀嗒直下,地上溅的是触目惊心的红,一串串的。这男人哀嚎着,央求着,说让机器先停了吧,我的手指,拿回我的手指啊……说不定还能接上哪!那戴黄头盔的人眼神很闪烁,都没带犹豫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连声说走走走,我们先去止血最要紧。然后就跨上摩托车,直接带去附近的医院了。

  眼下的画面又是一转。还是这个刘进财,不过他躺在晦暗的工棚里,还有脏脏一团看不出颜色的棉被草草卷在一旁。他的右手上缠着厚厚一圈圈的白色医用纱布。他半躺着,双眼空洞的望着天花板,一脸憔悴与不安。工棚外,还是这个黄头盔的工头不知道在和谁电话,口气很是客气,“诶,诶,诶。好的,好的!明白,明白,您放心吧,我处理好。”挂完电话,他从裤兜里抽出一个信封,然后大迈步走进工棚。

  结果可想而知,刘进财愤慨至极地把信封扔在地上。他绝望地大喊,你们太绝情了!这五千块能够干什么啊?你为什么不停机器?为什么不停啊?我要我的手指!我的手指说不定可以接上的!四根手指啊……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我的手啊,将来还得靠它工作啊,你们怎么能够这么残忍啊……刘进财的声音越来越悲痛,最后变得哽咽起来,而后又慢慢转为苦苦的哀求。就差一点要跪倒在地了。

  这黄头盔的包工头显然不吃这一套,他脸色上青筋一条条抽动,似乎也激动了起来。包工头喊的无外乎是一套狐假虎威的说辞,什么“我告诉你,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什么“刘进财你最好好自为之、量力而行”!什么“就这样了,你还要老子给你怎么着啊”……等等。最后黄头盔的包工头也带着气拂袖而去。

  景象又慢慢变换了,换了一出场景。貌似是工棚正在肃清。这男人的手上还是缠着纱布,他的几个包裹被包工头带了几个人给扔出门外,叫他走。骂骂咧咧喊着,说赔完了不走什么意思,说又不能正常干活了,还赖在这里干什么。这男人脸色更加暗沉,瘦削的身子在风里站着。包袱就扔在他的脚边,还有两三粗糙质地的脸盆和水桶。他愤恨地一直盯住包工头为首的几人看着,一言不发。风好大,叶子都吹起来打着旋。杜小姐看得好心焦,却又无能为力。一行人等就像看不见她一样。她也仿佛就是一个透明的存在。

  又成了身处另一个明亮的房间,依旧是刘进财。他正在苦苦哀求一个干净的胖胖的中年男人。屋里有各种法典书籍分门别类地陈列在书架上,还有一些锦旗和合影照片,都精致地刊在墙上。显然这是一位颇有成就的律师。不过这人的眼睛里却流露出几分不屑,他一直不在上下不停地打量着刘进财的衣着。最后虽然有点不耐,但还是扶起来正在哀求的刘进财,慢里斯条地说,“怎么,你还是听不懂啊?证据啊,我要证据!没错,这是一个讲法制的社会,可我也不是不吃饭的啊,我可是这里金牌律师,你去周围打听打听,像你这种小活儿都不算什么,律师费你够吗……”

  刘进财眼里的火花一点点黯淡了下去,最后他缓缓站起身后,摸摸自己干瘪的口袋,再缓缓的转身,出去了。人也变得木然了,就这么拖着几个大包裹走在路上。景象又在变化了。变成了一个落寞的小村庄,没几棵树,到处都是黄土。还有一处萧条的小土院。

  刘进财就在屋里,脸冲里面沉默地躺在炕上。他媳妇儿坐在一边,手里搓着麻线,还忍不住轻轻叹气。看着他佝偻的身影,又忍不住会抹一下眼泪。小孩子不明就里,但也知道老爹受了伤。他的课本就放在小木椅上,他坐在小板凳上写作业。有时候,也会怯怯地看一眼老爹的背影。家徒四壁,氛围也更加冰冷。空气像紧紧凝结成一团一样,压抑得令人窒息。

