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住齐方之后我也不知道能干什么,急中生智,想起小时候在家,大人说过口水能辟邪。那会儿走夜路回家,都要啐一口唾沫再进门,说是这样,能把路上跟过来的脏东西给赶走。我于是照方抓药,往齐方脸上一连吐了好几口口水。齐方一怔,还没反抗,先嚷嚷说你他妈恶心不恶心!我心说我只管吐哪有什么恶心的,咳了一声,又呸了他一口。我连带着把手也掐在齐方脖子上,没想要掐死他,只是怕他待会儿反扑,我制不住他。
掐他的时候,我碰到齐方后颈有一块地方,骨头和骨头之间凸了出来,轻轻一按,顿时发出骨头断裂时的那种噼啪声。齐方的眼神跟着就空了,短时间内流露出一种近乎痴呆的表情。我吃了一惊,心想这怎么回事,我刚碰到齐方的开关了?过了差不多有一分钟,齐方这才猛地一抽气,整个人醒转过来。他大口大口地呼气,突然一下看见了我。好像刚才那些事都没发生过似得,齐方莫名其妙地冲着我喊:“老七你压着我干嘛!”
我啊了一声,想了一下,觉得这肯定是秦叔叔,又想借着齐方的脸讹我。这么想着,我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齐方被我打蒙了,满眼的不可思议。我骂说你小子少跟我套近乎!你他妈就是那姓秦的装的,我刚才已经看得很明白,不会再上你当了!齐方问我说,你说我是谁?也不挣扎,只管盯着我看。他的眼神倒是和刚才不太一样,除了震惊,没有太多的别的东西。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恍悟道:“你是说,姓秦的上了我的身?”他说完自己在那摇了摇头,又说不可能啊,姓秦的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不管齐方他说什么,我都打定了主意,掐着他不放。我不知道我哥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能听见的,只有房顶上的巨大响声。响第七八下的时候,整座楼已经震得快要塌了。齐方蹬了一下腿叫我放开他,又半仰着头看另一个方向,说林逸你疯了!你不是说在这不能召用雷法吗,那你现在是在干嘛!我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我哥站在房子中间,离我不过就几步远。房梁上震下来的砂石就像下雨一样,我哥站在当中,竟然浑身都在冒白烟。我没看见周芸,环顾了一圈,才发现她抓着墙上的裂隙,半吊在空中。她头发上烧焦了一块,也跟我哥一样冒着白烟。
看那情形,我哥比周芸还要危急。这时候齐方开始挣扎起来,让我放开他,他好去帮我哥。我也想去帮我哥,可是我没法判断,现在这个齐方到底受不受秦叔叔的控制。我正在踟蹰的时候,突然就感觉后背上,被个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砸我的是一骨灰坛子,包装的特别严实。砸完我之后掉地上,都还没摔烂。我胸腔里一震,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齐方瞅着这是个机会,一把把我掀翻在地,打地上跳了起来。他直奔我哥而去,跑了一半,忽然又掉头跑了回来。只见那房顶的大洞里透出一道强光,顿时把整间屋子照得跟白天似得!
第一眼看见那光,我还以为看见是闪电。过了一阵那光还亮着,我才发现那是吊在直升机底下的聚光灯。灯光绕着屋子晃了一圈,到最后也没降下来。飞机上还挂着一卷绳梯,接着便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从那绳梯上直接吊进了这屋子里。女的那个竟然是周琳,紧紧地抿着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四周。看到我的时候她停了一下,跟身边跟过来的那个男的,说了一句什么话。那男的低着头只是听着,没动,也压根就没看这屋里的情况。周琳说完,径直朝我哥走过去。她和我哥打了个照面,马上就说:“你不是不在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她一边说一边就笑起来,又说你回来就回来呗,弄这么大动静,是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在这儿吗?
