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数岁月:魅力大叔的靠谱人生。三观尽毁,淬火重生

  开更啦~!【晚间直播】
  后来王宇恒的偶像又逐渐发生了转移。他在碰壁时这些思想家起不到实际指导作用,因为他们本人在现实生活中就往往很凄惨,更别说鼓舞后人了。象顶级哲学家、艺术家这类思想型或空想型的人物,不是敏感脆弱,就是孤高自赏,不屑入世也不善处世,所以生前往往很不如意,只能身后留名。与之相对的是那些强悍的行动型人物,象拿破仑、俾斯麦、希特勒、丘吉尔、毛泽东等,生前就叱诧风云、尊荣显贵,身后也能留名,这样的人生更令人神往。希特勒崇拜尼采,他搅动了全世界,而尼采连最身边的人都掌控不了;马克思的理论被中国革命奉为宝典,但若真让马克思亲自带兵打天下,他恐怕不能取得毛泽东的成就。他们缺少行动力,这就是才华与能力的区别;对个人而言,“道”也不如“术”实用。而最关键的还是性格,不论是政治家还是军事家,他们的工作性质就是征服人、搞定人,所以这类人有个共同特点,就是好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善之不如乐之,对付那些心慈面软胆怯畏斗的人们,当然所向披靡。
  王宇恒也景仰那种生前苦难死后流芳的高洁境界,鄙视世俗的争权夺利,更不屑于象小市民那样为一点蝇头小利与人纠斗。遵照尼采的指示,自己的使命不是做一只苍蝇拍,而应当象一缕孤独的清烟,把寒冷的天空寻求。但靠孤芳自赏毕竟应付不了现实生活,而现实生活中的种种诱惑又是他不肯舍弃、无法抵御的,那缕清烟见风就要改变方向,甚至被吹散,飘不了太高。灵魂只能屈居于这个俗不可耐的臭皮囊里,寄人篱下就莫谈清高,还要为这个皮囊的种种欲望出谋划策——皮囊内有胃肠,外有阴茎。当然皮囊也要为灵魂的种种需求而奔波劳碌,甚至头破血流,真不知灵与肉是怎么分的工,谁是主,谁是仆。象动物那样为争夺食物或交配权而战,就是为了满足肉体;但人类要争的东西就太多了,很多目标高远空泛,与生存无关;有时甚至没有实际目标,纯粹为了征服欲而战,那都是灵魂问题了。有些人的征服欲、暴力欲和性欲同样强烈,已从手段独立为目的,上至战争狂人,下至寻衅滋事的地痞恶棍,都是如此。
  王宇恒渴望的恒久,也有灵肉两种途径,一是身后留名,二是繁衍后代,前者很难实现,只能靠后者了。为此不但要寻找配偶,还要为后代争夺生存资源,这都不是清高的活儿。不能像尼采那样身后留名,却像尼采那样孤苦一生,孑然离世,这辈子可太亏了!清高只是懒惰者的借口,胆怯者的遮羞布!好在王宇恒的征服欲、暴力欲也不弱,可以战胜胆怯,他有这方面的遗传基因。
  王宇恒记忆中最早的斗争形式是邻里打架。上学前,他家住在一幢解放前建造的老式楼房里,此楼共三层,每层有一个贯穿东西的大走廊,一侧向马路敞开,另一侧则排布一个一个的居住单元。每个单元里住三家,按面积分为大、中、小号,共用一个厨房和厕所。联通三家门口的是一个狭窄的小走廊,往往因堆放过多的杂物而变得更加狭窄。另外还有两间三家共用的小仓库。这种格局当初设计时是按一家住一个单元考虑的,如今住三家,每家都拖儿带女,其拥挤和热闹可想而之,自然人们常常要为争夺生存空间而战。三十年后卖近万元一平米的面积,那时单靠武力就可以夺来。
  @瑶2013change 35楼 2014-02-08 14:12:57
  这只幸福的手如入无人之境,迅速突破了小鸥的胸部,惊叹于它的柔软,又惊叹于它的弹性,是那样的合手,又是那样的合心,就象是为自己定做的一样。这才叫真正掌握,“掌握”这个词真是形象贴切,喜欢语文的他忙中偷闲地想。但他又立刻谴责自己总是溜号,一心二用,学习就是学习,玩就是玩,玩时不能总想着学习,尽管学习时总会想到玩。
  他又把注意力集中在小鸥的身体上,手进一步向下漫游,但当越过腰腹线时,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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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ild 107楼 2014-02-09 20:48:21
  写得很厉害,令人深如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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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_∩)O~你来啦fild同学 有种不打不相识的感觉
  王宇恒家住的是小号,处于小走廊的最末端,门口正对着一个小仓库的后墙,斜对着厕所门,又是三家中生存环境最恶劣的。父亲经常出差在外,母亲带着王宇恒和更加年幼的弟弟小心度日,遇事忍让,竭力与邻里和睦相处。中号也是一家四口,男的姓范,女的姓蔡,本该生活无忧,而且人丁不弱,有两个儿子,二十岁上下,都身强体健。但这一家人却全都老实懦弱,经常受人欺负。邻居大号家的大儿子曾当面向他们家饭锅里甩鼻涕,他家人只是默默地将饭锅端走,连个抗议的眼神都没有。王宇恒的父亲每当提到此事,总是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痛苦表情,恨自己不能象鲁迅一样唤醒他们麻木的灵魂。在中学教语文的母亲最推崇鲁迅,父亲也受到些熏染。
  大号家则是兵强马壮。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姓佟,满族,据说是八旗后裔,虽是女流,却继承了其先祖开疆拓土的勇猛和志向。麾下有两子一女,外加一常驻的女婿。大儿子葛魁,二儿子葛强,女儿葛娟,女婿石鹏,个个骁勇。葛老头则很少抛头露面,更不与人正面交锋,却在幕后运筹帷幄,出谋划策。这是一个团结战斗的集体,一个完整而高效的战争机器,但全面运转的机会却很少,因为他们的强大组合已近最高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别人一看惹不起就躲了。
