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门左道》揭示工匠和艺人不为人知的邪术

  第二天的报纸和各大媒体都有报道,昨晚警方捣毁了一个制、售枪械的犯罪团伙,缴获大量仿制枪械。

  我很气愤,陆南天果然利用我和阿贵又立了一个大功了,但是我心里也有那么一点赞同陆南天的观点,如果这些枪械散发出去,会让很多蠢蠢欲动的人心胆怒张,造成更多混乱和伤亡。我发现我有时很矛盾,不想那么守规矩,但我又想做一个好人,也许人本来就是矛盾的动物吧?

  我正想去找陆南天要人,却收到了陆南天发来的一条短信:昨晚的事是我没有处理好,很抱歉。阿贵今天就可以回家,我有急事离开成都了,保重。

  我没有给过陆南天手机号码,但段凝芷告诉过王诚钧,看样子是什么地方又发生大案,陆南天、纪宗常和王诚钧都赶去“救火”了。

  我在心里咒骂了一句,把我的枪收走了,他们又全撤了,要是江相派的杀手又来找我,我岂不是很危险?还有傲邪也有可能会回来找段凝芷。
  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陆南天属于哪个部门,是什么样的官,他似乎专门在处理离奇又重大的案件,连特警也能调动,应该不是普通的警察。他不是做事虎头蛇尾的人,就这么走了,也没叫我离开,也许是他已经确定对我有威胁的人都离开了吧?这一段时间龙门派和警方高调行事,足以把不敢见光的人吓跑了。

  上午九点多,阿贵果然回来了,陆南天说我和阿贵都是他安排的线人,所以阿贵可以不用受处罚……这样一来,又有更多人要恨我了,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既然阿贵没事了,该走的人都走了,我也要专心开始练柳灵儿了。我让喵太给段凝芷作伴,喵太能看到鬼怪灵体,还能看破法术的隐形,警惕性也很高,有它在段凝芷身边我才能放心。我则开始到处跑,准备练柳灵儿需要用到的东西,主要还是找有灵性的老柳树。

  老柳树不难找,有灵性的就难找了,而且“灵性”这个东西没有个度量的方法,只能凭各人感觉,很难判断,万一没选好就会白费功夫,让我很头痛。
  找了几天没找到感觉良好的目标,这一天我见到有两个老头在路边聊天,随口问了一句哪里有上百年的老柳树。一个老头说他以前住在东效的龙王镇,那里有个龙王庙,庙前有一棵老柳树,他父亲还是小孩时就已经是大树了,绝对有上百年。我精神大振,打听清楚了路线,叫了一辆的士直奔龙王庙。

  龙王庙位于一条大河的东岸,在河堤之外紧临着河水,周围种了很多柳树,附近的河滩上有大量一人多高的灌木和芦苇,几乎把小庙都淹没了。我走下河堤,沿着一条泥土的小路往前走,来到了庙门前。

  这个庙很小,面积可能还不到一百平方米,有些残破的瓦片已经发黑,红色的泥墙有些剥落,看起来很不起眼,但是从门前磨得很光滑甚至微有凹陷的条石,以及风化比较严重的基石来看,这个庙有很多年历史了,眼前的建筑是最近几十才重建的。庙门紧闭上了锁,里面无声无息,看样子枯水期龙王也被人无视了。
  小庙四周都有种柳树,有几棵已经有脸盆大小,最大的一棵在庙门前,一个人都合抱不过来。但是很遗憾,这一棵已经处于半枯死状态,半边树身已经腐朽,今年能不能发芽长叶都是未知数。这样的树老是够老了,却未必有灵性,就像一个重病垂死的老人,还有什么用?

  不过庙周围的几棵大柳树还是很茁壮的,树身大体完整,树皮厚而结实,枝条千丝万缕垂挂下来,像是一个“火树银花”的烟花炸开;枝条在风中微微摇摆,又像是美女的一头秀发飘扬,壮观又柔美。

  可能是柳树的寿命不长,很少有百年以上的柳树,我之前找了几天都没有见到这么大的,也没有这么茂盛茁壮。一般来说,寺庙都是建在比较特殊的位置,这几棵柳树可能是沾了龙王庙的风水才长得这么好吧?

  左看右看,我不知该选哪一棵柳树,哪一根柳枝比较好。我没有天生的灵觉,后天的修为也不高,这几棵柳树在我看来都差不多。对了,段凝芷感知能力远胜于我,那次她只是碰了一下傲邪的假身,就知道不是真人,请她来一定能分辩出哪一棵柳树更有灵性。
  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而且今天不适合伐木取材,可以等明天再来。我掏出手机,把几棵柳树的近景远景都拍下来,回去让老婆婆也参考一下。

  还没回到家段凝芷就发短信过来了,问我在哪儿,她在老宅里等我回去吃饭。我告诉了她好消息,回到家时正好保姆煮好了饭菜,可以开饭了。

  保姆名字叫马芳,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本地人,家就在离这儿不到三百米的地方。人长得挺清楚,手脚也勤快,以前曾到外地打工过,能识时务,唯一的缺点就是嘴比较快,所以我们聊重要的事情都是等她走了之后。

  等马芳走了,我拿出手机调出图片给两人看。段凝芷来回看了两遍:“没什么感觉,要去现场看了才知道,而且我们青蚨门只是对鬼魂感知力强,对木性不懂……”说着她望向了老婆婆。
  老婆婆道:“我不是鲁班门正式弟子,更不是工匠,也不知木性。如今柳灵儿难练,可能也与鲁班门功法失传有关,都是一鳞半爪,没有完整的传承了。”

  段凝芷道:“我师父也说过类似的话,现在各门各派都只剩下一些残缺的东西,真正高深的功法都失传了。”

  我想起一件事,急忙问老婆婆:“阿婆,你见过《鲁班门秘传抄本》上卷和下卷吗?”

  老婆婆想了想:“你说的书我没有见过,吴家祖上曾有一本《鲁班经》,在文化大革命时被毁了,先夫只是听先翁口传学了一些,后来遇到了你曾祖的师父才得正传,没得到许可不敢著书成册。”

  我有些失望,看样子秘笈的下卷在太公的师父手里,现在他肯定已经不在人世了,书即使还存在也无处找。鲁班门不会轻传正法,加上这大半个世纪以来玄术受到致命打击和打压,真正的木匠也退出历史舞台,鲁班门是真正消失了。
  来四川的路上,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去卖旧书的地方逛逛,见过了几种版本的《鲁班书》、《鲁班经》。但都是残本,只有简单的咒法,有许多错误和缺少的地方,语焉不详,故弄玄虚,都没有机关术,显然是略懂皮毛的人整理的,对我来说没有用。

  第二天刚好是周末,我和段凝芷带了工具出门,本来没有准备带喵太去,可能是它看我们两个都走了觉得寂寞,也跟着出门了。段凝芷想舍不得丢下它,我也觉得打车过去不会被太多人看到,就同意了。

  走到外面路口,刚好有一辆出租车过来,我们拦住了车。司机探头出来,皱起了眉头:“不好意思,不能带猫狗上车。”

  段凝芷道:“我这只猫很听话,不会在车上大小便。”

  司机还是有些犹豫:“你们去哪里?”

  我说:“龙王镇,在东门那边。”

  “龙王镇?离城有点远啊。”司机似乎不想做这宗生意。

  “反正给你车钱,很快我们就回来,还坐你的车。”
  司机终于露出了笑容:“那好吧,一大早看到美女我是神清气爽,哪能不载呢,上车!”

  我特意打量了一下司机,四十来岁,板寸头,方脸大脖子,个子不高肚皮倒挺大,一脸的市侩和俗气,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于是上了车。在路上司机偶然说几句,无非哪家火锅好吃,哪条路总是堵不能走之类,怎么看都像是司机,我也就放下心来了。

  沿着绕城高速前进时,司机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打开手机接听。对方可能是他老婆或者情人,向他要钱,他说现在没钱,说了几句就吵起来,越吵越凶。四川话我听不太懂,但骂人的话还是能听懂的,司机满嘴污言秽语,最后把车停在路边一个出口处,跳下了车大骂。

  我和段凝芷很无奈,这个地方拦不到出租车,要是能拦到我们就换车了,现在只能等他骂完。过了快十分钟,骂仗还是没有结束的样子,我实在火了,跳下车冲到他面前:“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司机急忙收了电话:“对不起,对不起,我那个女人太麻烦,耽误你们时间了。这样吧,到了那边我等你们时也不计费,不要让我等太久就行。”

  “快走,快走!”我对他挥了挥手,回到车上。

  司机上了车,又连声道歉,然后又不停地抱怨他的女人只知道要钱,乱买东西,不知道他在外面赚钱有多辛苦。

  我们也不争这十分钟时间,而且我去砍树枝时也要他等,在那边不容易找到出租车,所以我也没再怪他了。

  车子驶上高速,继续前进,一个多小时后,到达了龙王庙附近的小路,我和段凝芷下车,叫司机在这儿这等我们半个小时左右。
  龙王庙还是像昨天一样,大门紧闭上锁,附近一个人影都没有,这样也好,不会有人干涉我砍树,庙宇附近的树一般是不让人砍的。

  段凝芷细看每一棵大树,并且手按在树身上凝神感应,最终对我摊了摊手:“好像都差不多,我感应不到什么特别的东西,还是你自己决定吧。”

  我也觉得都差不多,于是挑了一棵容易爬上去的,准备开始往上爬,这时喵太突然叫了一声。

  我和段凝芷同时往那边看去,只见它站在庙前快要枯死的那棵最老柳树下,举起一只爪子抓树皮,好像在说:砍这一棵。

  我有些疑惑,向那边走去:“喵太,你是说这一棵更好?”

