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是被一道巨雷击中了头顶,脑袋嗡嗡作响,我不愿意相信,但我又知道这是真的,傲邪和老婆婆的话都是证明,段凝芷长期离开父母生活也是证明。
愣了好一会儿,我才艰难地说:“我也不是不知道,有一位本门的前辈曾经告诫过我,不能与她过频房事,我可以克制。”
秀姑的脸上露出一点儿古怪笑容:“不仅是同房的问题,还有命理相克,气场冲突,两人长久在一起生活,气息必定互相影响,所以结婚多年并且恩爱的夫妻会有夫妻相,对于修行的人来说,这种影响更强烈。”
我已经从段凝芷那儿知道她精通易理玄术,又兼容现代科学知识,她说出来的话是有道理的,我无法反驳,但就因为这无凭无据的理论就想要拆散我和段凝芷,没门!
秀姑看出了我的坚决,眼神有些闪烁,又望向鱼塘那边,说道:“玄阴之体的女子,特别适合练本门法术,本派历代掌门人都是纯阴之体。我就是现任的掌门,悉心教导她是要等将来她接掌本门,我老了,说不定两腿一蹬就走了,还能指望着谁呢?”
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凝芷要终身不嫁做掌门人,并且凝芷会克死我,绝对不适合我,我要是识趣的话立即就走,这算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但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我的意志已经变得非常坚韧,连生死都已经置之度外,可何况是脸皮?
“好像凝芷并不知道您的期望,如果现在她知道了,我尊重她的选择,除非她在清醒状态下叫我离开,我才会离开。”
我的话软中带硬,你老太婆不要自作主张,凝芷也许不想当掌门人呢。
秀姑叹了一口气:“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好孩子,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凝芷看上你没有错,你看上她也没有错,错的是你们没有缘分。俗话说‘宁毁十座庙,不拆一门亲’,更何况我是修行的人,绝不做损阴德的事。如果不是你们真的不能在一起,我怎会做这样的事?我不是自私,是为了你和她好啊,我可以破了祖规把掌门交给她师姐,她还是不能嫁给你。”
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但我还是不肯放弃,硬着头皮道:“我不怕死,我命硬克不死!”
秀姑道:“刚开始谈恋爱的人都是头恼发热,也许你应该冷静下来之后好好想一想。”
“我不用再想,我可以死在她面前,但绝对不会离开她!”
“你!”秀姑气得胸膛急剧起伏,眼中精光闪动,不过很快她就压制住了怒气,“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我金玉良言呢,你们在一起是不可能幸福的!”
我想说我不信命运,即使真有命运这回事,我也要改变命运,但出于礼貌我没有说出来,而是说:“事在人为!”
秀姑轻叹一声,愣愣望着远处即将落下的夕阳,眼光悠远,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来:“你把出生时辰报给我,我推算一下,看有没有化解的办法。”
我把出生时间告诉了她,她掐着左手指头推算了起来,眉头越皱越紧,我的心越跳越快,几乎就喘不过气来了。
推算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官杀混杂,羊刃掌权,通俗地说就是命很硬,确实不怕她克。但是你们八字互相冲克,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她克不了你,就是你克了她,你跟她在一起还没多久,就已经害她变成了这样……”
我像是被当头敲了一棒,我可以不相信算命看相,但是凝芷中了蛊毒,吃了那么多苦,确实是我害的。而且以后我肯定还会给她带来灾难,我是一个大麻烦,又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如果在一起我只会给她带来伤害,不能给她幸福,那么我有什么理由拉着她不放?真爱一个人就是想要让对方幸福快乐,如果我只会给她带来伤害,还不如离开她。
可是我离开了她,她能快乐吗?我相信她和我一样,失去对方就会陷入痛苦的无尽深渊。在感情上我们是不可分割的,在一起才有快乐和幸福;在命运上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在一起只有伤害,那么我该怎么办?
心里走和留两个念头剧烈交战,我完全混乱了,连秀姑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连天黑下来了也不知道。我一直认为我们的感情是能经历任何考验的,纵然是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也不能让我们分开,但是现在我动摇了,我要为她着想,离开的想法渐渐压过了留下的想法。
天际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消失,无边的黑暗开始笼罩下来,就像我的心情一样。
暮色中一人沿着田埂盈盈走来,娇弱似欲被晚风吹去,我急忙跑过去扶住了她:“天黑了,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
段凝芷嗔怪地白了我一眼:“你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知道天黑了也不回家!”
我极力保持平静,强装笑容:“没什么,夕阳很美,我看呆了。”
段凝芷盯着我问:“我师父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样失魂落魄的?”
我急忙道:“没事,没事。”
段凝芷幽幽叹息一声:“我知道,她一定是说要我接掌门派,不能嫁人……这事她以前确实有跟我提过,但并不是强制的,我可以选择。我,我宁可对不起她,也不能对不起你。”
我的心一阵阵刺痛,她越是对我好,我的负罪感就越重。现在她的身体很虚弱,蛊毒随时都会发作,不能受刺激,所以我不敢对她说太多,只能“嗯”了一声,说风大了,扶着她回屋里去。
秀姑系了围裙在厨房里炒菜,看上去与普通妇女没什么两样,谁能想到她是青蚨门的掌门人?虽然我还没有看到她的本事,但由徒及师,可以推测出她有役鬼神、通幽冥、起死回生之能。我突然想到,也许刚才她是在试探我的诚心,不论我们命运如何冲突,她都有化解的办法,只要苦苦求她就行了。
这里只有秀姑一个人住,不一会儿饭菜做好了,三菜一汤,都是素的。我们落座之后,秀姑说:“我长期吃素,饭菜清淡,多有怠慢了。”
我急忙说:“没关系,我也经常吃素。”
段凝芷偷偷对我做了个鬼脸,不料被秀姑发现了,她对段凝芷说:“你现在不能吃辛辣刺激的东西,海鲜之类更不能碰,切记。”
我一直想问段凝芷的病情,都没有合适的机会,这时正好提出来:“前辈,凝芷身上的蛊毒……”
秀姑道:“吃饭时间不要聊天,吃完再说。”
这话很不客气,我知道她还是想要赶我走,看在凝芷的分上我忍了。段凝芷在桌下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脚尖,给了我一个歉意的眼神。我笑了笑表示没关系,只要她对我好,再多难堪我也要忍了。
三人默默吃饭,气氛有些尴尬,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自从去年遇到老骗子,蒙他指点之后,我察颜观色的能力大幅提升,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这个人的八成性格。但是到现在为止我完全看不透秀姑,她看起来很斯文,端庄秀气,举止优雅,说话细声细气,从表面上看是一个很柔弱的妇女。但是她处理事情的的方式,说明她非常自信,非常强硬,深沉如水潭,我揣磨不出她的真正喜怒和用心,是真的为了我和段凝芷好,还是别有用心。
像上战场一样把饭吃完,秀姑拒绝我帮忙收拾,叫我们去客厅等她。
段凝芷拉着我走到大厅门口,深情地凝视着我低声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我微笑摇头:“没关系,这不算什么委屈。”
“我觉得师父是在考验你和我,我们一定要坚持住。我忘了告诉你,我有好几个师姐和师妹,她们修为高又能干,从她们之中挑出一个当掌门,比我当掌门更好,所以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我点了点头:“你师父以前有说过你在家会克父母吗?”
