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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招供
听到我的话语,一直还显得比较沉静的王世钰终于绷不住了,冲着我怒声吼道:“你要杀,杀我就好,何必拿我的家人来开涮?”
瞧见他怒目圆睁的模样,我那憋了一天的郁闷心情也在同一时间爆发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用同样愤怒的声音朝他吼道:“对呀,这句话也是我想告诉你的——你们他娘的找我麻烦,老子眼都不眨一下,找老子的这些家人和乡亲做什么?”
王世钰被我一句话给噎到了,气势顿时就弱了几分,而随后他突然笑了,冲着我说道:“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我的,像你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干出这事儿来?”
他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嘿然发笑,越发觉得自己的分析有道理。
然而我却不给他任何幻想的机会,也露出了最为残酷的笑容来:“倘若是别人,或许还会要一些脸面,但是你知道为什么别人会叫我黑手双城陈老魔么?”
王世钰看着我的眼睛,心顿时就发虚了,冲我说道:“难道你就真的不要脸了?”
我笑容不减,平静地说道:“对付恶人,就要比恶人更加凶恶,这个就是我的原则,红口白牙,你或许不会相信,不过这个没关系——小白狐儿,拿个电话给他,让他随便拨打,验证一下。”
小白狐儿听闻,丢了一台诺基亚过来。
我接住,递到了王世钰的手上,然后微笑着说道:“除了你大儿子,其余的人,随便拨——不过你放心,你大儿子,也很快会落到我们手上,容我们几天时间,好吧?”
我的和颜悦色,使得王世钰越发忐忑起来,他哆嗦着手,按了一个号码,我瞥了一眼,是他老婆的。
患难夫妻,到底比那几个情妇要多些真感情。
电话没多久就接通了,王世钰本来想要跟老婆说几句话,然而打过去的对方却是一个男人,我侧耳倾听了一下,却是张励耘。
王世钰又拨了一个电话,结果是另外一个人。
林齐鸣。
他的脸上露出了无比凝重的表情来,将电话愤然一摔,冲着我怒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望着那在地上不断蹦哒的电话,诺记的手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一个字,够“硬”,这么摔,也只是把电池摔出来,装好了还是可以用的——这手机被动过了手脚,不管怎么打,都会自动转接到一个电话号码上去。
在这风口浪尖之上,我肯定不能因为愤怒,就杀了王世钰的全家,特别是那些个无辜的女人和孩子。
这么做,我不但会受到组织内部的质疑和惩处,就连我自己的良心,都未必能安。
不过若是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方法却有很多。
望着已经完全相信了的王世钰,我知道这想必也是我先前的恶名所累,使得对方认为我绝对是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于是乘热打铁,不动声色地说道:“我想怎样?听好了,告诉我你背后的那人是谁,说一句谎话的话,你死不足惜,陪着你死的,还有十一条人命。”
此时的王世钰几乎陷入了崩溃状态,望着我,无比痛苦地说道:“我若是告诉了你,你能够保证不伤害她们么?”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能保证你的性命,是因为在你做出这件事情的时候,你已经没有活下来的希望了。但是我以我死去姐夫的名义向你保证,你要你说的都是真话,我不会伤了他们的性命。”
王世钰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冲着我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傲然说道:“我陈志程的承诺,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看得出来,我的名声到底还是起了一些作用,那王世钰思索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对我说出了由来。
在一个月前,有一个姓陆的家伙找到了他,对他允诺了两件事情。
第一,邪灵教将会支持王世钰成为南方省的巨头,为他扫荡所有的阻碍,以及闵魔、狗爷等人的残余势力,把他捧成新一代的魔星。
第二,天王左使将会亲自传授他“天王增玉功”,让他成为这世间最顶级的存在。
这样的诱惑,对于蜗居江门失意的王世钰来说,无疑是一件极具诱惑力的事情,尤其是第二点,任何人都知道,当今邪道的第一高手,足以跟正道群雄所抗衡的天王左使,就是凭着那“天王增玉功”而成名的。
这天王增玉功一共九层,每练成一层,身子就会拔高一分,全身宛如硬玉,而炼至九层,则宛如天神一般,而且身坚如玉,刀枪比如,气势可盖天。
这可是传说中“肉身成圣”的一种法门之一,从洪荒远古流传下来的神迹。
然而那个姓陆的娘娘腔,却提出了几个让王世钰有些举棋不定的条件来。
第一件,那就是寻到最近炙手可热的黑手双城家,将他的家人给掳获,带回黔阳的东山仙人洞。
王世钰是一方豪雄,既为豪雄,自然节操不多,在那极具诱惑力的光明前途面前,勉为其难地犹豫了一番,就不再等待,直接点齐了人马,配合着姓陆的那小子的布置,就杀将而来。
昨夜围攻康妮和武当道士方离的那伙人,就是他王世钰的班底。
这些都是他起家的手足兄弟,不过可惜的事,除了两人,其余的都已经死于非命。
他万万没有想到,我竟然会来得这般及时,也这般凶狠。
说完这些事情之后,王世钰心如死灰地低下头,再也没有什么精神,人也好像老了好几岁。
他曾经以为自己即将崛起于江湖,让世人所敬仰。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发现,自己不过就是一可怜虫,随时都会被大浪所淹没,折腾不出一点儿浪花来。
我没有一直皱起,待他说完之后,突然问道:“你为何会相信那个姓陆的,能够兑现他的承诺?”
“令旗!”
王世钰对我说道:“他手上有天王左使的令旗,那令旗是勾连修罗恶鬼墓的桥梁,天下间独一无二,而且他还给我展示了一段天王增玉功,说是天王左使亲自教他的,我不得不信。”
我又问起了那人的长相,心中了然。
那个所谓姓陆的小子,除了那个被我弄得不能人道的小药匣子陆一,再无别人。
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家人遭受到如此的变故,最终还是因为我的原因。
倘若不是小药匣子变成太监,他未必能够做出这般歹毒的事情来。
而能够搞出这么大阵仗的,未必是小药匣子一人,他的背后,则是整个邪灵教。
会是天王左使王新鉴么?
