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交加,走廊上的灯光时隐时现,根本不足以照亮阴暗的角落,那里,正有一抹鲜红飘来飘去。我停下了脚步,这抹红,和我在夜雾之下的自杀林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从监控室横穿过来,大雨早已经淋湿我的全身,这抹鲜红,让我莫名地有些发怵。
“李教授!”终于,赵达终于也跟了上来,他和我一样,全身都在滴着水。赵达见我愣愣地站在这里,下意识地朝着那角落看了一眼,这一看,赵达吓的双腿发软,差点没瘫坐在地上。
赵达扶着墙,问我那是什么东西,我还在仔细观察着,自然顾不上回答他。角落实在太暗了,我只能勉强分辨出那是一个人穿的衣服。走廊上的灯突然闪烁的更加厉害,还时不时发出嘈杂的电流声,只是那声音,很快便被风雨声盖了过去。
那抹鲜红还在飘来飘去,我往前走了一步,想看清楚,赵达却从身后拉住了我。他使劲地摇头,让我不要过去,可就在这个时候,那抹鲜红朝着我们挪了过来,速度很慢,但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它正一点一点朝着我们靠近。
赵达吓的拉着我要往后退,但我却一动不动,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赵达拉不动我,竟然慌张地从腰间掏出了他的配枪,哆哆嗦嗦地举了起来。
“你,你不要过来!”赵达有气无力,吓的连声音都颤抖了。那抹鲜红没有因为赵达的呵斥而停下来,依旧朝着我们慢慢飘来。我也紧张了起来,鞋底早已经进了水,刺骨的冰凉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又一声炸雷响起,赵达终于崩溃了,他两只手全部握上了枪柄,准备开枪,我立刻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闪电几乎把整个警局都给照亮了,我也看清了那抹鲜红的真面目,是沈诺。
沈诺又穿上了她刚来警局时的那套红色衣服,披头散发,直勾勾地站在那里。她已经走出了角落,借着灯光,赵达终于也看清了沈诺的脸,赵达微微一愣,又立刻挺起了腰板。
“沈诺!你他妈有病啊!”赵达骂骂咧咧把枪插进了腰间,被吓成这样,赵达气的不行,挽起袖子就想上去教训沈诺。
又一声炸雷响起,赵达终于崩溃了,他两只手全部握上了枪柄,准备开枪,我立刻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闪电几乎把整个警局都给照亮了,我也看清了那抹鲜红的真面目,是沈诺。
沈诺又穿上了她刚来警局时的那套红色衣服,披头散发,直勾勾地站在那里。她已经走出了角落,借着灯光,赵达终于也看清了沈诺的脸,赵达微微一愣,又立刻挺起了腰板。
“沈诺!你他妈有病啊!”赵达骂骂咧咧把枪插进了腰间,被吓成这样,赵达气的不行,挽起袖子就想上去教训沈诺。
赵达打了个激灵,又退回到了我的身后。赵达很害怕,重新又把枪给掏了出来。我们这的动静,引起了办公室里所有人的注意,一下子,大家全部跑了出来。
赵达在我身后喘着粗气,问我怎么回事。我没有回答他,径直朝着沈诺走了上去,赵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跟我上来。但是所有配枪的刑警,都把枪掏出来指着沈诺。
走进之后,我更加清晰地看到了沈诺的脸。她两眼无神,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依旧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女士?”我叫了沈诺一声,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潮湿的衣服,让沈诺的身体更加冰冷,在我的手接触到沈诺的肩膀时,沈诺突然颤抖了一下,随即,她慢慢地扭过头,眼睛对上了我的脸。
她的动作很僵硬,好像全身都抽了筋,看了我一眼之后,沈诺突然傻傻地笑了起来,一开始,笑声还很小,但渐渐地,沈诺的笑声越来越大,那凄厉的笑声,几乎要刺破我的耳膜。我并不害怕,但这笑声还是让我听的头皮发麻,因为这声音我听过。
男人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就是这样子的!
