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领难当

  一顾客说:“你们工作个屁,你们尽整一些骗人的东西让我们上当。我看你们网站从现在就应该关了。”有顾客附和:“对,像这样的骗人网站,早关早好!”
  一保安给队长悄声说:“不行了,赶紧给领导说吧,咱们好像控制不住。”队长说:“你去给领导打电话吧。”
  派出所屋子里,李梅正和派出所的工作人员理论,身体前倾,表情激动:“警察同志,你说这小伙子他污蔑我儿媳妇,带领一群人欺负我儿媳妇,我能不挺身而出吗?我能不帮我儿媳妇的忙吗?你看他的身体多壮,万一对我儿媳动起手来,我儿媳是他的对手吗?”小伙子据理力争:“你见我和你儿媳动手了吗?”李梅说:“你动手就晚了!我要不是及时出手,震慑住你这个愣头小子,说不准你还会行凶杀人呢!”
  警察说:“行了行了,你们是不是都想在看守所里住几天?我说,阿姨,你不允许小伙子打人,你打人就对吗?咱们不说别的,小伙子脸上的伤,你现在说怎么办吧?”李梅说:“怎么办?凉拌!他活该!”警察说:“阿姨,这是在派出所,你说话应该注意点。”
  李梅说:“派出所怎么了?派出所更应该为人民声张正义!你单看到我打他脸了,你没看到他把我骨头架子都搂散了,我现在胸腔里边还是疼的呢!他受的是外伤,我受的是内伤,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哪能经受得了他们年轻人这样强搂强抱,我不仅肉体受伤,心灵也受伤,回去或许立马就倒下了!”小伙子说:“我不抱住你,我的脸都要让你挠花了,我怎么去见我女友?对了,我现在也没法去见我的女友了。警察同志,你说怎么办?你也知道,现在谈对象多难呀,我好不容易谈个对象,就这样让她给毁了吗?”
  李梅说:“瞧瞧,他还嘴硬,还赖上我了。哎呦,哎呦,我不行了,我胸腔疼,警察同志,赶紧给我喊医生!”李梅说着,捂住胸腔,一脸痛苦状地慢慢向地上蹲去。警察说:“阿姨,你没事吧?你糊弄我们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李梅说:“赶紧——赶紧给我叫医生,我本来就有心脏病!”警察过来看了一下李梅,看见李梅满头大汗,慌忙跑出了屋子。看见许艳和韩进,说:“快,快,赶紧送你妈上医院!”
  韩进和许艳急了,慌忙跑进屋子,说:“妈,你怎么了?”李梅说:“妈胸闷,快送妈去医院。”韩进背起李梅就向外跑。
  小伙子问警察:“我怎么办?”警察说:“你还不赶紧走,老太太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看他们的家人不回来揍扁你。年纪轻轻的,不把精力用到工作和学习上,尽爱整事,出了事情你们能负起责任吗?”小伙子说:“知道了,谢谢您的教育,我走了。”说着,揉了揉脸急匆匆地走开了。
  警察在后边笑了。
  一上车,李梅立马恢复了生气。
  韩进说:“妈,你没事呀?”李梅说:“妈能有什么事?妈在替警察解围呢。臭小子,想讹我,也不看看我是谁!走走走,赶紧走,那小子也出来了。”
  韩进一踩油门,车子一溜烟上了公路。
  “便捷”网站一楼大厅里,顾客们还在闹事。网站经理姚洪栓说得口干舌燥:“今天的事情的确属于我们网站失职,我们对不起大家。但是,你们也知道,真正的当事人现在还在派出所里,究竟怎么造成了这次事故,我们也不是十分清楚。因此,到底该怎样对大家进行补偿,我们现在也做不了主。不过,请大家放心,当事人一回来,我们会立马找她调查,一有结果,我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不行,你把我们当傻瓜了?缓兵之计谁都懂,我们今天现场就要个说法。”“对,我们现场就要个说法。”
  姚洪栓说:“不大个事,大家值得这样吗?你们又没有任何的经济损失,就是一点时间。”
  八十一岁的老太太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这位领导,本来我还想劝大家离开这里,但是你这样说我就不同意了,什么叫就是一点点时间?你觉得我这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跟着你们跑来跑去就是浪费一点时间吗?看来你们的确是态度问题,我今天就不走了,非等到你们给我个结果不可!”