  “喵~”喵太又叫了一声,是确定的意思。
  为什么它会选中这一棵呢?我绕着树身细看,段凝芷也过来了,伸出白生生的手按在树身上,很快又收回来:“这一棵树很特别!”

  我惊讶地问:“有什么特别?”

  段凝芷道:“我碰到它的时候,有一种感觉,就像是……像是碰到了一个人,但是感觉又很模糊,应该是这棵树有灵性了!

  我慢慢伸出手,按到了树身上,在手掌按实的那一瞬间,像是有一股微弱的电流蹿过,但也有可能是粗糙的树皮碰到手掌产生的错觉,我不能确定。

  我抱起了喵太,集中意念问它:这棵树有灵性?

  喵太传达给我的意思是肯定的。段凝芷说:“这棵柳树最老,而且这里有一个香炉,经常有人点香供奉,可能是受香火久了有灵性了。”
  果然有一个香炉在树边,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香火残脚,旁边还有许多蜡烛燃烧过的痕迹,之前我的注意力都在树上,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我有些疑惑:“为什么受了香火会有灵性?”

  “呵呵,香火只是比较通俗的说法,实际上是人们的信仰和意志。你想一想,一件法器,你祭炼一段时间后都会有了灵性和灵力,更何况是数不清的人长期把精神寄托在它身上?”

  我非常佩服,她总是能深入浅出一针见血地把我想不通的事解释清楚。我还有疑问:“如果这棵树真的有了灵性,为什么会枯死呢?”

  段凝芷笑道:“这与修行的人是相同道理,绝大多数人修行一世,等到稍有成就时寿元已尽,还是要死。这棵树也是这样,活了这么多年,柳树本身的大限已经到了,它虽然有了灵识,却没有能力和气运逆转现状。”
  “那不是很可惜,白忙一场?”

  “也不一定是白忙啊,树身死了,也许它反而可以离开,一灵不昧去转世投胎或者依附到什么地方继续修炼。修行的人也是一样的,身体消失了,精神不灭,可以存留于世间或者再世为人,所以有些小孩一出生就有特殊能力,比如能记得前世的事。”

  我点了点头,既然喵太和她都认为这棵柳树有灵性,那就砍这一棵了。我整了整衣服,正对着老柳树拜了三拜,心里默祝:老树有灵,我要从你身上取一根树枝作为法器,恭敬礼拜,不敢亵渎,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我需要的材料不要太大,只要有小臂粗细就够了,离地约八九米高的地方就有一根。我带了小斧头爬上树去,找好了落脚点站稳了身体,集中精神开始念咒语:“柳灵郎,柳灵郎,生在荒郊古道旁,吾今请尔为神将,免在郊野受风霜。四时八节祭祀你,每日香羹你先尝。(急念)赫赫阳阳,日出东方,神斧一断,早离此方,吾奉鲁班先师急急如律令!”
  念完我砍了一下,再念一遍再砍一下,念七遍砍七次,最后一次用大力气把树枝完全砍断。这一瞬间我有些恍惚,好像树身在颤抖,或者是我有些眩晕,但仅是那么不到半秒钟时间,这种感觉就没有了。

  树枝落下去了,我往树下爬,爬到大约一半时,无意间往下扫了一眼,看到南侧离我们十几米外有一处芦苇在晃动,像是有一个人躲在后面。我立即警觉起来,如果是普通村民,为什么要躲躲藏藏?如果是想要对我不利的人,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突然我想到来这里的路上,司机停车吵架有些可疑,如果他是我的敌人,就有可能是早在路口等着我们,看到我们才开过来,半路上停车吵架是在拖延时间等同伙赶来……

  “凝芷快跑,往那边跑!”我指向北边,大喊一声。

  段凝芷抬头惊讶地看着我,很快反应过来,立即往我指的方向狂奔。西边是河不能通过,东边是我们来时的路,如果敌人真要伏击我们必定已经切断了退路,南边有敌人,只能往北边逃了。我所指的方向虽然没有路,但有些地方灌木和芦苇丛不是很密集,可以通过。
  我这一叫,四周好几个地方有人跳了出来,只有段凝芷那个方向不容易藏人没有人出现,但有两个人向她追去,我和喵太则被包围了,对方至少有五个人!

  “喵太快逃!”我以最快的速度向下爬,大吼了一声,喵太立即钻进了杂草丛中。

  离地还有三米高,我直接跳了下去,但是五个敌人已经逼近,东、南、北都有人,西边是龙王庙,大门锁住了,围墙很高不可能快速翻过去,我被包围了!在这些人中,有一个正是十几天前刺了我胸口一刀,差点要了我的命的冷血杀手,其他人都孔武有力,动作敏捷,显然是练过武功或经过严格训练的人!

  如果不能瞬间突破他们的包围,我绝对凶多吉少。现在我唯一可以倚仗的只有手里的小斧头,敌人还没有拿出武器,但这更加说明他们信心十足,身手不凡,不需要武器。

  刚才在较远触动芦苇的人也跑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根东西,举起对准了我,赫然是一支短筒双管猎枪!
  芦苇丛可挡不住子弹,既使我能突破包围,也逃不过他一枪。我心念急转,立即向龙王庙大门跑去,五六米距离转眼就到,挥起斧头狠狠砍下。

  门是插栓加挂锁,我这一斧正是砍在挂锁上。但是这把斧头偏小了,挂锁却是大号的,一砍之下竟然没有砍开。

  “呯!”

  枪响了,但我没有被子弹打中,倒是开枪的人紧接着发出了一声惨叫。原来是喵太突然蹿出,在他扣动板机之前扑到了他的手臂上,他打歪了。

  “别开枪!”一个杀手说,他们听到枪响怕会被误伤,同时停步,这反而给了我机会,我挥起斧头奋力砍下,终于把挂锁砸坏脱开了。我以最快的速度拉开铁杆门栓,撞开门冲了进去,反手要关门时,五个人已经先后冲到,最快的一个人已经进门了。

  我一斧向他砍去,那人急忙后退,另两个人都用肩头撞门,把大门完全撞开,大门已经守不住了。我大幅度挥动斧头,阻止他们靠近,同时往大殿里面退,以防止被他们包围,他们这时都拔出了匕首或短刀,一个个凝神蓄势,并不急于抢攻。
  外面持枪的人不停地惨叫,接着又是一声枪响,之后就变得安静了。我的心悬了起来,喵太不会有事吧?以喵太的机灵,又是在杂草丛生的地方,应该不会被打中吧?

  很快我就退进了大殿,往后一扫之际,看到左侧一个人从布幔后跳出来,大叫:“这回看你们往哪里跑!”

  我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跳出来的这个人竟然是王诚钧!

  大殿外有一个人闪到了大门口,叹了一声:“你呀你,还是沉不住气!”

  我更加惊讶,站在大门口的人赫然是纪宗常,他们师徒俩不是早就走了吗?下一秒钟我反应过来了,他们明退暗进,就是为了等江相派的人现身,他们把我当成诱饵了!

  “老纪,快去救凝芷!”

  “别慌,警察早已包围这里了!”

  就像是为了回应纪宗常的话一样,远处传来了一声枪响,隐约还有“不许动”的吼声。
  四个杀手都有些慌了,转身往外冲,只有上次刺杀我的杀手向我冲来,匕首刺向我胸口。我闪身避过,一斧向他砍去,他的动作没有用老,蹲身后仰也避开了我的攻击,顺势使出扫膛腿攻我下方。我被他扫中,在倒下之际也用腿踢中了他的肩头,两人都跌倒在地。

  王诚钧大吼一声扑过去,不料一掌击空,杀手反手拖刀,在他腹部横向扫过,外衣被割破一道口子,隐些开膛破肚。

  我一跃而起,挥起斧头冲了上去,与王诚钧前后夹击。杀手的动作非常快,手里的匕首更是神出鬼没,花样百出,一时之间我们两个也不敢过分逼近,占不了便宜。庙门口方向纪宗常却很风光,拳打脚踢,轻轻松松就打得四个杀手东倒西歪,很快都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还不束手就擒!”纪宗常大喝一声,快得像一道影子冲进大殿来,非常准确地一掌砍在杀手的手腕上。杀手的匕首脱手掉下,但是他左手迅速捞住了还没有落地的匕首,自下而上刺进了纪宗常腹部。

  我完全没有想到纪宗常会被他刺中,大惊之下急忙一斧砍下,砍中了杀手后肩处,王诚钧怒吼一声,一掌打在杀手右侧头部。

  杀手歪着头倒下了,纪宗常半弯着腰捂着腹部,手指缝间鲜血滴滴落下,那儿是丹田,是一个修道者最重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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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纪宗常心怀仁慈,手下留情,杀手却不领这个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中了他。

  “师父!”王诚钧吓得脚都软了,跌跌撞撞跑过来,却不知该怎么办。

  “还好,没什么大碍,莫慌。”纪宗常神色平静一如往日,慢慢站直了身,匕首近柄的一半握在他手里。原来在关键时刻,他腹部向内缩,用手握住了匕首刀身,但没能完全顶住,匕首的前面一小截还是刺进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突然把匕首拔了出来,立即有许多鲜血涌出。我和王诚钧抢着上前帮他止血,也不知是谁止住了,接着王城钧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些药末,给他手上和腹部的伤口上药。

  我本来有些恼怒他们师徒不早点出手,现在这样子,也不能再怪他们了。段凝芷和喵太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我急忙往外跑,从门口经过时,顺便给了四个想要爬起来的杀手各一重踢。
  有几个人沿着小路跑过来,最前面的两个人居然是陆南天和的士司机,的士司机的脸这时看起来不那么俗气了,带着几分严肃或者正气……他难道是警察?

