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希比双手合十,跪到地上。
她面前,那白光之中,飘着一个身穿白色圣服的男人。
男人脸庞清秀,肤如薄脂,双目微闭,神情平和。
说不出的圣洁,道不明的高贵。
那男子,嘴唇似动非动地慢慢动了起来,就像电影中在放慢动作。
却听见他以一点也不慢的语速说:“希比——”
“是,主,你有何吩咐?你……竟然在希比面前显灵。”
“你是否——有事情要向我坦白?”
“我……”
“你有没有做,作为一个修女不该做的事——?”
“这……”希比思索,忽然抬起头说:“主,请你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没有真的做,我只是……只是曾经想做……”
“是什么——你曾经想做什么?”
“我,我问大岛施主,他是否能教我炒股,因为……我想要钱……我,从小就当修女,过着贫穷的生活,我那天,遇到了一群女孩子,她们,给我打扮了一番,我觉得,我比平常好看了一万倍,所以我……我也想收集好看的衣服和化妆品,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地打扮……但是那些东西好贵,我们的工资根本买不起,所以……大岛施主他那天来参加礼拜,跟我聊起股票的事,我就……动心了……但是主,我真的没有,没有去开户啊……”
“希比,你知错就好,以后,不许再犯了——”
“是!”希比虔诚地说。
“回去背三遍《圣经》——”
“是。”希比用力的点头。
再抬起头时,幻影不见了,白光也没了。
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希比左右看看,拿起盆,快步走了。
楼角后,走出两个男人,一个面目清秀,和“主”长得一样,一个鼻梁高挺,十分英气。
钱子辰说:“看来她什么也不知道。”
“是的,在主面前,她不会隐瞒的。”
“那书上的气味是怎么回事呢?”
“我觉得关键还是在于大岛,既然他炒股,那去他开户的公司查查看。”
钱子辰来到普利安证券公司。
“请问日本人大岛健吾是谁的客户?”
一个年轻人过来:“他原本是我的客户,但是前几天,他忽然把在我们这里开的户,都移到苏里德去了。”
“苏里德?也是证券公司?”
“对,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的政策,吸引了大岛。”
“好的,谢谢。”
钱子辰来到苏里德。
“你们谁认识大岛健吾?”
一个长相甜美的东方女孩笑着说:“警官,他是我的客户,您有什么问题?”
钱子辰问:“你是日本人?”
“对,我叫江口美雪。”笑容仍然甜甜的。
“我有点明白,他为什么要转移户口了。”钱子辰微笑。
两人坐下,钱子辰说:“大岛健吾死了。所以我很想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股票以外的事,比如他平时和什么人交往,跟谁结过仇?”
“什么?他死了?”
“对,你有什么情况可以提供么?”
“我想有的,他曾经有一次,对我说,他接触了一个犯罪组织。”
“犯罪组织?”
“嗯,那天喝得有点醉,对我说,他对人性很失望。”
“对人性失望?对谁?”
“是他从前的室友,刚来美国时,他没什么钱租房子,就和别人合住。”美雪说:“他这个人没什么心眼,跟人家好,就是纯粹的好,完全不防备的。有一次,那个室友和他一起去银行,他就在他面前取钱,让那人看着他输密码。
后来,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卡空了,那个室友也不见人影。
他就想,一定是那个室友,记住了他的密码,偷了他的钱,畏罪潜逃了。
他就去找,后来,在一个叫骷髅地的地方找到了他。
原来,那个室友,加入了一个犯罪组织,在干坏事,还邀他入伙,他坚决不干。
他说他要拿到他们犯罪的证据,交给警方。”
“后来呢?”
“后来我就走了。那天已经晚了,我看他喝醉了,送他回家,他在路上告诉我的,说到这里,就到他家了,我把他放在床上就走了,没再追问。”
“那他没有告诉你,那个组织叫什么?干的是什么坏事?还有那个……骷髅地,是在哪里?”
“没有,或许……他也不想告诉我太多,免得连累我。”
“那除此之外,他还说过什么可疑的事么?”
“警官,我跟您说,有一件事挺奇怪的。”
“什么事?”
“那天,大岛来我这里转移帐户,他看见了一个人,跟那个人打招呼,可是那个人却好像躲避他似的,胡乱应了几声,就赶快走了。”
“什么人?特征是什么?”