这几句一直都是周琳在说,我哥也没有半个字回她。把话说完,周琳紧接着便招呼我们,说这个地方马上就要消失了!幸亏她及时找到我们,现在走,天亮之前就能飞出这片区域。她指了指头顶上的飞机,叫我们几个顺着绳梯先爬上去。一时间我们谁也没动,就听齐方开口道,你派来的那个姓秦的死了。他那魂儿一部分附在周芸身上,还有一部分,现在还看不出来在哪。我们如果离开这,很可能会把他一起带出去。周琳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说得罪他的是你们又不是我,就算是把他带出去,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坏处。
我真想告诉她人是周芸杀的,突然发现周琳带来那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周芸给逮住了。他抓着她就跟抓着个小鸡似得,一路把她提溜到绳梯底下。飞机上放下来一套吊具,下边那人把周芸绑好,上边马上就有人把她拉上去。周琳又问了我们一遍走不走,看那意思,好像我们不走,她也就不管我们了。我正在心里琢磨着这事,那男的忽然又折返回来,朝着我和齐方走了过来。我一看他那脸就吓傻了,竟然没长五官,就长了一张啥都没有的扁脸。那人也不知道用哪儿喘气用哪儿吃饭,就在我怀疑他应该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他突然伸出一只手,准确地扣住了我的肩膀。
要不是我之前见过那么多妖魔鬼怪,被这样一个没五官的人抓着,估计这会儿已经吓尿了。他也就抓了我一下,马上便松开手,退回到周琳身边。周琳跟着瞥了我一眼,说你们这几个人里头,就林柒问题最大。你们要是怕把亡魂带出去,可以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我一口气就给噎住了,突然觉得手腕子上一紧,被齐方用一只手给箍住了。他推着我往绳梯那儿走,半道上我哥也过来,箍着我另外一只手腕子。我几乎是被他们押上的飞机,那个没五官的男人,最后才上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坐直升机,能听见的就只有沉重的轰鸣声。不大的机舱里头,连驾驶员一共坐了十个人。其他人我统统不认识,看看齐方,又看了看我哥。他们俩一个龇着牙一个闭着眼睛,我哥身上还有白烟没散,拿手摸不着,也闻不到什么特别的味儿。周琳把周芸放倒,在她脸上抹了一层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边抹她一边说,你们可真能闹腾,前前后后,在这山里待了都快半个月了吧?我看我哥和齐方都不像是想说话的样子,周琳又是个嘴闲不住的人。于是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起来,把我们双方的经历,简要地做了一番沟通。
周琳先说的她那边,在派出秦叔叔进山寻找周芸之后,她就带队在山外等着。可这一等就是好几天,秦叔叔连个音信都没有传回去。周琳她实在是放心不下,于是便调了一架直升飞机,想看看能不能从空中,找出个把人的踪迹来。这一片山脉也真是奇了,飞机要飞得近一些,雷达和各种仪表都会失灵。他们只能留在外围,从早到晚的盘旋观测。到昨天下午,观测发现远处的山脉结构,竟然整个发生了变化。周琳本能地觉得这是要出事的前兆,于是把人分成了三组,轮流在飞机上守着。她守下半夜,已经飞了快两个小时了。突然飞机上接收到异常的雷达回波,显示的是局部雷暴,距离和位置都难得的清晰。周琳当即下令飞了过来,一把便捞着了我们四个大活人。她说完了问我,听着什么风了,怎么突然带着周同就跑了?为这事她还挨了一顿骂,家里面好几项重要的决策,也都为这事给耽误了。
要光看周琳说话的表情,好像我俩是特别熟的熟人似得。可要一想他们周家过往办得那些事,我又不得不提一份心,防着面前这个她。我说我带周同跑,那是因为你们杀了王大磊。我怕你们会连我也一块杀了,为了自保,这才不得不跑的。周琳大概是不信我的话,看了看我,一侧目又看到我哥身上。她的兴趣明显在我哥那儿,只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不太敢直接跟我哥说话。她转过脸接着我的话又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王大磊他没有死。我们也从来没想过要杀你,不然的话,你哪还有命出现在这儿?
周琳说着,低头看了一眼周芸。她抹上去的那层东西慢慢就淡了,像是被皮肤给吸收掉了。我心想那玩意不会是面膜吧,就听周琳问我说:“我姐姐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看起来可不止被一种鬼物沾染过,还有,她带来的那些人都到哪儿去了?”我答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还真不知道,我们找着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这样了。我把我们出山的经过也大体说了一遍,周琳听得很仔细,时不时地还打听一些细节。她知道秦叔叔是被周芸杀死的之后,好像想到了什么,找了个人过来,低声交代了几句话。飞机里噪音这么大,我真怀疑,那人究竟能不能听清周琳在说什么。
等交代完,周琳一抬头,蓦然就是一笑。她说再过十几分钟飞机就降落了,等降落以后,她的人会带我和齐方到一个地方,先休息一阵。我说怎么就我们俩,我哥呢?周琳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说我和姐夫还有点事要商量。她直接就叫我哥姐夫,语气里透着一股酸味。我坚决地说不行,你要我哥留下,那我也哪都不去!我说着更往我哥身边靠,护犊子一样挡在他前面。我哥按了按我的肩膀,劝我说你和齐方去,我不会有事的。我猛地一扭头,差一点闪着脖子。我跟我哥说我不是怕你出什么事,我是怕我转个身回来,你他妈又不见了。你知不知道我这次找你费多大事,要照原样再来一遍,我可真的就撑不下去了!