这个念头一生出,我立刻想到了当年在五姑娘山的神仙洞府里面遇到的那个天兵天将,当时的我,瞧见他,心中除了惊慌之外,还有仰慕,觉得天下之间的高手,就应该是这般的坦荡和威猛。
尽管我与天王左使的关系,是仇敌,但我仍然不愿意相信他会做出这般的事情来。
在我的想法里,他绝对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然而,代表着天王左使的令旗、天王增玉功,以及统御邪灵教一众资源的这些东西,未必是陆一一人所能够办的出来的。
在弥勒已然死去的当下,唯一有能力的,就只有他一人。
也即是说,这幕后的主使,却是天王左使王新鉴。
那个以一手之力,将曾经名扬天下的三绝都给谋害了的天王左使,王新鉴!
是啦,是啦,能够将这三位才华横溢,惊才绝艳的天下三绝都给弄死的传奇强者,又如何可能是光明磊落的豪雄,而且即便是他不会这么下作,但是邪灵教内部藏污纳垢,未必不会有怂恿他的小人!
我陷入了沉思。
如此说来,那些在幕后捣鬼的家伙也终于露出了水面来,邪灵教之所以如此上蹿下跳,最主要的原因,可能就是为了报复他们掌教元帅被我斩杀的仇怨吧?
事情这么想,其实就说得通了。
像邪灵教这样恐怖的组织,倘若掌教元帅的死,都没有任何动静的话,就实在是会让人小瞧他们,而作为罪魁祸首的我,必然是他们所严惩不贷的对象吧!
就如同梁山泊中晁盖惨死曾头市一般,报仇雪恨,成了水寇们争夺首领之位的手段之一。
我被盯上了。
事实上,我被盯上了,这事儿并没有让我有多担心,但是牵连到了我的家人,却实在是让我内疚不已。
尽管王世钰说出了黔阳东山仙人洞这条线索,但是我认为经过昨夜一闹,接头人未必还会在那儿傻傻等待,另外我的当务之急,并不是去抓捕像陆一这样的小角色,而是保证我所有的亲人,都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之中,至于别的事情,那是我以后所需要干的。
王世钰交代完了这些,我站起身来,丢了一把匕首给他。
我平静地说道:“谢谢,你自己来吧。”
旁边的杨队长大喊不可,却被小白狐儿给拦住了,而王世钰则死死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是背弃承诺,我就算是变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噗!
匕首刺进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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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交待后事
*******************************************第二更 ***************************
王世钰手筋被挑,然而自杀却已经是足够了的。
瞧见他躺倒在地的尸首,我心中没有一点儿同情,尽管他此番自杀,是在为了自己的家人的性命而死。
其实倘若是在往日,我或许不会这般的极端,他既然已经交代了,留下一条性命,或许会对后面的事情有些促进作用。
然而在经历过了陆一几次逃脱的事情之后,我已然将自己的心给练就得一片冰冷,即便是当着地方上杨队长的面,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首先一点,那就是他是带头酿造龙家岭惨案的人,我姐夫、王狗子还有那些在火灾中死去的人,我必须得给他们的亡魂,一个交代。
在我姐夫的灵堂之中,用此人的鲜血祭祀,倒也相得益彰。
那杨队长却也是个不畏权势的人物,不管我的身份地位比他高多少,在瞧见我活活逼死嫌疑人的情况下,也是勇敢地站了出来,冲着我愤然说道:“你怎么能这样?这不符合执法程序,我要向上面通报这件事情。”
我抬起头来,瞧向了他。
憋得一脸通红的杨队长不甘示弱地猛然瞪我一眼,结果被我眼神之中凛冽的杀意给吓了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他并非多厉害的修行者,要不然也不可能在我们这样的穷乡僻壤里面当职。
不过对于杀气,他还是能够感受到的。
瞧见杨队长的脸一下子变白了,我知道自己未免有些太没城府了。
喜怒不形于色,这是到了我们这个地位的人最基本的修养,只可惜我这一天,被邪灵教那帮子人卑鄙的手段给气到了,又不知道如何面对父母亲人,所以方才有些失常。
想到这里,我收敛起了腾腾的杀气,对杨队长和颜悦色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这个没办法,而且他是自杀的,你也瞧见了。杨队长,记住你自己的责任,另外,你刚才也有听到了,黔阳东山仙人洞,那里我记得是一个道观吧?请帮忙通知一下省局的同志,对那儿实行监控,如有可疑人物,立即逮捕!”
杨队长被我刚才的杀气所慑,刚正减轻了许多,而听到我的吩咐,下意识地应下,慌忙跑出去联络。
小白狐儿瞧了那人的背影一眼,有些不安地说道:“哥哥,你这么做,会不会被人诟病啊,你也知道,总有一些人,别的事情什么也不敢,就盯着你呢……”
我点燃了三炷香,走到姐夫的遗体跟前来,拜了三下,将香插进香炉之中后,冷冷地说道:“我家在办丧事,若是还有人想整我,我就露一下爪牙,让这些人知道,他们家,也有可能会一起办丧事的!”
小白狐儿瞧出了我眼中的怒火,没有再多说话,闭上了嘴。
当天下午,我做了两个决定,首先是对于龙家岭受灾村民的补偿意见——所有在这次火灾中遭受损失、失去家园的村民,都能够获得基金会的帮助,而死去的人,家属也能够获得一大笔的抚恤金。
第二个决定,则是准备将我父母和姐姐,给迁入茅山安置。
前面一个决定,是我对于龙家岭乡亲们的一点儿愧意,这让那些失去家园和亲人的村民们多少也好过了一些,感觉天并没有塌下来,而父母对于我后面的决定,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也并没有表示反对。
虽说故土难离,但是这样的事情出来了,对于所有人,都是一种打击。
特别是我父母,在此之前,我曾经屡次三番地劝过他们,但是他们都不肯离去,结果不但房子烧了大半,而且我姐夫也死了,他们也是自责不已。
然而这事儿,又能怪谁呢?