沈诺张大嘴巴,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如果不是她就站在我的面前,我甚至会怀疑那阴森的笑声不是沈诺发出来的。
“沈女士。”我又轻声叫唤了沈诺一声,笑声戛然而止,沈诺看着我,面部表情突然狰狞起来,举起双手朝我的脖子掐了过来。我往前跨了一步,抓住沈诺的肩膀,像在宾馆房间门口时那样,把沈诺按在了地上。
和当时不同的是,沈诺正斜着眼看我,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十分诡异。
“沈诺!”见沈诺被我擒住,赵达终于敢冲上来了,他大叫一声,带着人把我们围住了。
“沈教授,你没事吧?”赵达的声音还是很不平稳,心惊胆颤地问了我一句,我摇摇头,示意我没事。这么多人在这里,沈诺又被我擒住,赵达有了底气,他厉声质问沈诺,是不是警局里的内鬼。
沈诺的半张脸贴在地上,木讷地点了点头,赵达大喜,就要让人给沈诺扣上手铐,可就是这个时候,沈诺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脸上的肌肉全部扭成了一团。沈诺突如其来的诡异举动,又把刚上来的几个人给吓愣了。
沈诺在地上剧烈地挣扎着,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我差点就要按不住她。翻滚了几下,沈诺突然不动了,她的眼睛也紧闭着。确定沈诺已经昏迷过去,我才小心翼翼地松开手。
那几个警察趁机把沈诺给拷了起来,赵达松了一口气,额头上紧皱的愁云也舒展开了。
“李教授,这次多亏了你,我才抓住了警队里的内鬼!”赵达对我说。
我伫立了一会,情况明显不对,我摇摇头,让赵达先把人送医院去,赵达恶狠狠地看了地上的沈诺,骂了几句这种人就应该让她死掉,不过赵达也知道轻重,立刻让几个人把沈诺送去医院了。
今晚的事情,在警局里闹的沸沸扬扬,虽然警员没剩多少了,但是鉴定科的人都在加班加点,所有人都目睹了沈诺今晚的举动。沈诺由几个刑警送往医院,严密看守之下,赵达和我都不担心会出什么乱子。
回到办公室之后,我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老张太累,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刚刚外面那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把他吵醒。小楠的妈妈也熟睡着,只是小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她眨巴着双眼,看着我。
我刚想上去和小楠再交谈两句,赵达就扔了一条干毛巾给我,我顺手擦了擦,再去看小楠的时候,她又闭上了眼睛。小楠的呼吸很均匀,她又睡着了。
“李教授,这次你帮了我大忙!”赵达把湿外套脱下来之后,握住了我的手,“抓住了沈诺,想要找到凶手,就容易多了!”
我摇头,“你不觉得沈诺刚刚很奇怪吗?”
被我这么一问,赵达的手抖了抖。他往门外看了一眼,一股冷风刚好吹进来,赵达赶忙跑去把门给关上了。坐下来之后,赵达说他也觉得沈诺很奇怪,感觉像是鬼上身了一样,说到鬼字的时候,赵达的脸色明显变了。
“赵队长,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办?”我问了赵达一句。
赵达想了想,说等沈诺一醒过来就正式逮捕她,然后讯问出凶手的身份。
“证据不足,不能逮捕。”我摇了摇头,“一切,还是得按照法律程序来。”
“她刚刚都承认她是内鬼了!”赵达有些讶异,“李教授,我们不是从监控里看出来了吗?”