“有,所以我很少跟我爸妈一起住,拉开距离会减轻刑克。”
我的心不由得一沉,这么说来秀姑没有骗我,她真的会克父母和丈夫,她克不动我,我就反过来克她,长期在一起无论是命理上还是现实中我都会给她带来伤害。自古红颜多薄命,似乎太漂亮的人命运都不好,她已经够可怜的了,我怎能再害她?如果我离开她,在她师父的监护之下,她就不会受到伤害……
一个我绝对不愿意的念头迅速占据了我的心:我要离开她,治好了她的蛊毒我就离开!实际上我们认识还没有多久,正如秀姑说的只是头脑发热,也许她会痛苦一段时间,会恨我,但最终会忘记我,找到属于她的幸福。
想要到离开,我心里一阵阵锥刺般疼痛,但是只要能让她平安幸福,任何事我都愿意去做,我会把爱藏在心底最深处,一生默默守护着她。
也许是段凝芷感应到了什么,摇了摇我的手:“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可能是有些累了。”我不敢直视她秋水般的明眸,转开了眼光。
“我师父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没,没说什么。”
我的眼光再回到她脸上时,发现她的眼神有些忧郁,表情有些惆怅,我们认识以来即使是在面临瞬间毒发身亡那一刻,她也没有这样阴郁过。
我正想安慰段凝芷几句,秀姑从厨房出来了,严肃地对我们说:“我对蛊毒了解不多,看不出来她中的是什么蛊,只能用我自己的办法试一试。今晚蛊虫快要发作之时,我施法诱使它们进入睡眠状态,然后再慢慢想办法。能不能成功还是未知数,不排除有可能会刺激蛊虫更剧烈活动……所以凝芷你最好打电话给你父母,告诉他们实际情况;小许你要给我们护法,不许任何人和动物惊扰到我们。”
“是!”我应了一声,虽然她说得很严重,但是她精通命理,能算出段凝芷的命运,她如此从容镇定,就说明凝芷能迈过这个坎,所以我并不是太担忧。
段凝芷大概也跟我一样想法,说道:“我会给他们打个电话,但我觉得没有必要让他们知道真相吓个半死,我对师父有信心!”
秀姑不置可否,带我们到了楼上。楼上一个房间内设有法坛,神龛上挂着一张旧画,画中有一个道装打扮的女子,容貌端庄姣好,一只手以指尖托一只青蚨虫,衣袂飘飞似欲凌空飞去,虽潦潦数笔却极为传神。
供桌上放着笔墨朱砂纸砚,桃木剑、招魂幡、小弓箭、招魂铃、五色旗之类应有尽有,有些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叫不出名目。两侧墙壁上层层叠叠挂着数不清的锦旗,有新有旧,或写“神通广大”,或写“妙手回春”,或写“仁心仁术”,不一而足。落款大多是某某村民,但也有少数是某单位,其中有一面锦旗还是以某个官方单位的名义送的。
我肃然起敬,看这样子青蚨门的人为村民们排忧解难,做了很多好事,我对秀姑的恶感下降了许多。
秀姑领着我们对神像拜了几拜,转身对我们说:“眼下只有这一种办法可以试一试,只能试一次,如果失败蛊虫就不会再上当了,所以绝对不能出岔子。施法时不能受到干扰,不能有很大的声响,你们有带手机的话先关了,无论是谁来敲门都不要理会,任何事情都等施法结束了再说。”
“是!”我应了一声,暗下决心,就是豁出了我的命不要,也要保证她们不受打扰。
这里是乡下不起眼的地方,半夜三更,又把门窗关起来了,不可能有人会进来吧?
这个房间四周严密,上面有天花板,只有一个门和一个窗户,把门和窗户关住,就是老鼠都进不来。
想到老鼠我有些担忧,怕关键时刻有什么野猫或者老鼠跑到屋顶上面捣乱,瓦片的屋顶可能会发出较大响声。为了以防万一,我只能劳驾喵太带伤工作了,以它的威风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往屋顶上一坐,足以威慑其他猫和老鼠不敢靠近。
“喵太,无论如何不能发出声音,也不要跑到其他地方。”我再三交代它,它答应了。
秀姑叫我帮忙拿了草席、毛毯和棉被铺在房间中央,然后她去沐浴更衣,外面穿的是一件像道袍的黑色袍子,黄色丝带束腰,脚穿平底布鞋。她和段凝芷进了房间,我给了段凝芷一个深深的鼓励的眼神,关上了门。我拿了一个手电筒守在门外,楼上楼下我都细仔检查过了,该关的门窗早已关好。
房间里面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我很紧张,既怕秀姑施法失败,又怕施法成功了我没有理由留在这儿。现在想一想都后怕,一天时间之内,她被江相派的杀手追赶,两次中毒濒临死亡,这都是我害的。要是她继续跟我在一起,下一次还能这么幸运吗?我没有能力对抗江相派和百消门,还有傲邪,我保护不了她还会给她带来危险,离开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离开了她,我该去做什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内心剧烈交战,到了将近半夜十一点时,里面响起了秀姑低沉的咒语声,神秘又肃穆,可能是方言或古语,我听不懂。我开始紧张起来,现在是关键时刻,可千万不要出差错!
灯光突然开始闪烁,闪了几下就灭了,糟糕,怎么偏在这个时候停电了?不过还好,施法的房间里面没有使用电灯,点的是蜡烛,不会受影响。
我刚松一口气,就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天气像是突然变冷了,阴冷的感觉透过衣服直往骨头里钻,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冰冷和黑暗的感觉就像果冻一样凝固了,把我往中间挤压,感觉特别压抑。
类似这样的气氛我不止一次遇到过,这是有猛鬼接近了!屋顶上传来喵太轻微的移动声音,它牢记我的话没有叫唤也没有弄出很大声响,但已经开始焦躁不安了。
怎么会这样?秀姑没有说要召鬼魂来帮忙啊,有她在这里居住,孤魂野鬼应该也不敢靠近吧。
外面起风了,一阵阵阴风呼啸而过,整个屋顶上的瓦片都发出了沙沙声,电线或是其他东西被风吹得发出尖啸声,犹如厉鬼在哭。我大惊失色,这一定会影响到秀姑施法,而这时段凝芷的蛊毒马上要发作了,不能停下来。
我立即往楼下跑,去拿我的鲁班尺,刚冲进卧室拿到鲁班尺,鬼哭狼嚎似的风啸声中响起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严秀秀,还不出来,你躲着不敢见我吗?”
鬼应该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难道是人在装鬼?我快步走到大厅,低喝一声:“谁在外面装神弄鬼,立即离开了!”
“咦?”大门外传来一声惊咦声,是个清脆的女人声音,但紧接着阴森鬼声又响起:“青蚨门什么时候收男弟子了?严秀秀,难道是你养的面首?”
面首就是男宠的意思,现在一般称为鸭子,我惊怒交集,要是秀姑听到了,不生气才怪了,一定会影响施法。我敢肯定是有一个女人在院子里装神弄鬼,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出去吸引她的注意力,让秀姑安心施法。
我打开了大门,用手电筒往外照,只见院子里阴雾弥漫,两三米外就看不清楚,连不到五米远的院墙都完全看不见了,就像这栋房子处于无边荒野之中。以常识来说,起大风了就不会有雾,现在却是既刮大风又起浓雾,太不正常了。
我左手拿着电筒,右手握紧了鲁班尺,站在大门正中间,用低沉的声音说:“出来吧,不要装神弄鬼了。”
阴风突然停了,我前面不远的地方浓雾涌动分开,现出一个长发白衣女子。她的头发很长,披散下来一直垂到了大腿,早春天气夜里还很冷,她身上却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长裙,亭亭玉立如一朵白莲浮于水波晨雾中。本来这是极美的意境,但是她的脸朦朦胧胧看不清,加上凝而不散的阴雾和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阴气,又变得阴森可怖,这活脱脱就是一个女鬼。
我心里暗惊,这到底是人还是鬼?
白衣女子阴森森道:“我本来就是鬼,哪里还要装鬼?你是严秀秀请来的帮手吗?”