说着说着我情绪就上来了,表情大概显得挺激动的。我哥愣了一会儿,手压着我一边肩膀,力道越来越重。他又劝了我一遍,叫我和齐方待在一起。他保证不会消失,等商量完事,马上就能跟我回去。我斩钉截铁地说不,你们商量什么我可以不听,但我必须得能看得见你!这时候周琳插了一句话进来,说行了行了,你们要真这么难舍难分的,就谁也别歇着了。都一块来吧,反正这事你们仨都有份。说到这儿,飞机已经开始下降,不一会儿便落在一片宽敞的停机坪上。
我印象中这附近几个城市都没有机场,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到底在哪儿。飞机一降下来,停机坪另一头便驶来一辆吉普。车身涂了迷彩,也不像是一般的商用车。吉普上陆续下来五个人,和飞机上周琳带来的人,相互打了声招呼。周琳叫人把周芸抬了下去,带着我们三个,进了停机坪旁一座像是仓库一样的房子。进去一看那还真是仓库,挨着墙,整齐地码放着数十个大铁皮箱子。周琳指了个位置让我们坐,唯独她站着,长胳膊长腿,被灯光照出来的影子也是长长的一条。她说我要跟你们说的事很简单,灵海的事败露了,有政府力量介入进来,这些想必你们已经知道。我姐姐变成那样,短期内可能都没法恢复,她带进去的人也都死了,现在就只有你们几个参与了这次行动。所以,我需要你们拿一件东西回去,就说那东西是从灵海里找到的。
齐方转述周琳的话,说你的意思,是要让我们替你撒这个谎。周琳摇头说撒谎谈不上,我要你们拿的东西,真是在灵海里找到的。只不过不是这次找到的,而是二十几年前,由另外一支探险队从那儿带出来的。她说到这故意停了下来,眼神晃了晃,像是在试探我哥的反应。我也去看我哥,发现他上牙咬着下嘴唇,没什么明显的表情。这时候齐方突然一拍大腿,脱口喊道,我可算是明白了!什么寻找灵海,什么活人换命,你们的目的压根就不在这些事上!打从一开始,你们就打算通过这次行动,让那件东西堂而皇之地重见天日!
我皱着眉头听齐方说完,再转过头去等周琳的回话。周琳一耸肩膀,说:“要想让一个秘密不再是秘密,有时候也还是得绕点圈子的。本来我们以为秦济华就足够厉害了,借他的手把这事抖搂出来,也没有几个人会不相信。没想到我姐姐竟失手杀了他,那这任务,就不得不找别人来完成了。”她一眼看到我哥身上,松了口气,说是幸亏你回来了。要不然的话我还真不好安排,他们俩加起来,都不如你在道上有名声。而且二十几年前那事,说起来,还跟你有点瓜葛。
我哥这会儿才动了容,眼神里多了一抹苦色。他叹着气说你们还真是演了一出好大的戏!又说周芸她做错了什么,让你们不惜牺牲她,也要完成这个任务。周琳刚才的表情一下便收敛起来,冷笑了一声,说大概是我姐姐觉得,和你比起来,周家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她好像还藏了你一些东西,改日要是还有机会的话,可以让她还给你。我越听越觉得这话里带着醋意,心想莫非这周氏姐妹,都对我哥有意思。
齐方开口问那东西现在在哪呢?周琳张开手,说这仓库里的都是。我一看那数十口铁皮箱子,一下就觉得,这也太他妈扯了。就我们仨能带出这么多东西来,你是把别人都当白痴是吧!周琳一笑,接着又说,你不会以为我真会把东西交给你们保管吧?别傻了,你们要带出去的,其实就是一口风。这个地方有很多对你们有用的东西,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你们可以慢慢看。说完她一转身,便要往外走。临走之前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说待会我会叫人送点吃的过来。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拜托你们也用点心。
周琳走了以后,就剩我们三个待在这偌大的仓库里。看着那数十口铁皮大箱子,我才开始觉得这整件事,就像是一个一环套一环的陷阱,逼着我们不断往下跳。这个陷阱究竟有多深,我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过了一会儿周琳派人把吃的送来了,四个菜一个汤,还有一整锅米饭。我看见吃的就想起秦叔叔的眼珠子,胃里马上又翻了起来。我哥问了我一声感觉怎么样,我摇头说没什么感觉,就是特别的糟心。哥你说那眼珠子会不会也趁机附在我身上,然后我就变成秦叔叔那样了?我哥回答我说不会,秦叔叔想要的,估计不会只是上我的身那么简单。
齐方手快,已经在一旁吃开了。他拿着筷子凌空乱指,说进来的时候他看过,这仓库外头,整个用朱砂布了一套符。那姓秦的一时半会进不来,不过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等离开这之后,你那眼珠子的事还是要处理一下。具体的处理办法,齐方说他还得再想想。他盛了碗饭给我,叫我要是实在恶心,就闭着眼睛往嘴里送。我赶忙说得了你能别提眼睛吗!把饭让给我哥,自己给自己盛了碗汤。那汤我也喝不下去,纯粹只是看着。看了一会儿,听旁边齐方含着饭说,那姓秦的可真是厉害!他能一气操纵俩人,这技能搁在鬼界,那可了不得了。他问我哥知不知道姓秦的到底什么来头,还有刚才周琳那丫头说的,二十多年前的探险队,那是怎么回事?