  司机跑到我面前停下,向我伸出了手,面带笑容道:“不好意思,我是警察,之前我们还没有完成布控,所以让你们在路上等了一会儿。”

  我没有跟他握手,冷冷道:“好演技,你们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是用得着瞒得我这么死吗?没有经过我同意就利用我当诱饵,置我们于极度危险之中,请问陆警官这符合法律吗?”

  陆南天道:“协助警方打击犯罪,人人有责,我们有能力保证你们的安全。”

  我更加火大,刚才要不是喵太救我,我及时冲进庙里,可能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还能轮到他们大言不惭保证我们安全?对了,喵太呢?
  “喵太,喵太……”

  我大声呼叫,却没有一点反应,而且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和失落,感觉有些不对劲。我往刚才喵太和枪手搏斗的地方走去,那儿有许多杂草被压倒了,凌乱的草丛中有一溜血迹。再往前几步,我看到了喵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胸腹之间有一个大洞,血流了一地。

  我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呆在那儿,想走迈不动脚步,想叫发不出声音,感觉整个人都变空了。如果喵太还活着,绝对不可能以这么难看的姿势躺在地上,我也一定不会有这种空虚感,但是我更不信它已经死了,我没有勇气再往前走了。

  陆南天等人也跟了过来,越过我去看喵太,有一个警察说:“已经死了。”

  陆南天蹲下看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我身边,脸上表情很尴尬:“很遗憾……”

  我一把揪住了他胸前的衣服,屈膝重重撞在他腹部,撞得他弓起了身体,我毫不客气又一拳砸在他脸上,把他打得滚跌出去。
  “干什么?”

  “不许动!”

  几个警察大叫,作势欲扑,其中一个还拔出手枪对准了我。我怒不可遏,红了眼向他走去,以胸膛迎向枪口:“开枪啊,你开枪啊!”

  “不就是一只猫……”那个警察被我吓得倒退了一步,心里却不服,嘴里嘀咕着。

  我闪电般出手,握住了枪管往外扭,右手掌刀砍在他手腕上,把枪夺了过来,再一脚把他踢倒。我枪交右手,对准了刚刚站起来还捂着脸的陆南天,怒吼道:“你的命本来就是它救的,现在你还给它!”

  所有人都僵住了不敢动,段凝芷往这边跑过来,惊呼:“怎么了?”

  我满嘴苦涩,无法把这个噩耗说出口,但是她扫视一眼已经看到了,跑过去惊叫起来:“喵太,喵太,天哪,怎么会这样?”

  后面传来纪宗常的声音:“小许,冷静一下,听我说几句好么?”
  “你也给我闭嘴!”我回头怒视他,“你们早就埋伏好了,为什么不早点出手?你们知不知道刚才我有多危险,是喵太扑向持枪的杀手我才没有被打死,它是为了救我才死的。如果你们早一点点动手,它就不会死!”

  王诚钧怒道:“不许对我师父无礼!”

  “你别插嘴!”纪宗常训了王诚钧一句,放缓和了声音,“小许,这事确实是我们有失妥当,但我们这样做,是为了等待江相派的重要人物出现,为了铲除首恶,付出一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陆南天道:“根据我们得到的一些线索,江相派的最高领导者可能已经来了成都,这些人未必会杀你,极有可能会带了你去见他……”

  我的怒火更甚:“你们为了抓一个坏人,就用好人的命当筹码,这算哪门子道理,哪一条法律允许你们这么做了?”
  陆南天道:“我们经过严密的安排,如果那些杀手真的要杀你,我们布置在远处的狙击手就会开枪,纪道长和我表弟也躲在庙里见机行事保护你,本来是没有危险的……”

  “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叫段凝芷逃跳,不应该反抗,老老实被他们抓住,然后带你们去找到宰相?你们又怎么能肯定他们不会当场杀了我?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把计划告诉我?”我越说越气,枪口狠狠顶在陆南天头上,真有开枪的冲动,“如果你们真的能保护我们万无一失,为什么又会出现现在的状况?陆南天,那天围捕状元,要不是喵太救你,你和你同伴早就死了,现在你却害死了它,你又怎么说?”

  陆南天凛然道:“做任何事情都有危险,都要付出代价,为了抓住宰相,你死了是值得的,我死了也是值得的,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喵太虽死,却永远活在我心里,我这条命是它救的,以后用来与邪恶作斗争,保护善良的人,就对得起喵太!”

  “谁给你权力来决定我和喵太的生死?我不是警察,不是正义使者,没有你那么伟大,不想为了打击邪恶付出自己的生命,你凭什么拿我的生命去赌?”
  陆南天无话可说,气氛很尴尬也很紧张,纪宗常清了清喉咙:“小许说得有道理,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都应该受到尊重,别人无权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他身上。贫道知错了,这就回去面壁思过。”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王诚钧抓了抓头皮:“师父,不对啊,我们是在帮他对付江相派的人,他应该感谢我们才对啊,怎么反过来被他骂了?”

  “因为我们忘记了尊重别人。”纪宗常头也不回地说。

  他这么一说,我的气就消了一大半。段凝芷走过来,按下了我的手,拿走了枪递给陆南天。

  我心里非常难受,走到喵太旁边蹲下,轻抚着它的毛,想起曾经与它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它一次又一次舍命救我,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在我心里,它不是一只猫,而是一个忠诚的朋友,形影不离的伙伴,最肝胆的兄弟。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相信,它是那么机灵和聪明,连洞宫山那条黑色巨蛇都没能重伤他,怎么会这么轻易、这么突然就死了?
  但是它真的死了,猎枪近距离射击,把它的身体打穿了,身体已经开始变冷了。生命是脆弱的,他毕竟还只是一只猫,怎能挡得住子弹?我心里的空虚和伤感无法形容,无力地坐在地上,双手抱住了头。

  段凝芷靠在我肩上,哭了起来,虽然她与喵太相处的时间短,但是她爱喵太的心不比我少多少,能够了解喵太的只有她和我。

  我突然想到,她能把死了的人也救回,那么能救活喵太吗?我满怀希望转头望向段凝芷,她已经知道我在想什么,微微摇了摇头,抹了一把发红的眼睛:“动物的魂魄跟人是不一样的,我不知道怎么救它。”

  我绝望了,无尽的伤痛突然化成了满腔仇恨,我要给它报仇!转头四顾,更多警察赶到了,龙王庙里面那个杀手被抬了出来,被纪宗常打倒的四个杀手被铐上了,一排蹲在地上,却不见拿猎枪杀了喵太的那个人。
  我冲过去想打那几个家伙,却被警察拦住了,我问拿猎枪的人在哪儿,陆南天说已经击毙。我不信,陆南天带我沿小路往回走,果然路边放着一具尸体,脸上有几道爪痕,是喵太留下的。

  “真正害了你和喵太的人,不是我们,也不是这些人,而是宰相。不把他绳之于法,就会有更多人被伤害,你应该协助我们……”

  “滚!”我冲陆南天大吼一声,“你给我滚,我的仇我自己会报,用不着你来插手,我不想再见到你!”

  陆南天道:“我也有过亲密的战友牺牲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希望有一天你也能理想我。我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一个信念,那就是把坏人消灭……”

  我不想再跟他争论,回头走到龙王庙前,脱下外套把喵太包了起来,虽然没有救活的希望了,我也不能把它丢在这儿,我要带它回家去。
  我截取了一小段砍下来的柳枝,带着喵太的尸体回到了老宅。老婆婆坐在东厢门口,见我们一幅狼狈又沉重的样子,非常吃惊:“发生了什么事?”

  我摇了摇头,没心情说话,段凝芷说:“我们被敌人伏击,喵太……被人打死了。”

  老婆婆大惊:“啊,他们怎么会知道你们去龙王庙砍柳枝?”

  我顿时从沉痛中惊醒过来,确实,江相派的人和警察怎么会那么确定我会去龙王庙,早就在那儿埋伏好了?昨天我去龙王庙时,附近一个人都没有,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段凝芷和老婆婆。

  段凝芷道:“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老婆婆说:“我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正屋后面厨房那边传来一些响声,保姆马芳正在做午饭,难道是她?但昨晚我们是等她走了之后才开始谈论砍柳枝的事,她不可能知道。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急忙掏出手机狠狠砸在地上,再用脚重重踩了几下,踩得稀烂。段凝芷和老婆婆愕然望着我,我气愤地说:“警察可以用手机来锁定我的位置,去年我跟陆南天一起去追捕状元时,他就用我的手机定位过,所以他们一直很清楚我去过哪里。我这几天到处打听哪里有老柳树,他们和江相派的人都知道了,可是昨天我到了龙王庙却没有砍树,只用手机拍照,如果他们在远处用望远镜看到,就会猜到我今天还会去龙王庙。”

  段凝芷和老婆婆惊诧之极,段凝芷掏出了她的手机:“他们是用卡来定位,还是用机子来定位?”