我不答反问:“你是谁,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哈哈……”白衣女子发出一阵尖锐又冰冷的可怕笑声,“很多年前她抢走了我的男人,杀了我,现在我回来报仇了。”
秀姑说过青蚨门的掌门人都是玄阴之体不能嫁人,况且以她那斯文秀气的样子怎会做“杀妻夺夫”的恶行?我是绝对不信的,冷冷道:“半夜三更的,拜托声音小一点,不怕吵醒附近的人吗?”
白衣女子如同鬼哭般的声音道:“这里已经是鬼域,没有活人能进出,外面的人也听不到声音。严秀秀呢,为什么不出来?你又是什么人?”
“她出远门了,我是她远房亲戚帮她看房子,你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
“我知道她在里面,你连鬼都敢骗!”白衣女子的样子开始扭曲,附近的阴雾翻滚如潮,“快滚到一边去,不要惹我生气,否则立即取你性命!”
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拖延时间,故作轻松笑了笑:“只有人才会装鬼,鬼从来不会说自己是鬼,也许你不相信,我有一次半人半鬼过了大半年,有一次魂魄离体过了十几天,其他东西我或许会怕,鬼我是一点都不怕的。”
“赫赫……”白衣女子怪笑,身体一晃猛地拔高、变大,变成一副非常可怕的样子:身高近两米五,凹顶凸睛,虎眼狮鼻,阔口獠牙,头顶长着一对短角,稀疏红发如刚针,身体几乎全裸,强壮到了恐怖的程度,似要爆炸开一样的肌肉上面有许多符文和刺青,尖锐的爪子足有三寸长。
我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倒退了两步,这不是幻觉,那就应该是用某种法术变出来的。我把左手放在背后,暗掐法诀,默念观心咒,凝神于双眼往前看。恶鬼只是一个虚影,白衣女子站在恶鬼后面,并且我看清她的脸了,瓜子脸,眉目如画,妩媚妖娆,竟然是一个绝色美女,只是脸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不像是活人。
白衣女子露出惊讶之色:“好小子,有点能耐……鲁班真尺?原来你是鲁班门弟子,青蚨门什么时候跟鲁班门扯上关系了?”
眼前这个白衣女子阴森诡异,深不可测,动起手来我未必是她对手,又不知道秀姑要多久才能施法结束,只能先想办法拖住她。我说:“我确实是鲁班门弟子,奉本派前辈之命,送一个人到这里求医,不论姑娘与青蚨门有什么过节,请明天再来,本门绝不插手!”
“胡说八道!”白衣女子怒斥,“你刚刚说是她远房亲戚,现在又说是来求医,我最痛恨的就是满嘴慌言的男人!”
我立即道:“我是她远房亲戚,也是来求医的,这并不冲突!”
“那又如何?鲁班门我也不放在眼里,滚!”她掐了一个法诀向前一指,阴雾冷气立即如怒潮般向我涌来。
我的双脚一分,微蹲马步相抗,那股阴雾拂体而过,我只是摇晃了一下没有跌倒,后面没有完全打开的大门“呯”的一声被撞开了。我大吃一惊,这是武功还是法术?如果是武功,怎能隔了这么远打人?如果是法术,又怎能直接产生如此巨大力量?
只是一转念时间,四面八方的阴雾都向我聚拢过来,这一次没有巨大的冲击力,但是无比阴冷,带着可怕的凶戾气息。我立即感到头晕,无法呼吸,就像是无数冰针刺进了毛孔,衣服完全不能阻挡,全身冰冷又麻木,连站都站不住了。
绝对不能倒下!
责任感和对段凝芷的爱产生了强大的意志,令我顶住了那一股可怕的冲击,自然而然以凝神诀心法来调节呼吸,聚集精神,并与鲁班尺产生感应。自从老婆婆的器灵留在里面之后,我怕使用它会产生什么后遗症,不敢再凝神与鲁班尺感应,但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
意念集中到了鲁班尺上,我立即感应到了那熟息的气息,温暖、舒适、安全,就像是暴风雪之夜从外面冲进了生着炉火的温暖房间。这种感觉瞬间传遍我全身,各种不舒服状态立即减轻了很多,下降到了我可以忍受的程度。
我精神大振,结合鲁班尺的灵力运转凝神诀,与侵入身体的阴气相抗,很快就把阴气逼出,完全不受影响了。
白衣女子很惊讶,双手在胸前挥动比划着,并且低声念咒语。阴冷戾气变得更猛烈,有形的阴雾一波波向我形成冲击,像是一个个巨大的气泡把我往中间压缩。我凝神相抗,虽然还是有一阵阵冰针刺入毛孔的感觉,但是头不晕眼不花,呼吸正常,屹立不动。
相峙了约两三分钟,阴煞之气突然消失,但是白衣女子还在念咒语和掐动法诀。巨大的压力消失了,我的精神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一些,就在这时白衣女子指向我,喝了一声:“摄!”
我像是被一个巨锤砸中,碎成了无数碎片,大脑完全空白,向后倒下。但是就在我感觉自己破碎的瞬间,鲁班尺内产生了一股阴柔又凶狠吸扯力,硬生生把我的全部碎片都扯了回来,合成为一个整体。我还没倒到地面,意识完全回来了,左手一掌地面,腰一挺又站了起来,只有手电筒落到了地上。
“啊?”白衣女子非常惊讶,虽然手电筒的光芒没照在她脸上,还有雾气影响我不能清晰看到,但还是看到她张大嘴巴忘记合上。
“你小小年纪,怎能挡住我的离魂术?”
离魂术?看样子刚才她是使用了某种勾魂夺魄的法术,我险些魂魄离体,是鲁班尺内的器灵救了我。从某种意义来说,我现在是它的主人,刚才正在勾通状态,感应到我有危险它就自动护主了。
我拱了拱手:“姑娘,我真的是带了病人来求医的,不论你与这里的主人有什么恩仇,麻烦你明天再来……”
白衣女子厉声道:“只凭这点微末伎俩就想给别人做打手,简直是不自量力。鬼奴,把他打倒!”
恶鬼之前被我看穿之后就变虚了,静立不动,这时突然又变实并且动起来了,只一步就到了我面前,巨手带着尖锐怵人的尖爪向我头部抓来。尖爪未到,劲风已经割面生疼,绝对是实体的攻击。
它比我高了一大截,我只是稍一蹲身就避开了它的爪子,狠狠一拳头打在它光赤的腹部。“呯”的一声,这一拳就像是打在铁板上,鬼奴不动不摇,我却被震退了一步,拳头火辣辣的疼。
鬼奴另一只手向下抓我,我闪身倒地,狠踹它的小腿,想要把它踹倒。我端了个正着,但就像是踹中了大树,哪能踹得动?我大惊失色,这个巨大怪物就像是钢浇铁铸的一样硬,我打不动它,它碰我一下就要命,这不是一个级数的较量啊!
我不能往后退,往后退就进屋了,随便被鬼奴打破什么东西都会造成巨大声响,影响秀姑施法。我只能往侧面躲,避开它的爪子,用鲁班尺戳它的腰部,如果鬼奴是用邪法变出来的,也许用鲁班尺能对它造成伤害。
“啪”的一声,鲁班尺戳中了鬼奴,它还是浑若未觉,我却手震得手心发麻,差点连鲁班尺都拿不住。这下我真的有些慌了,这究竟是什么怪物,怎么样才能打倒它?
鬼奴一爪斜挥,我急忙弯腰,背上衣服被它一根爪尖钩住,划出一条裂缝,肌肤隐隐生疼。我急忙往外跑,拉开距离,鬼奴立即追了上来,它身躯硕大,腿长手长,一步就等于我两步,攻击的距离也远,很难闪避。还好它太高了,不太喜欢用腿攻击,我尽可能往低处躲,暂时还是有惊无险。
有什么方法可以打死这怪物?对了,它是白衣女子弄出来的,听令于白衣女子,那么只要我抓住她,鬼奴就不敢攻击我了,也不用怕他们冲进屋里了。
我避开了鬼奴的攻击,转身想要去抓白衣女子,眼前白雾茫茫,已经不见她的踪影,鬼奴却又向我冲来。
我暗叫不妙,白衣女子应该还没想到我会绕过鬼奴攻击她,不应该躲起来,那么就是已经进屋去了,或者另做什么可怕的事。我正惊疑不定,白衣女子的声音响起:“原来你躲在楼上,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鬼奴,把房子拆了!”