我哥闷头吃饭,吃完了放下碗,才说二十多年前的事,他知道的也只是其中一部分。当时正值文革,在某些领域内,文化革命的影响几乎是倾覆性的。就在文革高潮的某一年年中,一支探险队从北京秘密出发,据说是去寻找灵海。去了有一个多月,这支队伍无功而返,又全数回到了北京。我哥告诉我们,周琳刚才说的,大概就是这一支探险队。齐方讷了一阵,好像心思已经不在这件事上了。他过了一会儿才又问我哥,说那姓秦的,是不是就参加过这支探险队?还有你说的是全数回到北京,他们那队伍里,一个死的失踪的都没有?
我哥点头称是,这支队伍的成员组成不明,但一定都是当时全国顶尖的人物。他接着说秦济华没有参与这支队伍,不过队里应该有他认识的人,所以他后来才听说了此行的一些消息,也知道灵海的大致位置在哪。齐方欲言又止地支吾了几下,终于问道:“那你呢林逸,你参加这次探险了吗?”这也正是我想问的问题,周琳不是都说了吗,二十几年前那事,跟我哥这是有瓜葛的。我哥抬眼然后摇头,答说我没参与。探险队回到北京以后又过了大半年,突然有天有人来找我,把上边这些话跟我说了,我才知道出过这样一件事。
我哥的样子不像是说谎,他看我那碗汤已经凉了,便端过去喝了一口。当时带话给他的那个人也没参与探险,只不过他和探险队里的好几个人,都有着非同一般的联系。他告诉我哥此次行动没达到目的,当局领导非常的震怒。要不出什么意外,探险队里所有的人都要死。他求我哥上京一趟,替他跑跑关系,救救和他有关的那几个人。我哥并没有多想,于是便收拾东西,跟那人走了这一趟。我哥说到这停下来,眼神沉在汤碗里头。我特别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看他那模样,又不敢催他。过了有七八分钟,我哥终于抬起头,说他知道的就这么多了。齐方惊讶地啊了一声,说不能吧?你上京以后呢,总该有事发生吧?
从时间上判断,我哥说的这些,应该都发生在他占用周同的身体,并被我们家收养以前。这都算是他的前世,只不过这只言片语的,我也没法判断他那会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齐方突然提高了嗓门,说据他所知,这支队伍里的人后来并没有被杀了灭口,他们有的到现在都还活着,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他们把当年的秘密,一直保留到现在?我揪住他话里的一个字眼,问齐方说:“你也听说过这支探险队的事,怎么之前一直都没听你提起过?”齐方瞪着眼睛说我怎么没提!你忘了,我告诉过你,我们家里有块心病。我这才想起有这么一茬,没想到齐方跟这些事,还有这一层联系。
如今这事我哥和齐方知道的都不多,只能寄希望于仓库里那些个铁皮箱子。我哥先站起来走到墙边,摸了摸铁皮箱子的质地,眉头里泛起一股难色。我也想过去看看,走到门那儿,突然发现门外的停机坪上,升起了一堆篝火。好些个人围着往篝火里加柴,红绿的火舌,蹿起来有一米多高。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在飞机场搞篝火晚会。我趴在门上看了一会儿,只见加完柴之后,那些人便背朝着火堆,围成圈坐了下去。周琳扶着周芸也出现在火堆旁边,两个人都穿了一件像袍子似得衣服。周琳伸手顺着周芸的下巴往她脸颊上摸,摸了半天,忽然一发力。只见那周芸脸上顿时脱下来一层皮,鼻子眼眶都有,像个面具似得,被周琳拿在手里头。
我看得差点叫出声来,门上的透气孔很小,我能得看见外边,外边却看不见我。周琳举着手看了看那张脸皮,转手就把它给了那个没有脸的男人。我这时候再去看周芸,发现她脸上并没有受伤,还跟之前一样,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我略一寻思,心想周琳揭下来的那张东西,大概就是在飞机上时,她抹在周芸脸上的那层东西。没脸的人把那张脸皮贴在脸上,随便拍了几下,马上变成了周芸的样子。他指了指让周琳也背朝火堆坐下,自己手舞足蹈的,向火堆走了过去。
我正要接着往下看,突然被我哥一把拽到了一边。他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说他们外面的那是一种大傩,任何人都不能看,看了是要出事的!我没料到有这么严重,问说那他们这么做,是不是在救周芸?我哥低头,说这种法术能把周芸身上的鬼气烧掉,但至于她会不会好起来,这还说不定。而且用傩治鬼,很容易连人的魂魄也一起烧掉。要真是那样的话,周芸这辈子都好不了了。我听得一怔,怒道:“周琳用这种法子,摆明了是不想让周芸好了!那可是她自个的姐姐,至于把事做的这么绝吗!”