  就像电影放松一样,一幕幕的在转换。不停交织变换的场景,让杜小姐看得心里很凄然。她还看着这可怜的刘进财挨家挨户去问些什么,还到处赔着笑脸去问商家店铺,去问工地,去问餐馆……无一例外总是被人轰赶出来。还有人在大骂“你一个残废还好意思来找活儿?就一个左手还能干个屁啊?!”他转身过去之后,沉默地仰头看天,脸两侧是汩汩而下的屈辱泪水。

  又是一出场景。家里,昏暗的煤油灯。闷头躺在炕上的刘进财突然就不平静了,他突然呼地一下歇开被子,冲到灶台边拿起菜刀就要剁自己的手,要割手腕的架势。嘴里也咒骂着,说这个霸道的社会,老子也不想活了,这么过有什么意思!反正也是废人一个了!……媳妇儿早就一把抱住他,死死地拿住刀,已经哭得泣不成声。最后夫妻俩抱着哭作一团。外面的大风也愈加猛烈,呼啸着,预示着又一年严冬的来临。

  最后杜小姐看到的景象居然是刘进财出丧的情景。妻儿两个一身素白,泪眼婆娑。村子里的人们举着白幡,抬着棺材,吹吹打打。刘进财长期一直没工作,最后患病郁郁而终。家里的经济支柱倒塌了。媳妇儿抱着孩子不停抹着眼泪。最后堂屋里正中摆放着镶有他照片的黑色相框。一对白烛,一个火盆。媳妇儿一边哭着,说着,一边烧纸。

  最后杜小姐缓过神来,看到这个落魄的男人分外哀怨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愤恨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一脸的不甘心。他向杜小姐伸着一只缺着四指的手掌,他要表达的内容瞬间就让她的脑海里感受到了。这刘进财“说”,知道吗,我的手指他们怎么也不肯还给我啊!不过是因为他们的自私!连机器都没有停过!当时如果医院给我接上了,结局也许就不同了。他们不过为了省点费用!而我的这些手指,混合了水泥,就注浇在你家的宅子里啊……在你这面墙上,哈哈哈,直到我死后都没有全尸啊! 你说好笑不好笑啊?哈哈哈……

  刘进财笑起来,脸色显得更加可怕。杜小姐一时间不知道该何从安慰,语塞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笑得脸愈发扭曲,逐渐变得狰狞。他阴阴地说,我要我的手指,必须要!你家的墙应该翻掉,还来我的四根手指!杜小姐忘记了害怕,倒是满心的同情与悲痛了。她突然间有所感悟,于是给刘进财讲:“你若真是离世的人了,还要那手指有何用?只不过是生前的怨愤所在,是你强烈的执念罢了。其实,你挂念的并非是你躯干损缺的一部分,而是你的遭遇无人知晓,无人问津,无处伸冤,无人主持公道。你真正牵挂的人应该是你的妻小吧?没有了你,他们该怎么生活啊?”

  他一张愁苦愤恨的脸,在听了杜小姐的话以后,显然是想起了什么,居然变得柔和许多。杜小姐也若有所思,问了起来,那你的孩子呢?家里失去了生活来源,你妻子又一个村里的妇道人家没有外出过,估计养家糊口都困难,你的儿子上学怎么办呢,学费的来源呢?不介意的话,要不……我……我就代表你去看看他们吧。

  说到这里,刘进财的脸上顿时竟然布满了惊喜。他给杜小姐长长地弯腰做了个揖,抬起头时是一脸的感激。他一瞬间就穿墙不见了。杜小姐在这同一时间醒来,心口像云开雾散了一样,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直接坐了起来。窗户还开着,窗外的风还抚着纱帘,月光不错。不像谁曾经来过一样。这好像是挺漫长的一个梦,一幕幕情景都围绕一个人的生平发生。