我叹了一口气,说我只是怀疑而已。监控摄像头并没有记录下沈诺离开的那段时间去干什么,而今晚,沈诺行为举止怪异,意识明显是不清楚的,这种情况下,她的口供是没有法律效力的。
赵达急了,“难道就要这样放过沈诺?”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疑点还太多,沈诺的确是最有嫌疑的,但我们没有最直接的证据,这也是无可否认的事实。我让赵达明天随我走一趟,去医院看看沈诺,犯罪嫌疑人的口供是证据之王,如果沈诺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再承认,警队便可以直接将沈诺移交公诉机关。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子,赵达叹了口气,最后答应了下来。我是坚决反对警队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实施逮捕的,很多冤假错案,就是从乱逮捕开始的。
我们又在办公室里睡了一觉,第二天天一亮,我就匆匆回了宾馆一趟。好几天没有回来,我的身上不再像之前那么整洁干净,胡渣也冒了许多。赵达是跟我一起回来的,他带了人,以协助调查为由,来搜查沈诺在宾馆的房间。
敲了几下门,母亲就打开了门,她看着沈诺的房间被打开,还有好几个穿警服的警察进去,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把母亲推进门去,说没事,让她给我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母亲又往沈诺的房间看了几眼,最后还是进门给我准备去了。
赵达已经带着人在沈诺房间搜查了起来,我也钻进门去。房间里的香味很浓,这味道我已经闻过了,所以并不是很陌生。证据不足不能逮捕,但搜查还是可以的,公安机关可以在紧急情况下,出具紧急搜查令,并不需要检察院同意。
那个时候,法律程序执行的还不严格,如果不是我在这里,赵达恐怕早就私自逮捕沈诺了。搜查符合规定,所以我也没有反对,毕竟赵达才是G市警队的队长。
我绕着沈诺的房间走了一圈,宾馆的房间很干净,沈诺似乎专门打扫过,因为她的房间里闻不到任何消毒水的味道。赵达下令把沈诺房间所有的衣柜和抽屉都给翻个遍,很快,随行的刑警从沈诺的衣柜里翻出了很多衣服,而这些衣服,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红色的。
赵达抓起一件红色的衣服递给我,还很开心,说这下证据确凿了。我瞥了赵达一眼,说这哪算什么证据。不是我故意打击赵达,虽然现在红衣服很敏感,但想要作为证据,根本不可能。
赵达垂头丧气,让人把这些衣服收好带回警局,以免之后有用。我四下打量,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沈诺房间的床头上,那里有一个深褐色的木柜,与床同高,颜色和床格格不入。沈诺的房间和我的房间,格局都一样,只不过我的房间多了一个內间。
我记起来,我房间也有一个这样的柜子,只不过放的位置不在床头。这个柜子,很可能被沈诺移动过了,我走到柜子边上,把柜子往外挪了几米,立刻,我发现了蹊跷。柜子和床间,夹了一个小木偶,随着柜子被挪开,小木偶掉在了地上。
木偶落在地上的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已经戴上了医用手套,赵达看了我一眼,蹲身把木偶给拿了起来。木偶并没有什么特别,只不过它的脸,被人用小刀给划花了。赵达把木偶递给我,我也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但都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我觉得这个木偶没那么简单,便让赵达也带回警局,之后再好好分析。地毯式搜查了一番,除了一大摞红色的衣服和那个小木偶,赵达什么都没有发现。赵达很不甘心,悻悻然让手下带着东西回警局了。
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母亲已经准备好了干净的衣服,木讷地坐在床边等我。我刚进来,母亲就站了起来,焦急地问我是不是沈诺出什么事了。母亲也才只见过沈诺一次而已,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担心沈诺。
“妈,你担心她干嘛?”我反问了一句,没想到这一问,反倒遭来了母亲的白眼。母亲又问我沈诺的情况,无奈,我只得说沈诺没事。母亲不信,原因是因为那么多警察闯进沈诺的房间。
我着急出去,随便敷衍了母亲几句,就冲去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刮了胡子之后,我感觉精神也清爽了不少。
出来的时候,母亲还闷闷不乐的,“沈诺这姑娘不错,可别出什么事了。”母亲对着我,又喃喃了一句。