我哥没再说什么,掉头去看被他打开的铁皮箱子。我气了一会儿,也跟着他一块去看。第一口箱子里就一套旧衣服,还像宝似得,用防潮布和抗震材料包了一层又一层,我哥只看了个款式,便把箱子盖了回去。我问那是谁的衣服,怎么就不看了?我哥答说东西很多,要一样一样看,肯定来不及。他打开第二口箱子,和刚才一样,也只看了一眼。这时候齐方也凑了过来,三个人走马观花,一连看了七八口箱子。箱子里的东西有多有少,多的塞得满满当当的,少的就跟刚开始那箱一样,单独只装了一件衣服或是一样器皿。我判断说这些单独放出来的东西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价值?齐方勾着我的肩膀说,你小子想得太多了。这些东西的摆放更像是一个排列组合,它们之间的规律,才是周琳想要让我们知道的东西。他说完,动手去拉下一个箱子的拉环。只听吱呀一声,箱子开了个口,露出一只巨大的龟背。
那龟背乍一看去,我还以为是个活物。龟甲的纹路很清晰,色泽也显得油亮油亮的。齐方四下里看了看,从他随身带的那个包里,拽出一副胶皮手套来。他套上其中一只,动手把那龟甲,整个翻了过去。我这才看清,龟甲里是空的。这无疑是个死物,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保存得跟活的似得。齐方啧了一声,判断说这应该是一份古代的契文。还真是奇了怪了,一般卜筮用的都是龟的腹甲,怎么这一块,用的居然是背甲。他用戴了手套的那只手摸了摸龟甲内部,突然间一缩手,喊了一声卧槽!我急忙问他摸到什么了,只听齐方说道,这玩意,怎么好像不是乌龟身上的!我又看了一眼被他翻过来的龟甲,说这要不是龟身上的,难道是硬壳王八身上的?齐方连连摇头,说这东西,它就不是任何活物能长得出来的!它应该是某种矿物质的结晶体,只是奇怪,竟能结出这么特别的模样来!
听齐方说完,我哥在一旁眯起了眼睛。他突然折回上一口箱子旁边,拉开箱子盖,挑了一盏小碗在手里。他先是看了看那碗的形状,连带着摸了摸碗的质地。然后便忽然抬手一掷,把那碗摔在了地上。我说哥你这是干嘛,那碗又没招惹你?我哥沉默了片刻,叫齐方帮忙,把那只硕大的龟甲,也给抬出了箱子。他们俩合力举高龟甲,跟刚才摔碗一样,同时放开手,任由龟甲从高处掉落。我目瞪口呆地瞧着,心想我哥这是怎么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改摔东西玩了?那龟甲看似非常的结实,结果一落地,哗啦一声就给摔了个粉身碎骨。龟甲碎片和那碗的碎片混在一起,竟然看不出谁是谁来。
我哥和齐方颇有默契地点了点头,像是印证了什么想法。我奇怪地问你们这是干嘛,这乌龟壳价值可不小,摔成这样,你们俩谁赔!齐方不甚在意地捡起一片龟甲碎片,嘴里说这玩意就是摔坏了,也没什么要紧的。它本身并没有价值,充其量,只能算是灵海当地的土特产。我莫名地问道,这龟它生前住在灵海里?齐方摇头卖关子,还是我哥痛快,直接告诉我说,刚才我们看见的那些东西,全都是由同一种物质结晶而成的。我没太明白,又问,你是怎么看出这都是同一种物质的?刚才那些个东西从性质上说就不一样,我们不是还看见衣服了吗,不可能衣服也跟碗和乌龟壳,是同一种物质吧!
齐方在一旁挤兑我,嫌我脑子不够活,知识面也不够广。谁家的衣服会拿抗震材料做包装,光凭这一点,就能看出那衣服也跟碗一样,一摔就碎。你要是不信,我这就摔给你看看!说着,齐方便要折回到最初的那口箱子旁。我拉住他说我信,你他妈能不能别较真!突然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暴喝。我和齐方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心说这是怎么了?我哥第一个跑到门边上,没往外看,而是摸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门上透气孔照了照。他陡然一惊,镜子脱手,啪的一声碎了。我嘀咕说今天这是怎么了,凡是过我哥手的东西,就没有不碎的。我哥一抬头,叫我和齐方待在这。说完转身拉开门,一闪身,人已经到了门外。他动作利落,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从外面把门给扣上了。
我过去再想拉门,却发现那门扣得严丝合缝,有可能外边还上了锁。我急得说坏了坏了,肯定是出什么事了!齐方也过来,拿手按在门上,说用不着担心。周琳那儿都是能人,再大的事也能应付。听他这么说,我就更急了,说既然能应付,那我哥去干吗去?齐方想了想,答说我哥出去,有可能是为了周芸。我哥不是那种没情意的人,周芸那样喜欢他,他也不至于一点情分都不顾。说完齐方眼珠子转了一圈,啧了一声说道:“这门怎么说开就能开?周琳不是应该像防贼一样防着咱们吗,她这样留门给我们,就不怕我们扛着东西跑了?”