“是一个女人,她在我们这里开了户,我去给您拿资料。”
美雪拿来一叠文件,上面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卡瑞达·斯万。
照片上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很漂亮,但是因为是复印件,看不出发色与瞳色。
钱子辰问:“她的头发和眼睛是什么颜色?”
“我叫艾米来,这是她的客户。”
艾米走过来坐下,钱子辰问:“向我形容一下这个人。”
“嗯,好的,这个人有点怪怪的。看她身份证上的照片,她年轻时是棕发绿眼,但是,我看到的她,不但是年龄大了,你知道,她46岁,所以,脸部皮肤变得苍很正常,关键是,她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也变了。我看到的是金色头发,蓝色眼睛。”
“什么的?发色和瞳色怎么可能变呢?你确定是同一个人么?不是找人带办的么?”
“不是,我确定是同一个人,因为五官确实是一样的,并且她也说,她就是卡瑞达·斯万。”
“……”钱子辰不解,又问:“那大岛呢?她认识大岛?”
美雪说:“那天,她来开户,大岛来转户。两个人碰见了,大岛就笑着跟她说:‘嘿,你来啦?决定要开始炒股啦?’就好像,是大岛介绍她来的。不过她一直低着头,‘嗯嗯嗯’的,不愿意理大岛。”
“对,我也觉得是,”艾米说:“我觉得这个卡瑞达,她似乎不愿意让人知道她来过这里,我怀疑她戴的是假发,眼睛也是用隐形眼睛改变的颜色。”
“对啊,可以戴有色的隐形眼睛……”钱子辰思考起来。
“嗯,警官,我们知道的全说了,您还有问题么?”
“噢,没了,”钱子辰起身:“谢谢你们。”
“没什么。”两人和他握手。
钱子辰离开了证券公司。
钱子辰回到署里,将卡瑞达的资料交给桑姆:“查查这个人,越详细越好。”
桑姆很快找出结果:“她出生于纽约布鲁克林区,家境一般。15岁那年辍学,不知道去干了什么。16岁那年,当了修女。”
“当了修女?”
“嗯。”
“是叫特蕾莎吗?”
“不知道。”
“好,我继续去查。”打印了一张卡瑞达的资料,拿起外套,又出去了。
钱子辰首先来到卡瑞达的父亲家里,那里很小,是一间普通的小平房。
钱子辰问:“请问你的女儿卡瑞达,是否就是Murray Hill教堂的领班修女特蕾莎?”
“是的,她十六岁那年,忽然要去当修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总好过她从前那个样子,所以,我挺高兴的,看到她现在这么圣洁的样子。”
“她从前?她从前什么样子?”
“她那样,应该叫做失足少女。每天和一帮混混混在一起,开飞车,吃摇头丸,她还总嫌钱少,说要去当妓女赚钱。”
“什么?当妓女?”
“所以,最后她没当妓女,当了修女,我很庆幸。”
“……”钱子辰很讶异,过了一会儿,他问:“她那时有什么要好的同学朋友么?”
“有一个叫凯莉的女孩,好像打工做妓女,说要给她介绍活儿。”
钱子辰找到这个凯莉。
凯莉说:“我给她介绍了一个叫伍德的人。那个人据说出手很阔绰,我原本希望他看上我的,可是,没办法,他说我不够漂亮,并且他说要棕发的,不要太像美国人的,我就给他介绍了卡瑞达。他很满意,给了我介绍费,把卡瑞达带走了。”
“从那以后,一年的时间,卡瑞达都没回来?”
“是的,一年之后,她回来了,就完全变了,竟然去当起了修女。”
“你不知道这个伍德,把她带到了哪里,去干什么?”
“不知道具体的,只是说,是性方面的,跟妓女差不多。”
“你知道那个伍德的全名吗?”
“好像是叫……迈克,迈克·伍德。。”
“好的谢谢你。”
第二天,一间咖啡厅。
一个穿风衣戴墨镜的男人走进来,四处望。
一张桌旁,一个东方人向他招手,他走过去,坐下。
点完了饮料,他笑着问:“警官先生,您不会要逮捕我吧?”
钱子辰摇摇头,将一张照片放在他面前:“我想问你关于她的事。”
伍德拿起照片。
钱子辰问:“这是将近三十年前的照片了,凯莉说,那个时候,你带她走了。”
“对,”伍德放下照片说:“我那个时候的职业,怎么说呢,说好听了,叫娱乐服务,说俗点,就叫拉皮条的。”
“你把她带走,介绍给了想招妓的男人?”