我让次日赶来的董仲明和布鱼等人,去将我外甥、外甥女给接了过来,然后当日就把姐夫给下葬在了后山。
在第二日,我亲自将他们给送往茅山。
危机面前,一切从简。
我姐夫死后,姐姐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好,所幸一对儿女都回来了,陪在身边,倒也没有太过于颓废。
我雇了车,将家人一路护送到了茅山,提前跟在山脚下负责联络的茅山弟子进行沟通,对于我将家人托付在茅山的想法,长老会自然没有什么意见,而且还表达出了很积极的态度来,提前安排了一处院子,以供安歇,而且话事人杨知修还亲自到山门之前来迎接。
我父母一路兢兢战战,又瞧见了山门那光怪陆离的法阵和幻影,心中一惊惶然不已,而瞧见那满面笑容、平易近人的话事人之时,自然是感激不尽,眼泪都流了下来。
母亲在麻栗山种了一辈子的地,而我父亲尽管是个赤脚医生,见过的世面也少得可怜,对话事人的嘘寒问暖感动不已。
至于我的表现,则显得冷淡许多。
话事人过来迎接,只是表达一个态度,见我父母是那种没什么见识的老农民,也觉得无味,露个面就离开了。
他走了,安置工作则留给了掌灯弟子符钧来做。
这个是自家人,说话做事都轻松许多。
不过我父母以为那话事人是我头顶上的大领导,人家走后,一个劲儿的让我好好听领导的话,不要给领导添麻烦。
这话儿听得我和符钧一阵尴尬。
与符钧一起,将父母安置妥当之后,我跟他聊起了最近茅山发生的事情来,果然不出意料,符钧又是满肚子牢骚。
不过想起此刻已经出师授业的他平日里要为人师表,假装严肃,许多心底里的话儿无人可说,跟我聊一聊,抱怨一下,倒也是很正常的,我若是表现得不耐烦,说不定还会伤了他的心。
跟符钧聊过一会儿,我对茅山的情况基本上也有所了解。
让我意外的事情是,传功长老和应颜师妹都不在茅山。
应颜师妹据说是回家去探望家人,她母亲好像得了重病,至于传功长老邓震东,则传说是心血来潮,想去凡尘俗世里面,寻找一有缘人来继承衣钵。
谈到这里,符钧忍不住说道:“尘清真人要人传承,早不去收徒弟,偏偏临到头来,这个时候收一个关门弟子,这么说来,他那徒弟,辈分可高得吓人——跟咱师父一般辈分,到时候可不知道如何称呼才对……”
我没有接话,因为我知道尘清真人此番出山,所收的那徒弟,却是我女儿包子。
至于别的,都不过是借口而已。
想到女儿那张胖乎乎的包子脸,我的心情似乎变得好了许多。
回到茅山,而且还是举家迁来,我自然要去各个长老和山头拜访一番,第一个去的,则是话事人那儿。
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话事人在我这儿,也装不了什么逼,对我好生勉励一番,又谈起在东海舟山的事情,对我夸赞不已,并且向我承诺,说一定会照顾好我家人的安全的。
说实话,把家人放在话事人的管辖之下,我多少有一些顾忌,不过想一想,在这儿不但有小颜师妹的照拂,而且还有其余几位长老的牵制,倒也放心一些。
各个山头我大概地走了一圈,然后回到安置父母和家人的小院儿,我又跟他们一番长谈。
此处进入茅山,他们的生活定然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特别是我姐姐的两个孩子,如何适应,这个我也不能帮他们,只有靠时间来慢慢磨砺。
不过我观察了一下,发现除了我姐姐还有一些神伤之外,其他人倒也还好,并没有太多的失落。
毕竟这样的一处地方,就跟传说中的神仙洞府一般,处处充满了新奇。
我在茅山,陪着家人待了三天,让他们勉强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然后就离开了这里。
我先去了邓家村。
在那儿,我见到了尘清真人,也瞧见了我女儿包子。
不过我并没有与那肉乎乎的小家伙碰面。
村外,我与尘清真人谈了许多,茅山、朝堂、邪灵教乃至整个江湖,我几乎是用一种遗嘱的语气,跟他托付了父母家人,小颜师妹,以及我那可爱的女儿包子。
尘清真人瞧出了端倪,问我到底想要去干嘛?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跟他说,我想要做一件无数人想做但是又不敢做的事情,那就是挑战一个传奇,终结一段历史。
尘清真人望了我好一会儿,然后问道:“王新鉴?”
我点了点头。
这世间能够被称之为传奇的人,除了王新鉴,再无别人。
他终结了天下三绝的传奇,而我则想要终结他的传奇,将这一段绵延百年的历史,给终结了去。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尘清真人是跟李道子同一时代的人物,自然知道那天王左使,到底有多恐怖,不过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拍着我的肩膀说道:“我会为你照顾好他们的……”
他没有祝我胜利,而是向我诉说了承诺。
这说明一点,他也是不看好我的。
不过那天王左使屹立百年,终究还是需要有人去将他给击倒,让那书写着不败传说的大旗,倒下。
不是么?
(************************************第二更********************************
第七十七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第三更*****************************
我几乎是用交代后事的语气跟尘清真人托孤的,然后在次日清晨离开。
那天晚上,我躲在黑暗中,看着我女儿那张肥嘟嘟的包子脸,足足看了一晚上,都没有眨眼。
在那张胖脸之上,我看到了久违的希望。
生命在这一刻是如此的可贵,这使得我几乎不想离开。
但越是如此,我越知道不能够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将自己的祸患带给自己真正关心的人们,毕竟他们是无辜的。
我在次日清晨离开了邓家村,打开电话之后,林齐鸣告诉了我一个消息,那个叫做陆一的家伙,的确有在黔阳东山仙人洞附近出没过,不过他的警觉性十分高,在察觉到有不对之后,立刻就离开了观察者的视线。
随后黔州省局对陆一此人进行了大范围的搜捕,就黔阳一城,就出动了超过上千名的警力。
只可惜那人最终又仿佛空气一般,消失无踪。
现在张励耘坐镇京都,而林齐鸣则带队在黔阳市中,全城搜捕陆一此人,他问我是去黔阳,还是先返回京都去。
我考虑了一下,问京都那边,甘家堡的那几个人审出结果来了没有。
林齐鸣说结果出来了,事情有点儿复杂,让我最好问一下张励耘。
我挂了林齐鸣的电话,又打给张励耘,得知甘十九和其余两人,真的是一无所知,之所以前来挑战我,终究不过是为了名和利,但是唯有那个最年轻的家伙,反倒是十分值得怀疑。
据甘家堡几人的交代,那个叫做甘东的年轻人,不但是此行最主要的怂恿者,就连这一次的拦路比试,都是他策划的。
至于为什么,则是因为甘东这家伙早年间曾经在京都当过北漂,对这一带,比较熟悉。
突破口找到了,那甘东在张励耘这种专业人士的逼问下,终究还是没有熬住,最终还是交代了自己曾经秘密加入过邪灵教的事实,并且还得到某一位高层的承诺,说只要办成此事,他将会得到全力的扶持,日后的甘家堡,说不定就能够掌握在他的手中了。
至于向他许诺的那个人,甘东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尽管小白狐儿并没有在,但是总局依旧是人才济济,张励耘找人对这家伙进行了一下调查分析,这才知道此人的关键部位,也被人洗过了脑。
策划此事的人想来是做足了详细的功课,并没有留出太多的线索给我们。