我也觉得奇怪,打从一开始进这仓库,就没想过轻易能出去。刚看我哥一拉门就走,简直,跟在自己家似得。我揣测说会不会周琳他们成夜都有人守在外面,所以也就用不着给这门上锁了?齐方左右摇晃他那脑袋,说要据他的推测,这里头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事。我转念一想,拍着大腿问齐方,也许周琳她就是存心想让我们跑呢?我们这前腿一跑出去,她那后腿就放出风说,我们这几个人身上有秘密。这样一来,所有的注意力和风险,不都转嫁到我们的身上了!
我在这分析地头头是道,齐方不理我,原地打转转。转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没趣了,跟我说你哥不在这,就我们俩,我估计也看不出其他新情况来。不如这样吧,我们躺下睡会儿,有什么事等你哥回来了再说。我说啥啥啥,就这处境,你还能睡得着?齐方打着哈欠说怎么不能,他早就困得都不行了!他盘腿坐地上,托着下巴又说,在骨塔那会儿,他就几乎睡死过去。我打断他说你还好意思说那事,你差点把我和我哥都给杀了!一说到这,齐方又把眉毛皱了起来。他说你不提这事我还给忘了,你那个秦叔叔,到底是什么时候搭上我的?
我想了一下,追述到我们落进沙坑的时候。我说那会儿你出来就一直捏着什么东西,问你,你也不说是什么。齐方摇头,说他不记得有这事了。如果真是那时候出的岔子,那很可能跟他腿上有伤有关。尤其在伤口袒露的时候,脏东西很容易就进入气血之中。他边说边打哈欠,看样子真是困了。被他带动的我也想睡,后来干脆就躺地上,睡了一觉。睡醒已经是天亮以后的事了,阳光从门上透进来,照得地上斑驳一片。地上那些吃的已经撤走了,看来在我们睡着这段时间,有人进来过。我起来便去拉门,却发现门还是锁着的。
齐方没醒,我看了看他,好像是有点发烧。我推他问他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人给他找个医生来?齐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半天也没清醒过来。我估摸着他问题不大,于是便在仓库里到处走着看着。没开的箱子还有很多,我挑着打开了其中几口。里面的东西还真是琳琅满目,几乎能想得到的,它这儿都有。不过东西的款式却都很旧,像是文革时期遗留下来的。我翻拣了一会儿,竟然叫我找到了一本毛选。书是六十四开的合订本,套壳上还印着林彪同志的题词。
我打开翻了几页,从《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看到《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看完以后再往下翻,突然毛选的内容就没了。书里出现几张空白纸,纸上写着:报告第一。那笔迹非常潦草,像是匆忙之间记下来的。我认真看下去,立刻就被报告的内容给吸引住了。报告人先写了他自个的名字,姓江。至于是叫江河还是江洋亦或是江海,我就不清楚了。他的身份像是部队里的指导员,带领一支队伍,深入到了一个代号叫“0”的地方。我马上想到那地方就是灵海,接着往下看,了解到这支队伍的最初任务,是要“考察中国古代历史的源头,推翻神仙造人的假说,进而确定劳动创造了人的真理”。写完这一段,报告人又默写了一段毛泽东的《读史》。
我耐心地看下去,在这些内容之后,那个江什么,终于说到了他们的具体行动。他的叙述一开头便写道说:我们被困已近一个月。在这期间,队伍里发生了重大的变故。由于变故内容太过复杂,他会在报告第二和第三里较为详细地记录下来。说到这,报告第一就没了。我急着往下翻,一直翻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篇之后,才又出现空白页。空白页的下一页,抬头写着报告第二,后边还跟了个小标题:人类真的是女娲创造的吗?我看到这儿,忍不住都想抽这个写报告的人,你他妈有话直说不行吗,搞什么虚晃一枪。形式主义害死人,你不知道吗!
女娲这部分我没细看,到了第七八行,报告的内容突然提到,有没有可能,人也可以造人?我心说这不是废话吗,你只要有个媳妇,回家关上门,爱怎么造怎么造!报告说探险队在进入“0”之后,发现这个地方,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营地前面的大湖能让人非常的宁静,一觉睡下去,就好几天都不会醒过来。此外,这附近的林子里,没有任何能吃的东西。就连树皮他们都试过了,晒干碾碎之后得到的不是纤维,而是一种他们从来没见过的碎屑。整个队伍都被悲观主义笼罩着,就在此时,变故出现了!