  “我也不知道。”对这种高科技的东西我是真的不太了解,也有可能不是手机问题,而是陆南天在我身上做了手脚,比如放个追踪器之类。以现代的科技手段,有心追踪定位一个人太容易了。至于江相派,手下小喽罗无数,要刻意追踪我也是有可能办到的,连宰相都可能来成都了,这也太给我面子了吧?

  段凝芷毫不犹豫把手机也摔了,用高根鞋狠狠踩了几下……呃,这算是夫唱妇随么?
  老婆婆摇头叹息,走回她房间里去了,我抱着喵太的尸体进了西厢房,把它放在桌子上。然后打来一盆温水,用湿毛巾把喵太身上的血迹擦掉,皮毛梳理整齐。它活着时是那样优雅和高傲,死了我也不能让它难看。

  枪伤的创口触目惊心,我叫段凝芷去向老婆婆要来针线,细心地把它的伤口缝合。我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幻想,它不是普通的猫,能听懂人话,能看到鬼神,能与蛇妖搏斗,曾经与洞宫山的神仙相处了一段时间,它是那样的不凡,不应该就这么死去,也许它能像杨老子他们一样,过一夜又复活吧?

  老婆婆出现在门口,长叹一声:“孩子,先去吃饭吧,保重身体才能做更有意义的事。”

  我应了一声,我确实要振作起来,为了喵太,也为了我和段凝芷。我不能再被动防守和躲避,要主动出击把威胁到我们的敌人打倒,不论他们有多强大。我不会依赖警察,也不能指望名门正派的人来帮助我,只有自己的能力才能靠得住!要想提高实力,最基本的先得把肚子填饱,悲伤无济于事。
  吃饭在东厢第二间,桌子上放了四菜一汤,麻婆豆腐、韭菜炒蛋、香姑炒肉片、酱猪蹄、炖鸭汤,饭也装好了。虽然我没有心情和食欲,饭菜吃在嘴里几乎没有感觉到味道,我还是大口地吞咽,吃饭也需要一种勇气和力量是不是?

  老婆婆和段凝芷都给我夹菜,劝我多吃,我来者不拒,都往嘴里塞。吃了一会儿,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抬头一看,坐在对面的老婆婆低垂着头,耷拉着眼皮,整个人靠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

  怎么吃睡着了?我转头望向段凝芷,发现她也是低垂着头,双手软棉棉地从桌子上滑了下去,连筷子也抓不住掉落地面。

  我大吃一惊,急忙跳了起来,抱住了段凝芷上半身:“凝芷,凝芷,你怎么了?”

  段凝芷脸颊微微抽动,却无法张开口,连上眼皮也往下垂,脖子、双手软棉棉的完全失去了力量。这,这……难道是中毒了?
  我突然想起《炼毒秘要》中记截,有一种叫做“钩吻”的剧毒,中毒的人全身肌肉松软,无法控制自己,似乎就是两人这种症状。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了,我吃得比她们更多为什么没事?

  我扶着段凝芷,伸手去探老婆婆的鼻息,已经没有呼吸了。再探段凝芷的鼻端,也没有了呼吸,我如五雷轰顶,全身都在颤抖,真没想到刚刚失去喵太,段凝芷又变成这样,天哪,这是怎么了?

  镇定,现在一定要镇定,我极力压制心中的恐慌,迅速解开段凝芷的外衣,手掌按在她胸口心脏部位,还能感觉到微弱的心跳。呼吸衰竭还有心跳,这也是中了钩吻之毒的症状,但钩吻的毒也没有这么凶猛,应该是以钩吻为主加入了其他铺助药物,才会发作得这么快。

  必须要在心跳停止之前找到解毒,否则必定无疑。有解药的只有下毒的人,能在食物中下毒的只有马芳,此时她应该还在厨房里,我立即抱起段凝芷,跌跌撞撞向厨房冲去。
  厨房的门没有关,大铁锅里面的热水还在冒着腾气,我冲了进去,发现马芳斜靠在灶前的墙上,已经不醒人事。我更加震惊,下毒的不是马芳,还有其他人进来了,会使用这种剧毒的必定是百消门的人!

  段凝芷的心跳随时都会停止,我来不及去找敌人抢解药了。《炼毒秘要》中有多种毒药的药性和解法,有些土办法是可以缓解毒素的。我极力思索,眼光乱扫,看到了墙角有一只绑着脚的白鸭,猛地想起书上的记载,羊血、鹅血、鸭血趁热灌服能解钩吻之毒,还有鸭蛋的蛋清和花生油混合灌进去也能缓解毒发。

  我立即放下段凝芷,抓住鸭子的脖子提起来,用手肘夹住它的身体,找到一把菜刀,一刀把鸭头砍断,掰开段凝芷的嘴,把喷着鲜血的断脖子塞进了她嘴里。还好钩吻的毒让她全身肌肉松驰,嘴巴很容易就掰开,鸭血也能流进去,但是有没有效我真的不知道。
  很快流出来的鸭血变少了,没头的鸭子在濒死挣扎,可是段凝芷还是没有动静。我急忙丢了鸭子,迅速翻找鸭蛋,还真让我找到了几个,手忙脚乱打破鸭蛋弄出一些蛋清,倒进一些花生油,直接用手指搅拌一下,扶起段凝芷的上半身,灌进她的嘴里。

  “呕……”段凝芷身躯一挺,俯身狂呕起来,喷出大量污秽腥臭的东西。

  我一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长长吐了一口气。只要能缓解毒素,争取到时间,我就有办法彻底解掉剧毒,多亏了前段时间熟读《炼毒秘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鸭子只有一只,我正想再弄点蛋清加花生油去救老婆婆,门外出现一个人,拍着手掌往厨房里面走:“好手段,连我配的毒药你都能解,现在你还能说你是杀牛的乡下小子么?”

  此人四十多岁,方面大耳,富富泰泰,衣着得体,像是个大老板,竟然是我在药材城遇到的郑润之!
  我眼瞳收缩,放下段凝芷,一跃而起挡在她面前,对着郑润之怒喝:“无耻之徒!”

  郑润之毫不动气,淡然道:“你杀了陈东雄,毁了本门最重要的药材之一,还拿走了陈东雄的秘笈,便是毒死你十次也不够。现在先把秘笈交出来,跪下磕头求饶,也许我可以让你们少吃点苦头。”

  我握紧了拳头,暗中蓄力,看样子他不像是练过武功的人,相距不到四米,我应该能在他放毒之前制住他。

  郑润之笑了笑:“从你们两个踏进这个厨房开始,就中了我另一种独门奇毒,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解,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

  我没有感觉到任何异状,回头望了段凝芷一眼,她已经站起来了,脸色苍白,显得有些虚弱,没有明显不良症状。在看段凝芷时,我的眼角余光还在注意着郑润之,发现他左手微抬,屈起了食指扣向大拇指。
  我立即明白了,他是使诈,之前他根本没有想到我会跑进厨房找解药,所以没有在厨房里面下毒,现在才准备暗中下手,毒药就藏在他的长指甲下!

  我如同一只猎豹蹿出,一拳打向他面门,他的食指刚刚扣上拇指,还没来得及弹出,惊慌之下本能地退步并用手来挡。我这一拳留有变招,打空立即往下抓,正好扣住了他的手腕,扣紧拧转,左手屈臂侧撞在他肘关节处,“咔嚓”一声,把他的肘关节折断了。

  “啊!”郑润之凄厉惨叫,我闪电般抓住了他另一只手也折断,再用膝盖撞到了他胸口,把他撞得整个身体飞起来,但是他的手臂还被我扯着,变成脸朝向重重摔在地上。这回他连叫都叫不出来了,趴在地上抽搐着。他差一点点就害死了段凝芷,老婆婆可能已经没救了,所以我下了重手,先废了他双手让他不能使毒。

  我弯腰去抓郑润之,想逼他拿出解药去救老婆婆,段凝芷已经走过来站在我侧面,突然惊叫:“小心!”,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措不及防竟然被她推倒了,似乎有什么细小的东西从郑润之身上飞了起来,扑到了她身上。
  郑润之的双手都被我折断了,趴在地上也没有明显动作,所以我没有提防他还能放毒。他是一个使毒高手,从他身上飞起来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好路数,我重重踢了郑润之一脚,急忙问段凝芷:“什么东西沾到你身上了?感觉怎么样?”

  “好像是一些极小的虫子……”段凝芷脸上有惊恐之色,来回看自己的身上,却看不到什么。

  郑润之怪笑:“嘿嘿,你们都中了我的蛊,将要生不如死,还不跪下磕头求饶!”