我笑笑,没有回答母亲就出了门。赵达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一会了,一出来,我们就立刻出发去了。赵达开车很快,没一会儿,我们到了医院里。医院是市里最大的医院,因为沈诺此刻的身份特殊,所以医院单独给她腾了一个病房出来,病房门口,几个刑警正守着。
赵达很着急,刑警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带着我急匆匆冲进了病房里。沈诺正躺在洁白的病床上,闭着眼睛,赵达重重咳嗽了几声,她也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一开始,赵达还怀疑沈诺装睡,去晃了晃她。
“老大,沈诺从昨晚开始都没有再醒过来。”门外的一个刑警走了进来,他告诉我们,医生来检查过,没检查出什么问题,还说沈诺只是睡着了。说着,刑警还挠了挠头,说他从来没见过别人睡这么沉,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立刻想起了在供电局睡着的那四个警察,他们的情况好像和沈诺差不多,怎么叫都醒不过来。赵达不信,又尝试了几下,但沈诺还是紧紧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地睡着。
“别叫了,医生说没事那就行了,该醒的时候总会醒的。”我对赵达说,“你再让人仔细打探一下沈诺的身份,我听说她还有一个哥哥,都去问问,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说来也奇怪,跟沈诺一起调任过来的人事档案很简单,只有几行字。”赵达的这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个时候,警察的文化程度要求不高,但是政治审查却非常严格,所以人事档案也绝对会非常详细,一般而言,至少也会有两三页纸。
沈诺是上级直接调任过来的,G市所在的这个省,我没有太大的人脉关系,所以一些事情也不好打听。按照赵达的说法,沈诺恐怕是有一点身家背景的,不然上级不可能会直接把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女生给调任到G市这么高级别的警队里来。
出了医院,赵达问我要去哪里,没有犹豫,我让赵达开去沈诺的家,那条破旧的老街。暴雨之后,今天又出了大太阳,我和赵达两个人又把车子开到了这条街道。这里住的大部分都是老人,此刻,正有很多老人搬了小板凳坐在门口。
“他妈的,什么鬼地方,大白天都这么阴森!”赵达啐了一口。
老街里的温度明显比其他街区低了一点,连阳光照在身上都感觉有些阴凉。这里很安静,除了偶尔有几个小孩追逐嬉闹,就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我带着赵达,来到了沈诺的家门前,那天从沈诺家回来,我都没有跟赵达说起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沈诺人也找到了,所以赵达也就没有多问。大门还是紧闭着,沈诺家对面几间,正有几个老人家坐着聊天。
这次来,我就是想问清楚的,现在沈诺成了敏感人物,我们又没有其他什么新线索,所以只能来先问问了。我们走到那几个老人家的面前,刚开始,他们都很热心,让我们有话尽管问,可是,在我问起沈诺的那个房子时,他们的脸都僵了。
我察觉到了不对劲,又问了一遍。
“你们是谁?问这个干嘛?”一个老太太反问我,她的语气不是很好,有一丝警惕。
老太太的态度让赵达有些不悦,赵达直接把他的警员证掏出来,“我们是警察,来这里调查的!”
大部分人对警察都有一点畏惧,特别是老一辈的人,几个老头老太面面相觑,但谁都不先开口。最后,一开始说话的那个老太太叹了口气,让我们有什么话就问吧,我注意到,其他几个人还偷偷拉了拉那个老太太的衣角。
“我想问一下,十几年前的那场大火,是怎么回事?”我问。
老太太愣了一下,和我说起了那场大火的情况。她所说的,还是和那天那个老人家说的一样,大火很奇怪,只烧了木屋的内部,没有殃及到其他房子。赵达一点都不相信,还说不可能。
听赵达这么说,老太太有些不高兴了。她指着这条老街:“我骗你们干嘛,整条街的人都知道,那年,我们都亲眼看见了,四具尸体被烧的一团黑,全身都起了水泡,连皮都给烧脱了……”老太太说着,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声音,好像很不愿意说起那件事一样。
赵达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了,他转头问我,这里不是沈诺的家吗,怎么会有人被烧死。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沈诺那小女娃,小时候乖,家家户户都抱过她,只可惜沈家犯了冲,让鬼火给烧了,那孩子,也死的早……”
老太太的话,让赵达的脸顿时变的煞白,“你,你说,沈诺已经死了?”
