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的功夫,李文成已赶到“珞珈寺”门口,上一次来的时候,正是落日时分,层层叠叠的寺院楼宇落在夕阳里,只记得有些迷蒙,此时是早上,天色似乎还有些阴郁,眼前的寺院笼在一片蒙蒙的日光中,瞧起来仍旧有些不真切。
李文成踏进庙门,便听得一阵叮叮咚咚的响声传来,大厅里幽暗不明,对面尽头墙壁上的神像倒颇为奇巧,远远望去,一片幽暗之中,泛起一阵肃穆的白光。
有几人在神像不远的地方似乎在忙碌着甚么,李文成朝那几人走了过去,待到近处时,那几人才突地抬头,其中一人瞧着李文成,脸上露出讶异神色,正是巴法利。
另几人都是一身僧侣的穿着,手中拿着锤子,围着一具棺材敲打,便是要将棺木盖子合上。李文成走了过去,巴法利脸色有些惶然,站起身道:“是……你,你怎么来了?”
李文成对他有些说不出的好感,这时抱拳道:“巴法利修士,听说苍云大师死了?”
巴法利稍稍安定,点了点头,叹气道:“苍云大师三日前突患恶疾,不幸去世了。”
李文成瞧着那具棺材道:“苍云大师的尸体便是放在这里面么?”
巴法利点点头道:“是的。”
李文成道:“甚么恶疾如此厉害?巴法利修士,我今日来便是想知道苍云大师的死因,修士可愿详细给在下说上一说?”
巴法利道:“李公子来问,一定不大相信苍云大师死了,不仅李公子这么想,也有其他人这么想,这几日,已有好几个人来问了。”
李文成道:“哦,还有哪些人来问过?”
巴法利道:“看起来都是些江湖人士,我一个也不认识,有的很凶,有的很和善,来看了一会就走了。”
李文成微微沉思,说道:“苍云大师为何认识如此多的江湖人士?恐怕死因大不简单。”
巴法利道:“苍云大师自小就在中原长大,一直负责我教中的事务,我来了以后,大多时候只在各处传经讲道,其他的俗务知道的也不多。”
李文成望着巴法利脸上神情,暗想:“他心思纯净,看起来不像撒谎。”便道:“巴法利修士,先说说苍云大师是如何死的吧。”
巴法利道:“苍云大师死得太突然,先前我们完全也没有想到。我记得出事的那日,大约是三天前的上午,苍云大师从城里回来了,他看起来脸色很苍白,走路也不稳,还一直咳嗽不停,我见他身体异样,就问他:‘大师,你怎么了?’
苍云大师那时道:‘这是身上旧疾,每到春夏之际便易复发,昨晚太劳累了,没休息好,所以今日有些咳嗽,倒没甚么大碍。’
苍云大师那么说,我也以为没甚么大碍,只是见他咳得实在厉害,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就为他煎了一副药。到了下午,苍云大师将我叫到他身前,嘱托我一些寺院里的事务,当时我心里还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到了晚间,突然就听说苍云大师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死了,我赶到的时候他身上已经冷冰冰的,胸口一丝气息也没有了,苍云大师死得太突然,我们也都慌了,寺院里乱得一团糟,我想他下午嘱托我一些寺院里的事务,一定知道自己要出事了。”
他本不善汉语,这一大串话断断续续说了好一阵李文成才听明白,听完沉思片刻,便道:“他除了嘱托修士一些院中事务,还有没有说过其它甚么事?”
巴法利道:“没说其它的了。”
李文成道:“如修士所说,苍云大师死得如此突然,实在有些蹊跷了。本来我还有许多事想要向苍云大师问询,那日郭常说的话修士也听到了,余横之死与苍云大师大有关系,此事涉及‘万秀坊’的凶案,如今江湖上到处都在风传此事,突然听说苍云大师死了,我心中自然有很多疑虑,所以今日来,便是想瞧一瞧苍云大师到底是如何死的。刚才听修士这么说,我还是无法完全相信。”
巴法利脸色一变,说道:“李公子要开棺验尸?”
李文成点头道:“嗯。”
这时不仅巴法利脸上变色,旁边几个僧侣也脸色大变,眼神里透着一丝惊恐,李文成不禁道:“开棺验尸,有何不妥?”
巴法利道:“前日那些人来问的时候,也开棺验尸过,看了也没说甚么就走了。”
李文成道:“既然他们也开棺验尸过,那再开一次又何妨?我看了便走,保证不会为难你们。”
巴法利道:“这……。”
这时旁边一个僧侣大声道:“不行,不能开棺。”
李文成不禁脸色一冷,凝目向那僧侣慑去,低声喝道:“倘若不打开棺材,我可不客气了。”
那僧侣身形一震,脸色陡变,这时巴法利道:“李公子,实不相瞒,若是前日来,开棺验尸我们也不怕,只是现在……现在……,恐怕大家都很害怕,自从苍云大师死后,寺院一直就有些邪门。”
“邪门?”李文成见各人脸上神色惊恐,忍不住道:“有甚么邪门?”