  不过杜小姐开始有点相信了,或许真的有个叫刘进财的人来过了吧。她默默地看着床头那堵墙,这里面也许真有他的手指吗?还是这只是一个漫无边际的怪梦呢?这里面承载的,也许不是他的手指。而是一个奋斗在最底层的男人的屈辱与不甘吧。多可怜的一家人啊,杜小姐心里这样叹息。
  大家早上好啊,我来啦~
  杜小姐起身关上窗户,昏暗中看向床尾的墙壁。那团夜夜都在的模糊人形,消逝地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拧亮了台灯,一看座钟,居然才凌晨3点。她感觉有点微渴,于是准备去楼下倒点水喝。打开房门,正看到这主卧门外的小会客厅里,姚汉和弟弟四仰八叉分别歪在两条沙发上睡觉。

  她有点想笑,觉得自己这个诱饵的职能算是结束了吧?也不知道这算是梦,还是幻,还是半梦半幻间的真实。如果真有这么一回事,那么墙壁上怪异的原由也就一清二楚了。这两个陪客也该醒了。他们可以回自己的卧床睡个好觉了。想了想,杜小姐就摇醒了姚汉。

  姚汉止住鼾声,懒散地伸展了一下四肢。他瞟了一眼站旁边的杜小姐问,怎么,你知道答案啦?于是杜小姐就一五一十大致说来,姚汉坐起来一直认真听着。最后,杜小姐问,“这会是真的吗?还只是我自己的乱梦呢?”姚汉笑说:“你择日去一趟,不就知道了?”杜小姐又问:“可那个村庄在哪里呢?我记得不太清楚。”姚汉说:“那就看看他肯不肯告诉我了,如果他不告知,他自会指点你,让你知道地方。”姚汉说完起身去杜夫人给他留的客房。

  杜小姐问“干嘛去啊?”姚汉说“去休息啊。”杜小姐迟疑:“那……”姚汉回过身来,嬉皮笑脸问:“怎么?小娘子要跟我一起去?”杜小姐被人钻了空子,马上有点恼火。姚汉哈哈直笑,杜小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也坐起来哈哈大笑。姚汉笑完,稍微恢复了点儿正经说,“知道,我知道你担心这地址能不能落实。放心吧,我是去打坐。”“打坐?”这次轮到杜小姐和弟弟异口同声一起问。姚汉点头说,“是啊,不是要和那可怜人沟通一下他家的详细位置吗?”

  姐弟俩才恍然大悟。姚汉回了客房,闭了房门,约莫过了一刻钟又出来。摇摇头说,罢了,没辙,看来这家伙还是怕我,没敢来和我沟通他家的地址。杜小姐瞬间有点沮丧,说,那可怎么办?看来要么就是我真的梦了一个大长篇,其实什么都不是吧。可如果是真的,我言而无信不太好吧?……姚汉说,不急,他若希望你去,他自会有办法告知你详细地点。杜小弟也宽慰了姐姐几句以后,上楼继续休息去了。

  过了些时日,杜小姐和朋友的***养生堂正式开张了。不过生意并没有她们想象中的好,关注的客人、路过观望的人也就寥寥而已。***养生堂基本都靠些熟人朋友照顾一点,赞助一些,新客源基本上都没拓展出多少。第一次真正尝试到创业的不易,杜小姐心底也有点唏嘘。她一边拿出商学院里学过的SWOT等教条照搬模式,一边暗自揣摩如何扩大这门面的影响力,怎么吸引更多客人加入其间购买产品。

  杜老爷子偶尔带着杜夫人也会上门巡店看看,有时候忍不住会说上几嘴。他常讲,这世界上没有完全照教条和案例做好的生意,你们要切身实际地去观察,去思考,去想想怎么做会更好啊。望着这两个忙碌的年轻人,指挥着店员们这里、那里的各种调试,老人家也会笑笑。且让她们慢慢摸索,折腾去吧。