老太太瞟了赵达一眼,告诉赵达,整条街的人都看到沈家四口被人抬出来,大家都不愿意提起这件事,生怕嘴上冒犯了鬼神。老太太还说,大火发生之后,大家一起凑钱,请了一个大师,足足做了三天的法事,才把房子里的怨灵给赶出去。
已经过了下午三点钟,阳光已经照不到我们站的这块地方,赵达越听,脸色越不好看。
“沈家犯了冲?”我一直细细地听着,老太太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是那个大师说的,那个大师说,沈家四口犯冲,他把怨灵赶出去,但是那间屋子隔壁两间都不能再住人了,不然会有血光之灾。”老太太指着对面的一间老屋:“当时还有一个老头不信,不肯搬走,这不,大火没过一个月,那老头就生病死了,从那之后,对门那几间,就再也没人住了。”
我的心被猛地揪紧,因为老太太指的屋子,正是那天那个老人家出来的那间……
下午四点钟,我和赵达出了老街,重新回到了车上。赵达从后备箱拿了两瓶矿泉水,扔给我一瓶。坐在车上,赵达拧开矿泉水,往嘴里猛灌了一口,水从他嘴角溢出来,把他身上的警服都淋湿了。
我们没有马上开车,赵达还没有从刚刚那老太太说的话里反应过来,他双手握着方向盘,不停地颤抖着。赵达木讷地坐着,呆呆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我把车窗打开,车就停在老街的街口,我们还能感觉到老街里的阴凉。
我还在想着刚刚在老街里和老太太的交谈。老太太说起沈诺家隔壁的那间屋子时,我又向老太太再确认了一遍,大家都说沈诺家隔壁两间木屋,也早早没有人住了,而那天,我和刑警小刚分明见到那个老人家从那间小木屋里开门走出来。
细问之下,老太太又告诉我那个老人家的长相,满头白发,瞎了一只眼,背驼得很厉害,大家都叫他瞎驼子。瞎驼子因为长的丑,没能要到媳妇儿,在这老街生活了一辈子,没有谁是不认识他的。
瞎驼子脾气很差,大火发生之后,作法的大师苦口婆心劝了他很久,让他搬出去,可是瞎驼子就是死活不愿意。大师也没有办法,只好悻悻然走了,没过几天,瞎驼子就突然生了怪病,一开始,瞎驼子还能拄着拐出来逛逛,但后来,瞎驼子就没出来了。
街坊邻里见瞎驼子好几天没出屋,都想到大师说的话,怕是瞎驼子也犯了冲,所以没有人敢去找他。终于,有个年轻胆大的把门给撞开了,街坊邻里都远远地看着。
没一会,年轻小伙就把瞎驼子从屋里背了出来,只是瞎驼子早就咽了气,大夏天的,尸体都发了臭,怕是死了好几天。
老太太越说,我心里的惊讶就更甚,这个驼瞎子,和我们当天看到的那个老人家,的确惊人的相似。听了老太太说了那么多,赵达当时已经完全傻了,我还能保持冷静,又向老太太打听起了那个所谓的大师。
十五年前的这起大火事件中,这个大师也是关键人物,我总觉得,这个大师不止是一个江湖骗子那么简单。果然,老太太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和赵达都惊得张大了嘴。老太太说,那个大师是个道士,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她只记得,那个大师的嘴唇很奇怪,是裂唇!
“李教授……你说,这沈诺究竟是人是鬼?”我还在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赵达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转过头,只见赵达哭丧着脸,我没有和赵达说当天我和刑警小刚遇到一个疑似瞎驼子的人,否则他肯定会被吓的更惨。
我也抿了一口水,车子就停在阳光和阴影交界的地方,太阳很大,矿泉水放在后备箱里都发了烫。从老街出来之后,赵达就立刻下了通知,让人把裂唇患者的重点放到道士人群中。
“赵队长,我们和沈诺都相处了那么多天,是人是鬼,你还分不出来吗?”我反问了赵达一句,这也不怪赵达,连续经历这么多诡异的事情,大部分都会往这方面想。很多事情,我暂时也没有办法想通。
比如330公交车是怎么开进那块被紧密的大树圈起来的空地,又比如稻草人为什么会突然连续两次消失,还有红衣女连环杀人案,解释不通的事情更是一桩接一桩。我心里很清楚,一切都是从稻草人开始的,虽然还没有证据,但是330案和红衣女案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赵达叹了口气,“可是,沈诺昨天晚上那个样子……”
的确,沈诺昨晚的行为很奇怪,如果小楠一个人有梦游症还说的过去,但是沈诺也突然梦游了,这实在太巧了。不过,我并没有往鬼神方面去想,这个沈诺,未必就是十几年前在大火中烧死的沈诺,我们见到的那个老人家,也未必就是十几年前生怪病死掉的瞎驼子。
一切,还得等查清沈诺的身份之后才能确定。监控摄像头已经基本把赵达是内鬼的嫌疑排除了,现在,我们只能从沈诺身上着手调查。我能从赵达的脸上看出他的担忧,一次又一次的诡异经历,他对我的信心也越来越不足了。
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被一桩案子搞的这样束手无策,我的权威也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赵达,赵达的手机响了。是医院的刑警打来的,赵达放下电话后,惊喜地告诉我,沈诺醒了!