  大号家已占领了两个公用仓库的全部及大半壁厨房和走廊,这一直令王宇恒的父亲愤愤不已,但自己家搬来时已经是这个现状。此外三家合用一块水表和煤气表,也是产生矛盾的源头之一。大原则是按各家人口数均摊水费和煤气费,但具体落实却有分歧,王宇恒家长期出差的父亲和只有一两岁的弟弟也算正常人数,而大号家长住的女婿却不算,又令父亲感到不平。但大号佟老太婆的依据是户口本,连国家都按户口本统计人口,何况小家。
  厕所的清扫问题是另一个矛盾焦点。是应该按户轮流扫,还是按各家人口数分配清扫天次,总是不能达成一致。小号认为大号人口多,排量大,应该多清扫,也有一定道理,但大号人多不仅排量大,力量也大,所以一般不按道理行事。这是历史遗留问题,且全楼都有分歧,具有时间和空间的普遍性。而本单元问题的具体性是,即便是按户轮流,大号也常常不扫,他们家离厕所最远,可以超然味外。而王宇恒家离得最近,这对他的童年产生一定熏陶,致使他在几年后窥视女厕所时可以百味不侵。但那时他最愁的就是独自在家时如厕,因为怕见到大号那凶悍的佟老太婆。他总是先从自家门缝中窥视半天,确信老太婆不在公共区域,才抽冷子开门一个箭步冲进厕所,迅速插上门,蹲下去。
  “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门外响起老太婆的吼叫,还是没有逃脱她的法眼或法耳。王宇恒恐惧而惭愧地将头埋在裤裆里,焦虑地思考着事毕后怎样再逃回屋。那时他总幻想着手里能有把机关枪,架着它向门外的老太婆扫射。从那时起他又形成一个条件反射,即每当排便的瞬间,他总想象自己同时向外射出一排愤怒的子弹。有暴力欲而又胆小,有征服欲而又体弱,攻击别人还要确保自己安全,远距离武器都是这类人发明的。
  王宇恒记得那时总搞一种活动叫忆苦思甜,当时的生存状况被指定为“甜”。多年后他又对儿子忆苦思甜时,将那段日子冠以“有味道的童年”——应该叫“忆臭思香”。
  因为他家对厕所气味是首当其冲,所以当大号不扫厕所时,一向忍气吞声的母亲就不得不自己去扫。这种情况基本都出现在父亲出差的时候,所以也是母亲最劳累的时候。那次父亲出差回来,听说了这种情况,暴跳如雷,立即找大号家理论。大号先说自己扫过了,别人又给弄脏了。父亲便将从母亲那里问到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等诸要素做为证据一一列举,证明那些日子是母亲扫的,大号又说还没来得及扫就被母亲抢先了,谁让她手快的。父亲大怒,言语自然粗鲁,于是引起暴力冲突。父亲与大号当时在家的大儿子拳来脚往,一时难分胜负。母亲马上让王宇恒去相邻单元找刘大爷来拉架。刘大爷四十岁左右,跟他家一向关系好,又热心,虽是工人出身,却喜欢以文化人自居。他闻讯叫了几个人风风火火跑过来,并立刻拉开了殴斗双方。大号的女儿女婿刚刚回来,再不拉开父亲就要吃亏了。
  双方余怒未消,互相斥骂。刘大爷跑来跑去地劝解,这是最能体现他人生价值和权威的事情,他称为“斡旋”,别人称为劝架时他总要及时纠正。他引经据典地论述邻里关系的重要性,动情地吟诵着诸如远亲不如近邻、和为贵忍为安、百年修得同船渡等老生常谈的警句古语,向低俗的市井纠纷注入了文化意蕴,其苦口婆心、掏肝亮肺之状令人动容,周身洋溢着维护世界和平的崇高使命感。
  刘大爷正要再批评父亲几句以示公正,并消解大号的怒气,突然从小走廊的另一端飞来一个用来装垃圾的破盆,正扣在他的脑袋上,也扣住了他尚未展开的谆谆教诲。破盆斜挂在他的脸前,使他坚持说完的后半句经典显得瓮声瓮气,确有从远古传来的音效。大家见状忍不住都笑了,其顺气效果远胜于他的那些警句,可以和萝卜媲美,但消掉的怒气却都转移到刘大爷的胸中。他愤然将破盆摔在地上,盆内因底部潮湿,还沾有零星残余垃圾。刘大爷一边摘掉头上挂的烂菜叶和手纸,一边过去质问是谁扔的,吼叫这事没完!马上有人劝解说肯定是偏了准头,属误伤,别为此影响了他的威望和邻里感情,又把和为贵等他刚说过的话对他说了一遍。刘大爷一想自己的角色和肩负的使命,只好作罢,恨恨地回家洗头去了。事后刘大爷觉得当时的表现有损和平大使的形象,便解释说自己是为了分散大家的注意力,转移矛盾焦点,才故意发怒的,果如所料化解了干戈。于是人们脑海中他头顶的垃圾盆演变成神圣的光环。
  这次斗争的结果是:厕所的清扫状况没有任何改善,而父亲以挡住厕所气味为由,在自家门外的小走廊末段又安了一道门,这样就截取了一块公用面积为自家所有,而这段走廊隔壁就是一个小仓库,小仓库的门开在外面的大走廊上。大号对此举倒说不出什么,因为他们早已截取了走廊的另一端。只有夹在中间的中号没有什么可截取的,也不敢截取。
  父亲多次指责大号占据的公共区域太多,要求他们腾出一部分,但大号都不予理睬,还继续寻找机会扩张。王宇恒家有一摞纸箱子堆放在新装门的外面,箱里装一些杂物,大号却常往上面放东西,如破笤帚、撮子、破鞋袜、破抹布等等,虽废弃且肮脏但所有权明确,恰适合做为攻城略地的先头部队。母亲无奈,只好将自家的这几个纸箱挪到了屋里,使屋里显得更加拥挤和凌乱。门外那块地方自然被大号占了。
  父亲出差回来,一见这种情况,又气得颤抖不已。他一边骂母亲的软弱,一边暗自筹划他蓄谋已久的想法。
  这个单元的两个公用小仓库都被大号据为己有,一个门朝小走廊的是大号的女儿女婿住着,另一个门朝外面大走廊,大号用来存放东西,门上锁了一把大锁。这个仓库本来与王宇恒家不接壤,后因父亲截取一段小走廊才把其后墙封进来,变为一墙之隔,而这只是一道木板墙,上面抹着白灰。父亲总是久久凝望这道木板墙而陷入沉思,善良的母亲以为他是在面壁思过,为占了这段走廊而忏悔。
  随后,对坐而思厌倦了的父亲开始起而行。他先敲大号家的门,照会说限他们在半天之内将小号门口的东西搬走,否则后果自负。他还真担心大号就此把东西搬走,那样他就没了借口,所以语气特意轻描淡写。而大号的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些弃物,如同用囚犯组成的敢死队,拿它们试探一下对方是否有言必信行必果的勇气,也是物尽其用,所以对父亲的照会置之不理,却在暗中观察。