  蛊?这个东西我在小说里面看到过无数次,在陈东雄的《炼毒秘要》中也多次提及,现实中我却从来没有见到过。我的脸立即绿了,感觉全身都有虫子在爬,段凝芷的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

  郑润之强撑着站了起来,嘴角流着血,原本一张和气生财的脸已经变得凶厉可怖,咬牙切齿道:“与百消门作对的人,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我养的蛊只有我能解,你要是杀了我……咦,这怎么可能?”
  他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和痛苦变成了惊讶,紧紧盯着我,我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你之前为什么没有中毒?为什么蛊虫对你没有影响?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或者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郑润之一连串发问,两眼放光,就像是赌徒听说了什么使老千的办法一样兴奋,连双手被折断的痛苦都暂时忘了。

  要说特别的东西,只有在洞宫山吃过的人心菇和黑色巨蛇的蛇胆了,活了二十几年我没有吃过比这更古怪和恶心的东西,难道是吃了这两种东西后不怕毒了?

  我一步一步向郑润之逼去:“把解药拿出来,我可以饶你这一次,否则我会叫你知道什么才叫生不如死!”

  郑润之露出了惊惧之色,但是看了段凝芷一眼之后,又变得狠厉狰狞:“你居然还敢威胁我?你虽然没事,你女朋友却已经中了我的蛊,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能解,你要是杀了我,她就死定了,而且要死得可怕之极!”
  我的心一阵阵缩紧,但是我不能妥协,否则就会被他控制任他摆布,再也不能翻身,最终他还是不可能把解药给我。现在只能跟他比狠,只有比他更狠,才有可能让他屈服和妥胁。

  我继续向前走,用强大的精神力来传达我的愤怒和凶狠,虽然看不到,我相信此时我的眼神和表情是非常可怕的。我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她受到什么伤害,我必定十倍返还到你身上,立即给我解药!”

  郑润之不由自主地后退,嘴却很硬:“你要是杀了我,她也要给我陪葬;你要是不杀我,本门之人必定来救我,那时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将一百倍、一千倍返还到你们身上!”

  “只怕你挺不到你的同伙来救你!”我继续向他逼去,我就不信他承受得了千刀万剐,针刺火烧的痛苦。
  郑润之继续后退,已经退出了厨房,厉声道:“你再前进一步,我立即催发蛊虫!”

  我坚定地再迈出一步:“再不拿出解药,我就折断你全身骨头,把你的肉一片片切下来,把你的脚塞进灶里面直接烤熟!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会养蛊,陈东雄的秘笈在我手里,我有解蛊方法!”

  郑润之终于露出了惊慌之色,百消门的人一向没人敢惹他们,都猖狂嚣张习惯了,但是现在他们遇到了一个不怕毒的人,一个比他们更狠的人。

  上午曾经下了一些小雨,地面有些湿滑,郑润之慌张后退脚下一滑,双手被我折断举不起来,不能保持身体平衡,直挺挺倒了下去,后脑勺磕在石板上,传来很大的一声脆响。

  糟糕!我急忙上前查看,他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眼睛半闭,眼神涣散,再抬起他的头摸了一下后脑,那儿凹陷进去好多,颅骨已经摔破了。
  他要是死了,可能真的就没有人能解段凝芷身上的蛊了,刚才我是吹牛的,陈东雄的《炼毒秘要》中虽然有一些避蛊、解蛊的方法,但那是针对普通蛊毒而言,如果郑润之下的真的是独门的特殊蛊,就只有他能解。

  “你醒醒,快醒醒!”我拍打着郑润之的脸,心里非常紧张,千万不要这么快死掉啊!

  郑润之的眼皮突然抬起了,眼睛好像也聚焦了,脸上露出某种古怪的微笑。这应该是回光返照,最后片刻清醒,我急忙问:“你下的是什么蛊,要怎么解?解药在哪里……”

  他脸上的表情其实不是在笑,而是一种非常恐怖的变化,皮肤就像是水面在荡漾,或者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脖子、双手露出衣服外的皮肤也是这样,并且颜色在迅速变得青黑。

  我急忙丢开了他,站在厨房门口的段凝芷突然“哎哟”一声,捂住了腹部弯下腰。我吃了一惊,几步冲到她身边扶住她:“怎么了?”
  “痛,痛……”段凝芷的声音发颤,身体弯曲无法站起来,我看到了她额头上有细细的青筋鼓起,显然她正在极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抬起她的脸,发现她两眼之间山根的位置发青,中间颜色深边沿颜色浅,向上延伸到印堂,就像是有一条小蜈蚣躲在里面。看上去虽然不是太明显,却让人毛骨悚然,触目惊心。

  我有些慌了,我根本不知道她中的是什么蛊,如何施救?对了,郑润之身上可能有解药,现在我对药物已经有些了解,也许能分辨出来哪个是毒药哪个是解药。我急忙转身想要去郑润之身上寻找,却看到他脸上、手上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疡,就像是有无形的烈火在焚烧,或者是无数细小得看不见的小虫在噬咬。溃疡处流出来的血水沾到了衣服,衣服跟着消溶,刺鼻的黑烟冒起,越来越多。

  这场面太吓人了,我不敢到再到他身上拿东西,万一拿出来的东西又沾有剧毒,岂不是雪上加霜?可是段凝芷那么痛苦,不知道下一秒钟会怎么样,我心急火燎,胸膛像是要炸开了。
  我记得《炼毒秘要》中说有几种草药可以解蛊和缓解蛊毒发作,比如吉利草、菱香草、天仙藤、甘草等,但是我手上一样都没有,药店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卖,只怕等不到我去买药回来煎服了。

  段凝芷紧紧按着腹部蜷缩成一团,不停地抽蓄并开始呕吐,但又没有吐出东西来,整张脸都有些发青了。

  对了,我也中毒了却没事,这说明我身上有抗体,也许我的血能解她的毒。虽然我在一些影视剧中见到过类似的情节,此时我一点把握都没有,有可能还会加剧毒发,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冒险一试。

  我急忙站起来,找到了刚才那把菜刀,在手腕上狠狠割了一刀,再抓住她的头,把伤口按在她嘴里:“快吸,吞下去!”

  段凝芷已经有些神智不清,还好能够吞咽,流进她嘴里的血大部分能吞下去。刚才我太心急了,伤口割得很深,鲜血流出来的速度很快。可能我的血真的有效,过了一会儿她抽搐得不那么严重了,痛苦的表情也有所缓解,能够主动吞咽了。
  没多久,我就因为失血过多感觉有点虚弱和轻微头晕,但是我没有停下,只要能救她,把我的血放光了我也愿意。

  段凝芷眼睛动了动,眼光落在我脸上,接着发现了她在喝的是什么,急忙推开我的手,并用她的手按住了伤口,虚弱说:“不能……这样,快,快止血。”

  见她好转了,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根本不在乎流一点血,掰开她的手再按到她嘴里:“再吸一些,流一点血没关系。”

  “我真的……没事了!”她又推开了我的手。

  我只好开始画符念咒,直接在伤口上画,喝了一声“止”用手按住,血很快就止住了。段凝芷渐渐平静了下来,躺在地上急促地喘息,脸色非常苍白,全身都是冷汗,山根到印堂还是有一抹淡淡的青色。看样子我的血也解不了她的毒,只是暂时缓解了。
  我扶起她上半身,紧紧抱在怀里,柔声道:“别怕,别怕,我一定能治好你的。”

  “嗯,我不怕……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她把头靠在我胸前,虽然头发凌乱,脸色很苍白憔悴,表情却显得安宁平静,就像是一条船经历了可怕的风暴进入了港湾。

  我轻抚着她的脸,为她擦去汗水,整理贴在脸上的鬓发和留海:“傻丫头,你为什么要来推我呢,你要是不来推我就不会有事。刚才真的吓死我了,我怕我会永远失去你了……”

  段凝芷伸手握住了我的手,眼中是无限柔情:“换了是你发现我有危险,也会不顾一切救我,就像你割的伤口,这么深,简直是不要命了啊。其实真的是我做了蠢事,你不怕毒的,我根本没有必要推你,要不也不会这样。”

  “别说了,你刚才又不知道我不怕毒。”我紧紧抱着她,脸贴着她的脸,早在我的魂魄附在青蚨虫上时,我与她就形如一体,没有一点距离,不需要语言来表达。此刻我们还是一样,两个人如同一个人,无法分割,完全明白对方的心意,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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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段凝芷定下神来,望向郑润之的尸体,发现他的尸体已经基本消失了,不仅血肉毛发消溶,连骨骼也化掉了,仅有离身体较远的衣角、袖口还剩一点儿。

  我们相顾骇然,我问:“难道是传说中的‘化骨粉’?”