目前唯一比较有用的,就是从那岭南黑风口中说出来的陆一,最是可靠,不过这个家伙有着比常人更加狡猾的手段和敏锐的感知能力,未必能够把他从老鼠洞里,给挖出来。
当甘十九得知自己所做的这些蠢事,都是别人怂恿,把他当做了出头的鸟儿之时,那家伙有一种立刻将甘东给弄死的冲动。
不过六扇门朝北开,进去容易出来难,他未必能够立刻获得自由。
像甘十九他们这种涉及到了危害公务员生命安全的情况,即便不会被送到白城子监狱,也是不可能安然逃脱的,总得留下些什么,或者还会受制于人,被宗教局或者民顾委所吸纳,成为其中一员。
不过这些都是上面所需要考虑的事情,至于我,则只想着顺藤摸瓜,将天王左使给拉扯出来。
我与他之间,必有一战。
京都那边的事务,基本上已经告一段落,我便没有折回那儿,而是乘车前往位于西南腹地的黔阳。
车行半途,我又收到消息,说黔阳那儿梳子一般地扫过了几遍,都没有找到人,不过据当地部门线人提供的消息,说有人在与湘西搭界的黔东南州,曾经见过这个人。
黔东南州是十万大山的门户之地,离我老家并不算远,所以我在半路便下了车,又包了一辆汽车,前往黔东南州的市里。
因为之前有过联系,当地的有关部门专门派了人过来接我。
我下车之后,立刻问起消息的来源,然后得到的回复,是有人瞧见过陆一出现在黔阳前往一个叫做晋平的小县城的长途班车之上,他们已经在安排人手盘查了,不过因为人员有限的缘故,未必能够掌握得住站得住脚的证据。
这儿到底不是什么发达地区,市局的规模甚至还不如我当初在金陵江宁一区,而且大部分人手都是那种填塞进来的七大姑八大姨。
这些人喝茶看报纸倒是一把子好手,但是论起查案的话,能够拿得出手的根本就没有几个。
我没有将希望寄托于这些个就等着退休生活的家伙身上,而是在问清楚大致的情况之后,直接买了汽车票,前往晋平。
这儿的道路十分曲折,又是修建多年的省级公路,保养不到位,坎坷不说,而且十分狭窄,我听说从市里到那晋平县城,估计得有四五个多小时,瞧着市局几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家伙,我谢绝了他们的陪同,而是坐了往返两地的班车前往。
路况不好,一路摇晃,而班车的司机为了多赚钱,不停地拉客上车,导致车辆严重超载。
我坐在后排,闭目养神,突然间心中一动,瞧见左前方座位上,有一个娃娃脸的年轻人,长得十分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一般。
我并非什么健忘之人,但是这个人却给我一种有些面熟,但是终究说不了出处的感觉。
就好像梦中见过一般,模模糊糊,实在是想不起来。
不过我这个人倒也不是个穷根问底的性子,想不起来了,也就不再多想,安安心心地坐车,结果一路曲折,足足坐了六个多小时的车,方才到达晋平县城的汽车站。
和我预想之中的差不多,晋平是一个藏在山窝窝里面的小县城,破烂的汽车站和我老家差不多。
下了车之后,我并没有联络市局给我提供的人,而是就在附近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有一种预感,觉得这里应该能够找到一些什么。
晋平与湘西的怀化市交界,这个地方,就是最著名的蛊毒传说区域,所谓湘西三怪、蛊毒、赶尸、落花洞女,皆是这一大片区域,也就是我们认知的苗疆范围,我小的时候撞过邪,父母还商量着到晋平这边,找一个神婆解法呢。
从招待所里面出来,已经是夜间时分,我谁也没有通知,在招待所门口的小店里吃了一碗米粉,填饱肚子之后,就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晃荡。
我这般在县城的大街上晃荡,自然不可能撞到陆一的。
黔阳那边其实在得到这个线索之后,就已经联络了当地的公安部门,发布了协查通知,所以更加专业的搜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进行着。
我并没有与当地的有关部门进行联系,至于消息,则需要林齐鸣那边帮着我转达一番。
我并不觉得麻烦,事实上,我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小药匣子从黔阳逃出来之后,为何会出现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呢,难道说他准备遁入山林,借着那茫茫林海,来摆脱可能存在的追兵?
晋平的县城并不大,半个小时就足以逛完,我并没有任何收获,于是返回了招待所,早些休息。
次日的时候,我又接到了林齐鸣那边的通告,他告诉我,说晋平警方那儿已经确定了这个家伙曾经出现在县城过,不过随后又朝着附近一处叫做青山界的山里行去。
消息确认之后,林齐鸣已经带队朝着这边赶来,不过可能还会有一段时间。
我当即通过林齐鸣联络到了当地的警方,然后亲自与对方做过确认之后,便匆匆赶进了山里去。
真正到了青山界,我才知道那个家伙为什么会往这里钻。
因为这青山界简直就是大极了,连绵不绝的群山充斥眼前,到处都是松柏和杉木,一眼望不到边,很多地方根本就是荒无人烟,罕有人涉足其中,更多的,则是那种完整的原始森林面貌。
陆一进了这里,就仿佛水滴落进了大海里一样,寻常办法,根本是不可能找到人的。
不过这事儿,对于我来说,倒也不算是太难。
青山界最高的山峰,叫做青山界主峰,我独自成行,一路来到了那封顶之上,并没有极目远眺,而是盘腿在了封顶之处,思维陷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再接着,我开始想起了陆一的种种特征,以及曾经跟他接触过的诸般面貌。
这些东西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地发酵,慢慢地汇聚成了一个影子来。
这影子是虚拟的,产生于我脑海里的精神和意志,再之后,我开始运用起了神池大六壬的算法,将这虚影跟真实的生命印记重合在一起来。
引导,再加上推断,在半个多小时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跟着感觉走,我在林间快步飞奔。
终于,在一片杉树林中,我瞧见了疲于奔命的陆一,正一脸错愕地瞧见我出现在他不远的地方。
是幻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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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布下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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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一在瞧见我的一瞬间,转身就跑,没有任何犹豫。
我并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玩味地瞧着他,就像在盯着即将到嘴里猎物的豹子。
陆一夺命狂奔,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林间。
几分钟之后,当他停下来歇气的时候,抬起头来,又在林子的尽头瞧见了我。
再一次狂奔,再一次遇见……
一直到了第五次的时候,他终于没有了力气,绝望地坐在了泥地里,冲着我怒声吼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吧,阴魂不散地捉弄我做啥子?”