鬼奴立即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我又惊又怒,助跑跃起,飞踢它的头侧。这个地方往前一点是太阳穴,往后一点是耳朵,再强壮的人受到重击都会眩晕甚至死亡。不料我一脚踢中,鬼奴只是摇了一下头,继续向前走。
我落地急忙丢开鲁班尺,抱住它一条腿用力往后扯,可是哪里能扯得住?“轰”的一声巨响,鬼奴已经一拳砸在墙壁上,把木壁砸出了一个大洞。
我焦急愤怒到了极点,顾不上自身安全了,放开它的腿,奋力跃起勾住了它的肩膀往上蹿,双手抱住了它的头用力扭。这怪物根本不是人,连脖子也扭不断,但我把它的眼睛也抱住了。它反手一抓抓住了我的手臂,毫不费力就扯开了我的手,把我整个人向地面砸去。
它的力量大到了恐怖的程度,在它手里我连一点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尽力挺腰蹬脚,双脚先落地以缓冲撞击力。尽管我已经用技巧抵消了一大半冲击力,身体落地时还是震得我五脏六腑像是翻江倒海,眼前金星乱闪,差点喷出血来。
鬼奴抬起一只巨脚,重重向我身上踩落,此时我受了强烈撞击还没有缓过气来,连动一下都困难,哪里能躲开?被它这一脚踩中,不踩成肉饼就怪了。
“鬼奴不要……”白衣女子惊呼,但是已经太迟了,鬼奴是个神力无穷的巨大家伙,这一脚抬起来就不可能收回去,可何况已经踏下来了。
我这回真要白白了。
天空有些水珠洒落,在鬼奴的脚离我的胸口不到一尺时,这些水珠洒到了它和我身上,这是下雨了吗?鬼奴的脚还是踩到了我胸口,但是却轻飘飘没有一力重量,它的身体在冒烟并且急速缩小,眨眼变成了一张长约五寸,宽约三寸的纸符落在地上,符纸上面画着一个恶鬼的图案和许多怪异的符文。
喵太从屋檐上探出头来,歪着头望着我,似乎在说:“哥们,我的尿尿味道如何?”
原来是喵太撒下一泡尿破了邪法,救了我的命。它体质特殊,经常吃鸡血拌朱砂,尿尿简直像圣水一样,对阳性符箓能增加威力,对邪灵、邪物则具有破除效果,白衣女子的恶鬼符就是阴邪类的。
我朝它竖起了拇指,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白衣女子已经惊叫一声:“天杀的畜牲,竟敢污我法宝,我杀了你!”
阴风狂啸,一道人形虚影破雾而上,向喵太扑去,喵太缩回了头,我看不到它了。只见屋顶上阴风雾气有如怒海狂涛,声势惊人,却不知是谁占了上风。只是片刻功夫,白衣女子又惊叫:“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我立即放心了,毫无疑问是喵太占了绝对上风,对付鬼魂灵体正是它的强项。现在我可以腾出手来找到白衣女子并制住她。
“啊!”
楼上突然传来段凝芷的惨叫声,凄厉之极,一定是刚才鬼奴打破墙壁发出的巨响影响了施法。我大惊失色,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即往大门内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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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手电筒都没来得及捡,摸黑往屋里跑,跌跌撞撞冲上了二楼,撞开了设有法坛的那个房间的门,眼前的一幕把我吓坏了。
段凝芷披头散发,捂着腹部在地上来回打滚、挣扎,印堂处那一抹青色已经扩散到了整张脸,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原本天仙般的面孔变得极度恐怖。秀姑一只手努力按着她的头,另一只手不停变化法诀按向她额头,却不见一点效果。
我急忙跑过去,掏出了从今天早上就带在身上的小刀,在左手脉门上横向一划,丢了刀子用力掰段凝芷的下巴,把伤口按向她的嘴。但是她已经神智不清,疯狂地挣扎、惨叫,不知道吞咽。我只能用身体压住她上半身,右手臂环扣着她的头,尽可能让她正面向上,让血流进她嘴里。
秀姑已经慌了手脚,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急忙过来帮忙压着段凝芷。但是她处于歇斯底里状态,力气大得惊人,好几次都差点把我甩开,鲜血洒得到处都是。
折腾了好一会儿,已经有不少血流进了她嘴里,但她并没有平息下来。我也慌了,这一次发作特别凶猛,恐怕我的血也不起作用了,但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办法?
这一次我割的是大动脉,血一直在流,流得很快,没多久我就开始觉得头晕、泛力、渴睡,想要闭上眼睛睡觉。连着几次大放血,我已经严重失血了,可是段凝芷还在挣扎,不可抑制地惨叫,我只能不顾一切地压着她,让血流进她嘴里。
每一秒钟感觉都是那么长,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整个人都变虚了,睁不开眼睛,所有东西都在晃动。好像段凝芷挣扎得不是那么厉害了,要不然我已经没力气了,哪里还能压得住她?
也许我要死了……突然我觉得很轻松,这样也好,让我离开她太困难,不离开她又会给她带来灾难和危险,倒不如放光我一身血来救她,死了一切烦恼都没了。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似乎听到了凝芷在哭,还有些苦涩的东西流进我嘴里,像是在做梦一样。
……
一阵小鸡的“叽叽喳喳”叫声把我吵醒,睁眼一看,窗外阳光明媚,是上午八九点的样子,喵太趴在窗台上晒太阳打盹,显得非常安宁静谧。
我这是在哪儿?转头一看,段凝芷坐在矮凳子上靠着床,双手托着香腮正在发愣,秀眉微蹙,眼神忧郁,脸色惨白又憔悴,印堂处还是有一些发青。
我很心痛,半个月前第一次在火车上遇到她时,她是何等的明艳耀人,健康快乐无忧无虑,仅仅是十几天时间,我就害她变成了这样,这一切全是我的罪过。
段凝芷眼光落到我脸上,发现我醒了,勉强露出些笑容:“啊,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一挺身想要坐起来,立即感到一阵眩晕,全身泛力,竟然没能坐起来。段凝芷急忙按住了我:“别动,你失血太多了,身体很虚,要好好休息。你怎能这样不要命地放血,以后不许你再这样了……”
说着她的眼睛红了,两颗晶莹的泪珠夺瞒而出,从脸颊上滑落下来。我勉力抬手,为她拭去眼泪,但是刚刚擦掉又流出来,越来越多,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她趴在我胸口,强忍着没有哭出声,双肩却在抖动抽搐。
她的蛊毒还是没有解,而我不可能再放血了,我们已经没有希望了。
我轻抚着她的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惨酷的现实就摆在眼前,说再多都没有用。我经历过多次险死生还,再大的压力也能顶得住,可她还是一个学生,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沉重的打击,她还在憧憬着与我过快乐的日子,痛苦和死亡已经如附骨之蛀无法排除,这一切对她来说太残酷了。
“别哭,我们会挺过去的。对了,昨晚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是谁?都是被她害的!”
段凝芷转过头背着我抹了几把脸:“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听我师父提到过她,早上我问师父,师父说她叫容妙妙,是我师叔,其他都不肯说。”
我立即想到了容妙妙昨晚说的话,说秀姑抢走了她的男人,还杀了她,所以回来报仇。但这又说不通了,秀姑已经近六十岁,容妙妙顶多三十岁,两个人不可能争一个男人啊?假如是发生在最近的事,以秀姑的年龄不可能抢走容妙妙和男人,假如发生在秀姑还年轻时,那时容妙妙还没出生……难道容妙妙驻颜有术已经五六十岁了?
