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重将铁锤转一面,只见四方锤头上刻着四个鲜红的篆体字“殄官赐福”。
道家确实有一句术语叫“天官赐福”,但“殄官赐福”字样是我第一次见到,但对于“殄官”廖叔之前是有过解释的,所以我并不陌生,所以我非常吃惊道:“不会吧,难道这人居然是殄官?”
“殄官?是什么意思?”申重低声问道。
“说起来比较玄,就是俗称的民间猎鬼人。”我道。
“可他不是猎鬼,他是杀人吶。”
我道:“殄官杀的不是人,而是阴鬼之人,申警官,你知道大财发金店与半脸人的关系吗?”
“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知道他藏身在金店仓库内?”他笑道。
“这个世界没有事事未卜先知的神人,有也早就被天给收了,我之所以能想到金店与此人有关,原因有二。一是金店必有金库,而金库是非常隐秘的场所,这点能解释长相极其特殊的凶手却无人见过的原因。”
“二是金店里配制药水的金匠大多身具玄门法术,按照之前的推测,我甚至怀疑半脸人是金库配制药水的技师。”
“警官,你们不要误会玉子,他也是个苦命人,能过正常人的生活,谁愿意走到这一步。”坐在车里的仓库主管隔着车窗玻璃大声道。
“大家不要贸然开枪,一切等我命令。”申重对现场警员下达了指令后走到车前打开门道:“你认识这个人?”
“是,我和他从小就在一起,他是大财发金店创始人的大儿子。”
“就是七年前被绑架,至今没有消息的刘承兰夫妇?”
此人犹豫片刻最终叹了口气道:“其实刘叔和阿姨并没有失踪,只是因为死亡的原因不便透露,所以就假说失踪了,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在第一加工车间当工人,出事那天他两在调配一种叫仙人液的亮金漆,或许是冲撞了邪祟,浑身变的碧蓝而死,当时大财发金店正处在高速发展时期,经过商议决定二人死讯秘而不发,对外宣称两人被绑架生死不明。”
“金店里配制的药水到底有什么玄机?”申重道。
“黄金本身光泽度其实并不明显,所以需要药水辅助,但是这种药水材料十分特殊,容易招来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那人道。
“你们明白虚报罪案也是一种罪行吗?”申重道。
“申警官,在那种情况下我们唯一考虑的就是如何自保,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这点暂且不说,刘承兰的大儿子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申重道。
“没人知其中缘由,刘叔去世后店里请来了一位道士驱邪,这人是个跛脚道士,他去事发地看了一圈后并没有行驱邪法事,而是直接把秦煜带跑了,后来再见就是三年后了,那时秦煜的脸还算正常,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左边脸颊开始萎缩,我劝他医治他也不听,后来就搬到金店仓库,能在这里做事的都是刘家的亲戚朋友,所以没人会对外透露消息。”
“包括你们知道他杀人却依旧隐瞒消息?”
“没人知道他杀人,但有一次我夜里闹肚子,从厕所出来后无意碰到玉子,他肩头扛着一只死兔,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巨大的兔子,比一头成年水牛都要大,玉子看到我没说话,径直去了仓库,从那天开始我估计他每天晚上出去做的事儿可能都与此有关。”
“比水牛都要大的兔子?你确定自己没看花眼?”申重皱眉问道。
“警官,我不信玉子会杀人,这件案子你一定要调查清楚。”
我小声道:“如果所料不差,秦煜确实是一个殄官,他杀死的是可成人形的妖物,所以才会在半夜时分出现在许队家隔壁,因为许队家就有一只狗妖。”。
“那只狗是妖怪?”申重惊讶的道。
“对,是一只狗妖,秦煜当晚就是去捕杀这只狗妖的。”
那他为何进错了屋子?”
“这层楼被人施了幽门术,幽门术会让居心不良的企图入户者产生幻觉,所以秦煜进错房间,至于说狗脖子上带的金箍,我估计十有八九是被它迷惑的男人买的定情物。”
申重看着手里的铁锤沉思良久道:“最后一点疑问,如果他真是一个猎杀妖物的殄官,为何专挑公交司机下手,难不成妖物最喜欢变成驾驶员?这点说不过去?”
“何不问问秦煜本人?”我道。
申重想了想放下手里的铁锤对秦煜道:“我能和你聊聊吗?就咱两,一对一当面聊,谈话内容你可以选择不予公开,如何?”