我从林子的尽头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来,瞧着这个气喘吁吁、仿佛没有半分力气的家伙,微笑地说道:“你不反抗一下么?”
陆一恨恨地瞪着我,嘴里咕哝了一句话,含糊不清,随后他也豁出去了,狞笑着说道:“今天落在你的手上,我也是认栽了,毕竟你是黑手双城,连小佛爷都死在了你的手上,老子又算是哪根葱呢?来来来,杀了我,不杀你是王八养的。”
我并没有理会他的激将法,而是平静地望着他说道:“杀了你,太简单。告诉我,那件事情,是谁指使你的。”
我问着,并没有提及那件事情,到底是什么,但是陆一却并没有侥幸心理,反而是得意洋洋地说道:“没有人指使,就是老子做的。怎么样,这一下,弄得你这陈老魔害怕吧?”
我平静地摇头说道:“不可能,凭你这点儿资历,是集中不起那么多资源的,告诉我,到底是谁?”
陆一缓慢地爬起来,恨声说道:“就是我,是我!”
他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望着我,怒气冲冲地说道:“你瞧不起我对吧?在你眼里,我不过就是一个偏僻乡下、不入流的狗崽子对吧?不过呢,你老爹老娘,可不是差一点儿,就死在了老子的谋算之下?我艹……”
他猛然挥舞双手,似乎想要表达什么,而就在这动作之中,情绪兴奋的他眼神下意识地转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道银光,从他的指腹间迸射而出。
这一道光,出其不意,而且速度快得让人躲避不及。
这是一根银针,上面似乎还浸润了毒素,它承托了陆一所有逃生的希望,朝着我的心窝子里,迸射而来。
银针最终止步了,被我用双指夹住。
快若流星,终究不是流星。
我夹住的地方,并非浸润毒素的针头,所以倒也不用担忧许多,而陆一瞧见自己处心积虑的最后一招被我轻描淡写地破解,顿时就心如死灰,脸一下子就白了起来,也没有再多言语。
他低下了头,铿锵有力的话语陡然停住,仿佛认命一般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这是一句别人常说的话,用在我的身上,也是十分适合的,倘若说起了解我的人里面,我估计这个陆一即便排不上前三,也能够挤得进前十。
他与我之间,有深仇大恨。
最开始,两个人其实还有些惺惺相惜,我对于这个出类拔萃的后辈,甚至还有过提拔的想法,想把他当做张励耘、林齐鸣这些后辈来培养的,然而一切都在陆一偷了我的天龙真火珠之后,就改变了。
其实我对天龙真火珠并没有太多的占有欲,不过那毕竟是我与努尔沟通的唯一方法。
而且它还对弥勒的实力起到了太多的增强。
然后我灭了罗满屯满门,而陆一则加入了邪灵教弥勒麾下的佛爷堂,在之后,我把这个家伙给碎了蛋。
这仇恨,就再也解不开了。
我走到陆一的跟前,在他的对面坐下,朝着他平静地笑了一笑,然后跟他回忆起了我这些年走过的路程来。
陆一有些奇怪,我在遭受到他的偷袭之后,不但没有暴怒,反而聊起了家常。
我跟他说的,是我小时候在麻栗山学艺,后来被邪符王杨二丑抓走之后,忍辱偷生的往事,讲起我曾经屡遭羞辱、甚至差一点儿就死去的事情,最后总结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满是死志的陆一听完我这些聊家常的话语之后,顿时就有些懵了,问我道:“你是想对我说,你加诸于我身上的所有痛苦,都是一种考验么?”
我摇了摇头,只是叹气道:“其实,我对你一直都是很欣赏的,很少有像你这样天资聪颖又勤奋的年轻人了,你让我想起了以前的我……”
陆一眼中流露出几分欢喜,小心翼翼地问我道:“你是打算……”
我盯着他,突然说道:“弥勒真的有那么好,为什么你会这般死心塌地帮他呢,我真的很好奇?”
听到我跟他讨论起这事儿来,陆一想着反正死就死了,也就放开了心情,对我说道:“世间很少会有像小佛爷这样有魅力的男人,让人忍不住心生折服,你知道么,他是那种让你愿意为他付诸于一生的伟人,就算是死,都也甘愿。”
我不屑一顾地说道:“惑心术而已……”
“不!”
陆一义正言辞地说道:“绝对不是惑心术,我自己也是修行者,对这些东西,都是懂得,他是真正用人格魅力,和思想观念将我们给感染的,你可以杀死我,但绝对不能侮辱他!”
我瞧见陆一居然将弥勒当成神灵一般的对待,顿时就心生疑惑,故意问道:“那又怎样,他现在还不是拿你当做炮灰?”
弥勒死了,对于此事自然无法操纵,然而我心中总是有些不安,仿佛他还活着,掌控着这一切般,所以故意这么说起,想让陆一漏嘴,说出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没想到他却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做的这些,都是我的主意,跟佛爷堂、邪灵教无关……”
陆一滴水不漏,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像他这种聪明人,做事绝对是滴水不漏的,既然他咬定了这事儿就是他一人所为,就算是我,也很难找出太多的破绽来。
不过我还是不甘心放弃,平静地问道:“你加入邪灵教这么多年,见过左使王新鉴么?”
陆一嘴角一扬,忍不住说道:“那是自然!”
我问道:“若是我想要找你们的天王左使,寻求一战,该如何去做?”
听到我的话语,陆一变得十分惊讶,看着我好一会儿,然后嘿然笑道:“陈老魔,你不要以为你杀了小佛爷,就能够挑战天王左使,实话告诉你,这世间唯一能够杀死他的,唯有天劫雷法。”
天下之间,再无对手?
王新鉴真的已经走到了那样的地步?
我想起当年我拜师茅山之时,曾经跟我师父陶晋鸿对峙过的王新鉴,怎么看,都瞧不出他有那种“会当凌绝顶”、天下无敌的气势啊?