  “对,非等到有个结果不可。我们大家都坚持。”大家附和。
  姚洪栓说:“不是,大妈,我们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们这样做会严重影响到我们工作的。”老太太说:“你们没有影响到我们的工作吗?”
  姚洪栓说:“好好好,那你们呆在这吧!看你们能呆到什么时候!”
  一听姚洪栓说这话,一顾客忽然跑了出去,很快他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手持式喊话喇叭。一进门,那顾客就拿起手提喇叭喊:“骗子网站,还我公道!骗子网站,还我公道……”声音洪亮刺耳。
  保安队长冲过来,想把顾客手里的手提喇叭夺走,两人推来推去。也许是在气头上,那名顾客力大无穷,保安队长竟然不是他的对手。保安队长恼羞成怒,说:“我警告你,你再这样肆无忌惮地扰乱我们的工作,我们就报警了。”
  这名顾客:“你报呀,我们也盼着警察来呢!”
  说着这名顾客又跑到门外,用手持喇叭喊:“过往的行人注意了,过往的行人注意了,请大家暂时停留一下你们匆匆的脚步,让我给大家揭露一下这个网站的骗人把戏,以后你们要睁大眼睛,认清这个网站的丑恶嘴脸……”
  一下子,围在这名顾客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呆在大厅里的顾客又都跑出来,为制造声势火上浇油。
  网站总监周伟红终于坐不住了,叫来姚洪栓大发雷霆:“这么一点小事,你都处理不了,你说你能干什么?”姚洪栓说:“我们已经报警了。”网站总监说:“报警顶屁用,你还感觉影响不够大吗?”周伟红气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去,通知勤务人员,把咱们的奖品食用油拿出来,给他们一人发一桶。”姚洪栓:“他们一百多人呢。”周伟红暴怒:“一百多人也发。”姚洪栓出去了,周伟红想了想,也跟着出去了。
  马路上,韩进从后视镜里看着母亲:“妈,你现在没事吧?”李梅:“没事。”韩进:“你刚才怎么回事?能把人吓死,怎么满头大汗的?”李梅说:“这就是妈练的独门绝技。妈在百货公司干了几十年,别的本事没学到,就学到这么一招。”韩进说:“你经常用这个来处理矛盾?”李梅说:“怎么了?不能用?妈给你说,遇到复杂夹缠的事情,你就得用这招,好使着呢!像今天,本来很麻烦的事情,让我这样一闹,简单了!不然的话,你媳妇说不准现在还被围困着呢!”许艳说:“妈,谢谢你!”李梅说:“说什么谢的话,你不是我儿媳妇,我才不帮你呢,或许我还跟着瞎起哄呢!”韩进批评许艳说:“瞧你今天办的是什么事?我妈要是受伤怎么办?”
  许艳正想反驳,她的手机响了。
  “便捷”网站房产块主编吴梦芸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放在办公桌上,表情凝重,听到许艳“喂”了一声,说:“派出所那边怎么样?事情处理完了吗?你和你婆婆都没事吧?”
  许艳:“没事。处理完了,我们正朝回走呢!”吴梦芸:“那就好。你现在是不是正在朝单位赶?”许艳“嗯”了一声。吴梦芸说:“这样吧,你先别急着回单位来,你先回家里去或者在外边多呆一会。看房的顾客来网站闹了,现在网站里边乱糟糟的。”
  挂了电话,许艳开始坐在车里发呆。
  韩进扭头看了看许艳:“被领导批了?”许艳神色黯然,说:“没有,看房的顾客跑到网站闹了。”韩进说:“那就赶紧回去吧,帮忙解决问题。”许艳气恼地说:“把车靠边。”韩进:“干什么?”许艳说:“不干什么,就让你把车靠边,你听不懂话吗?”韩进说:“这是街道,随便能停车吗?”说着,把车开到辅道上,找了个车位停下。
  李梅问许艳:“你害怕了?这才多大点事,当初妈在百货公司当经理的时候,经常碰到这样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再复杂的事情,它都有一个解决的办法,都有解决下去的时候。”许艳心烦地说:“你们别说了,行吗?是我们经理让我先在外边呆一会的。”
  “便捷”网站里,看房顾客终于和网站达成一致,一人领了一桶食用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周伟红则一脸阴沉。
  轿车里,韩进见许艳心情低沉,侧着身体想安慰许艳,说着说着却成了批评的话语:“说实话,今天这个事情你真的办得挺糟糕的。你说你,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提前考察一下呢?这么直接了当的骗局,搁谁身上谁能受得了?”许艳说:“这个开发商和我们合作十多年了,从来就没有骗过我们,信誉度非常高,谁能知道他们这一次就和我玩了这么一招。”韩进说:“这还是你的问题,安逸的时间太长,思想麻痹了,把工作原则、工作性质忘在了脑后,太大意。”李梅说:“行了,行了,别说许艳了,我都听烦了,工作当中谁还不犯点错误?”