  段凝芷道:“不,是小得看不见的虫子,我能感应到是一种生物,也许就是他养的蛊。”

  我相信她的判断,她也是养虫的人,并且灵觉很强,她说是虫那就一定是虫,但我却没有听说过蛊会造成这种现象。

  段凝芷看出了我的疑惑,说道:“我听说高级的蛊是以自己的精血来饲养的,所以能够以意念驱使它发动攻击,可能是他重伤之后,养的某种蛊虫失控了。”
  “对了,阿婆!”我急忙冲进厨房,拿起三个鸭蛋和花生油跑向东厢房。

  东厢房里,老婆婆还是像刚才一样耷拉着头靠在桌子上,我探手到她脖子上一摸,触手冰冷,已经没有体温了。刚才那以钩吻为主的毒发作得非常快,既使我解了段凝芷的毒后立即回来也未必能来得及,后来郑润之出现我与他对峙,之后又急着救段凝芷,到现在已经太久了。

  伤心、愤怒和内疚填塞满了我的胸膛,是我害了她,我应该早点离开这里才不会连累她。她把我当成了最后的亲人,把她的知识毫无保留传授给我,我却害死了她!短短时间内,喵太死了,老婆婆死了,段凝芷又中了蛊毒,连串深重打击让我有些无法承受了。

  段凝芷摇摇晃晃走了进来,靠在我背上抱住了我:“你要保重,不要气坏了身子,我们要给她和喵太报仇!”
  “对了,阿婆!”我急忙冲进厨房,拿起三个鸭蛋和花生油跑向东厢房。

  东厢房里,老婆婆还是像刚才一样耷拉着头靠在桌子上,我探手到她脖子上一摸,触手冰冷,已经没有体温了。刚才那以钩吻为主的毒发作得非常快,既使我解了段凝芷的毒后立即回来也未必能来得及,后来郑润之出现我与他对峙,之后又急着救段凝芷,到现在已经太久了。

  伤心、愤怒和内疚填塞满了我的胸膛,是我害了她,我应该早点离开这里才不会连累她。她把我当成了最后的亲人,把她的知识毫无保留传授给我,我却害死了她!短短时间内,喵太死了,老婆婆死了,段凝芷又中了蛊毒,连串深重打击让我有些无法承受了。

  段凝芷摇摇晃晃走了进来,靠在我背上抱住了我:“你要保重,不要气坏了身子,我们要给她和喵太报仇!”
  “对了,阿婆!”我急忙冲进厨房,拿起三个鸭蛋和花生油跑向东厢房。

  东厢房里,老婆婆还是像刚才一样耷拉着头靠在桌子上,我探手到她脖子上一摸,触手冰冷,已经没有体温了。刚才那以钩吻为主的毒发作得非常快,既使我解了段凝芷的毒后立即回来也未必能来得及,后来郑润之出现我与他对峙,之后又急着救段凝芷,到现在已经太久了。

  伤心、愤怒和内疚填塞满了我的胸膛,是我害了她,我应该早点离开这里才不会连累她。她把我当成了最后的亲人,把她的知识毫无保留传授给我,我却害死了她!短短时间内,喵太死了,老婆婆死了,段凝芷又中了蛊毒,连串深重打击让我有些无法承受了。

  段凝芷摇摇晃晃走了进来,靠在我背上抱住了我:“你要保重,不要气坏了身子,我们要给她和喵太报仇!”
  我心中一凛惊醒过来,她的余毒未除,随时有可能发作。死者已矣,伤心无济于事,现在我应该集中全部精力来救她,我不能再失去她了!郑润之可能有同伙在附近,听说宰相也到成都了,还有警察要是发现这里死了人也必定跟我纠缠不清,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我们最危险的地方,必须尽快离开。

  我转身扶住了段凝芷:“我们收拾一下东西,马上离开!”

  段凝芷望着向老婆婆的尸体,我说:“会有人给她安葬的,我们活着就是对她最好的孝敬,她会原谅我的!”

  “好!”段凝芷应了一声,“我要换一下衣服。”

  她的外衣上有很多血迹和污秽物,不能这样走出去,她出门往外走,到门口时扶住门喘息,似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我急忙把她抱起来,快步走进西厢第一间,帮她把外衣脱了,找出一件外套准备给她穿上。
  段凝芷却缩回了手,苍白的脸上突然涌起了红晕:“刚才出了很多汗,里面衣服湿了,也要换。”

  她现在身体非常虚弱,不把湿衣服换了,这么冷的天气很容易就会感冒,感冒又会降低她的抵抗力,形成恶性循环。此时此刻,也顾不得男女之别,我迅速拿好替换的衣物,帮她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当最里面的衣服掀起之后,我发现她原本平坦的腹部明显鼓起,再一细看,雪白的皮肤上有些隐现的青筋,像是一条条毒蛇、蜈蚣躲在里面。

  段凝芷自己还没有发现,见我盯着她的身体看,羞得满脸通红,娇嗔道:“你眼睛往哪儿看呢?”

  “噢,没事,没事……”我急忙帮她穿衣服,不敢让她知道,避免增加她的忧虑,而我心里的恐慌却达到了极点。
  我们早有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重要的东西如鲁班尺、秘笈、证件之类,装在一个皮包里藏在阁楼上。换洗的衣服、饼干、饮料等旅途中需要的东西装在另一个大背包里,就放在房间,拎上两个包立即就可以走。

  我上楼拿到皮包,刚下楼就看到段凝芷扶着墙壁,脸上有惊慌之色,低声道:“我刚才让青蚨虫侦察附近,发现后面的树林里有两个男人鬼鬼祟祟的。”

  我心里暗惊,难道是郑润之的帮手?换了是以前,我十有八九会拿上武器,冲出去给那两个家伙一点颜色看看。但现在不行,现在我必须以保护段凝芷为第一,我不能再让她受到更多惊吓和伤害,我们必须立即走。

  可是喵太怎办?我不能就这样丢下它,现在也没时间好好安葬它,灵机一动,我把装衣服的那个大背包里面东西全倒了出来,把喵太的尸体装了进去,先带它离开这里再说。
  段凝芷看到我的举动,嘴角微动,露出了一点微笑,是赞许,也是欣慰。我秒懂了她的意思,我连一只猫的尸体都不愿轻易背弃,当然以后也不会辜负了她。

  我背上两个包,扶着她迅速往大门方向走去。段凝芷只能在静默不动时,才可以控制青蚨虫远程侦察,现在要走路,而且精神和体力都严重不足,只能收回青蚨虫。

  大门外一个人都没有,非常安静。这时是中午,大部分人在吃午饭,我的仇人们大概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正门闯入,所以选择了从后院翻墙进入。由此推断,后面的两人个十有八九是郑润之的同伙,他也是从后面翻墙进来的。

  我没有再关上大门,以便让阿贵或其他人发现里面有情况,保姆马芳只是昏迷了,应该也能自己醒来发现老婆婆去世。
  到了外面路上,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先进城找了一家大药房,可惜我说的几种药他们都没有,最后只买到了天仙藤和甘草。甘草是最常见的中药,就像菜市场的大白菜一样平凡,但平凡并不代表平庸,它能泻火解毒、缓急止痛、补中益气、调和药性解百药之毒。

  蛊既是虫,也是毒,在无法弄清蛊虫的种类加以克制时,只能用中草药来缓和其毒性。根据《炼毒秘要》记载,甘草和天仙藤都具有解蛊毒和缓解蛊毒的功效,普通的蛊毒有可能直接化解,对厉害的蛊毒具有缓和作用。

  制蛊、养蛊的手法有很多,最简单的就是在特定的时间,把毒蛇、蜘蛛、蜈蚣、蝎子等五种毒虫放一个瓦罐里,埋在十字路口,过一段时间毒虫互相吞噬只剩下最后一只,把这一只毒虫阴干研成粉末既成蛊。这样的蛊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绝大多数人都能制作,用常规的中草药如吉利草、天仙藤就能解毒。
  中级蛊毒是经过祭炼的,就像祭炼法器一样,在放瘟神、巫王或祖师神位前供养,或经过特殊的方法培养成。蛊未必是都是毒虫,可能是一块石头,一片竹蔑,一条泥鳅……千奇百怪无所不有,很难说它是虫是毒还是法术了,除了放蛊的人外别人很难化解。这样的蛊虽然可怕,但会的人也是很少的,不到生死关头不会使用,害不了别人就反害了自己,就像鲁班门的害人邪术一样。

  最高级的蛊称为本命蛊,养蛊的人以自己的身体为载体,以鲜血、灵力、法力甚至生命来饲养它,几乎达到了同生同死的程度,真正大成后能千变万化杀人于无形。这种蛊在几百年前也极少有人练成,现在已经变成传说了,可能已经绝传。

  我对蛊毒的了解仅限于陈东雄的《炼毒秘要》上面一点记载,陈东雄本身对蛊毒了解有限,我能学到的当然更少,而郑润之却是养蛊的高手,我甚至无法分辨段凝芷中的是什么蛊,什么时候会再发作。
  买完药我们到了离城几十公里的一个小镇,入住一家小店,给店主人一些钱,借用他家的厨房煎药。另外叫店主人买来一只家养的土鸡炖汤给段凝芷进补,我不知道人参、鹿茸之类补药会不会与蛊毒冲突,不敢给她吃,只能用食补了。

  煎了一大碗药汤给段凝芷喝下过,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她全身无力的感觉好转了一些,精神也好一点了,但是印堂处的青蓝色还在。我掀起她的衣服来看,她有腹部还是像之前一样有些鼓起,上面布满了像是青筋一样的纹理。这说明甘草和天仙藤只是解掉了她先中的那种余毒,对蛊毒几乎没有作用。

  段凝芷此时才知道自己腹部的异样,虽然极力克制,还是吓得花容失色,全身都在颤抖。我只能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不要怕,我一定能想办法解毒的,如果解不了,我就去找百消门的人,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治好你。”

  段凝芷紧紧抱着我:“不,我不让你去冒险。我不怕,我们慢慢再想办法,反正现在只是有点难看,又不会痛了。”
  我轻抚着她的头,摩挲着她柔顺的秀发:“让你受苦了,都是我害的,我太自私了,明知道有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还是跟你在一起……”

  段凝芷伸手按住了我的嘴唇:“不要说了,无论经历什么,面对什么,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都愿意。要不是你,我早就被那两个采花贼害了,那不是更惨么?”