  @推翻重来 123楼 2014-02-09 21:55:06
  更了不少,谢谢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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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客气O(∩_∩)O~谢谢您的支持 
  @瑶2013change 35楼 2014-02-08 14:12:57
  这只幸福的手如入无人之境,迅速突破了小鸥的胸部,惊叹于它的柔软,又惊叹于它的弹性,是那样的合手,又是那样的合心,就象是为自己定做的一样。这才叫真正掌握,“掌握”这个词真是形象贴切,喜欢语文的他忙中偷闲地想。但他又立刻谴责自己总是溜号,一心二用,学习就是学习,玩就是玩,玩时不能总想着学习,尽管学习时总会想到玩。
  他又把注意力集中在小鸥的身体上,手进一步向下漫游,但当越过腰腹线时,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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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ild 107楼 2014-02-09 20:48:21
  写得很厉害,令人深如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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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2013change 112楼 2014-02-09 21:06:51
  O(∩_∩)O~你来啦fild同学 有种不打不相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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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ild 115楼 2014-02-09 21:18:25
  这里的文采翩翩哦,我也来欣赏刺激感官的作品。顶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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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可爱的处女座男森 谢谢fild 之前多有冒犯 fild同学不要介意哦~(@^_^@)~
  【继续更新】而父亲对门口那堆破烂也是秋毫不犯。他声东击西,是需要东边的借口。这个借口不仅是说给别人听的,也是自己的一针强心剂,有道义的支撑,怒火的鼓动,胆气自然要壮很多。父亲忐忑地等了半天,见门口一切原样未动,便将早已备好的工具拿出来,抡起斧头,砸开了那道供他面壁思过的木板墙——面壁十年图破壁,使仓库和自家连成了一体。
  父亲将墙上的破洞拓展到一人多高,从中取出大号的杂物,一批一批地搬到厨房。大号见父亲从家里往外搬东西,以为他还要侵占已挤得可怜的厨房,尚未想出如何应对,就觉得这些东西很眼熟,很亲切,怎么会从小号的屋里搬出来?等他们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仓库已基本腾空了。
  这次轮到大号对父亲提出严正告诫,照会父亲在半天之内将一切恢复原样,否则后果自负!当然语气不是轻描淡写的,而是气急败坏的。这半天大号集结了全部家庭成员,进入一级战备状态;而父亲却在细致入微地处理那个开凿的破洞,使之成为一个整齐光滑的门框。
  时间到了,大号家大儿子拿钥匙去外走廊,打开仓库门上他家那把大锁。此门一开,王宇恒家就成了公用过道。但门却没拽开,原来棋高一着的父亲在里面又上了一道锁。大号大儿子就要砸烂此门,被佟老太婆制止了,因为她仍将此仓库视为囊中之物,要尽量保持其基础设施和文物古迹的完好。“为什么不砸他家的门却砸咱自己的门?”于是众儿女搬着杂物转进小走廊,就要从正面攻入小号。
  父亲巍然矗立在门口,严防死守,竭力让身形膨胀充满过道。走廊狭窄,一夫当关,众夫施展不开。排在最前面的老二上来就给父亲一拳,父亲后靠在门上没有摔倒;父亲奋力回他一拳,老二倒在后面老大的怀里,老大将他扶起,却有劲使不上。第二回合用脚,老二在抬脚踹出的一瞬老大猛的助了他一臂之力,老二险些被推倒,向前一个趔趄,踹出去的脚急忙收回踩地,又被父亲踏踏实实的一脚踹回。老二的体格比父亲小一号,却占据了难以替换的前锋位置,于是前锋成了球,夹在中间承载着双方的攻击欲,被推来踢去,成为最忙碌的身影。
  后面的人隔着老二打不着父亲,只能向这边扔东西,也因老二的遮挡而构不成威胁。老二对自己同时兼任盾牌的角色很不满意,觉得再这样玩散打,自己就会被打散,他急中生智,改为摔跤。他扑过去死死抱住父亲,使两人紧密地融为一体,这才转过身子,让父亲暴露在其他人的火力之下。父亲双臂护在脑后,挡住老大雨点般的拳头,同时用膝盖猛顶老二的腹部。老二疼得松开手,父亲转过身对付老大,后面又被老二拦腰抱住。
  @便佔 131楼 2014-02-09 22:58:29
  又更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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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看哦~~!