  李梅对许艳说:“没多大问题,不用怕。”许艳说:“怕什么?死猪放到案板上了,想刮就刮,想剁就剁!”
  李梅气昂昂地说:“对,就这样。”过了一会,又换了种语气说:“不过,领导批评你的时候,你放谦虚一些。要么一会回去时,妈陪你去见你们的领导!”韩进说:“妈,这个你就别掺和了,这是单位的事情。”李梅说:“单位的事怎么了,好像妈没在单位呆过?单位的领导首先要爱护自己的员工,这是天经地义的。”
  许艳不耐烦地说:“开车吧。”韩进问:“去哪里?”许艳说:“我们单位。”韩进贫嘴:“这才是我媳妇,再大的事情也要敢于承担。”
  韩进启动了车子,半小时后,韩进打了几把方向,把车停放在了“便捷”网站门前。
  许艳没有吭声,直接下了车,李梅也要跟着下车。
  韩进拉开车门,下车拦住母亲说:“两口子刚开始吵架,你就想管,会不会吃力不讨好?”李梅说:“这是两口子之间的事吗?”韩进说:“好像是。在一个单位里边,领导和员工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两口子之间的关系,经常会吵吵闹闹,但是谁都离不开谁。你进去一掺和,性质就变了。赶快跟我回家,我还要上班呢!”李梅说:“你不担心你媳妇受委屈?”韩进说:“不会的。单位里,做错事了,肯定要挨批评的,这是很正常的,虚心接受就是了!”说着,将母亲推进了车箱里。
  走进网站的一刹那,许艳故意挺了挺腰板。
  平日里一楼大厅并没有多少人,就是在一楼工作的,也很少有人在大厅聚。再说,除了几个保安,在一楼工作的,许艳也认识不了几个。可是,今天,一楼大厅里边聚集了不少人,并且,大家都好像认识许艳似的,许艳没进来前大家还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许艳一进来,大家立马变得哑口无声,但是所有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许艳一个人身上,让许艳浑身不自在。
  许艳在心里暗暗鼓励自己镇定下来,毕竟是自己范了错误,这种尴尬她必须面对。可是,许艳已经走到电梯口了,潜意识地扭头之间,她发现大家还是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她。她忽然有了胆量,转过身来问大家:“我今天是把衣服穿反了吗?大家都这样看着我?”大家这才想着离开。许艳却说:“我知道,我做错事了,大家想知道派出所处理我没有?我回来后领导又该怎样处理我?但是,大家也没有必要采取这种方式,这是不是有点落井下石之嫌?”
  大家理屈,都匆匆走开了。
  保安队长走过来,说:“许编辑,你别生气,那些顾客刚刚走,大家还没缓过劲,就在这多呆了一会,正好你就回来了。”
  许艳说:“领导怎么没在这呆呢?”保安队长说:“领导咋能和他们一样?呆在这的都是说闲话的。”许艳看了保安队长一眼。保安队长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说:“瞧我这臭嘴。”这时电梯门开了,许艳走了进去。
  上到三楼,走进自己的办公区域,许艳一下子就发现这里静得可怕:她明明走了进来,可是大家却像耳聋一样,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一下都变得非常规矩,工作得非常认真,平时总有一个两个的编辑在走动的情形完全没有了。
  许艳直接走到徒弟小齐跟前,在小齐肩膀上拍了一下,小齐吓得一哆嗦。许艳问:“大家都跟着我受牵连了?挨批了?”小齐扭头一看,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说:“哎呦,吓死我了,我以为是总监呢!”
  这时,大家才抬起头来。许艳好友陈红跑过来问许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知不知道你捅大楼子了?我们现在都吓得不敢吭声。”
  许艳把提包朝自己的办公桌上一扔,然后坐下来说:“至于吗?”小齐小声而认真地说:“至于,今天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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