“我把她介绍给了男人,但不是想招妓的男人。”
“那是什么样的男人?你不是拉皮条吗?”
“这一回的生意,是一次高级皮条。它的名字,叫代孕妈妈。”
“代孕?你是说……”
“对,”伍德解释说:“有些人家非常有钱,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比如说,妻子不能生育,而丈夫是健康的,所以就找一个需要钱的女人,花钱请她与这个男人上床,代替妻子生育。”
“你是说……卡瑞达去给人做了代孕?”
“对,只不过,这一家的情况比较不同。不是女方不能生育,而是,根本就没有女方。”
“没有女方?为什么?”
“因为那男的,是个同性恋。”
“……”钱子辰张开了嘴,却没说出话。
伍德接着说:“他不喜欢女人,喜欢一个男演员,据说那个男演员如今能红,就是因为被他潜了菊花,两个人一直有来往。但是他们家那么大的财产,又不能没有人来继承,所以就想找个漂亮的女人来代孕。因为他们是日本人,就想找一个棕发绿眼,跟东方人长的比较接近的美国女人。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既有着混血儿的漂亮,又不会不像日本人,你知道那些日本模特,LENA呀,润啊,都是这样的日系混血美女。”
“那家人叫什么?”
“鸟居,以前在美国混的风生水起,可惜,去年破产了,房子都抵债了,人去楼空。”
“你说那家姓鸟居?”
“对啊。”
钱子辰告别了伍德,拨通了梨子的电话:“喂梨子,我是钱警官。”
“警官你好,有什么问题么?”
“你们家以前很有钱?”
“对,去年破产了,我跟弟弟分家了,又怀了孕,日子过的很艰难,所以才去教堂,求主的开导。特蕾莎修女见到我,非常努力地开导我,还将自己的积蓄拿出来接济我,使我非常地感动,所以现在,每个星期我都去参加礼拜。”
“你还有个弟弟?”
“嗯,不过不是一个妈妈生的,所以他跟我不好,爸爸一死,他就跟我分家,各过各的了。”
“你知道你们的妈妈是谁么?”
“我妈妈叫卡瑞达·斯万,在生我的时候就死了。”
“你爸爸是这样跟你说的?你看过你妈妈的照片么?”
“看过。”
“能用手机,给她的照片照张相,发给我么?”
“好的,你等等。”
过了一会儿,照片发了过来,他拿出资料一对比,对梨子说:“好,没事了,谢谢你。”
第二天上午,钱子辰来到MurrayHill的修道院。
他问看门人:“修女们在吗?”
“不在,她们出去传教了,她们总是出去边打工边传教,今天去的是老人院。”
“我是警察,”钱子辰拿出证件:“我来是为查案,可以让我进特蕾莎修女的房间吗?她涉嫌一桩案件。”
“呃……既然你是警察,那好吧,跟我来。”看门人拿起钥匙领路,带着钱子辰走进楼里。
到了一个房门前,看门人说:“就是这里。”打开了门,将钥匙交给他。
“好,谢谢你,请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
“好的。”工人走了。
走进去,关上门。
他就翻床、床下等隐秘之处。
在一个堆了衣服的箱子底处,翻出了一本《圣经》。
那是一本很旧的书,封皮和内页都有破损。
上面印的印刷日期是1900年。
钱子辰翻开最后一页,那书的封底里,原来贴了一个纸口袋。
口袋里装了几张照片,他拿出来,全是一个女孩的照片。
有她刚出生时的婴儿照片,也有她上幼儿园,表演舞蹈的照片,小学、初中、高中、大学……
钱子辰将照片收在身上,又将书放回箱子里。
这时,他发现,那里不只藏有这一本书,还藏了其它的东西。
他拨开衣服,看更深处,那里是一本书,书上放着一个小弹弓。
他将它们拿出来。
弹弓没什么稀奇,钱子辰放下,他看那本书。
那书也是红色的,很厚,写着圣经。
可是,撩开封皮才知道,原来那不是一本书,而只是一个书的封皮,就像包书皮用的皮那样,有封面和封底,但是中间没有书页
它之所以是厚的,是因为里面夹了一个东西,像书一样厚。
钱子辰拿出那个东西,翻过来看。
“这是……”他一惊。
想了想,说道:“原来……那个证物就是这个……她要杀大岛,就是为了占有这个。”
钱子辰将两本书和弹弓放回原处,用衣服盖好,推箱子回原处。
站起身,出门,锁上门走了。
Chapter7骷髅地
韩一梅正抱着哮天犬给它挠痒痒。
钱子辰进来了。
“贝尼来了。”韩一梅将哮天犬翻了个个儿。
钱子辰坐下说:“现在就剩下一件事不明白了。”
“什么事?”