  母亲和王宇恒在屋里又怕又急,想去找人却出不去!不像上次在大号家门口打,这次自家门口已被死死堵住。王宇恒突然想起,新打通的仓库可以通到外面大走廊,就立刻让母亲找到钥匙,打开仓库门内侧的新锁。外面的锁已被大号打开,王宇恒跑出门就去找刘大爷。他恨自己的弱小,否则就可以从厨房包抄到大号队伍的后方,和父亲两面夹击,将其尽数歼灭于小走廊。
  刘大爷不在家,焦急万分的王宇恒再去找别人。拉架的人即便到了,这种局面也使不上劲,除非有刘大爷那种奋不顾身的精神。
  小走廊里的战争愈演愈烈,两侧依墙而立的大片杂物箱为之倾倒,各种杂物散落一地,饱受蹂躏。而上面的人们却无暇体会肆意践踏的快感,都磕磕绊绊,步履维艰。但因为纸箱一倒,走廊宽绰了不少,对父亲却更加不利了,大号有了合围的空间,人多的优势立即体现出来。老二仍死死抱住父亲的后腰不放,老大和女婿则在正面和侧面对父亲拳打脚踢,父亲难以躲闪,又招架不过来,头上身上挨拳脚无数,渐感不支,被身后的老二一个绊撂倒。
  大号众人对倒在地上的父亲继续频繁地踢踹,父亲第一次挣扎没站起来。他眼里见到的全都是腿,林立的、忙碌的腿;还有更多的鞋,从纸箱里跑出来帮凶,神智有些恍惚的父亲觉得哪一只都可能随时踢向自己。突然在翻滚的鞋之间,父亲发现一把生锈的菜刀,不知是从哪个杂物箱里掉出来的,虽然生锈,却使父亲心里寒光一闪。他握住刀把的一瞬,自信立刻劈开绝望,身体产生一股蛮力。他猛的站起,却又被打出经验的老二从后面抱住。老大和女婿还按老套路合击,拳脚毫不见缓,却不知父亲手里已多了一样东西。
  但此时的父亲仍是有理智的,拿菜刀的手一直没敢动,只用另一只手抵抗,所以更吃亏了,那股蛮力也被理智给压灭。女婿认为胜券在握,父亲已不在话下,便冲到里面猛踹小号的门。母亲和弟弟在屋里吓得缩成一团。大号的女儿及时补充过来,抱住父亲那只无力挥动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老大照父亲的鼻子又狠狠一拳,立刻鼻血和眼泪长流,视线模糊。而真正使父亲丧失理智的是女婿急促的踹门声和屋里弟弟的哭声,他使劲眨眼驱走泪水,当老大凶狠的面容和拳头再次清晰显现时,父亲对这张脸实在是厌倦了,该为他整整容了!父亲骤然抡起菜刀,向老大的脸上砍去。
  老大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女儿的一声惊叫和老太婆的一声嚎叫。老大捂着额头,血从指缝中不断渗出。其实父亲砍人的一刹那是清醒的,刀落的瞬间他把刀平转后拍下,但无奈身后老二的抡摔和侧面女儿的推搡,使刀发生了横向移动,才使老大伤势加重。当然这些情况都是后来父亲在派出所向民警解释的,未必可信,但民警却信了,并记录在案。
  这一刀成了战局的转折点。打仗时有人见血就瘫软,而有人见血却红眼。当时老大和女儿立即瘫软,父亲却红了眼,转刀砍向紧箍着自己的老二的胳膊,老二及时收手,刀砍在父亲自己身上。好在造物主造人时是按攻击他人设计的,砍自己却使不上劲,只划破了衣服和肚子上一道表皮。父亲真正拼尽全力的是掷向仍在踹门的女婿的一刀,刀从老二的耳边疾驰而过,在空中激动得胡乱翻滚,最终刀背打在女婿的肩胛骨上,虽然隔着衣服,也疼得他呲牙咧嘴,象猪一样靠着墙猛蹭后背。
  纯文学纯的让人心里有点没底~~~~(>_<)~~~~
  殴斗停止了。接着一批又一批的邻居来观摩现场,第一批是王宇恒叫来的,没起到什么作用,然后是警察来了,把双方有关人员带到派出所,只有老大由老太婆和葛老头护送先去医院,缝了十几针。
  初步询问完情况,派出所让大号的人回家,却把父亲留了下来,关在一间小屋里。母亲带着王宇恒和弟弟来看父亲,值班警察没有阻止。没想到一家四口竟在派出所平安团聚了,还是一个单间。父亲紧紧抱着弟弟,弟弟仍是无忧无虑且无知的样子。父亲又抚摸着王宇恒的头,默然无语。
  那天王宇恒第一次亲眼见到他梦寐以求的真枪,却不是用来对付佟老太婆的,而是插在值班警察的腰上,用来看守父亲。
  殴斗双方的口供是截然不同的。父亲坚持说对方人多手狠,自己受伤在先。开始拿刀只是想吓唬对方,所以一直没砍,是对方先要夺刀砍他,自己肚子上的刀伤和衣服上的破损就是证据。因为眼瞅刀就要被夺走了,出于自卫才不得已抡起来;而且是平拍的,正常情况下还不如对方的拳脚狠,却被对方推搡而走偏,如果自己真想砍,对方不会只受这一点伤。父亲的口供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大框是真的,逻辑是真的,而最关键处是假的。高明的谎言一般都掺有部分真话,用以取信,也增加自信,就如同好的小说大多是真实加虚构一样。
  而大号则说父亲那把刀是早就暗中准备好的。民警问既如此他为何不早拿出来,还要先挨打?大号说父亲就是要等到自己吃亏受伤后,再以正当防卫的名义砍人,是蓄意谋杀。这种说法使情节显得过于扑朔,过于戏剧性,民警难以信服。大号又说父亲肚子上的伤是自己砍的,这又使人联想到苦肉计。民警仔细观察了父亲,觉得他不象如此老谋深算的阴狠之辈,这种说法不如双方在夺刀时划伤推理自然顺畅。父亲是用真话把假话带得可信了,大号则相反,是假话把真话拐得不可信了,关键就在于分寸的把握。