段凝芷问:“你想到了什么?昨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然后提出我的疑问:“年龄差一大截,她们不可能因情结仇吧?你师父也不像是那样的人。”
段凝芷皱着眉头:“但是从名字来看,她们真有可能是同门姐妹,一个叫颜秀秀,一个叫容妙妙,非常对仗的一对,而且人如其名,我师父年轻时长得很秀气、很漂亮的,据你说的容妙妙长得也很漂亮。”
这时我才知道秀姑的真名是颜秀秀,之前我误以为是严秀秀了,确实是人如其名,一个“颜”秀之又秀,一个“容”妙之又妙。
段凝芷眉头皱得更紧了:“今天一大早我就听到师父在打电话叫我师姐师妹们过来,看样子今晚容妙妙还会再来。”
这可真是福不双降,祸不单行,凝芷身上的蛊毒已经让我们焦头烂额,熬不过今晚了,再加上容妙妙来寻仇,无异于雪上加霜。秀姑如果有把握,就不需要召集徒弟;如果她不是容妙妙的对手,靠人多只怕也没有用,我这么虚弱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了。
段凝芷的眼光与我相撞,我们都从彼此的眼睛里面看到了担忧和不安,今夜只怕是我们的大限了。段凝芷冰冷的小手握紧了我的手,低声说:“这是我们门派的事,你不应该掺和进来。”
我失笑:“你觉得我会丢下你离开?要不你跟我一起走!”
段凝芷长叹一声:“其实我已经知道了,我是孤煞的命,甚至不能跟父母长期在一起住,跟你在一起只会拖累你,害了你。而且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你还没有发现我的缺点,我不值得你这样相待……”
“不要说了,要死我们就死在一起!”我坚决地说。
“咳!”门外有人干咳一声,是秀姑来了。
段凝芷急忙站了起来,手忙脚乱擦眼泪。秀姑就像没有发现她流泪,很平静地说:“厨房里的鸡汤快炖好了,你去看一下,等凉了端过来给小许喝。”
这摆明了就是要支开段凝芷,她应了一声走了。秀姑关上了门,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前,淡然道:“我已经没有把握治好凝芷的蛊毒了,如果你有其他地方求治,就尽快带她去吧。”
听这话的意思,是她不再干涉我们在一起了?我并不认识什么解毒高手,况且凝芷身上的蛊毒不是一般人能治好的,秀姑说没有把握,并不是说没有办法,那么她就还有其他治疗方案。
“前辈,听说你精通八字推算,又能占卜扶乩,勾通鬼神,可以算出她能不能度过这个难关吧?”
秀姑沉吟了一会儿说:“鬼神幽冥之事玄之又玄,虽可信却不能作为一切行为的理由和依据;命运只是一个趋势,并不决定所有细节,而你对每一件小事情的选择,积累起来就有可能改变了命运轨迹。况且修行的人因为本身气场已经改变,意志坚定,偏离命运更多,很难算准了。”
我精神大振,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前辈,这么说我们能够改变命运了?”
秀姑道:“这是一个说不清楚的问题,你怎知你做出的改变不就是你的命运?就拿眼前来说,你可以带凝芷离开,也可以留在这里,你的选择不同结果也不同,这是人在左右命运;但无论你怎么选择,解毒的可能性都很低,这又是命运在对人产生限制,究竟是谁在影响了谁,这是很难说清的。”
说实话我有些听晕了,要是我没有理解错的话,就是表面上我们的选择决定了命运,但实际上还在命运的圈子里面转。修行的人或意志特别坚定的人可以改变更多,不能算准了,但依然还是在命运所限定的范围内。
我忍不住问:“那么到底有没有办法彻底改变命运?”
“有!”秀姑很肯定地说,“至少有两种途径,正途是努力修炼,突破了人的范畴,无论是成仙成圣成佛,都不再受命运的影响;邪途是以别人的命来篡改自己的命,偷天换日,逆天改命。”
我很震惊,脱口而出:“如果用邪法也能达到同样效果,比修仙又要容易很多,岂不是人人都去走邪路?”
秀姑道:“邪道中人是在透支未来,甚至把未来几世的福缘都透支了,所以能够速成,风光一时,就像你们年轻人使用信用卡一样,透支的时候很爽快,还款的时候就头痛了,要是恶意透支,就有可能以后要在监狱里待着了。”
虽然我平时不用信用卡透支,但如果我这一生能与段凝芷幸福快乐,我愿意把未来几世的幸福都透支了,反正下一辈子的事我又不知道,现代人不都是这种观念么?
“前辈,我情愿透支我未来几辈子的幸福,只求这一生能与凝芷白头到老!”
秀姑微微摇头,眼睛有些发红,把头转到了一边:“透支只是一种比喻,可不像去银行取钱那么简单,除非你去练邪功。但是你真的愿意为了爱一个人,违背你所有的信仰和信念,去做损人私己的事,做一个甚至连自己也痛恨的人吗?
我不服气:“前辈,我觉得法术本身并无正邪之分,用于正途就是正法,用来为恶就是邪法,就像一把刀它本来没有罪恶,可以用来削苹果,也可以用来杀人,只看拿刀的人怎么使用。我练邪功,但不用来害人也可以啊,为什么一定要违背自己的信仰和信念?”
秀姑回过头来,神色已经恢复平静,眼神有些严厉地盯着我:“如果你需要杀死一个无辜的人来改变你的命运,你愿意么?假设要以这种方法来维持爱情,你会做吗?”
我说不出话来,秀姑接着说:“既然称之为邪法,就是要损人利己,违背了人伦道德和法律,我想你不是这样的人。况且天地神明公正无私,纵然能一时瞒骗也不可能长久,你看看社会上那么多违法的人被抓住受到惩罚,这就是证明。还是许多人为恶,受到的是隐性的报应,比如突然得了绝症,突然遇到车祸,原本该有的阳寿和福报都没有了。”
一个外表秀气文弱,说话细声细气的妇女,却让我像是一只夜行的小虫曝露在阳光下,哪里还敢说想用邪法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前辈,我想向您请教一下。我认识的一个人认为世上根本没有因果报应之说,那是强者统制弱者的借口,真正有能力的人都在践踏别人,奴役别人。真正有实力的人能够回避因果,甚至邪反压正,假设我的实力强大到了连诸天神佛都不能与我对抗时,谁能把我怎么样?假如我成为宇宙中的最强者,一切游戏规则不都是我说了算吗?”
秀姑面带微笑,平静地说:“这是歪理邪说,没有人能脱离规则存在,既使你成为万邪之王,天上地下无敌,你还是要遵循一定的法则。有很多时候因果报应并不是外力在干涉,而是内在的因素,比如酒喝多了伤肝,当一个酒鬼死于肝癌时,你说是上天在惩罚他,还是他自己在惩罚自己?当一个总是在外寻花问柳的人得了艾滋病病,你说这个恶果是谁加在他身上的?是他自己!一个人纵然可以强大到没有任何生灵可以对抗,如果不遵循一定的法则,从它内部产生的因果之力也会毁灭他,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打倒他。这个规则,归纳起来就是一个字:道!”
我佩服之极,许多我迷惘和怀疑的东西豁然而解,善恶从来都是分明的,因果报应也是时刻存在的,任何方法都逃不过、瞒不了。因为它是内在的,必然的,就像按下翘翘板的这一头,另一头必然翘起。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善与恶的根本区别在哪里,现在我知道了。虽然我还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但我已经看到了一条路,一个方向,不再迷惘……下次遇到枫羽云,我就可以驳倒他了。
疑惑虽然解开了,但是眼前的难题还没有解决,段凝芷怎么撑过今晚?