可是马上,赵达又犹豫起来,问我要不要去见沈诺,他是在害怕。
“开车,想破案,就去!”在我的催促下,赵达还是把车子给开动了。我把头探出窗子外面,车后的那条老街,依旧那么安静……
半个多小时候,我们又匆匆赶到了医院里。我和赵达赶来,在门口看守的刑警立刻焦急地迎了上来,他告诉我们,沈诺醒来有一会了,但却表现的非常怪异,但那刑警吞吞吐吐,不敢再细说了。
我立刻跑进病房里,只见沈诺正坐在床上,披头散发,整张脸都被埋在了一头黑发后面。沈诺坐着一动不动,但嘴里却在喃喃自语着什么。赵达不敢跟进来,只站在门口的地方朝病房里打望。
我走近两步,终于听清沈诺在说什么了,但是我却听不懂,沈诺似乎在说着某地的方言。
“沈女士。”我轻轻叫唤了沈诺一声,沈诺立刻就住了嘴。她慢慢抬起头,把整张苍白的脸露了出来,她嘴上的口红已经被擦干净了,身上的红衣服也被女护士换成了蓝白色的病号服。
和前几天相比,沈诺一脸憔悴。正在我担心沈诺此刻又是处于精神不好的状态时,沈诺却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沈诺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她没有穿下,白皙的脚丫踩在地上。
“李教授,你是不是担心我?”我还没反应过来,沈诺就挽住了我的手。
我目瞪口呆,刚刚沈诺的异常表现,竟然又是装出来的。赵达见沈诺恢复了正常,胆子也壮了,他大大咧咧走进来,对着沈诺就是一声怒喝:“说,你是不是凶手安排在警局里的内鬼!”
沈诺看了一眼赵达,直截了当地摇头,说不是。赵达以为沈诺还会辩解什么,双手叉腰等着沈诺开口,可没想到,沈诺却什么也不说了。
赵达气岔:“你还敢狡辩?那你说说,老张家出事的那天,你分明听到了李教授和老张的谈话,你为什么又鬼鬼祟祟地跑出去了?”
沈诺一点都不肯占下风,她气势汹汹朝着赵达走去,一副凶悍的样子,把赵达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我尿急!”沈诺站住脚步,憋了半天,从嘴里狠狠地吐出了这三个字。不要说赵达,连我都愣住了。不得不说,虽然这是学生迟到骗老师的蹩脚借口,但我们却不能证明沈诺在说谎话。
赵达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竟然有些无赖地说沈诺骗的了别人,骗不了她。沈诺很不屑地白了赵达一眼,说不想再和他说话。沈诺转过头,又立刻像变了一个人,笑眯眯地盯着我:“李教授,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赵达很生气,刚想说什么,我就阻止了他。我把赵达拉到一边,让他先去全力找到那个裂唇道士。这个所谓的大师,也是我们在调查过程中牵扯出来的,直觉告诉我,杯子上的裂唇印,和这个裂唇道士,很可能有关联。
赵达恶狠狠瞪了沈诺一眼,听我话先出去了。沈诺一点偷听的意思都没有,坐在床沿,晃着两只光脚丫,笑眯眯地看着我。沈诺这个人,性格很多变,一开始我以为她只是一个俏皮的人,但去老张家的时候,她又表现的非常正经,就在刚刚,她的气场连脾气火爆的赵达都拿她没辙。
我去把门关上,拉了一把凳子坐到沈诺的面前。不等我开口,沈诺又问我是不是担心她。
“沈女士,我并不觉得这样的玩笑好笑。”我直接开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你,请你如实告知。”
沈诺耸了耸肩,“为什么?我好像没有义务要告诉你吧?”沈诺还是笑嘻嘻的样子,她跟我说,她有权力保持沉默,如果警队真的怀疑她,大可以把她带回警局。沈诺很聪明,她好像看出来我是反对证据不足逮捕的,所以她正眨巴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我,好像在很期待我会怎么回答。
“沈女士,你有权保持沉默,我也不会逼你,但是,你要想清楚了,纸包不住火,现在认罪,可以算是自首……”我话还没说完,沈诺就突然又跳下了床,她蹲到我的面前,两只手放在我的膝盖上。
沈诺抬着头看我,此刻,沈诺又突然变的非常严肃:“沈教授,你真的怀疑我吗?”