“她到底是怎么杀死大岛的。”
韩一梅闻:“有没有死者死状的照片?”
“有。”钱子辰拿出照片。
韩一梅看过,放下哮天犬,拿起一把水果刀说:“站起来。”
钱子辰站起来。
“贝尼,你看,如果我要杀你的话,”韩一梅做出刺人的姿势:“不管,我是要刺你的胸口,还是腹部,我都会这样刺。”
他虎口向前握着刀,假刺向钱子辰胸部:“或者这样刺。”又虎口向后,举起刀假刺。
“对啊,”钱子辰恍然大悟地说:“无论怎么刺,刀都是竖着的!”
“但是你看,死者身上这把刀,它是横着的。”
钱子辰仔细看那照片:“是啊,我昨天完全没注意,这刀是横着扎进去的,这就是说……”
“这就是说,很有可能,凶手不是当面杀死死者的,因为用手刺,刀会横着刺入的几率很小。”
钱子辰抬头说:“凶手在这个屋子里,安放了一个装置,装置的开关就在书柜上第三排第五本书,所以,大岛将书拿出来,刀就自动射向了他!”
“对,我认为是这样的。”
钱子辰抬着脸,想了想,说:“好,我再去看。”出去了。
他又来到教堂里那间藏书室,仔细检查桌上那几件东西。
他将笔筒里的笔都倒出来,一根笔一根笔地看,又打开沙漏看,又打开水壶。
这时,他发现,水壶里没有水,却有几粒沙子。
他捏出一粒沙子,又看向沙漏,渐渐想起,大岛死的那天,这个沙漏的样子……是空的,那天它只是一个空的瘦腰瓶,里面没有装沙子!
他思索片刻,说道:“我明白了,可是……他为什么一定要拿那本书呢?”
想了想,又说:“也许跟骷髅地有关。”拿起手机:“一梅,你知道有个地方叫骷髅地吗?”
“骷髅地?”韩一梅说:“那不是耶稣受难的地方吗?”
“有个犯罪组织,他们的基地叫做骷髅地。我唯一知道的线索就是,他们其中之一的人,住过的公寓的地址。”
韩一梅说:“既然叫做骷髅地,也许就是根据《圣经》取的名字。《圣经》中,耶稣被钉死在骷髅地的十字架,那么这个地方,很可能是有十字架的地方。”
“对,有可能是有十字架,还有点阴森恐怖的地方,所以叫骷髅地。”
“纽约有哪些地方是这样的呢?”
“我马上上网问。”
“嗯,查到以后,分一部分给我,我带着贝蒂找,它会飞,可以俯瞰纽约,找的更快。”
“太好了。”钱子辰回到警局,和桑姆一起查。
一个下午,钱子辰和桑姆,还有重案组其它成员,找遍了整个纽约有十字架和骷髅的地方。
却没有一人找到这个骷髅地。
桑姆说:“贝尼,也许那个地方只是随便取的这个名字,跟《圣经》,或者骷髅根本就没有关系。”
钱子辰说:“好吧,大家都累了,今天就到这里,下班吧。”
刚挂上电话,韩一梅来了电话:“贝尼,你来大岛的公寓,哮天犬有所发现。”
钱子辰连忙赶到。
只见贝蒂站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看着哮天犬,哮天犬在楼前走来走去,停在地下室一扇窗前。
钱子辰问:“它发现了什么?”
哮天犬忽然转身进入楼中,韩一梅说:“走,跟着它。”
哮天犬拐进了通向地下室的台阶。
两人跟着它下去。
来到一间房前:“汪!汪汪!”哮天犬叫个不停。
钱子辰问它:“你要进去?”
“汪!”