  为慎重起见,民警对周围邻居和双方单位都进行了走访调查。王宇恒家的其他邻里关系还不错,而父亲单位因为父亲能够常年抛家舍业去野外出差,多次评选他为先进生产者。父亲肯长期出差其实是为了挣一天四毛钱的出差补助,而且吃饭免费。姥爷带着姨舅们下放农村,母亲每月都要接济他们。
  对大号的调查结果却完全不同。霸道的人在哪里都霸道,这是他们的处世哲学,邻居和单位对他们家的反映都不太好。在父亲单位,那个曾被大号气走的前任小号成为一个愤怒的控诉者。而派出所对父亲的处理结果很大程度要听取父亲单位的意见,主管的行政处处长又征询父亲所在的野外队的意见,野外队领导说队里能长期出差的人不多,一定不能为此事耽误他的工作,他为了给单位创造产值常年奔波于荒郊野外,因此无暇顾家,才使妻儿无依无靠,受人欺凌的。行政处长听了很感动,也想借机扭转一线科室对后勤科室的不良看法,二者之间存在着类似于纳税人和政府机关的矛盾,前者养活后者,却要服从后者的管理,管理名为服务,实为权力。行政处长要体现自身的价值,便亲自带着下属保卫科科长和科里一位彪悍的蒙古族摔跤能手,拎着两瓶水果罐头和一些补品,代表伤人者单位去大号家看望受伤者,对方的态度也很重要。
  敲门说明来意,进屋见到卧床静养的老大。大号一家都很冷淡,与来者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三人与老大握手问候,摔跤能手尤为猛烈地握摇,传递出蒙古同胞的豪迈与强壮。处长做为领导,自然要唱红脸,款款安抚慰问,与保卫科的两张黑脸互相制衡,形成软硬兼施、恩威并济之格局。对两名下属偶尔表现出的不温婉、不礼貌的态度,处长都要及时制止。
  保卫科长强烈建议大号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这样才不辜负拎来的那两瓶罐头——罐头在摔跤能手的手里不断地掂着,手形不象是拿礼品而象握块砖头,呈蓄势待发状。躺在床上的老大觉得如果不采纳他们的建议,自己受用的将不是罐头的内容而是包装。他虚弱的头一阵疼痛,怎么能再往伤口上撒玻璃碴子?不知来者到底是礼部的还是兵部的,罐头在不同的人手里有不同的用法。处长似乎看出了摔跤手的不良影响,让他去看小号家有没有人,如果没有就去派出所看看老王,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
  一大早吃力不讨好 打一个多小时电话最后还被训
  @水上君子 163楼 2014-02-10 14:25:06
  春节过后水上君子前来学习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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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感谢水上君子O(∩_∩)O~希望您多支持 欢迎您多冒泡与大家交流哦~
  【下午直播】更新走起~!
  老大的心随着罐头的放下而放下,随着摔跤手的离去而宽敞。处长解释说此人总随野外队出差,负责保护人员和物品不受野兽侵害,经常与狼和熊打交道。以前总跟人打架惹事,所以我让他负责野外队,让他把多余的力气用来对付野兽。因为总和老王一起出差,两人关系好,非要跟来看看。我告诫他要注意礼貌,待人友善,但也不太好管,他仗着自己是少数民族,做事很少顾忌。惹事后处理总涉及到敏感的民族问题,反倒是派出所顾虑再三,反倒是咱们汉族吃亏,没办法!处长慨叹,科长也附和说真是拿他没办法,又说自己比较了解他,他倒没有故意仗势欺人的心计,就是脾气暴,脑子缺弦,做事不计后果。
  老大对这个摔跤手倒是挺感兴趣,毕竟谈自己被砍是一个尴尬的话题,便转移到摔跤上来。法制不健全总会导致民风尚武,谈论别人的勇武也起到望梅止渴的效用。老大问摔跤手都参加过什么比赛,得过什么名次,表示自己以后要跟他学两招。
  这次示威式的探望结束后,大号全家便鄙斥地质勘探单位的人员素质太低,风气太差,可能真是总与野兽打交道的缘故。一家人似乎都成了文明的化身,而忘了自己的成色。从野蛮向文明的华丽转身,也就是妥协的意思,毕竟老大头伤未愈。结论是暂不与他们一般见识,跌了自己的身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最后派出所采用了父亲的“平拍误伤”说,属防卫过当;废弃了大号的“蓄意谋杀”说,并判父亲赔给伤者三十元医药费,同时告诫大号要强行闯入别人家也是违法的。父亲回到单位,就被派去出差了,案子就算结了。在没有条件做专业的现场及伤口鉴定和严密的法庭辩论的年代,周围人的舆论就起到重要作用,尽管他们没有一个是现场目击证人。这相当于有一个不列席的、松散的民间陪审团,做为一个模糊的准绳辅助法律。本来法律的基础就是公序良俗。
  真正有机会做目击证人的中号,在这次争斗的过程中却始终紧闭着房门。几口人都在家,但没有一个人出来拉架,连看热闹、上厕所都不敢。当派出所来了解两家的情况时,平时受大号欺压最重的中号连大号的一个不字都没说。父亲知道后对他们家极其失望,还想唤醒他们?连麻木的看客都不敢当,就是鲁迅再世也无能为力!所以父亲认为弃医从文远不如投笔从戎来得更直接更痛快,鲁迅放下手术刀应该直接拿起菜刀,象贺龙那样,而不是笔杆。但父亲不知道,强调“枪杆子里出政权”的毛泽东一生却很少用枪,而是一杆笔打天下。