是这些年来他已然成长得不可超越,还是陆一在吹牛逼?
我不知道。
陆一在嘲笑完毕之后,瞧见我一脸认真的表情,这才缓声说道:“你若是真的想要找死,我倒是挺愿意帮你带个口信的。”
他的意思,是想让我放了他。
我能放了他么?
此刻的我,最想做的,是将这个混账小子给杀掉,免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但是我看了一眼他,微微地点头说道:“好!”
在陆一满脸惊愕的表情之中,我咬破了中指,然后朝着他的脑门猛然拍了一下,那家伙应声倒地,而我逼出来的那滴精血,则渗入了陆一的身体之中去。
通过这滴精血,我能够感应到他具体的位置,所以他的那条狗命,我随时都可以收回。
如此,便不急于一时。
这法门,却是我在炼制碧落魂珠这分神之时,所学到的新手段。
陆一倒下之后,我缓缓地站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青山界这片林子,有一些阴森,跟别处不同,陆一从黔阳一路逃到这儿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王新鉴却是隐居在这儿?
我跃上了树林之上,瞧着四处静谧的林子,莫名就是脑洞大开,思绪开始延展了出去,越发地感觉到这一处地方的格局非同凡响,观之有一种宛如龙脉的趋势,不过又仿佛被截断了一般,衰败多年。
我越看越有味道,不过这观风止水的功夫到底有限,也瞧不出更多的东西来。
过了一个多钟,昏倒在地的陆一终于爬了起来,左右一看,揉了揉脑袋,感觉这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般,是那么的不真实。
难道,真的是梦?
陆一停留在了原地,似乎想了许久,还检查了现场,四处打量。
有着遁世环在,他自然是瞧不见我的,不过他到底不是那般天真幼稚的人,知道我肯定是有出现过的,至于为何又消失无踪,肯定是别有所求。
难道是……欲擒故纵?
我在树林之上,隔着摇曳的树枝,远远地瞧着陆一停留了十几分钟之后,慌忙奔走,却并没有跟着过去。
真正的强者,从来都不会计较分毫,现如今,陆一已经被我控制了,那么就等着他这颗棋子,给我的计划做贡献吧。
我罕有使阴谋诡计,并不是不会,而是不屑为之。
不过谁若是真的惹急了我,那就好好等待我的黑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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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星垂平野阔 似乎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监控或者跟踪,陆一这小子醒来之后,却是在青山界的山林里打了两天的转,始终都不肯离去。
他不是傻子,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猜到了自己身上已经被下了手脚。
然而实际上,我一点儿也不担心他认清楚自己的处境,因为我行事,靠的从来都是阳谋,光明正大的谋算,只要是他还爱惜自己的性命,不停止与邪灵教的接触,他就始终会变成一个暴露的诱饵。
我一点儿也不急,盘腿在这阴森而又充斥着灵气的青山界中,缓缓地修行着——三十六周天,徐徐推动。
与弥勒的一战,对我的修为提升并不大,但是却让我的境界更上了一层楼。
简单的说,我已经拥有了强者之心。
何谓“强者之心”?
其实换句话来说,也就是平常心——无论是面对着什么样的对手,都不会畏惧、害怕和彷徨,都会充满着信心,知道怎么在高速的变化中找寻到最适合的手段,将敌人给击溃。
正是拥有着这强者之心,所以我才能够击败白云观主人海常真人,才能够平静地对待所有事情。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并不是说我狂妄到天下无敌,要知道,当你站得越高,越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越会有那敬畏之心,晓得在这世界的黑暗之处,到底潜伏着什么样的恐怖。
然而那又如何,对方就便是再厉害,我不是还有剑么?
就是这样的心态,方才能够称之为“强者”。
我不慌不忙,如耍弄老鼠的猫一般,在暗处静静地观察着陆一,品味他的恐惧和惊慌,看着他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情来,那就是我们平日里经常信仰的神灵,是否也会如我一般,在九天之上,这样看着大地之下的芸芸众生,然后品味着这种偷窥者的快感呢?
我见过神,也跟所谓的“神”交过手,知道这些与我们并不处于同一维度的家伙,其实不过是比我们强上太多的生物而已。
唯一遗憾的,是我只见过邪神的分身投影,并不确定所有存在的神灵,是否都是这样的德性。
又或者说,其实还是有中立善良、心怀美好的神灵。
比如我们符咒之中,所祈祷的那些道教先贤。
当我考虑到这个世界构成问题的时候,陆一终于待不住了,以他的视角来看,四下无人,此刻的他无疑就如同一只没头苍蝇一般乱撞,就算是他一辈子都在这山林中晃荡,说不定也不会有人理会他。
所以他最终还是决定离开青山界了。
沉思了两天的陆一离开青山界,然后翻山越岭,潜入湘湖省,再然后改头换面,折转向北,一路走到洞庭湖。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对于这一点,他似乎也知道,所以基本上不会跟任何人联系。
这一场长途跋涉,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我与陆一之间的博弈,两人比拼的,不但是手段,而且还有耐心。
或许陆一会觉得像我这般日理万机、诸事繁重的“大人物”,未必会有时间一直跟着他,事无巨细,总会有时间逃脱离开的,但是他却不知道,我并没有把这当做是一场辛苦的追逐,而是一场心灵的苦旅。
一如当年黄河口一役之后,我辞去所有的职务,用脚步丈量天下的土地一般。
我的情绪无比轻松,而陆一则一天比一天更加沉重。
强大的压力让他变得无比憔悴,每一天都在猜疑和恐慌之中度过的,食不果腹,有的时候甚至在睡梦中惊醒,然后整宿整宿地失眠。
他甚至会突然一下子呼吸不畅,浑身抽搐。
在他的心中,我或许已经成了魔,像山一般,重重地压着他,让他难以释怀。
在十天之后,陆一终于忍不住了,在荆州一处茶馆里,与人接头。
他似乎是想要传递些什么消息,而这一切则都被我收入了眼底,紧接着那茶馆老板将他给带到了单间里去,过了十几分钟,一个打扮得很像陆一的家伙,从茶馆里离开。
我没有动。
这是陆一在试探身后是否有人在跟随的伎俩,而一直到了入夜时分,他终于出来了,一路前往荆州轮渡的码头,上了一艘小船。
陆一乘船,沿着长江,一路往上,从荆州出发,过枝江、宜都,一直靠近了宜昌的江道水域。
这一路,他都在不断地折腾,想要试探出自己是否被人追踪。
然而他一直都没有办法知道。
我一直都在,远远地感应着他,不言语,不参与任何事情,就仿佛一个孤独的观察者。
在离开青山界的二十四天之后,某一天夜里,陆一突然消失不见了。
在大江之上。
所谓的消失,并不是说看不见人影,而是指我已经感受不到注入在陆一额头之上的那滴精血。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形,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进入了一处洞天福地里,到了另外的一处世界和空间。
除此之外,绝对没有第二种可能,因为即便是像遁世环这般的神奇之物,也隔绝不了我对于精血印记的感应,只有像洞天福地这样完全隔绝于世的小千世界,方才能够遮掩住他从精神层面里散发出来的气息。
对于陆一的突然失踪,我并没有任何意外。
这其实是在我的谋算之中的。
我最担心的,并不是他的消失,而是要万一这小子突然开窍了,找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过起了小日子,那我可真的就有些傻眼了。
我总不可能一辈子都陪着他,对吧?