钱子辰到一层,跟楼长要来钥匙。
“卡啦”将门打开了。
推开门,那里面正围坐着一群男人。
他们有的抽烟有的喝酒,屋子里一股瘴气。
他们有的是西方人,有的是东方人,有的染了红毛,有的染了绿毛,什么样的人都有。
钱子辰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这是我们租的房子!”那些人凶神恶煞。
钱子辰亮出证件:“我怀疑你们在此进行不法交易,要将你们带回警局调查。”
“啊?条子,快跑!”他们慌乱地拿东西起来就要跑。
钱子辰拿出枪,指着他们说:“不,许,动。”
那些人傻了,一个个扔了东西,举起手来。
警员们将犯罪团伙带走了。
桑姆在地下室里问钱子辰:“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钱子辰抱起哮天犬:“都亏了它,它的个子矮,能看到咱们看不到的东西。”走到那间地下室的窗口处,蹲下。
钱子辰指着前方说:“你看,那栋高高的楼,因为很高,又离的很远,而且侧面正对着这扇窗,所以看上去,就是一个竖着的长条,很像十字架的那一‘竖’。”又指着旁边的一棵树:“这里这根树枝,非常直,横着长过来,正好与楼交叉,很像十字架那一‘横’。而地下室的窗户又很小,如果从屋里面看,窗口就正好有一个‘十字’。而地下室又是阴暗寒冷的地方,所以所谓‘骷髅地,’其实就是大岛家公寓楼的地下室。他当初那个室友,会认识这个团伙,就是因为住的近。”
“哦!”桑姆惊喜地说:“原来是这样。”伸手向哮天犬:“让我抱抱它,它太聪明了。”
韩一梅站在桌上的电脑前,说道:“贝尼,你快来看。”
“什么?”钱子辰走过去。
韩一梅说:“你看,这是股市图吧?”
“嗯,刚才那些人里,好像有人是炒股的。”
“你看这两条线的颜色。”
“这……”钱子辰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可是希比呢?她难道说谎了?”
“我去问问她。”
钱子辰再次来到修道院里,将希比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希比,我问你,你是不是被人给买通了?”
“您说什么?”
钱子辰问:“大岛死的那天,你进屋看到他,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什么呀?”
“你看到他手上拿着的书,是红色的对不对?”
“没有,我是色盲,我分不清楚红和绿。”
“什么?”钱子辰吃惊:“你是色盲?”
“对,我是……”希比害怕地说:“我不可以是色盲吗?”
钱子辰想着,又问:“那那天,你进屋去取《圣经》,是特蕾莎派你去的对不对?”
“对,一般都是她指挥我们的。”
“那就对了。”钱子辰狠狠地说。
“怎么了警官?”希比仰着头,委屈地看着他。
“不,没什么。”钱子辰说:“别告诉特蕾莎我今天跟你的对话。”
“哦,好的。”
“一定不能说啊,否则‘主’会来找你的。”
希比一惊,想起了什么似的,在胸前画十字,做祈祷状。
钱子辰笑着走了。
Chapter8 砂时计
傍晚时分,特蕾莎修女收到一份快递。
签收打开,是一封信。
上面写着:我们的东西,我们愿花十万美元买回来,今晚八点,在骷髅地见。
修女看完信,马上表情严肃,快步走回了房间。
她穿上便服,戴上了金色的假发,和蓝色的隐形眼镜,又将修女服穿在外面。
背了一个斜挎包,急匆匆地就往外走。
却在后门处,被人叫住了:“特蕾莎修女,请留步!”
她回头一看,是警察钱子辰。
钱子辰笑着走上来:“我们到圣堂里去说好么?我有一个问题,想向你请教,是关于主的。”
“对不起,我现在有急事,等我回来再说。”转身就开门往外走。
“卡瑞达!”钱子辰说:“斯万。”
修女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来。
钱子辰笑着说:“现在你不介意,抽出时间和我聊聊了吧?”
两人来到修道院的圣堂。
彩绘玻璃窗里透入夕阳的金光,将圣母玛利亚的雕塑,照成半明半暗。
两人走到椅席中央,修女在一把椅子后停下,斜倚着椅子,背对着钱子辰,冷冷地说:“有什么问题,你说吧。”
钱子辰也停驻,问道:“我想请教,主有没有说过,人为什么会犯罪呢?”
修女说:“上帝原本没有想到,人类会犯罪,他以为人类是愚蠢而单纯的。是因为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他才知道,原来小小的人类也有着那么多的欲望,也会不听从神的旨意。”
“也就是说,是欲望。是欲望使人犯罪,因为想要钱,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又觉得使用正当手段去得到太艰难,所以就偷懒,使用犯罪这种快捷的手段。”
“对,就是欲望。所以主让犯过罪的人下地狱,犯罪是自私的,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去破坏别人的利益,为了减少世间的罪恶,主用地狱来惩罚这些人。”
钱子辰正色说:“那么,你就不怕下地狱吗!”
修女慢慢地转过身来:“警官,你在说什么?”