秀姑道:“话题扯远了,既然你不准备离开,那么就必须听我的劝告,今晚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不许插手,待在这个房间里面不要出去。还有你那只猫。”
“喵~”窗台上的喵太立即叫了一声表示抗议。
看样子秀姑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并且有较大的把握,她外柔内刚,博学睿智,已经成为我最钦佩的人之一,我没有理由不相信她,所以我答应了。
秀姑开了门,叫段凝芷端来鸡汤给我喝,鸡汤里面放了当归、人参、鹿茸等滋补药材。之后又有一个医生上门给我静脉注射,补充盐水、葡萄糖、氨基酸之类,我的精神好转了很多。
青蚨门的弟子陆续到达了,有的是七八十岁的老婆婆,有的是不到二十岁的少女,有的人是步行来的,有的乘豪华轿车直达门口。不论是扶着老奶奶来的男人,还是开车的司机都没有进入院子,把人送到门口就走了。
段凝芷暗中给我介绍到达的人,但有些人连她也没有见过,以前很少这样聚会,只是逢年过节偶然有些人来探望拜访秀姑。看样子今天是方圆几百里,甚至方圆几千里的“神婆”大聚会了。
难道秀姑是要集合青蚨门的力量来对抗容妙妙?如果她与容妙妙之间只是情敌,以她的为人应该不会调动门派的力量来解决,只怕另有什么冲突。
三个女人一台戏,十几个女人聚在一起想要不热闹都难,虽然这些人都不算话多,还是寒暄个没完没了。并且每一个女人看到我都会对我投来好奇的眼光,比较八卦的直接打听我是谁,然后用鉴定古董一样的眼光上下扫描我。这是纯女子的门派聚会,我一个男人夹在里面非常难堪,下午我干脆躲在房间里面装睡觉,不出门了。
吃晚饭我也没有出去,凝芷端了些饭菜进来给我吃。吃完晚饭,原本喧闹的屋里安静了下来,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这个时候我就更不合适出去了,只能在卧室里拉长了耳朵听,喵太当然也被我关在卧室里。
晚上八点左右,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在大厅里集中,我听到秀姑在说:“各位长辈、各位姐妹和众弟子,本门源远流长,曾经十分兴旺,被誉为八大旁门之一。但随着时代进步和受现有国家政策影响,不适合帮会门派发展,所以近几十年来名存实亡,形如虚设,大家也很少见面和聚会。本门宗旨是为百姓排忧解难趋吉避凶,急人所需,况且我等都是女流之辈,一向没有在江湖上争强斗胜的想法。时至今日,国泰民安,法纪严明,人民安居乐业,更不需要帮派存在,所以今天请大家来,是要正式宣布本门解散……”
我非常意外,完全没有想到她召集青蚨门弟子是要正式解散。
外面安静了几秒钟,开始议论吩吩,显然大家都不支持这个决定。一个苍老的声音说:“请掌门人三思。前几十年经历了许多打击,本门虽然元气大伤依然在坚持着,传承没有中断,如今玄学有兴盛之势,各派都在努力发展,本门也开始逐渐兴旺,为什么突然要解散?”
另一个老婆婆说:“我也反对,就像刚才掌门人说的,我们没有与别派争强斗胜,也没有与国家法律冲突,只是维持着传承不断,没有解散的必要啊?”
秀姑道:“门派存在的意义,主要是为了相互交流、勾通,如今通讯非常方便,远隔千万里也可以通过电话和网络勾通,所以没有必要聚会结社了。门派虽然取消了,大家还是朋友,随时可以交流,同样还可以收徒弟,本门功法还可以传承下去……简单地说,就是没有我这个掌门了,其他还是像原来一样。”
我明白了,这事一定与容妙妙有关,她不仅是来寻仇,还要抢掌门人的位子,秀姑不肯传给她,又斗不过她,所以只能解散。
众人议论吩吩,还是不同意这个决定,掌门人就是她们的核心,没有了掌门人就失去了凝聚力和约束力,像是一盘散沙很快就会消失无踪。
包括段凝芷在内,所有人都反对解散,正闹得纷纷扬扬,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颜秀秀,你好卑鄙,知道保不住掌门之位了,就把青蚨门解散,你有什么资格解散?”
众人立即安静下来,秀姑道:“我是掌门人,就有这个权力,我正式宣布青蚨门此刻解散。接下来是我与别人的私仇,任何人不得插手干涉!”
我暗叹一声,果然她是为了保护其他人才这样做。如果她不解散青蚨门,又斗不过容妙妙,掌门之位就会被容妙妙夺走,众弟子肯定不服,起了冲突难免一场血战。既使放开掌门之争不说,众人也绝对不可能看到掌门人受辱,现在青蚨门解散了,不存在了,容妙妙就没有抢夺的理由,秀姑与她的决战也就是两个人的私人恩怨,不关其他人的事。
容妙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青蚨门的掌门本来就是我的,被你窃踞了这么久,现在该还给我了,你没有资格解散。”
一个老婆婆怒喝道:“谁敢对掌门人这样放肆!”
容妙妙推门而入:“陈师叔,莫非你不认得我了?”
“你,你……你是妙儿?”姓陈的婆婆惊呼一声,另有两个老人也吃惊地叫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容妙妙怪笑道:“还好有人认得我,正好作个见证。站在中间这一位,我曾经形影不离的姐妹,最敬爱的师姐,看起来是多么端庄文雅,道貌岸然。可是你们知道她为了一个男人杀了我吗?不仅是除掉了情敌,同时也除掉了最有可能跟她抢夺掌门的对手,一箭双雕,好毒的计谋,好狠的心肠,可惜我死而复活了,现在讨债来了,让天下人都看清她的真面目!”
大厅里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容妙妙的话惊呆了。
秀姑开口了:“妙儿,我们的事我们私下解决,就不必在这儿说了。”
容妙妙厉声道:“你害怕了?当年你敢做,现在却不敢说么?”
秀姑叹息了一声:“既然你一定要当众说出来,我只能说了。当年确实是我杀了她,起纷争的原因不是为了谁,也不是为了掌门之位,而是她偷了师父的阴本秘笈,气死了师父。我与她斗法,失手伤了她。”
“胡说八道!”容妙妙非常愤怒,“我没有偷秘笈,师父本来是要让我接任掌门的,是你害死了师父然后嫁祸给我!”
秀姑平静地说:“你现在一身所学,就是本派阴本的法术,还需要我多说吗?几位师叔应该都知道,上一任掌门也就是我师父,曾经严令禁止我们学习阴本的法术。”
众人哗然,事实胜于雄辩,显然是容妙妙在说假话。
容妙妙大叫道:“你血口喷人,我现在学的法术,是本门一个前辈传授给我的,我没有偷师父的秘笈!”
秀姑道:“那么请你把教你法术的本门前辈叫来证明一下。”
几个青蚨门的元老级人物纷纷道:“对,把你说的人叫来!”“你学了阴本的法术就已经犯了门规!”“你没有死又练了阴本的法术,事实胜于雄辩!”
“啊……”容妙妙发出一声厉啸,震惊全场,“不论阳本、阴本,都是本派法术,为什么不能练?我用不着向你们证明,强者为尊,今天谁敢不服,我就杀了她!没有你们,我同样可以再成立青蚨门,比你们现在更强大,更有出息!”