我急着翻页,用的劲太大,不小心,就把刚看过的那一页纸给撕破了。破损的纸张手感非常奇怪,分量也很重,根本就不像是纸。我没时间考虑这件事,直接看到下一页上。报告说队伍里有人发现,能够从营地前的大湖里,打捞出他们想要的东西。一开始是粮食,后来被证明并不能吃。之后是自行车、手电筒,他们甚至还捞出了一辆汽车。这个湖据说从来没有被发现过,又怎么会沉着这么些东西?队伍几乎都沸腾了,每个人都在讨论,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再之后,有一个人提出来,这些东西其实并不存在,而是靠近湖边的人物化出来的。
看到“物化”这个词,我还需要想一想,这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说探险队里的人在灵海获得了某种超能力,光靠凭空想象,就能造出日常生活中的东西来?报告第二的结尾非常匆忙,只写了三个字:它来了!“它”又是什么,是会要人命的怪物?可是我哥不是说了吗,这一队人全身而退,谁也没死。读完第二篇报告,我隐约已经知道,这些铁皮箱子里装着的,大概就是当初,探险队从灵海里打捞出来的东西。因为是物化出来的,所以它们才会有统一的物质基础。摔碎了以后,也才会呈现出统一的状态。我接着去找报告三,翻到抗日战争都打响了,还没找着下一篇。
我急不可耐,又不敢再用劲过头。终于到皖南事变之后,报告第三出现了。江什么的这回没拽文,直接就说,他组织人员,对“物化”这一说进行了考证。果然,只要他们当中有人集中精力想象某种东西,这种东西,就一定会出现在湖里。一开始他几乎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还存在这种现象。这也太违背唯物主义规律了,不是说好了,物质是第一性的吗!怎么摆在他们面前的,却是精神对物质的巨大反作用!江什么的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原本他带的这支队伍,就是一支接受封建迷信思想成长起来的新生人员。他的目的是要改造他们的神仙观念,而不是把他们变成神仙!
当然这个写报告的人自己也试验过物化的能力,我手里这本毛选,就是他物化出来的。他发现这种能力竟然能够达到非常精确的水平,从套壳上的题字,到书页内部的空白,完全都是复制他的想象而来的。在发现了物化能力的第五天,一切能想象到的东西,他们都已经试过了一遍。结果百试百灵,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提出来说:我们试试看,能不能造个人出来。这个江什么当场就急了,下了死命令,禁止做这种尝试。即便如此,还是有人犯禁。报告里写道:“当天夜里,三连和二八(这好像是两个代号)偷偷跑到湖边,不知道想干什么。我听见他俩聊天,说起了各自的对象。二八提议,用他们印象最深的人,来完成这次试验。我出去制止他们,二八一急,竟然跳入湖中。”
我看到这,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把。吓得我手一抖,整本毛选,都掉在了地上。结果不出所料,那看起来像是书的东西,一落地就碎成了渣。我还想再找出只言片语来,翻了半天,就只有“论持久战”这么几个字还能看得清楚。拍我的是齐方,看我瞪大了眼睛,退后一步惶恐地说:“怎么,吓着你了?我叫了你来着,你没答应,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他看起来真的是无意的,而且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法挽回了。我只能摆着手,说你他妈下回叫我,声音能不能大点?好容易找出点有用的线索来,被你这么一吓,全给摔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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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方问我找到什么了,我刚一张嘴,仓库门唰地一声就开了。进来一个人,看了看我和齐方,叫我们赶紧收拾东西,说是要送我们走。我说我们还有一个人呢,昨晚上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那人回答说:“你们不用等他,他已经先走了。”说完那人转身就走,好像一刻都不想在这待。我和齐方互相看了一眼,将信将疑,也只能收拾东西先出去。这光天白日的,再看停机坪的周围,我才发现原来草都已经长得老高了。这地方说不定荒废过一段时间,这回因为周琳,迫不得已才重新启用。