  这一天杜小姐累了个半死,觉得这创业的事儿吧,看起来貌似辉煌,做起来还真心不易。都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她饥肠辘辘走在小区的院子里,马上快到家门口。路灯下,她看到了几个人。依稀像是她曾经递过水的农民工。突然间就想起了什么,她快步追了上去。
  杜小姐上前拉住其中一位农民工的手臂,问他们认不认识一个叫刘进财的人,可能也曾经在这里的工地上工作过。大家认出她是上次送水给他们的姑娘,顿时还挺热情的。有人抱怨说他们的工钱还是没要到,有人吐槽说开发商太贼了,消失好一阵子,每天在物业办公室和开发规划办都找不到人。但对于她问起的这个人,有几个人表情都挺困惑。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轻点儿的后生,他神情带几分犹豫,试探着问杜小姐为什么想找这个人。她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那人太可怜了,我得帮他伸冤!”这年轻的农民工像是被什么触动,于是拉她到一旁说,“我??我知道刘进财。”杜小姐心底一阵惊讶,这说明她没有做无缘无故的梦,这说明她家线浇剪力墙的结构里,说不定还真混有刘进财当初轧断的四根手指。姚汉显然也没有给她故弄玄虚。第一次经历这么对上号的事情,她心底还是感到好震惊,很不可思议。

  这年轻的农民工也顾不上看杜小姐的表情,因为想起相关的事情了,忍不住一脸的愤懑。张嘴就滔滔不绝:“内啥子,你是不知道诶,我们进财哥好可怜哟,我们是同一天到的这个工地嘞。唉,他手指被机器榨断喽,四根哪!狗日的工头就打发了他五千块钱??妈嘞个巴子诶,那杀千刀的还说四个手指给五千都赚了一千块喽,说本来就给四千滴。你看这不是搞死人嘞?进财哥伤了右手,以后还咋子打工哟?后面他们都轰他出去了嘞,一帮狗日的东西!??”

  这年轻人带着浓重口音,虽然说得杜小姐一知半解。但大概意思她还是明白的。她急急地问,那你知道他家是哪里的吗?这人搔搔后脑勺琢磨了一下,说,好像他和冬哥是老乡诶,好像是**县叫什么东坪乡的地方吧?几个人听他说的也很茫然,都说冬哥早走了。杜小姐觉得挺高兴,好歹知道地方了,好歹有点眉目了。她有一种蠢蠢欲动的心情,像是自己化身了天地间最正义的所在一样。

  杜小姐告别了他们,加快速度往家走去。总感觉后面像有人在看她。几次回头,昏黄的路灯下曲径通幽的园林分外寂静。什么人都没有。她心底突然就在想,莫非??刘进财??是你吗?风吹过叶子沙沙地响,自然是无人应答。她再也没有回头,直接进了家门。
  讲一点题外话:

  最近我发现写帖子的内容和某些新闻的跟踪出现总有点微妙的感觉。记得有一次讲到倒卖象牙生意的人不积阴德,后来CCTV第二天讲了关于象牙生意违法和大象悲剧的种种。还有一次讲完中国去缅甸的远征军,第二天新闻中缅边境暴乱,外交部做出回应。昨天讲到农民工讨工伤赔偿不果,郁郁而终的这一节,然后在今天一大早又看到了农民工的讨薪新闻,新闻里还提示大家“……希望农民工遇到类似情况时,首先应向劳动仲裁部门求助,然后也可以向当地住建部门和政府部门反应,最后还可以向当地农民工维权中心寻求支援,千万不要采取过激行为,酿成一些不必要的悲剧。”

  这里面感觉有点意思,我不知道在天涯上关注我帖子的朋友们都在哪些岗位就职,也许这些接二连三的巧合只是自己想太多。不过很感激世间善良与正义的存在。也感恩新的班子一直这么努力地在体察民情。其他,我就不多说了。今晚想休息一下,几分闲适的心境,做点相应的事情。今晚就不继续更新了,各位朋友明天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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