“你敢打开你的包让我检查一下吗?”
修女捂住了包,将脸扭过去,浑身都好像在颤抖。
钱子辰说:“不看你的包,那就看看那天凶杀案的现场吧。”拿出了一团粗线:“大岛之死,关键就在于这团线对不对?”
“对不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在大岛死去的那间藏书室里检查,我发现,他死去时,所正对的那个书柜背面,有一个孔。”
修女的眼睛睁大了一下。
钱子辰接着说:“而那间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沙漏,和一个水壶。奇怪的是,沙漏的时间不准,而水壶里又有沙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有人将沙子倒出来过,倒在水壶里,又倒回了沙漏,所以水壶里留下了沙子。”
“对!我猜也是这样。”钱子辰问:“那您说,是谁,又是为什么要将沙漏里的沙子倒进水壶里,又倒回去呢?”
“我不知道。”
“我问了希比,她告诉我,你们去传教的时候,曾经到过孤儿院,因为那里的小男孩胡闹,用弹弓射鸟,所以你没收了他们的弹弓,教育他们要爱护动物,有这件事吧?”
“有的。”修女的脸色开始变苍白。
“小孩子用的弹弓虽然小,但也足够将石头弹到树上,射下鸟来,更不要说,将一把刀,射入一米以内的人的内脏了。”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大岛不是被破窗而入的歹徒杀死的。”钱子辰说:“而是被设置在藏书室里的弹射装置杀死的。”
“哦?那是什么装置?怎么杀死他的?”修女的手在颤抖。
“这个装置就是,将桌上的大沙漏里的沙子清空,藏入水壶。然后,把弹弓面向书柜插入沙漏中,沙漏是玻璃制品,即使失去了沙子,也仍然有重量,所以将弹弓的手柄插入沙漏的细腰里,弹弓就被固定了。然后,用透明胶带,将一把刀,贴在弹弓的弹带上,将刀子拉到水壶背后,用透明胶带将它和钢琴线连在一起,插入桌子与墙的缝隙,水壶里因为有沙子,不会被刀子碰歪,这样,刀子也被固定了,藏在水壶背后,如果不特意去看,不会注意那里有什么。
再将钢琴线,从书柜背后,穿过孔洞,用透明胶带,跟第三排第五本书连在一起。这样,只要大岛拿出第三排第五本书,那么钢琴线被拉动,就会牵动水壶背后,被插在墙和桌子缝隙间的刀。
它们都是用透明胶带固定的,透明胶带的固定力不是很强,只要用力拉,就会被拉开。所以大岛用力一拉那本书,就将钢琴线从刀子上拉了下来,刀子失去固定,就被弹弓弹了出来。这时,大岛发现不对,转身去看,于是,刀子正好射入他胃部。
所以大岛,”钱子辰盯着特蕾莎:“就是被这样杀死的。”
修女镇定了一下,问道:“可是,大岛又为什么一定要拿第三排第五本书呢?那些书都是一样的啊。”
“不对,”钱子辰说:“那些书不是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它们都是新版的《圣经》啊。”
“它们确实都是新版的《圣经》,但是,第三排第五本被人加工过,跟其它的,包装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其它的书都是墨绿色封皮的绿皮书,只有那一本,被包上了红色书皮,变成了红皮书。”
“那又怎样?”
“大岛他炒股,炒股的人讨厌绿色,如果整个书柜都是绿色的书,只有一本是红色的,并且书的内容都一样,他当然会去拿那本红色的了。”
“可……可那红色的封皮呢?我们到现场的时候,明明看见大岛手边放着的,是绿色的书,并且书柜上空着的,是第二排的书位,不是你说的第三排第五本。”
“不对,我赶到的时候,大岛手边放着的,确实是绿皮书,书柜上空着的,是第二排第八本书。但是,你赶到的时候却不是。”
修女不说话了。
钱子辰说:“那天,《圣经》发完了,你让希比去取。你之所以派她去,是因为,她有色盲,分不清楚红和绿。实际上,希比看到的,大岛手边那本书,是红色的,而且那时候,书柜空着的,也是第三排第五本,只不过她看到死了人就吓傻了,赶快跑出去报告你,没有注意到。你到那里以后,让她去叫我。就在这个时间里,你将书的红封皮撤了下来,又将书柜上第二排第八本书拿出来,放到第三排第五本书的位置,填补了那里的空缺。这样,我到现场时,看到的就是大岛拿的是绿色的,书柜上第二排第八本书。”
“你是怎么发现这些的?”