  家里经过父亲的两次扩张,已比较宽敞,只是还没来得及好好布置。另外家人会不会遭到大号的报复,也是父亲所牵挂的,所以父亲出差没多久就找个理由回来了。
  大号当然咽不下这口恶气。老大葛魁随着伤口的愈合,体力和斗志都在逐渐恢复。只是风头还没过去,小号只有忍让的母亲在家,找不着由头,所以暂时还算平静。只不过厕所他们是再也不扫了,有时还在轮到小号清扫时故意便在池外。父亲回来对此变得很宽容,但他知道事情不会就此结束,自己占了仓库还砍了人,却没受多少处罚,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从后来看这件事的投入产出比就更高了,那三十元的赔偿今天看来微不足道,而对这件事的回忆却是父亲的一笔宝贵精神财富。只不过当时要小心提防大号的报复。
  这件事闹得父亲单位尽人皆知。一天,有个人到办公室找父亲,父亲一看是单位木工班的胡大铁,平时不很熟。胡大铁说要和父亲商量点事,能不能和自己换一下房子,说自己刚分得一个单间,在几站外的另一个大院里。因为媳妇也是本单位的,双职工分房有点儿优惠政策,屋里不算小,可能没有你家扩张之后的面积大,但肯定比扩张前的标准小号大一些。而且是两家一个单元,每家煤气表都是独立的。你那套小号户型我了解,没有这些优点。我过一段时间准备把父母接来一起住,虽然没有孩子,但有个分隔独立的屋子给老人住还是方便,就看中那间小仓库了,希望大哥能体谅。
  继而自然提到了与大号的冲突。胡大铁突然变得很亢奋,握拳挥臂顿足咬牙,各器官都似乎因力量的充盈而将迸裂。“我正要会会他们家!这半年可把我憋坏了。”半年前他曾因打架伤人而被拘留。因为他为人仗义,下手又狠,也有恩威并济的效果,所以出来后单位领导没怎么处理他,只是让他永远停留在木工班的最基层,干些毫无技术含量的粗活。他干活的主要工具是斧子,对那些精雕细刻、横平竖直的工作是不适合的,他也没有那个耐心和追求,砍木头有余,偶尔也拿去砍砍人。
  “还是武斗那时候好啊!想怎么砍就怎么砍。”最近他总是发出这种类似于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的感叹。但这时的殴斗之风仍很盛行,只是没有了政治理想的包装和引导,成为纯粹的民间娱乐活动,因此胡大铁仍有他活动的舞台。他在这个由十几栋楼组成、杂居着不同单位三教九流的大院里打架有一定名气,还想把名气继续扩大,处于树立品牌的阶段,因此渴望有展现自我的机会。
  “大哥回去跟嫂子好好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成全兄弟的这点孝心,搬家不用愁,我出人!”这个在敌手面前从未说过半句软话的铮铮铁汉,却低声下气地恳求着父亲。父亲见他说得有理有利有情,对换房方案也有些动心,便犹豫说:“大号可能不会罢手,你把老人接来住了,大号再来抢那间仓库,万一保不住,老人住哪啊?”
  没等父亲说完,胡大铁一拍桌子猛地站起,给父亲吓了一跳。胡大铁在屋里走来走去,激动得不能自已:“大哥你放心!你打下了江山兄弟如果再保不住,那我以后就不叫胡大铁了,改名叫胡大面、胡大泥、胡大粪!都愧对我那把斧子!”他满脸恨泥不成铁、恨粪不成粮的焦虑,若有斧在手定将大面、大泥、大粪一举剁得稀烂——本来已经很烂。他恨恨道:
  “如果仓库真被抢回去了,是我他妈无能!我还有脸找大哥你再换回来?我倒担心他不来找茬儿,不能叫我和他大战三百回合!你的事业在我手里只能更加发扬光大!”他脸红眼突,完全进入状态,再现出传闻中的胡大铁的模样。父亲很受感染,也觉得自己开创了一个崇高的事业,引得后来人为之抛头颅、洒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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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胡大铁对父亲的殴斗事件进行了评析,对父亲动用菜刀的做法表示赞赏,但对采取“平拍”方式惋惜不已,说这样使用菜刀非常影响快感。“如果是我,能给他剁成肉馅!想用十几针就缝上?必须得用饺子皮儿包!”……
  房子换成了。于是王宇恒搬进了那个有公共厕所可以偷窥,有垃圾箱可以跟苍蝇追逐嬉戏的美丽大院,明媚芬芳的童年才算正式展开。那一年他也是七岁。
  新房子虽然是两家一个单元,但也并不宽松。那家新邻居也是一间不大的屋子,三个不小的儿子。大儿子正处女朋友,需要独立空间,总依仗“长兄如父,老嫂比母”的古训驱赶弟弟们。二儿子不得不去外地当兵;三儿子住在楼下自家搭建的小平房里,每天又打耗子又打野猫,使猫和耗子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个阵营的,总之他与一切活物为敌。