巴法利道:“苍云大师死的那日深夜,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寺院里有两位教友一直守在苍云大师的尸体身边,其中一位吉桑教友夜半的时候去小解,回来的路上却看见一个身影很像苍云大师,吉桑教友喊了几声,那身影却突然不见了,吉桑教友以为自己眼花,回来的时候说与另外一位教友听,那位教友自然不信,因为他一直守在苍云大师尸体身边。第二天大家说起此事,才知寺院里好几个教友那日晚上都看见了一个形似苍云大师的身影,大家议论纷纷,都说那是苍云大师的鬼魂。接下来的那日深夜,那位吉桑教友突然死了,寺院里开始惊慌起来,我们都是神的忠实信徒,受神的庇护,死后会上天堂。可是苍云大师死后却魂魄不散,一定是沾染上了甚么邪气,在寺院里流传,所以我们就特意请人来寺院里日夜不停赶制了这具棺材,将苍云大师的尸体放进棺材里,以镇住寺院里的邪气。”
李文成不禁朝那棺材仔细瞧去,棺材上漆着金漆,棺盖用铜角做成,看起来很是讲究,李文成刚进寺庙的时候,那几个僧侣挥动手中锤子便是要将钉子钉入棺盖的孔中,将棺材合上。
寻常棺木是用皮条把棺材底与盖捆合在一起,横的方向木板长,捆三道,纵的方向木板短,捆两道,即所谓“三长两短”。若用钉子将棺材钉上,他隐约记得小时候听大人说起过,是要钉住死去人的魂魄,以免外出害人。
鬼神之说他自是不信,以他的身法武功,寻常人见了多半也会以为是鬼神之流,倘若真是如巴法利所说,这个苍云只怕根本就没死。
索思片刻,李文成道:“现在是白天,倘若真有甚么鬼魂,那也不必怕了,既然你们不愿开,那便让我自己来。”
他上前将棺盖上的钉子一一拔起,他每拔出一根钉子,那几个僧侣的脸色便添一分惊恐,当最后一根钉子被拔出时,众僧侣的脸色已变得煞白难看,他不禁暗自疑虑,此时已是白天,即便真有鬼魂,那也不必畏惧如此,这其中定然有甚么古怪,这么想着,他的心也不禁跟着紧张起来。
小心翼翼揭开棺盖,那一刹那间,便听一个僧侣忍不住地惊呼了一声,苍云大师苍白无神的脸也落入他眼里,那个脸庞他见过一次,除了苍白与枯槁,倒也没甚么不同。
李文成仔细瞧了一阵,那几个僧侣似乎胆子也大了起来,围上来观看。李文成俯下身,将苍云身上衣物解开,又仔细察看一阵,他身上全无气息,确已是个死人,李文成又将他翻了个身,便见背后有一块紫青一片的淤痕,淤痕中心尤为明显,隆起得比旁边的淤痕略高。
是伤痕,李文成暗自惊讶,这伤痕应是掌力造成,从后背直透心脏,且显然是不久前所受的新伤,他忍不住道:“巴法利修士,苍云大师死前是否曾与人动过手?”
巴法利道:“苍云大师回来的时候也没说,只说是旧疾发作,李公子一定看到了苍云大师后背上的淤痕,所以才这样问的吧?”
李文成点点头,巴法利又道:“前日那几人来查看尸体的时候我们也看见了,那几人没说甚么就走了,苍云大师生前甚么也没说,我们确实也不知道发生过甚么事。”
李文成道:“苍云大师是否会使武功?”
巴法利道:“曾听江湖上有人说苍云大师本事了得,想来应是练过武的。”
李文成嗯了一声,便道:“按修士所说,他早上回来,到了晚间才死,但他身上的伤痕从后背直透心脏,且掌劲非凡,中者活不过片刻,他能撑得了这么久,显然是个身怀绝技的高手。”
他说完替苍云大师穿上的衣服,又将棺盖合上。苍云身上毫无气息,确实是死了,到底是甚么人杀了他,难道……?只是他一死,“万秀坊”的凶案更扑朔迷离了。
这时几个僧侣急忙上前将棺盖与棺身合得严实,抡起手中铁锤敲得叮叮响,李文成退开几步,向巴法利道:“那日我将郭常带着去寻苍云大师,在路上被四个人偷袭,那四人一个使刀,一个使剑,一个使枪,一个使流星链,不知这四人修士见过没有?”
巴法利愕然片刻,道:“这四人我见过,称作‘风云雷电’,一直追随苍云大师,我偶然间见过他们露出过本事,十分骇人。李公子一直查探此事,那日郭常的话我也听见了,想来苍云大师脱不了干系,神主教导我们虔诚平和,与世人相亲相爱,苍云大师……哎,苍云大师长久打理俗务,终于违背神主的旨意,沾染了权欲之气,为魔鬼诱惑,走上邪道,真是可惜可叹。”
李文成微微沉吟,便道:“那日那四人要杀我,死了三个,有一个使流星链的逃走了,郭常也死在了他们手中。”
巴法利听罢叹息一声,口中念念有词,低头祈祷。
李文成瞧着巴法利,见他脸色虔诚,知他了解的确也不多,当下理了理脑中思绪。接下来的时间里当以全力救出沈冲与“俏罗刹”为主,此事只能暂且搁下,倘若“万秀坊”凶案的幕后主谋就是苍云,叶先生的仇也算是得报了。
此时厅顶的日光射进厅里,已明亮了许多,旁边墙壁上的神像开始散着绮光,更显肃穆感,李文成踏步出了寺院。
最近年底,手头压了一堆事情要处理,连周末都没什么时间,更新可能会缓一缓
@安知鱼之苦 2015-01-10 09:14:54
专门来顶!什么时候恢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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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恢复更新吧,最近一直忙,二月份开始休假,就有时间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