“因为一只狗,它告诉我,当时的第三排第五本书上,有希比的气味,于是我们去问了希比,她告诉我们大岛炒股,通过对于证券公司的问话,我们查到你曾到苏里德开过户。书上会有希比的气味,是你故意留下的吧。那天我在藏书室里检查,你就在外面偷听,我挪动了书柜发出声音,你知道我已经发现了空洞的秘密,于是我走后,你就用带有希比气味的东西,擦拭了第三排第五本书,想要混淆我们的判断。希比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所以如果案子是她做的,那很合理。
后来也是这条狗,帮我们找到了骷髅地,那个团伙告诉了我,他们和大岛之间的所有事,而你刚刚收到的那封信,则是我写的。”
“原来是那只残疾狗,那个魔术师,果然不简单,将一直原本应该残废的狗,训练成了可以破案的警犬。”
“现在你承认,是你杀了大岛了?”
“我为什么要杀大岛?”
“因为这个,”钱子辰拿出一张股票帐户的开户证明,上面是卡瑞达·斯万的名字。
他走过去,对着特蕾莎说:“大岛他看见了你开户炒股,修女是要戒财的,不可以炒股,为了防止他将此事说出去,你杀了他。”
特蕾莎皮笑肉不笑地说:“就因为这点小事?”
“不光这件事,还有。”
“还有什么?”
“你床底下的旧《圣经》。”
特蕾莎愣住了。
钱子辰说:“梨子告诉我,上个星期天,她在一家叫弥生轩的餐厅遇到了大岛。当时大岛与人打架撞了她,令她印象深刻。其实当时,大岛正在被人追杀,因为他掌握了一个犯罪组织犯罪的证据,那个追他的人,就是那个组织的人。大岛奋力从餐厅里逃了出来,逃到了修道院,你的窗外。
你当时,正在看那本旧《圣经》,若是平时有事,你会把书好好的收藏在床底再去做事,但当时事情紧急,你又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许是歹徒也说不定,所以就来不及收书,放下书去看他。
确定他是好人以后,你让他进了屋。大岛告诉了你自己的遭遇,并把证据交给你,让你替他收藏,或者交给警察。你答应了他,收下了那个东西。
你听他说,他炒股赚钱,所以你问他,炒股怎么炒,需要什么。他告诉了你,为了感谢他,你送他一本《圣经》,是绿色封皮的,他因为炒股,不喜欢绿色,看见你桌子上有一本红色的《圣经》,就说拿这本可以吗?
大岛这个人虽然是日本人,行为举止却不像很多日本人那样谦卑多礼,他很直爽,拿起书就看,他翻了几页,也许看到了你藏在里面的东西,也许没看到。
总之你很在意。
然后第二天,你根据他的指导,去证券公司开户,准备炒股。你特意选择了跟他不同的公司,就为了怕遇见他,让他知道你炒股。可是偏偏,你却在那里遇见了他。你没想到,他将自己的帐户转移了,转到了那间公司,所以看见了你。
于是,大岛知道了你的两个秘密,这都令你对他产生杀意。
还有一件事,是令你杀他的最大动机,那就是,他给那你的个证物。
你现在可以打开包,将它交给我了吧?”
特蕾莎修女不再言语,慢慢地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长方体。
钱子辰接过来,将包着它的手帕解开。
一个砖形模型显露出来,正面是一张百元美钞的图案。
钱子辰说:“大岛所接触的犯罪团伙,是一个伪钞集团,私下里印伪钞,倒卖伪钞,他所偷取的,就是他们最重要的作业轴心:钞票模板。
没有了这个,伪钞制作贩卖的流水线就不能工作,所以他们即使花大价钱也要把东西赎回去。
你非常地需要钱,于是,你不想把它还给大岛,也不想交给警方,而是想用它,去向伪钞集团勒索。而大岛却是一个十分正义的人,他那天从修道院离开以后,对伪钞集团说谎,说他改变心意了,要加入组织,因为他有个朋友,看见了模板,说自己是这方面的专家,想要给模板改造一下,做的更真,更难辨真假,那样的话,一定可以赚到更多的钱。所以他动心了,决定加入组织,跟他们合作。等那个朋友做好了再还给他们。他是在拖延,他以为你已经将模板交给了警方,过不了几天,警方就会去骷髅地抓那个组织。可你没有,他于是给你打电话。你找了个理由,比如,说你是修女,不管这些事什么的,叫他取回去,自己交给警方。
你会在Murray Hill做礼拜,他到教堂就能取到。于是他来了,那天他说:‘嗨,我来了。’那就是在向你打招呼,一般的人,因为他和梨子都是日本人,只会以为他要认识也是认识梨子,不会对你有所怀疑。
你悄悄地告诉他,你现在很忙,一会儿给他拿。让他到后面藏书室里去看会儿《圣经》,他就去了。然后,就上演了,《圣经》杀人的惨剧。”
特雷莎说:“你找到了伍德?知道了我十五岁年所做的事?”