沈诺的眼睛很漂亮,被她这么一问,我微微发愣了一下,沈诺见我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只是这次,她换了一种语气。沈诺突然妖媚地勾了嘴角,声音发嗲:“李教授,你觉得我这样子,像是内鬼吗?”
沈诺的语气,让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我皱起眉头,立刻站了起来,沈诺的手正扶着我的膝盖,我起身,她差点跌坐在地上。
“沈女士,请你自重!”我不悦道。
沈诺嘟着嘴站了起来,她摆了摆手,又爬到床上去。
“李教授,你真是无趣,一点都不好玩!”沈诺抱怨。沈诺把白色的被子拉到身上,倚着靠在了病床上。
“沈女士,你知道吗,我没有时间陪你玩,多少条人命,正在等着我去替他们讨回公道?”我没有办法在压抑自己心中的怒火,沈诺咬着嘴唇,一脸委屈地看着我,她的表情,让我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我已经彻底搞不清楚沈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了,她的每一种表情,每一种性格,都不像是刻意装出来的。我面对过很多犯罪嫌疑人,他们装模作样的样子,我经常一眼就能看穿。
沈诺低着头,抱着自己的双腿,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沉寂了下来。我站着,正想着要怎么样让沈诺开口说实话,沈诺就先打破了沉默。她问我,小楠怎么样了。沈诺还是没有抬头,她的声音很细。
“小楠没事。”我回答,我很疑惑,此刻沈诺竟然还会担心和自己没有关系的小女孩。
沈诺点头,“我只是觉得她可怜而已,因为,我小时候,也很可怜。”
“我已经调查过了,我想,你不是在那场大火中丧生的沈诺。”我重新坐回到了凳子上,“你,到底是谁!”
沈诺没有回答我,她抬起头,眼中满是哀怨。一个人可以撒谎,但是一群人就不好撒谎了,老街里的老人,全部异口同声地确定他们亲眼看到了四具被严重烧伤的尸体,所以我并不怀疑大火烧死了人。
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大火烧死的不是沈诺,尸体另有其人,另一种,便是眼前的沈诺,不是老街里的那个沈诺。我更愿意倾向于后者,如果大火烧死的不是沈诺,那真正的沈诺,也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不可能就那样销声匿迹,而且现在还以沈诺的身份当了警察。
“李教授,你真的不信鬼神吗?”沈诺答非所问,这已经是她第二次问我这样的问题了。我的回答还是一样,不信。沈诺很严肃地看着我,可没多久,她又变回了笑嘻嘻的样子,她再次提醒我,因为我不信鬼神,所以忽略了很多办案的好方法。
我站了起来,既然沈诺不肯说,那我多待下去也没有用,就在我准备直接离开的时候,沈诺终于开口了。她很坚定地告诉我,她不是内鬼。我停住脚步,等着沈诺继续解释。
“第一,我根本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怀疑我是内鬼的事情,也是守在门口的人告诉我的。第二,那天我去厕所,把我的电话和包都放在了办公室里,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工具通知凶手。第三,警局尸体和证据消失的时候,我还没有来这个市。第四,我明知道警局里监控摄像头,我还那么明目张胆地,你觉得我有那么笨吗?”沈诺一口气列了四大点出来。
不得不说,沈诺的脑子很好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就能分析出这么多来。其实,自从昨天晚上沈诺举止异常之后,我对沈诺的怀疑就减少了很多,我感觉她更像是受害者。但我还是仔细观察着沈诺说话时的表情,从她的脸上,我看不出一点心虚。
“你有精神类的疾病?”我没有办法仅凭几句话,就判定出沈诺的真假。
被我这么一问,沈诺反问我是不是怀疑她是神经病。她告诉我,她很健康,没有精神类的疾病。我又问她为什么会被调任过来,她说她也是听上级的安排。我问了她很多问题,她都老实回答了,不过她的回答都很简短,没有什么价值。