所幸的是陆一的心中,到底还是存着侥幸,觉得自己的身后未必会跟着有人,而且即便是跟着,也有人能够救他。
他不甘心一辈子隐姓埋名,再说了,他也过不了普通人娶妻生子的日子。
不是说他不甘于平淡,而是身体没有那个功能了。
人一旦失去了希望,就会选择冒险。
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能够搏一把的事情,像他这样的赌徒,怎么可能不上钩呢?
在确定完此事之后,我立刻通知早就准备好的林齐鸣,对荆州市郊那个茶馆,进行了突袭。很快,我这边得到了回馈,行动组在这巢穴之中遇到了八名邪灵教徒,其中五人试图反抗,被当场击毙,而另外三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其中那名茶馆的老板,受了重伤,不过最终还是被控制住了。
场面这般激烈,是我没有想到的,不过也由此可以知道,这个茶馆绝对是一条大鱼,要不然不可能反抗得这般激烈。
还好布鱼、小白狐儿等人也参与了这一次行动,在人手方面,倒也不会太吃亏。
审讯工作在当夜进行,而我则望着茫茫江水,陷入了沉思。
很明显,在这大江之上,某一个地方,藏着邪灵教的重要据点,甚至是老巢。
万万没有想到,邪灵教这么一个诞生不过百年的组织,居然会拥有自己的小千世界,这实在是让人太惊讶了。
要晓得,尽管邪灵教当年有横扫一切的气势,但是这世间灵气充裕的洞天福地,早在几千年前,就被各个宗门教派给瓜分一空了,哪里还有残留。
也只有如此,方才能够瞧得出当年那沈老总的雄才大略来。
只可惜那人便如流星一般,在最辉煌的时候,却一划而过,只留给许多余晖,让后人“敬仰”。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事儿对比起弥勒来,其实也很像。
黄山龙蟒,我师父与天王左使对决之时,王新鉴也曾经对于弥勒,也就是掌教元帅小佛爷给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够代替自己,统御邪灵教,将其发扬光大,然而让人跌掉眼镜的,却是弥勒居然这般轻易就死在了我的手上。
世间事,多少也有些离奇,不合常理。
我盘坐于江畔,夜色低沉,江面上有雾气升腾而出,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拍打岸边的泥土与沙石,天空在这一刻突然变得群星璀璨起来。
万籁寂静。
我在突然之间,心与魂都有一种陡然拔高、朝天飞去的冲动。
是这神奇的江景,让我的心绪变得无比奇妙起来,顿悟在一瞬间源源不断地涌上了我的心头,而在我的眼中,那滔滔不绝的江水已经不再只有具体的形象,而是便化作了无数抽象的点和线。
天空与大地,呼吸与共。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思绪在飞驰,我按捺着心中的狂喜,尽管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心有所悟,却也知道我这几年来一直在努力的契机,终于也是水到渠成了。
没有人能够感受得到我心中的欢喜,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曾经承担过的压力。
望着天空那抹被云雾遮掩的皎月,我将手伸入了怀里,把碧落魂珠给掏了出来。
分神之事,就在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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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心魔与我,我与心魔
****************************************第二更****************************
一滴津液自舌苔之中孕育而出,含龙虎,保送中黄庭之中,随元气上升而朝于心,积之而为金水,举之而满玉池,散而为琼花,炼而为白雪。
一缕神魂从心中提起,无为之性自圆,无形之形自妙,变化无穷,隐显莫测,自升天际,而又垂落下来,俯天而望,遥遥注视着江边这个盘腿之人,我能够瞧见自己,非眼观,乃心观,心之所见,更类真实之本我。
行功至此,等候多时的我一直以来跨越不过的鸿沟,在此刻变得微不足道。
抬腿跨过,便能够见到泥丸宫中的本我,归伏本宫,神未壮健,如婴儿幼小,浑浑噩噩。
世间能识本我者,能有几人,然而泥丸宫之中的本我,却并非唯一,而是两个。
一人如我,眼观鼻、鼻观心,盘腿而坐,双手合十,眼眉肢体如同幼儿;另一位却是一尊头上双角的魔神幻影,遗世独立,遥遥地朝着我的方向看来。
它瞧着我,嘴角处浮现出了一抹冷笑。
这人,便是伴我出身的心魔吧?
战神蚩尤!
跟我想象的并不一样,那魔神幻影,并不威严,肉乎乎的,反倒显得有几分可爱,不过与它外貌所不同的,是那眼神,冷酷地让人心中发凉。
泥丸宫中,两人对望,而外面的我,已经将那炼制多年的碧罗魂珠掏了出来,双手结印,开始念咒。
那魔神幻影瞧着我,冷冷地说道:“你想把我安置在那灵胎珠子里?”
这是我第一次用内视观心的方式,与这个相识多年的心魔对话,在它开口之后,我莫名就是一阵心虚,不过与它冰冷的眼神对视,心中不由得升腾出一股怒意来,同样冷声说道:“对!”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心魔的脸上一阵扭曲。
它几乎化作了虚无。
几秒钟之后,这影像却是又凝固了一些,然后朝着我寒声说道:“真想不到,你居然是这般冷酷而无情的人,甚至连一点儿感恩都没有。若是没有我,你早就死了八百回,到了现在,你居然想要把我给驱逐了?”