“对,你因为年少无知,为了钱,去给鸟居家族做代孕,生下了梨子。而因为你是代孕,所以孩子一生下来,就被他们抱走了。你甚至都没能清楚地看过她一眼。又因为梨子是女孩,他们其实还想让你继续生,生个男孩,但是你已经够了,生一个孩子已经很痛苦,并且生完了还不让见,那就更痛苦,所以拒绝了鸟居家。回到了家里,经过了代孕这件事的你,不再无知,痛改前非,做了修女。
鸟居家族虽然不让你见梨子,跟梨子说你难产死了。但是会每过几年就给你寄几张梨子的照片看,让你安心。那些照片,你就藏在那本红色旧《圣经》里,多年来,不让别人知道,每当想起梨子,就自己偷偷地看上一眼。
到最近,鸟居家破产,梨子因为是女孩,被弟弟赶了出来。她怀孕了,男朋友又穷,买不起大房子,他们住在一间很小的,租来的公寓里。孩子生出来,不知道住哪里。所以她心情很不好,不知道该怎么办,到教堂祈祷,寻求牧师的帮助。被你看见,你发现她是自己的女儿,所以很想帮助她。但是如今的房价太高,你拿出全部积蓄也帮不了他们,梨子又快生了,就在这时,你遇见了大岛,于是先产生了炒股的想法,炒股又被他撞见,加上照片也许也被他看过了,你就想干脆独吞模板,杀人灭口,让他永远无法告诉别人你的秘密,也可以用模板换来的钱,帮助梨子。”
钱子辰讲到这里,特蕾莎修女的泪水已经止不住,流到了下巴。
他说:“你从十六岁当修女以来,一直勤奋守节,是整个修道院里最好的修女,深受众人尊敬。所以你不愿让别人知道你不光彩的过去,和炒股这种过失,这是人之常情。可是,大岛他是无辜的,”钱子辰眼神如刀:“枉你是背诵了三十年《圣经》的修女,为了自己的名声和需求,杀害无辜的人。主是不会宽恕你的!”
特蕾莎哭出了声音,钱子辰拿出手铐。
她伸手就擒。
两个黑色的背影走出教堂,十字架上,圣洁的玛利亚默默地目送着他们。
四周彩绘的玻璃窗暗了下来,仿佛发出轻轻的叹息。
法院审判,卡瑞达·斯万,谋杀罪成立,两周后施行死刑。
在等候行刑的监狱里,特蕾莎头发散乱,双眼无神地看着地面,她身体消瘦,形如骷髅。
钱子辰带着鸟居梨子来到探监室。
门开了,他说:“不管她有千错万错,她爱你,这是没有错的,在她死之前,叫她一声妈妈吧。”
梨子看着憔悴地坐在那里,为了自己变成罪犯的特蕾莎,流着眼泪,扑上去,抱着她的大腿叫道:“Mum!”
特蕾莎仿佛被从异度空间拉了回来一样,忽然眼中有了神采,看向梨子。
她抚着梨子的头发,颤抖地问:“孩子,你说什么?”
“妈妈,妈妈,”梨子扬着头:“对不起,我到现在才知道,你还活着,对不起……”头埋进她怀里。
“不,孩子,”特蕾莎抱住她的头:“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这么多年,都没有管过你……”
“不,是我不孝,不然,不然妈妈也不会……”
“不,孩子别说了,妈妈很幸福,妈妈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幸福……比这一生,任何一刻,都要幸福……”
母女两人,抱在一起,互相依偎着,感受着对方,早该给予的怀抱。
钱子辰轻轻靠着探监室的门,目光中露出温柔的笑意。
卡瑞达·斯万,做了三十年的修女,今天,第一次看见了伊甸园。
虽然她哭了,可她在笑。
眼中流出的每一滴泪,都仿佛禁果般甜美。
To be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