我又问起她的身份,沈诺再次重申,她就是经历了十五年前大火的那个沈诺,可我问她为什么没死的时候,沈诺突然皱起了眉头,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了,是医生和护士,他们又来给沈诺检查了,赵达一直守在门外,他跟着医生一起进来了。沈诺很配合,没一会,医生就告诉沈诺,她可以出院了。沈诺很开心,蹭地从床上跳下来。
赵达问我有没有探出什么来,我摇头。赵达斜眼瞪着沈诺,他告诉我,他已经向上级汇报了情况,要求调查沈诺的详细信息,并请上级与检察院沟通,请求紧急批捕。我叹了口气,赵达想的太天真了,沈诺都是上级调过来的,他在证据完全不足的情况下,向上级提这种要求,上级怎么可能会答应,能查到详细的资料信息就不错了。
沈诺换好衣服之后,问赵达她什么时候可以回警队。
“你他妈还想回警队?你老老实实在宾馆待着,等着接受调查吧!”赵达怒气冲冲地吼了沈诺几句。赵达说完,就让人把沈诺送回了宾馆,并让人看着她。
沈诺走后,赵达才跟我说,他也觉得沈诺不像是鬼,这件事肯定有蹊跷。赵达祈盼着,希望上级能够早点答复他,我觉得没有多大希望,但也没有去打击赵达。
赵达把我送回了宾馆,那两个住在我房间隔壁的两个警察都站了出来,他们一方面要保护母亲,一方面要提防沈诺,现在可不像之前那样清闲了。一进门,母亲就又问我沈诺怎么样了。我很累了,告诉母亲沈诺没事,已经回来了之后,便倒头大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说话声吵醒了,睁开眼睛,我发现母亲和沈诺正坐在一边,有说有笑的。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已经很多年没笑的这样开心了。沈诺发现我醒过来,冲我挥了挥手。
我皱着眉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诺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赵达只是派人看着沈诺而已,沈诺不是犯人,她是有人身自由的,这点我不反对,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门外的那两个警察会放沈诺进来。母亲见我不高兴,立刻跟我解释,这一解释,我彻底无语了。
并不是沈诺主动上门来的,而是母亲去把沈诺接过来聊天了。
“李教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在这里?”沈诺问。
“嗯。你回去吧,没有我允许,不要再来了。”我回答。
母亲听我这么说,不乐意了,责怪我乱说话。沈诺好像没有生气,她笑着跟母亲说没事,嘴里还叫着伯母。沈诺看了我一眼之后,开门回去了。母亲叹了口气,埋怨我怎么对小姑娘也这么不客气。
“妈,沈诺现在是个敏感人物,你不要随意接近她!”我告诉母亲。
可是母亲哪里肯信,她说她第一眼看到沈诺,就觉得这姑娘不错,还让我要跟沈诺多亲近。母亲说的我一阵头大,还好手机响了,是警队办公室的电话。赵达让我立刻去警局一趟,说是裂唇道士有消息了。
我看了看表,正是上午八点钟,我已经睡了整整一个晚上。我整理好衣服,交代母亲不要再去找沈诺之后就匆匆出门了。我不放心,又叮嘱门外的两个警察,绝对不能让母亲再和沈诺见面。
我并不确定沈诺究竟有没有问题,但我不敢拿母亲的安全开玩笑。
来到警局的时候,赵达的办公室里正坐着几个人,这些人我都不认识,赵达好像在问他们话。老张和小楠也在办公室里,小楠发生危险之后,老张和小楠就睡在了这间办公室,红衣女案发生以来,几乎所有的警员都好几天没有回家睡过觉了。
而孙辉则被安置在警局里的一个小休息室,有刑警保护他。
老张抱着小楠坐在一边,她很乖,不吵也不闹,把头埋在老张的怀里。赵达看见我来,兴奋地朝着我挥手。赵达说,他让人四处打听裂唇道士的消息,终于让他给问到了点消息,眼前坐着的这几个人,就是知道裂唇道士下落的人。
我也坐了下来,赵达让那几个人再把他们说的话跟我重复一遍。这几个人都是农民工,身上穿着粗衣麻布,说话口音很重,我很艰难地才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几个农民工轮流说了一遍,他们说的内容大致相同。他们说铁木观上有一个裂唇道士,他们去道观参拜的时候,那个道士曾经预测过红衣女案会发生。他们说到这里的时候,赵达让他们把那个道士预测的时间说出来,果然,他们连时间都说准了。
“还等什么?去铁木观!”
大家的评论我都有认真看,但是没办法一一回复,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