听到心魔的抱怨,我莫名地动摇了一下,不过还是稳住心神,对它说道:“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不过也不是什么高尚者,绝对不可能留下你,而把我给毁灭了去。”
似乎有些心虚,我还补充了一句道:“这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我的亲人、妻子和女儿……”
这话儿一开始还是为了弥补我内心之中的负疚感,然而说到后面的时候,我却变得坚定起来了。
是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
我若死了,或者失去了神志,很难想象得到我的父母、姐姐、小颜师妹和我家那可爱的包子,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们会被人欺负么?
她们会死么?
我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到她们,这是我作为一个儿子、丈夫和父亲的坚持,而心魔蚩尤则是我此刻最大的磨难,我若是被它夺去了神志,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我心里面在想什么,心魔蚩尤其实都知道,它望着我,脸色变得越发寒冷:“没想到,你也和那些家伙一般,如此的寡情薄意,算我看错了人……”
我苦笑着说道:“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怎么没有?”
心魔蚩尤一手指天,冷然说道:“你可以抛弃掉所有束缚你的东西,选择与我合作,一如我们之前一般。如果你能够听我的话,配合我,我可以向你保证家人的性命,你说如何?”
说实话,这话儿听得我一阵怦然心动。
真正领教过心魔蚩尤力量之后的我,是很难忘掉那种宛如毒品一般快感的,看着那些仿佛不可能逾越的天堑,在它的帮助下随意跨越,无论是康克由,还是弥勒,都不在话下,这种天下第一的感觉,让人实在是留恋不已。
只是,这样的蜜糖背后,绝对会有苦楚。
我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心魔蚩尤到底想做什么,一直都是我所担心的事情。
并不是我害怕它取代了我的意志,而是我担心它想要做的事情,会很恐怖。
恐怖到危机所有我所熟悉的人和物。
沉默,沉默了许久,心魔蚩尤终于抬起了头来。
它不再掩藏自己的情绪,而是露出了张狂的笑容来,冲着我冷笑道:“当年的我,差一点儿就打败了黄帝那个伪君子,夺取了天下道统,没想到三十四层天居然降下九天玄女那婊子来,把我的大计给破坏掉了,而且还将我禁锢在深渊沉沦。我现在回来,就是要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开启人道至尊,重返三十四层天,杀出一片天地……”
“什么是三十四层天?”
心魔蚩尤抬起了头来,长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回忆,又仿佛在感叹:“那是这无尽世界的起点,也是茫茫宇宙的终点——在那里,有着男儿的梦啊……”
伴随着心魔蚩尤的感慨,我平静地说道:“尽管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历史从不倒退,既然已经发生,那就愿赌服输,我不愿意为了你的野心,让所有人,都为你而陪葬!”
及时是蚩尤全盛时期,都被人战于涿鹿之野,四分五裂,更何况是这末法时代呢?
再来一次,也不过是失败的结局而已,根本蹦哒不了什么。
我没有再多话,而是循着那早就已经凝练纯熟的法门,祭出那碧罗魂珠,吞入神府,使其具备了强大的吸力,将心魔蚩尤的魔神幻影,给扯入其中。
尽管心魔蚩尤能够明了我所有的想法,但是这一下,它却并没有预料得到。
人心叵测,再厉害的人,都不可能明了世事。
轰!
炼制多日的碧罗魂珠在这一刻发挥了巨大的威力,恐怖的吸力出现在泥丸宫之上,我的神志,只有本体守护,不受其扰,而心魔蚩尤的魔神影像,却在这个时候,变得格外的迷离起来。
望着几乎接近虚无的心魔蚩尤,我整个人都变得恍然若失。
我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我真的需要将这个曾经帮助过我无数次的家伙,给清除出去么?
失去了心魔蚩尤的帮助,我会不会就不再是我?
我或许会被王新鉴杀死……
或许,会……
无数的可能性浮上心头,在那一瞬间,我莫名地就是犹豫了一下。
而就这么一下,却给了心魔蚩尤一个绝佳的机会,它突然朝着我猛然扑了过来,将我给紧紧抱住。
两个神识,在这一刻,生死不分离。
啊……
我变得无比痛苦,因为此刻的我已经分成了两个的我,一个是控制我身体的意识,一个则是那个被心魔蚩尤给抱住的本我,这种意识的割离让我变得痛苦万分。
而更让我痛苦的事情是,碧罗魂珠吸纳分身迫在眉睫,而倘若没有神识灌入,就会变成废物,不再存留。
我错过了时机,仅仅只是刚才的那一个犹豫,就让心魔蚩尤抓到了机会。
眼看着碧罗魂珠的灵性即将丧失,我不得不按照当初海常真人曾经教过我的炼神三分功,分离出一缕神识,朝着那碧罗魂珠注入进去。
潜意识中,这是我留下来的最后一个备用方案。
轰!
嗡……
巨震之后,又有回响,这一次,月亮从浮云之后露出了眉头来,星光璀璨,而所有的感悟与机遇,都在此刻消散了去,我已经不能够再内视泥丸宫,只是朝着心中感叹道:“我不应该心软的,没想到堂堂战神大人,居然也会这种玩弄人心的手段!”
听到我的讥讽,那心魔蚩尤缓缓传出声音道:“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这话语之间,却是有几许得意。
我丧失了摆脱心魔蚩尤最好的机会,气恼地躺在了地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晦暗,但是回想起来,倘若我将它注入碧罗魂珠,必然控制不住。
而这碧罗魂珠一旦逃脱了我的掌控,化成了分身,便成了真的蚩尤。
尽管这分身的修为远不如我一般,但是凭着它的能力和手段,几年之后,恐怕这世间,再无敌手。
就算是我,也绝对会被那个时候的它给杀掉。
而此刻,我作为心魔蚩尤的封印,将其镇压,反而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自我安慰着,而就在这时,突然间心念一动,背下突然有一样东西在拱着我,像是虫子,痒痒的,而几秒钟之后,我猛然一跃,朝着前方扑去,差一点儿,却是跳入了江水里。
回过头来,我瞧见了一副极为诡异的场景。
草地之中,有一个小黑点,它在我的注视之下,一点一点,像吹气球一般的膨胀了起来,几秒钟之后,竟然变成了一个人类的小男孩儿。
它在男孩儿的模样,只停留了十几秒钟,紧接着,这人仿佛电影镜头一般地快速成长。
几分钟之后,一个男人站在了我的面前。
他有着与我一模一样的脸。
********************************几天呢的直播结束了哦我恶魔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