一架小型机把我和齐方送回去,降落的时候也没有摆渡车,就让我们自己走出机场。出了机场,我熟悉的那个城市,便迎面扑了过来。如今看这地方,真是什么都好。就连出租车也算得上是好东西,只要给钱,就不用担心送不到地方。我大概是脱离城市太久了,光是看高楼大厦上的反光玻璃,就够看得我眼花缭乱。齐方问我是不是回我哥那儿,我说是,我得看看,他是不是先回来了。齐方说他没地方去,能不能跟着我再蹭几天。我决绝地说不行,看齐方脸色难堪,才接着说,你现在这样,得去医院!你这腿要不治,说不定到时候就截肢了。
齐方摸了摸他那条伤腿,说他是学医的他知道,这伤只要是消炎好了,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他觉得最好还是别去医院,一来那地方阴气重,二来,他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待着。我明白他的意思,自从吞下那颗眼珠子,我就没安生过。心里头一直惴惴不安,就害怕什么时候,那眼珠子蹦出来把我给灭了。我说要真不想去医院,那好歹也得找个门诊处理吧。光消炎肯定解决不了问题,至少得缝上几针才行。齐方这回倒是没反对,想了想,说先回你哥那儿再说。
出租车又走了十几分钟,驶进了我哥住的那个小区。上楼的时候我就在想,还以为这辈子再也回不来了。活着的感觉真好,但是又不知道,秦叔叔什么时候会来要我的命。电梯门缓缓地打开,我往外看去,第一眼就发现,我哥家的门是开着的。我心里奇怪,难道我哥真的先回来了?他有什么要紧事要办,非得要撇下我和齐方,一个人先走?抑或开门的并不是我哥,是别的什么人,闯空门进去了?我吸了一口气摸到门边,探头一看,客厅里空无一人。正在这时又上来一部电梯,一群人从电梯里下来,二话不说,便朝着我哥家里走了进去。
我急忙上去拦住他们,问你们都是什么人,哪有随便就往人家家里进的?打头一大汉冒出来说,你是这家主人?不是你打电话,让我们上门搬家来了?我说哪有的事,突然听背后有人说道:“是我打的电话。”我回过头去看见我哥,看那样子也刚到不久,身上的衣服都没换过。我哥叫我和齐方在门外等着,他进屋指挥那些个人,把家里所有的摆设都搬了出去。搬完之后,他又给了打头那人写了个地址。说是东西都搬到那边去,那边家里没人,门也没锁。只要把东西放进去,随便堆一下就行。
打头那人接过地址看了看,摸着脑门说,还没碰见过你这样的!搬家家里不派人守着,你就不怕我搬了东西走人,不给你送过去了?我凑上去说你不敢,你这工号这模样我都记住了,你要敢跑我就报警去!打头那人没再说话,照着我哥的吩咐,将东西一一运出了楼。这么一来,我哥家里就完全空了。他连张床都没留,我真好奇,这么着晚上我们睡哪儿?难不成我们也都搬出去,反正我哥在市里头就不缺房子。我哥先进屋转了转,确定了以后,才让我和齐方进了门。
一进门我就闻到一股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好像是炉子上炖着什么东西。我说哥你一个人先走了,不会就为了提前回来给我们做饭吃吧?齐方闻见那味,嚯地叫了一声。他围着我哥看了看,挑着眉梢说:“大哥可真是好身手!”我哥对他的夸奖不理不会,单问齐方,你会医鬼吗?齐方答说那要看是什么情况,怎么着,你受伤了?我哥摇头说不是他是周同,看起来情况不是太好。他说完皱了皱鼻子,差点没掉下眼泪来。
我着急说怎么一回事,周同潜伏的好好的,怎么就受伤了?我哥说起在骨塔过夜的那个晚上,他因为元神太过虚弱,短暂地昏迷过一阵子。在这段时间里,身体是由周同控制的。但不知怎地被秦叔叔趁虚而入,不仅控制他行走,还把五阴之毒,染在了周同的神魂当中。所以在那之后,我哥才没法用他的血画符。那会儿秦叔叔说我哥连他自己都救不了,大概也是因为他没分清,中毒的究竟是我哥还是周同。我吃惊地说,那现在周同在哪呢?我哥说他回来就先把周同送到了另一个地方,那儿踩着鬼门线,对周同可能会有好处。齐方听完马上说道,你带我去看看,周同他这种情况,拖一刻就有一刻的危险。
他们说着就要走,我说那我呢,我也一起去吧!我哥把我拦下,说他把房子里的东西清空,就是为了让我待在这。他煮了一锅东西,要一直煮着,火不能灭。等到今天晚上十二点整,叫我就在火上,把那锅东西喝下去。我问他煮的什么,齐方接过来就说,那可是好东西,据说加点蓬灰就更好吃了。他说着吃吃地笑起来,总让我觉得,笑得不明不白的。我说是不是喝了那东西,我吃的眼珠子就没事了?我哥说现在还不清楚,但总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垂着手说得那我不去了,你们俩小心着点,别再出什么事。
我哥临走前叮嘱了我两遍,一定要按时吃那锅东西。他走了我干脆把闹钟打开,也不去别的地方,就在厨房地板上蹲守。那锅东西越煮越香,我馋虫都快掉出来了。我想找个勺看看炖的是什么,找遍了厨房,只找到一支筷子。时间过得很慢,眼看着天黑了,又过了好一阵子,我再看表,竟然还不到八点。我干脆去洗了个热水澡,浑身放松的感觉,真是太他妈舒服了。从浴室出来,我整个人,就像是重新投胎了似得。这回再躺在厨房地板上,迷迷糊糊地就给睡着了。要不是闹钟响了,这一觉我估计能睡到明天中午。闹钟一响,吓得我从地上,直接就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