众人纷纷指责怒骂,混乱异常,眼看就要大打出手。据我所知,青蚨门这些弟子都没有练武功,学的法术主要是用来救人和帮人解决问题的,基本不能用来直接攻击活人。而容妙妙学的青蚨门阴本法术主要是用来害人、杀人的,只要她召唤出鬼奴,满屋子的神婆都要横死当场。
我抓住了门把手想要冲出去,猛地想到秀姑的警告,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要出去。我要信任她,看起来她好像落在下风,实际上她早有安排,步步为营,在很多时候智慧远胜过力量,秀姑正是一个睿智的人。
秀姑压下了众人的躁动,平静地说:“你不杀我是不会甘心的,我与你公平决斗,无论谁死谁活,以前的恩怨都了结了,不必迁怒于其他人。”
容秀秀立即道:“好,我跟你单挑!”
陈婆婆大声道:“慢着,掌门人金贵之躯,怎能轻易出手?欺师灭祖的逆徒,人人得以诛之,大家一起杀了她!”
“对,打死她!”众人纷纷喊叫,女人暴走了,凶狠一点都不比男人差,否则怎么会被称为母老虎呢?
正在纷闹,大门外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叫道:“秀秀,秀秀,发生什么事了?”
有外人来了,众人立即安静下来,段凝芷欢呼一声跑了出去:“老爸,你怎么来了?”
“啊,我接到你师父的电话,说你中毒了,急忙赶来。你没事吧?”
我又惊又喜,没想到段凝芷的父亲来了,要是他知道了凝芷现在的情况,肯定要恨死我了,我怎样面对他?
秀姑道:“静轩你来了就好,本门有些内务要解决,你先带凝芷回避一下。”
容妙妙颤声道:“是你,是你……轩哥哥,你还认得我吗?”
“啊,妙儿?你,你还活着?”段静轩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我死了一回又活过了来了,都是她害的……这,这个是你女儿?”
“是啊,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当年的样子啊!”
我很惊讶,没想到段凝芷的父亲,就是让秀姑和容妙妙反目成仇的人!但想一想又很正常,秀姑当年与段静轩是恋人关系,所以对段凝芷特别好。
容妙妙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尖锐和冰冷:“你结婚了,连女儿都这么大了?”
段静轩道:“是啊,都这么多年了,你看我头发都白了。”
“哈哈哈……”容妙妙尖声狂笑,“很好,很好,祝贺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幸福美满,地久天长!哈哈哈,难怪啊难怪,我就说她昨晚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救这小女孩的命,原来你们是一家人啊!”
段静轩道:“你说什么?你是不是误会了?”
容妙妙急速念咒语,喝了一声:“摄!”
“住手!”
“你干什么?”
“凝芷……”
外面惊叫声响成一片,我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秀姑的警告,拉开门冲了出去。
大厅里乱成一团,段静轩和容妙妙在门口附近,段凝芷斜靠在段静轩身上,手臂往下垂,闭着眼头歪在一边,看上去已经没有生命迹象,可能被容妙妙的离魂术杀了。
我惊怒交集,冲向容妙妙,正要一拳打出,脑袋突然一阵剧痛,就像是被硬生生撕裂开一样。我打了一个踉跄,强撑着没有倒地,立即运起凝神诀全力抵抗,但是出来时太匆忙没有拿上鲁班尺,仅凭我的精神力只能勉强站着不倒下,头疼欲裂,想要迈一步都非常困难。
段静轩惶恐之极:“妙儿,你怎能这样?即使她得罪了你,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分上也不能害她啊!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你快救救她。”
容妙妙厉声道:“你果然爱的是她,你们背弃了我,欺骗了我,我也要叫你们痛苦一生,哈哈……”
秀姑道:“师妹,你真的错怪我们了,凝芷不是我跟他生的女儿,我从未嫁人,也没有生育过子女。”
容妙妙望向段静轩,段静轩气得直发抖:“你,你还是那么任性、冲动和多疑,不分青红皂白就下狠手。我跟秀秀只是知己好友,清清白白,从来没有半点情爱关系。天呐,你居然杀了我女儿,我也不活了,你把我也杀了吧!”
容妙妙脸色剧变,我头痛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听说凝芷真的被杀,顿时红了眼,一巴掌打在容妙妙脸上,打得她滚跌出去。我还要再冲上去,手臂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却是秀姑,秀姑道:“不可出手伤人!”
她神情从容,眼光坚定,自有一投不可抗拒的力量,我竟然没有挣扎抗,由她拉住了。
容妙妙从地上爬了起来,见所有人都愤怒地望着她,用眼光就足以把她杀死,特别是段静轩的愤怒和仇恨更让她受到巨大打击,失魂落魄,捂着脸踉踉跄跄出门去了。
秀姑放开了我的手:“把凝芷抬到二楼去。”
我猛地反应过来,容妙妙学的是害人的法术,秀姑学的却是救人的法术,只要时间不太长,秀姑一定能救活凝芷。我急忙上前抬起段凝芷的脚,与段静轩一起抬着她往里面走,
我们把段凝芷抬到二楼设有法坛的那个房间,秀姑示意我们出去,把门关上了。青芙门众弟子也上了二楼,围在门前紧张地等待着。
这时我才看清段静轩的样子,看上去顶多五十岁,额头饱满,气宇轩昂,目光深邃,白净脸皮,脸上没多少皱纹,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既有成功人士的气度,又有饱读诗书的儒雅,既使以他现在的年龄和容貌也对女性极具杀伤力,年轻时就更不要说了。
他也在打量着我,虽在悲伤之中依旧不失风度:“你是……凝芷的男朋友?”
我立即紧张起来:“是,呃……伯父您好。”
段静轩点点头:“秀秀跟我提到过你,她很赞赏你。”
我顿放心了很多,看来我基本过关了,也许秀姑昨天真的是在考验我,加上昨晚我不顾一切地救凝芷感动了她,所以在段静轩面前说了我好话。段静轩是非常信任她的,她说一句比我说一百句更有用。
“非常惭愧,我没有照顾好凝芷。”我隐晦地说,既向他承认是我连累了凝芷,也表白了我的谦虚和应尽的责任。
段静轩点了点头,脸上有忧虑之色:“但愿她平安无事。我也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很少照顾她,今天又是因为我……唉!”
似乎我们都是亏欠凝芷的人,我立即感觉跟他的距离拉近了很多,说话也不那么拘束了:“伯父,你会的是哪一派法术?”
段静轩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不,我没有学过法术,年轻时与秀秀她们相识而己。”
我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时里面响起了秀姑念咒语的声音,与上次段凝芷帮我回魂的咒语相同,也就是助尸还魂咒法。但是上次我并没有死,只是魂魄离体,现在凝芷却是真的死了,秀姑救活她需付出很大的代价,对一般人绝对不会轻易使用这样的法术。
里面传来段凝芷“啊”的一声,我和段静轩同时嘘了一口气,拧紧的眉头松开了。但很快我的心又悬了起来,离半夜子时没有多少时间了,她的蛊毒快要发作了。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秀姑显得有些疲惫,但脸上带着笑容:“兵行险着,天幸成功了!”
本书磨铁首发,搜索《磨铁旁门左道》就可以找到。
我很惊讶,“兵行险着”四个字代表了早有预谋,那么成功也就不止是把凝芷救活,难道……
段凝芷从秀姑后面探出头来,兴奋地说:“我的蛊毒解除了!”
段静轩惊讶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秀姑道:“她身上的蛊毒无法清除,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只怕连今晚都撑不过去了。到了这个地步,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大胆推测,蛊虫与宿主密不可分,不死不休,假如宿主死了,蛊虫也会很快死亡或者消失。我们下不了手置凝芷于死地,利用妙儿的离魂术使她进入死亡状态,既没有痛苦不损伤躯体,也最容易回魂,但我也没有把握妙儿会用离魂术杀她,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们。另外我也怕蛊虫有较高的智商,知情之后会有所警觉,只好连凝芷也瞒着了。”
段静轩摇头苦笑:“你呀,简直就是女中诸葛,也不早说一声,差点把我吓死了!”