  王宇恒家搬家那天,家具运到新房子时,却发现门上多了一把大锁,进不去屋。这是这家邻居锁的,说是父亲单位欠他们单位一间房子,而他们单位又欠他一间房子,所以他有权占下这间房子。父亲好不容易才从他绕口令一样的解释中弄明白这笔三角债,于是和他理论,说单位的事不应牵扯到个人,你有问题应该去找你们单位。而邻居说现在是你遇到了问题,无家可归,应该是你先去找你们单位,让你们单位来找我们单位,再由我们单位来找我。双方就应该由谁先主动找单位而进行了详尽的探讨,似乎这是求爱或者离婚,谁先采取主动,谁就落于被动,而以逸待劳的被动却实为占据了主动。王宇恒受此启发,觉得谁占理并不完全有用,还得看谁占了既成事实,改变毕竟比维持更费力,正所谓易守难攻。
  双方争执不休,邻居死活就不给开锁,家具抬不上来,堆在楼下。正在双方僵持之际,胡大铁闻讯赶来,从人群中挤至门口,叫大家让开,手起斧落,一斧砸开那把大锁,强制改变了既成事实,攻守当即易位——非常举措往往最奏效,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气。
  胡大铁让父亲继续与邻居进行缜密细致的辩论,自己则率人将家具抬进屋里,并自作主张安排归位。邻居很快失去了辩论的兴趣,而父亲却兴犹未尽,仍在喋喋不休地大讲其理。军事占领之后就应该是舆论覆盖,才能形成胜者王败者寇的历史结论。别人劝父亲暂停宣讲进屋干点实业,父亲因失去武力光芒而转变了思想,悲叹理总是在力之后才起作用,这是人类文明的悲哀。他的思考还没有达到“存在即为合理”的哲学高度。
  家具安排好之后,胡大铁对父亲说:“大哥,今天我把房子完全交到你手了,按理说以后再有什么问题就不该我管了,但我还是要管到底!有事随时通知我,这把斧子就存放在你这。有没有白胶布?”父亲以为他在砸锁或搬家时划破了手,急忙给他找到白胶布,胡大铁撕下一条却贴在斧把上,又在胶布上歪歪扭扭写下“专用斧”三个字,将斧子立于走廊墙角。
  面对新邻居的强大阵容,母亲又是忧心忡忡,怕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但这次母亲的担心是多余的,他们后来与这家邻居处得相当好。王宇恒更是感激他们家,因为每次他和弟弟做错事而受到母亲严厉打罚的时候,他们总是奋力解救。户主李大爷苦口婆心地劝道,好儿女不是打出来的,应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李大爷说得真有道理,王宇恒是心服口服。但李大爷本人却经常让三儿子跪在搓板上用皮带抽,又成一个很差的榜样,当然此时王宇恒家也是奋力去解救。
  李大爷打三儿子的情景王宇恒一直记忆犹新。面对李大爷恨铁不成钢的咆哮和密集抽下的皮带,三儿子不哭不叫,不躲不挡,嘴里只是冷冷地念道:咱们走着瞧!哼,咱们走着瞧!给李大爷念得心里直发毛。后来三儿子成了一名垃圾清运工,连续数年被评为市劳动模范,很快在环卫局青云直上。行行出状元,能否成为状元,不取决于行,而取决于这个人的血性。
  再说另一线战场。胡大铁在王宇恒家腾出房子两个小时后就搬完了家。吃完晚饭,他就到大号、中号门口,挨家拍门,大喊:“开会,都出来开会!全体!”大号中号还以为街道或居委会要传达什么新指示新政策,便都积极响应,有的还拿着小板凳。
  胡大铁也带一个小板凳,只是此时被他踩在脚下,使他高人一头,可以居高临下地掌控全局。大家被这个新面孔挡在单元门内,不明所以,都挤在厨房。胡大铁当仁不让地维持着秩序:“大家都往前挤一挤,后面的人抓点紧!挤不下就站走廊里……”
  他见人到全了,便开门见山,开宗明义:“今天是咱们这个单元自己开个会。我是新来的小号,叫胡大铁,因为觉得一个一个地认识太慢,就创造这么个机会,和大家一起认识一下,也借机顺便说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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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胡大铁制止道:“等我说完你们再说!”威严地环视全场,目光与大号家诸人硬碰硬地对撞,锵锵作响。他继而提高声调:“搬来之前我听说咱们这个单元不太和平,非常乱!我希望我搬来后能改变这个局面,咱们都和睦相处!高高兴兴过日子!但话又说回来了,谁要是不想和睦,总琢磨仗势欺人,找茬儿惹事,那正合我意!我他妈就更高兴了!你们打听打听,我胡大铁也绝不是省油的灯!”
  说着他掀起自己的背心,啪啪地拍着裸露的肚子:“这里装的都是什么?”大家估计是装满了灯油,“这里没别的,全是大粪!如不嫌弃就破开看看,看能不能喷你一身!”
  这是比浴血奋战更为壮烈的浴粪血战,令人断肠,为之掩鼻。胡大铁转而深情地朗诵道:“我热爱和平,更热爱生命,但是为了不受欺负,二者皆可抛!有想法的就表个态,咱们是文斗还是武斗?你们提,我听你们的!”他所说的文斗,就是指有规则的武斗,规则条款可能类似于《日内瓦公约》。
  胡大铁再度巡视人群,大号家人忙将目光硬度做适当下调。胡大铁继续说:“有些问题必须尽快解决!我搬来前问过老王一些具体情况,老王先说到了厕所问题,我一看果然很严重!我这个人最讲卫生,身上溅点儿血都要马上洗干净。厕所就在我家门口,欢迎大家来这里拉屎,但是不清理干净,就是在我头上拉屎!咱们几家应该怎么分工扫厕所,扫到什么标准,大家要定出个合理的规矩,在规矩出台之前,厕所暂停使用!我这就把门钉死,谁敢砸开厕所门,我就砸烂他的手!就用这把斧子!我可不象老王那么手软!大家跟我来!”