  我为了缓和一下气氛,笑道:“是不是你把我当成采花贼时,就爱上我了?”

  段凝芷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你先说是不是在火车上第一次看到我,就爱上我了?”

  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我正想用嘴唇来堵住她的唇回避这个问题,旁边传来一些声响,我们两人同时转头望去,发现装着喵太尸体的那个背包在动。

  这……猫的尸体应该不会诈尸吧?
  喵太是上午九点多被猎枪打死的,当时就没有生命特征了,后来我亲手给它洗去身上的血迹并缝合伤口,当然更加确定它完全死了。这时已经晚上九点多,足足过了十二个小时,再活过来的可能性为零,所以我想到了诈尸。

  段凝芷却两眼发亮:“喵太还没死?”

  我示意她不要说话,紧盯着背包,背包里开始只是小面积在动,有爪子在布革上抓挠的声音,不一会儿整个动了起来。我有了某种熟悉的感觉,喵太回来了!

  “喵太?”我叫了一声。

  “喵~”

  背包里面传来一声猫叫,虽然隔着背包声音有些变样,但绝对是喵太的声音,我甚至能感觉到喵太在回答“是我”。

  我急忙拉开背包的拉链,喵太的头钻了出来,看到灯光微眯起眼睛,瞳孔收缩整个眼珠子都变成了浅蓝色,像两颗纯净的蓝宝石。
  “喵太!”段凝芷欢呼一声,兴奋得像一个小孩子,抢步过来便去抱它。

  “喵嗷……”喵太惊叫,挣扎着用前爪推她的手,段凝芷急忙松手。这时我们才注意到它身上的伤口还在,渗出了一点鲜血,而且它显得很虚弱,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我欣喜万分,喵太既不是僵尸也不是鬼,它还没有死!也许我从龙王庙前把它带回家,给它缝好伤口,逃离老宅时也没有丢下它,就是在潜意识中认定它还没有死。苍天有眼,我不肯放弃它,所以把它还给我了!

  伤口有一点点鲜血往外渗,我想要给它止血,喵太却用舌头舔伤口,舔了几下也就没有再流血了。我和段凝芷找来一些干净的纱布想给它把伤口包扎上,它拒绝了,过一会儿就用舌头舔一舔作口。

  我明白了,动物有自己的疗伤方式,与人不同,喵太是一只特殊的猫,更不能以常理踱之,还是尊重它的意见更好。我摸着它的头,集中精神与它交流,发现能够比以前更清晰地知道它的意思,它现在很虚弱,不想多动。接着它又告诉我,它想吃我做的蛋炒饭,还有鸡血拌朱砂。
  别说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它现在就是想吃龙肝凤髓我也会尽力去找,我太高兴了。段凝芷陪着它,我立即去找店主人,借用他的厨房,并请他去买大公鸡。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时还不是很晚,买只鸡没什么难度。

  喵太突然活过来,让我和段凝芷惊恐紧张的心情缓解了很多。这不仅仅是一个宠物或者伙伴回来了,这是一个奇迹,让我们相信上天在倦顾我们,让我们相信坚持总有收获,也许一切并没有那么糟糕。

  冷静下来之后,我对喵太活过来也有些疑惑,但段凝芷却觉得很正常,她说猫有九条命,普通的猫都有很顽强的生命力,更何况喵太是一只很特别的猫,是灵兽,还曾经与神仙为友,能够重伤不死才是合理的。

  连段凝芷也发现了,现在与喵太进行交流更容易,而且感觉它比以前更稳重沉着,优雅而内敛,注视着它的眼睛,简直像是对着一个久经磨难,自信又从容的绝世高手……我相信喵太有了些改变,能力比以前更强了。
  喵太吃饱喝足去睡觉时,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我和段凝芷躺在一张床上,喵太就睡墙角用毛毯叠成的窝里。可能是因为受了重伤的原因,它今天的呼噜声特别响,吵得我和段凝芷睡不着。

  她枕着我的手臂,我们相拥着躺在一起,在夜间灯幽暗的光线中凝视着对方。对方的脸总是百看不厌,永远看不够,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很短,也不知道时间被谁偷走了。在这样相对和凝视的时候,我的心特别宁静、喜悦、祥和,不需要太多语方来交流,也不会想到肉体方面的欲望,只想永远这样下去。

  段凝芷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全身变得僵硬,紧接着她捂住了腹部,满上是极度痛苦的表情。

  一定是蛊毒发作了!我大惊失色,急忙起床开灯,只见她一张绝美的脸因为痛苦变得扭曲,苍白中带着青黑色,虽然咬紧了牙关,还是发出了不可抑制的呻吟,身体蜷缩并且抽搐着。
  我早已准备了一瓶熬好的药汤,急忙叫她张嘴,把药往里面倒。她勉强喝了小半瓶,却没有什么效果,还是痛苦万分。

  我心痛之极,如果能代替她的痛苦,我愿意完全转移到我的身上,可是我转移不了。上一次是用我的血缓解的,应该还有效果,我飞快地找出一把削水果的小刀,咬牙在手腕上割了一刀,把伤口按向她的嘴。

  “不,不……不能这样,我能挺过去。”段凝芷不肯喝。

  “喝下去!”我坚决地说,把伤口按到了她嘴里。

  这一次伤口割得不够深,流出来的血不是很多,不一会儿就不往外流了。我想要再割一刀,却被段凝芷紧紧抓住了:“不行,不能再这样,否则我没有死,你,你先死了。”
  “我年轻又强壮,放一点血没关系!”

  段凝芷不肯放手,但含住了伤口吮吸,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

  我的血确实是有效果的,段凝芷的痛苦渐渐缓和,又是遍体大汗,几乎虚脱了。我帮她把衣服换掉,给她盖好被子,坐在床前轻抚着她的脸,心如刀割。是我得罪了百消门,一切后果要我来承担,她何罪之有,为什么要让她来承受这个痛苦?

  我的血只能暂时缓和,无法完全解毒,这样不是办法,真的有可能她还没有死,我先死了。我死了不打紧,她怎么办?

  想了一会儿我说:“明天我们去医院,把我的血抽出来注进你的血管,也许有效果。”
  段凝芷虚弱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微笑:“别傻了,你的血型跟我不一样,不能输血,而且不一定有用。”

  我拧紧了眉头,唯一有可能解她蛊毒的,只有百消门的养蛊高手,但即使我以命去换,他们也未必肯救,未必能救。除此之外……我眼前一亮,办法还是有的!

  段凝芷问:“你想到什么了?”

  “人心菇或者特殊的蛇胆!我不会中毒,并且我的血有缓和蛊毒的效果,肯定是因为我吃了人心菇和一条巨蛇的蛇胆,如果能找到人心菇……”说到这里我说不下去了,自然生成的人心菇百年难得一遇,现在死人都用火葬,连生长人心菇的基本条件都没有了。培育也是不可能的,需要特殊的聚阴之地,经过特殊处理半腐未腐的尸体。懂得种人心菇的陈东雄已经死了,洞宫山那个洞穴被巨石堵死进不去了,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条件都有了,人心菇长成也需要颇长时间,我们等不了那么久。
  至于那条黑色巨蛇,乃是世间罕见的异种,我也不可能找到一条同样的。

  段凝芷冰雪聪明,从我的表情已经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淡然道:“生死有命,也许是我命该如此,你不要难过。”

  “不,我不可能不难过,你要是死了,我绝对不独活!”我几乎是在咆哮,心痛、担忧、惊恐、狂躁几乎要令我失去理智了。

  段凝芷举手握住了我的手,柔声道:“不要急,会有办法的,我也有九条命,能撑得住的。要不我们……去找我师父,她也许有办法。”

  我精神一振,对啊,她师父是高人,也许会有办法。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办法,现在她落到这般地步,无论如何也要求她师父帮忙了。
  喵太被我们吵醒了,站在床边看着我们,也不知道它听懂了没有,看了一会儿不吭一声,慢慢走到自己的窝里去睡觉了。

  我躺在段凝芷身边,万分怜惜地拥着她,她用手在我的胸膛上来回移动着,突然在我耳边说:“我想要……”

  “要什么?”我有些莫名其妙。

  “要你。”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在叫。

  我这才反应过来,心脏一阵“呯呯”狂跳。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情到浓时不止一次想要与她合为一体,但不是现在,她是那么虚弱和疲惫。我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现在你要好好休息,快睡觉。”

  段凝芷“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半边身体压到了我身上,咬着我的耳朵说:“我师父人很好,但有时脾气……有点古怪,我怕她会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也许先斩后奏更好。”
  我知道主要原因不是这个,她是怕她会突然毒发死去,所以明知道现在不是好时机也想要把身体给我。我又是心痛又是怜惜,坚定地说:“不论她和你父母心意如何,我都会想办法让他们同意,我一定能治好你,然后隆重地迎娶你。现在安心睡觉。”

  有一滴眼泪沾到了我的脸上,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怕,我怕等不到那个时候……”

  我不能答应她,否则我就有可能失去了信心和勇气,我要把这个美好的未来作为我的动力。我柔声说:“我们要有信心,我们一定能迈过这个坎,要是阎王敢把你带走,我就像美猴王一样大闹地府把你抢回来!”