我一颗心终于真正落地了,这个危机终于过去了,好消息来得如此突然,让我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
青蚨门众女纷纷过来道贺,对秀姑的神机妙算和大胆行动都非常佩服。纷闹了一会儿,陈婆婆说:“掌门人,现在凝芷的病治好了,那个欺师灭祖的逆徒应该也没脸再来啰嗦了,不用解散本门吧?”
秀姑扫视众人:“我解散青蚨门并不完全是因为她,解散的原因刚才已经说过了,以后我不再是掌门,但依然是大家的朋友。如果大家觉得有必要,可以推举一个人来作为管理者,负责相互之间联系和勾通,我个人觉得语晴比较合适。”
一个约二十七八岁,长相端庄文静的姑娘急忙说:“师父,我做不来的,还是你当掌门人!”
有一个老婆婆大声道:“青蚨门不能解散,秀秀你必须把这个担子挑下去!”
众人纷纷附和,吵吵闹闹,现在好像不关我的事了,我急忙溜到楼下去。不过我觉得秀姑解散青蚨门与我的到来有一定关系,我勾引走了她最看重、最有潜力的徒弟,其他人的能力不足以当掌门人,后继无人,所以只能解散。
青蚨门选徒弟的标准是体质特殊,容易通灵的女子,而这类女子往往学历不高,见识不广,只能当个神婆。想要培养一个德才兼备足以领袖“群雌”的弟子,必须物色好人选从小培养,经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培养成,我这简直是在釜底抽薪啊!
可能还有些其他原因,秀姑有如一个弈棋高手,棋看五步,不是我能猜得透的。
段静轩也下来了,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小许是吧?过来陪我喝茶聊聊天如何?”
我连连说好,这可是未来的泰山大人,我能不能跟凝芷在一起全看他点头还是摇头,哪里敢怠慢?我们在茶几边坐下,段静轩一边沏茶一边问我几岁了,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之类。
这应该是第一次见岳父必须回答的问题吧?我有问必答,姓名、年龄、家里有什么人之类肯定老实说,工作、理想之类委婉回答。还好他这个人很随和,也很有风度,就像平常聊天一样,问题都不算尖锐。更没有问存款有多少,房子有几套,否则我真要无地自容了。
聊了没多久,段凝芷下来了:“老爸,你们躲在这里说什么呢,没说我坏话吧?”
段静轩笑呵呵道:“女大不中留了,有了男朋友也不告诉我,要是你师父不说,我还蒙在鼓里呢!”
“我怕你反对嘛!”
段静轩正色道:“我有什么好反对的?你是成年人了,你的任何选择我都尊重,而且我也相信你的眼光!”
段凝芷很感动,眼圈都红了:“爸,我现在才发现你才是最可爱的人,以前我错怪你了,理想万岁!”
段静轩大笑:“哈哈,我是最可爱的人,那对面那个呢?”
“讨厌,刚说你好,你就开始坏了,我打你!”段凝芷不依,开始撒娇捶打他。
段静轩道:“别闹,现在你该告诉我,怎么会中了那么可怕的毒,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段凝芷不敢再闹,在他身边坐下,开始说与我相遇之后的事,但避重就轻,尽可能为我减轻罪名,着重说我如何拼了命救她,人品如何高尚,而我也把与江相派和百消门结仇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段静轩听完皱紧了眉头:“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了,你们以后尽量远离这些亡命之徒。要不这样,你们两个都跟我去香港,一来可以帮我打理生意,二来可以避免跟那些人冲突,我能看着你们也放心一些。”
段凝芷眼中有惊喜之色,却故意嘟起了嘴:“爸,不带这样的,才刚认识就想拉壮丁,把我们当免费的员工啊!”
“哈哈,我可以付工资哦。”
段凝芷望着我,希望我能答应。我心里一阵热血涌动,老段这是把我当成准女婿了,甚至当成段家事业的接班人进行培养,这是我长期以来梦寐以求的鱼跃龙门的机会啊!
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了,我几乎脱口而出答应了,但是我立即想到江相派和百消门的人不会这样放过我,我去段家会把灾难带给他们,我必须解决掉这些麻烦后才能去。
“多谢伯父厚爱,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处理完了就去帮伯父打打下手。凝芷要是不需要回学校的话,可以跟您先回去。”
段凝芷愣了一下:“对了,我还要回学校一段时间,等毕业了再回去。”
段静轩道:“读书是为了学知识,文凭并不重要,现在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我觉得你现在就跟我回去最好。”
“不好,不好,而且我还要跟师父学法术呢,暂时不回去了。”
段静轩有些生气,眉头拧紧了。我也不好说什么,因为段凝芷不回去是因为我没有走。刚好秀姑下楼来了,说道:“凝芷暂时还不能走,蛊虫虽然消失了,余毒却还在,需要等到五月初五采到一种药引,配一剂古方给她吃下去余毒才能完全清除。”
段静轩耸了耸肩:“好吧,那就听你师父的,不要乱跑,也不要再去学校了。”
段凝芷主要是不肯离开我,其他都好说,满口答应了。段静轩立即就要走,秀姑送他出去了,显然他们是有话要说,我和凝芷当然不能跟去。
我细看段凝芷的脸上,果然山根到印堂还有一根很淡很细的青色痕迹,要近距离认真看才能发现。秀姑要留她在这里几个月,只怕不仅是为了清除余毒,还是要把压箱底的本事倾囊相授,青蚨门解散了但传承不能断,要由凝芷传承下去。
青蚨门的弟子陆续离开了,到了第二天上午全部走光,每一个人走的时候都有些失落和沮丧,因为秀姑力排众议,还是坚决解散了青蚨门。
我和凝芷都很虚弱,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好好进补修养,还有喵太也需要安静地养伤。
第二天上午,也就是我到秀姑家的第三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我和凝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逗着喵太玩,突然看到一辆警车沿着小路驰来。
我心里一咯噔,只怕是来找我的,成都吴家老宅发生了命案,我和凝芷刚好在那时离开了,自然成了最主要的嫌疑人,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追到这儿来了。
警车在门口停下,先后跳下三个警察,其实一个赫然是陆南天,而且穿着警服。
陆南天与另两个警察交谈了几句,独自走到了院子门口,眼光如鹰隼盯着我。我毫不畏惧与他对瞪,怒火越来越盛,如果他没有收走我的枪,如果那一天在龙王庙他们早一点出手,或者早一点告诉我他们的计划,喵太就不会被打死。喵太没有被打死,郑润之就没那么容易溜进吴家老宅下毒,凝芷就不要受那么多苦,老婆婆就可能不会被毒死。可以说后来发生的一切不幸的事,陆南天都有责任,都是他自作聪明和顽固呆板执法造成的。
段凝芷对他也没有好感,很不客气地说:“你怎么像阴魂不散,我们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
陆南天眼光转移到段凝芷身上,接着又望向喵太,露出些惊讶表情,顿了一顿才说:“吴家老宅发生命案,你们是最后在场的人,请你们跟我到派出所配合调查。”
我说:“我们没有杀人!”
陆南天笑了笑:“我们不会冤枉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我并没有说你们杀人,只是请你们配合调查。”
我心里怒气难消,冷冷道:“好像新闻里经常有人被警察冤枉了,坏人也到处都是,这是你们工作没有做好,还是你说话像放屁?”
陆南天脸色变得很难看:“我们的工作确实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但你也要相信人民警察!”
“是啊,我相信了你,把你当朋友,结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我当诱饵;我相信了你能保护我们的安全,结果我们一再被人袭击暗算,本来不该死的人死了,你叫我拿什么来相信你?”
陆南天有些老羞成怒了:“许承业,不要说废话了,现在立即跟我走。”
我把两手一伸:“来啊,你带手铐了没有?我也正想找你的领导问一问,未经我同意就用我来当诱饵是合法的还是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