  他拎起脚边的一把斧子——木工班领工具还是很方便的——带领大家来到厕所门口,当然大家只能在走廊里排着队。胡大铁将一根早已备好的木条——木制封条——用几根大长钉牢牢地横钉在门和框上,斧子抡得又准又狠又稳,大铁钉被他另一只手安然地扶着,直直地钉了进去,木条也被砸陷出几个坑——他做事从不在意斧凿痕迹。
  大家在斧子的影音中震颤着,这木条不是封在门上,而是封在大家的裆上,堵住了排泄口——因惊吓而失禁者除外。然后胡大铁告诉媳妇,要上厕所就去隔壁单元,他已和老刘家打好招呼,随去随用!接着他又很人道地建议大家尽快各找出路,周到地提醒说夜里就不要打扰人家了,有些单元是插门的,最好在屋里自行解决,如果实在要出去,一定多披点衣服,夜里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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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他又表白,自己最不愿意和邻居打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意思,不象在外面打,放得开……一谈起作战感受来,他就不那么言简意赅了,有恣意蔓延之势。
  葛魁壮着胆子打断他:“你看厕所问题怎么解决合适,咱们商量商量,大家好早点用上,我父母岁数大……”胡大铁很认真地倾听,而后故作沉吟片刻,并没有直接提出方案,而是提出了著名的家庭排泄总量与家庭人口数成正比的胡氏定律,并以颠扑不破的严密逻辑进行了论证,说得大家频频点头称是。而后学以致用,胡氏定律的现实指导意义就是各家按人口数分担清扫厕所的天数,而不是象原来那样一家一天地轮。方案水到渠成,并被全票通过,因为在胡大铁喊“有没有不同意的”时,没有人吱声。
  按照这一模式,其他问题也很快解决。虽然所有提案都是在斧子的阴影下强制通过的,但在表决前胡大铁都要做充分的舆论铺垫,也能讲出他的道理。这主要是他事先向王宇恒父亲做了充分的了解,有备而来。虽然基本都是针对大号的霸道问题,但有中号夹在中间做为缓冲地带,分散了矛头,模糊了具体指向性,也没有直接挫伤大号的面子。大号有时装傻充愣,有时还积极赞成,最后大家居然谈笑风生。当晚就在融洽友好的气氛中开启了厕所门,起钉子时大家你帮我扶,老二葛强还对胡哥钉钉子的手法表示佩服,赞叹胡哥真乃鲁班再世,此等能工巧匠必为单位之栋梁。佟老太婆也一口一个“胡老弟”,与儿子们一口一个“胡哥”相映成趣,胡大铁也没想到自己会使他们家激动得乱了辈分。
  胡大铁以身作则地表示:不管原来清扫轮到谁家,明天都由我家先扫,我和媳妇一人一天,如果将来老人来了,按人增加天数。大家不免又谦让和赞叹一番。他又拿工具把厕所门的破损处修补好,并宣布以后谁家门窗家具有什么问题,都尽管找他。大家又提前感恩戴德,差点预付了眼泪。这种先威后恩、先兵后礼的逆向手法,能给人以意外的惊喜,在兵的反衬下,礼才显得格外厚重,而礼还要靠兵来维护。看来从恶性循环转为良性循环,得先找到突破口,再施以足够的扭矩。胡大铁的那把斧子,就像核武器一样,因其威力过大,反能从某种程度上制止战争,因为对方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同归于尽,只要你不把他逼到那一步。这就是武器的和平意义,也是设立了和平奖的诺贝尔却一生钻研炸药的苦心。
  从此这个单元过上了和睦美满的生活。这也是胡大铁对“精英专制”这一政治模式进行的无意而有益的尝试。
  胡大铁经常到王宇恒家串门,跟父亲一边喝酒一边汇报治理成果。初战告捷的第二天,胡大铁就拎瓶酒来找父亲,回顾与讲述可以延长快乐。父亲甚感欣慰,但认为胡大铁不必大动干戈地钉厕所门,用嘴吓唬吓唬他们就行了,又钉死又启开多麻烦!
  胡大铁说,毛主席四渡赤水还麻烦呢!一条河过来过去好几个来回,这叫战术,叫策略!我如果不动点真格的,他们怎么能相信我说到做到?我又不能上来就砸人,砸砸门总可以吧!胡大铁不会说“敲山震虎”、“杀鸡骇猴”一类的成语,但却会用。
  父亲问门都砸坏了吧?他对损坏物品总是很心疼。胡大铁说,这点事儿我要是还在乎就什么都别干了!我就是要在门上留下永久的伤疤,叫他们一上厕所就能看到,提醒自己不要像门一样被干掉碴儿!我只是个木匠,人掉碴了我是不会修的。
  这就叫大刀阔斧!父亲将那把存放于此的“专用斧”还给他。胡大铁手抚这一利器,深情赞道:斧子,是刀和锤子交配的结晶,它继承了父母双方的功能,是工业领域的优良杂交品种!它和锤子一样,都能够代表工人阶级。胡大铁认为毛主席他老人家当年设计的镰刀斧头标志,更能激励人的斗志,只是因为斧头和镰刀功能有所重复,才换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锤子和镰刀。这是他另辟蹊径的一种全新解释。
  父亲问他,刀刃比锤头更具杀伤力,他为什么不直接用刀?胡大铁说刀轻斧沉,斧子若抡起来,刀根本架不住。斧子还有一个优点——胡大铁欲言又止,但酒劲使他欲止又言:他打架真到抡时多数是斧头朝前,斧刃朝后,斧刃是吓人用的,斧头是具体干活的。他先举斧作势给对方以准备,且斧沉抡动也慢,对方有躲避时间。斧子貌似要砸头,下落时却偏向肩膀,所以不会有致命伤,而且斧头的棱角他都给磨园了,斧刃也并不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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