  段凝芷笑了起来,接着又幽幽叹息一声:“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能与你相识相知,此生已经无憾了……”

  我心里一片温暖,其实我也想说这句话,不过以前不好好读书,又粗枝大叶惯了,一时之间说不出这么细腻的话。过了一会儿,我想跟她说话,却发现她靠在我身上睡着了,脸上表情很宁静,似乎还有些笑意,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

  明天我就带她乘飞机去苏州,去找她师父。
  我知道坐飞机容易被人查到我们的去向,但是为了赶时间以免段凝芷在半路上毒发,我只能选择坐飞机。
  午时和子时,是物极必反,阴阳交替转换的节点,很多不可思议的事都是在这两个时间发生。蛊虫这一次暴发是在子时,下一次极有可能是在午时,所以我要尽可能在午时之前到达目的地。
  第二天我们一大早赶到机场,发现没有直接去苏州的航班,只能先飞去上海,刚好能在午时之前到达机场。但另有一个大问题,乘客不能直接带宠物上飞机,要托运,并且还要有宠物检疫证明。我来不及去给喵太办什么证件了,它身受重伤我也不能丢下它,真把我愁死了。
  几番思量,我还是决定把喵太留在这里,它有顽强的生命力和生存能力,在这里等我两三天没问题的,我安置好了段凝芷就来接它。
  我打开背包把它放出来,摸着它的头用意念告诉它,叫它在这里等我三天不要跑太远了。喵太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没有一点情绪波动,所以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想法。
  “哥们,支持一下,我真的是没办法才丢下你。”我在心里说。
  喵太喉咙咕噜了一声,终于发表意见了,那意思却是:我也找个女朋友去。
  汗,原来它完全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是在说我重色轻友啊!
  喵太转身不紧不慢地走了,脚步很稳,已经有基本的行动能力了,我稍放心了一些。段凝芷有些惊讶:“你就这样让它走了?”
  “放心,它的生存能力强着呢!”
  “可是它伤得很重啊!”
  “你不是说它有九条命么?”
  “……”
  上午近十一点,我们到了上海机场,急忙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段凝芷的蛊毒可能要发作了。不料一直等到了十二点整,她并没有发生什么症状,如此看来蛊毒只在半夜子时发作一次,中午不会发作。
  我们准备离开时,墙角边走出一只巨大的黑猫,威猛优雅,沉着凝重,不是喵太还有谁?我和段凝芷都惊呆了,它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
  “它一定是搭飞机来的!”我肯定地说。
  “不可能吧,它怎么能过得了安检上飞机?又怎么知道我们在哪一架飞机?”
  我笑了起来:“你还是太小看喵太了,我刚认识它的时候,它就懂得搭公共汽车,搭飞机也不奇怪,没什么它做不到的。”
  我抱起了喵太,与它交流,果然它是搭同一架飞机来的。它偷偷溜进了货舱,因为到了这边卸货时间较迟,所以现在才出来。
  喵太真的是太聪明了,聪明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我和段凝芷当然非常开心,叫了一出租车,带着喵太驰往苏州。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不过现在除了一些园林和景点,城里都是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和堵塞得像乌龟爬的车流,全国都没什么差别了。段凝芷指点着司机穿城而过,到了西郊几十里外一个小村子,在村口停了下来。
  说实话我很紧张,段凝芷的师父是青蚨门的高人,而且不允许她交男朋友,现在我不仅成了她男朋友,还害她变成这样,她师父能给我好脸色吗?在段凝芷的心目中,她师父好像比她父母更重要,这等于是第一次见丈母娘,万一她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该怎么说服她?要家世我没有显赫家世,要财产我一穷二白,卖牛黄的钱基本被我挥霍完了,要能力我也没什么特别出众的能力,要容貌我也只是一般,而段凝芷却是貌如天仙,师出名门,家中巨富……
  “你愣什么呢?快走吧。”段凝芷笑嘻嘻望着我,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一点红晕,显然她也有些紧张和羞怯。
  “呃,好。我该怎么称呼你师父呢?”
  段凝芷嗤地一声笑起来,笑得我真的脸红了这才说,“这里的人都称她秀姑,你也可以这样叫。她快六十岁了,或者叫她奶奶、婆婆、前辈什么的,随你怎么叫。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突然变得害羞了?”
  “喀,这是穷女婿见丈母娘,能不怕吗?对了,我忘了买礼物了!”
  段凝芷白了我一眼,拉着我的手:“买什么礼物啊,走!”
  我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她走,喵太跟在我们后面。我想丑媳妇第一次见公婆,大概也是我现在这种感受吧?
  这个村子比较偏僻,几乎都是村民自己建造的两三层楼房,少数还是土木结构。村子后面是一条连棉的矮山脉,村前是大片的菜地和一些鱼塘、莲田,颇有农家气息。我们沿着有些破损的水泥路走到村子另一边,来到一栋孤立于莲田和鱼塘之间的房屋前。
  这栋房子是土木结构的,看起来很普通还很旧,外面用土墙围成了一个院子。院子的门没有关,可以看到一只母鸡正带着一群小鸡在觅食,几丛修竹探出了墙头,在风中微微摇晃。本来是最普通的老旧土房,因为有了鱼塘、莲田、翠竹和小鸡作为衬托,变得有些诗情画意,感觉特别宁静,却又生机盈然。
  斯是陋室,唯吾德馨。我突然想到了这一句话,这栋看起来平凡的屋子的主人,绝对不平凡。
  段凝芷放开了我的手,先往里面走,叫了一声:“师父,我回来了。”
  里面有人“咦”了一声,我们穿过院子走到大门口时,从里面迎出一个人来。她身量颇高,显得有些瘦削,脸色很苍白,第一眼给我的感觉就是温和、文雅、秀气、慈祥。再细加打量,她的头发已经花白,剪得很短很整齐,脸略嫌偏长了一些,眉毛很淡,眼睛细长很好看,眼角有些鱼尾纹,可能是这些特征给人秀气和文雅的印像。但是多看两眼,我觉得她身上阴气特别重,脸色那么苍白也不正常,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并不如第一眼看到那么可亲。
  秀姑面带微笑望着着段凝芷,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接着皱起眉头瞪大眼睛紧盯着段凝芷的脸:“你怎么了?”
  “我……我中毒了。”
  秀姑一把抓住了段凝芷的手,另一只手按到了她额头上,微闭双眼凝神感应。我非常紧张,能不能治好段凝芷就全看她了!
  过了足足有三分钟她才放开段凝芷,脸色很难看:“是谁对你下的蛊?”
  我觉得我应该有所担当,而不是逃避和隐瞒,接口道:“是百消门的人,前辈有办法解毒吗?”
  秀姑的眼光这才落到我身上,接着又落到我旁边的喵太身上。喵太蹲坐在地上,大模大样,很平静地与秀姑对视着。
  段凝芷急忙说:“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许承业,是鲁班门的传人,多亏了他救我,要不然我就回不来了。”
  “哦?”秀姑有些动容,再次上下打量我,我拱手作揖:“拜见前辈。”
  秀姑道:“不必多礼,我只是一个乡下老太婆,不是什么前辈。多谢你仗义相助救了凝芷,只是她怎会与百消门的人起了冲突?”
  段凝芷急忙道:“师父,我单独跟你说,许大哥,你先坐一会儿,喝杯茶。”说着还对我使了一个眼色,叫我不要多嘴。
  秀姑点了点头,神色已经恢复如初,请我在客厅坐下,不慌不忙地泡茶,然后靠罪一声与段凝芷到里面去了。虽然她表现得很礼貌,没有丝毫怠慢,但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冷漠和戒备,甚至是排斥。
  我坐如针毡,焦急地等待着,喵太毫不客气坐在我旁边,呼噜呼噜睡起了大觉,受伤之后就特别爱睡觉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秀姑单独出来了,脸上看不到任何喜怒,我急忙站起来问:“前辈,她身上的毒您有办法解吗?”
  秀姑道:“你跟我来,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我一阵头皮发麻,大势不妙啊,否则没有必要避开段凝芷来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只能应了一声跟着她往外走。
  出了院子,沿着小路走到了鱼塘的田埂上,夕阳斜挂,四周空旷,数十米内都没有人。秀姑停下脚步望着鱼塘里的涟漪:“不知道许先生对凝芷有多少了解?”
  我心里“咯噔”一声,她的称呼如此冷漠,看都不看我一眼,果然是大大的不妙。我犹豫了一下,坚定地说:“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包括用我的命来换她的命。”
  “果然如此!”秀姑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开始学会骗人了。”
  我一头冷汗,不知道凝芷是对她怎么说的,我才说一句话就被人家拆穿了。
  秀姑转头望了我一眼:“我不是问你愿意为她做什么,而是问你对她了解多少。”
  这个问题真的太难回答了,并且此刻我的智商下降到了连平时一半都不到,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互为知己。”
  “哦,那么你知道她体质特殊,与众不同吗?”
  我吃了一惊,傲邪说过她是玄阴姹女,老婆婆说过她体质阴柔,现在秀姑又说她体质特殊,难道她真的与众不同?我问:“她体质特殊,增加了解毒的难度吗?”
  不知道是不是夕阳反射的原因,秀姑眼睛里面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她是纯阴之体,克夫之命,在家克父母,出嫁克丈夫,不能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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