秦煜一只牛眼瞪着他看了半天微微点头,申重走进警戒圈有警员道:“队长,你可得小心。”
“放心吧,我不是去激怒他,只是聊天而已。”说罢他走到秦煜面前。
虽然申重个头已经算是高的,但还是矮了秦煜半个头,两人往金库深处走去,小声聊天,过了大约十几分钟,申重当先而出,秦煜跟了出来,走到警戒圈申重掏出一副手铐道:“职责所在,请你理解。”秦煜点点头伸出双手。
戴上手铐后他出屋坐上了车子,申重小声叮嘱负责现场的警官几句话,那人带一帮人进了仓库。
再出来后每人都拖着一条巨大的兽皮,有兔子、有獾、有狍子、甚至还有野猪皮,也并非全都是巨物,其中就有一张小巧的白色狐狸皮,一共有七张皮子。
一张张铺在地下,虽然只剩皮毛,但一股动物的臊气扑面而来,这些兽皮头部都有一个大窟窿,显然是被锤击之处,申重对我道:“果然都是妖物,秦煜没说假话。”说罢拍了拍我肩膀道:“带你去个地方,那必须得用你的本事。”说罢也不管我同不同意拉着我就上车了。
三部警车一骑绝尘朝市郊所在赶去,很快到了一片荒芜区域,荒地间却修建了一条水泥路,将土地划成两半,而水泥路的尽头则是一处围墙围起的区域,远远能看到里面停了一些车辆。
“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道。
“有七名公交车驾驶员的尸体埋在这片区域,你能找到吗?”申重表情严肃的问道。
申重道:“这条线路叫环城路,是公交公司九车队停车场的必经之路,公交车停车场的选址有个特点,必须是远离民居,环境开阔的地带,这种地方确实比较容易出怪事,秦煜告诉我那些成了精的妖物老巢便是在此,而公交车驾驶员下班一般都晚,它们便在此地截杀夜班驾驶员,之后幻化成死者的模样,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惊讶的道:“现在连妖物都知道寻找替死鬼了?”
“是啊,这个世道人心不好,连妖怪都跟着学坏。”申重皱眉道。
“所以秦煜锤死的其实是妖物而非人,这点目前来看是没有异议的?”我道。
“那也未必,除非找到驾驶员的尸体,否则秦煜无法洗脱杀人的罪名。”
这里曾经是农田所在,后来被市里征地用作建盖公交停保站,所以此就是大片的土地。
犹如一张纸般平整的区域,从地貌上是无法判断凶吉的,我颇为挠头,叹了口气道:“可惜廖叔不在,否则肯定能找出埋尸之地。”
“就是马上要被送来羁押的人?”申重道。
“是啊,我只是跟着他后面草草学了几天,他可在这行里浸淫几十年了。”
“你这么说等他来我还真要当面见见,虽然说我是警察他是囚犯,但我佩服有真本事的人。”申重道。
“就冲你这句话,无论如何我要把藏尸地找出来。”
话是好说,但事儿不好做,面对一片黄扑扑的泥巴地,我前后左右仔细观瞧一番,但当地地势无法依据阴阳地脉的山水五向,该从何处下手?
香烟抽了一支又一支申重问道:“道长,是不是不太好办?”
我皱着眉头道:“不瞒你说,这种地形我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口啊。”话音刚落就见秦煜打开车门放出了鼠妖。
大耗子落地后一溜烟跑到我身边,它浑身居然长出了一层紫毛,在阳光的照耀下,紫颜色的毛发油光水滑,隐隐透出一层柔光。
从毛发就可知体内血液循环旺盛,精气神十足,鼠妖眼睛烁烁放光,身体伤口一点不见了,看来鼠妖的自愈机制十分强大,想到这儿我问秦煜道:“既然你是一名殄官,为什么不对付这只老鼠?”
“它并不邪恶,而且以阴魂为食,我需要它的帮助。”秦煜口齿不清的道。
“你的师父就是那名跛脚道士?”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挤出一脸僵硬的笑容道:“我不想告诉你,你也不需要知道。”
虽然他不愿说,但我也知道秦煜必定是为了报父母之仇,所以踏上了殄官之路。
秦煜指着萎缩的左脸道:“殄官妖法,必得天责。我豁出自己的一生降妖捉怪,即便妖怪再可怕,我也要杀了它。”
一个敢于坚持,不向困难低头的人,是值得尊敬的,更何况他所做的这件事极度危险,堪称世界上最危险可怕的职业,能如此坚持,令人佩服。
最难能可贵的是一切全凭意志坚持,因为“这份工作”是没有报酬可言的。
而我也基本搞懂了鼠妖的本能,它不但食人,也吸食鬼魂,难怪半夜三更要出门,原来是出去寻找“食物”,想到这儿我心里一阵安慰,看来自己养的“宠物”只要调教得当是完全可以成我左右手的。
刚想到这儿秦煜又对我道:“那个兽医院的医生不是人。”我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跳起来。
梁起鑫行为确实有些古怪,但要说他不是人我是不能相信,或许是看出我的怀疑,秦煜举起左手指着手掌道:“你可以看他手掌,完全没有掌纹,没有掌纹的就不是人。”
“所以你用锤子敲他就是因为这点?”
“没错,只要不是人,却幻化成人形的妖怪必须得死。”说这句话时秦煜的口齿变的十分清楚。
我道:“只有等晚上依据连星风水测定大凶之地了。”
“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先回去,晚上再来。”说罢我们上了车子刚刚点着火,车内的报话机便响了道:“申队、申队,刚刚得到110指挥中心的讯息,公交公司第九停保场内发生人质劫持事件,从反馈来的位置信息看你们距离停保场最近,请你们处理一下突发事件。”
“人质几人,劫匪有几人,使用什么凶器?”申重道。
“人质一共有四人,分别是调度员和三名机修工,劫匪初步估计最少两人,持枪。”
“真够邪门的,随便挑个地方都能遇到人质劫持事件,我……”话音未落,只听远处的停保场内传来三声爆豆般的声响,申重表情立刻就变了道:“操他妈的,出大事了。”说罢立刻对其余两辆车做手势,接着调转车头往停保场风驰电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