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管你信与不信,它就在那里,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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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那年,为了在面试时给人留个好印象,进而找份好工作,我好些同学都买了名牌的西服。
我家里经济条件一般,父母没能力给我买太贵的衣服,我又不想输了面子,就偷偷在淘宝网买了一套,谁曾想到,这件衣服会给我带来那么多的麻烦,甚至还沾染上了人命。
那时我还不知道这种衣服叫“洋垃圾”,反正看起来和新的没什么区别,老板也很贴心,熨烫得很是平整,穿着也很合身,我很满意,穿了一会就小心翼翼地把它挂在了衣柜里。
刚好第二天上午有个面试,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早,还特意让室友周冰玩游戏时小声一些。
半夜我想上厕所,睁开眼睛,寝室里有微弱的光芒。我从床上坐起,顺着看去,周冰电脑的显示器亮着,他人却没坐在电脑跟前。
我也没多想,以为他上厕所去了。等我从上铺下来,站到寝室地面时,才发现我的衣柜前有一个人影。
“谁啊?”我惊呼了一声。这也不能说我大惊小怪,你想啊,大半夜的,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站你床下,换成谁心里也会膈应的。
那人影没有说话,身子却慢慢转了过来,我定睛看去,不是周冰是谁。
见着是他,我松了口气,正想数落他几句,却惊奇地发现,他身上竟然穿着我白天收到的那套西服。
“你穿我衣服干什么?”我没好气地说道。我并不是抠门的人,只是我觉得穿别人衣服好歹要知会一声吧。
“我穿这衣服好看不?”周冰问我,同时用手理了理他的脖子下面。
顺着他的手看去,我才看清,周冰不仅是穿了我的西服,里面还穿了一件白衬衣,系了一根暗红色的领带,刚才他就是用手在调整领带的位置。
大晚上的,他这颜色搭配让我心里瘆的慌。我看着他,感觉此时的他有些怪怪的。
“好看不?”周冰见我没回答,又问了一句,同时往我面前走了一步。
他往前一步,我为了保持与他的距离,不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刚好退到了墙边。
靠在墙上,我灵机一动,故做镇定地说:“好不好看得开灯才能分辨啊,黑漆漆的哪能看清楚。”
边说我就边伸手摸到了墙上的开关,打开了寝室的灯。
灯亮后,我松了口气,眼前的人还是我熟悉的那个周冰,只是因为熬夜打游戏,他脸色有些差,没精打采的。
他没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打了个哈欠,然后说有点困,说完就往他的床走去。我本来想让他先把衣服脱下来,别穿着睡皱了,话到嘴边觉得有些不妥,又咽了回去。
等我上完厕所出来,周冰已经躺床上睡了。我的西服被他随手搭在椅子上,我走过去拿起来,重新挂进了衣柜。
我帮他关了电脑,又关了寝室灯,上床的时候,我听着他翻了个身,我以为他还没睡着,随口问他怎么知道我今天买了件新衣服,他没吭声,我也就闭眼继续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穿戴整齐出门了,面试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穿上名牌西服心里有了底气,我觉得自己表现还不错,面试官似乎也多看了我几眼。
那天周冰在寝室睡了一天,直到下午六点,我叫他起床一起去吃晚饭,他却说还没睡够,让我给他带一份饭回来。
我带着饭回到寝室,再次叫醒他,他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吃着,我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睡这么久,他说没有不舒服,就是很困,应该是昨晚熬了夜还没有缓过来。
我刚想趁机问他昨晚的事,他把吃完的饭盒递给我,说了句“谢谢”,然后一仰头又睡了下去。
晚上,我玩电脑到十一点过才睡,睡前我看了看周冰,还能听到他轻微的鼾声,这家伙估计要睡到明天早上才会醒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我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抓在防盗门上发出来的,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门外有只猫在用爪子挠门。
我们宿舍大院里经常窜进猫来,以前有几次晚上睡觉我也被猫叫声吵醒过,不过像这种直接跑上楼来抓寝室门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
本来我是不想理会它的,可这声音过了两三分钟都没有停,弄得我根本没办法继续睡。我只得睁开眼睛,准备下床去打开寝室门把它赶走。
我下来的时候,瞟了一眼周冰的床,没什么动静,我心想这小子睡得可真够沉的。
“嗤嗤”的抓门声还在继续,我没有开灯,慢慢向门边走去。奇怪的是,我刚刚走到门后,这声音就停了,可以说是戛然而止。
我心想既然野猫都走了,那就算了,转身准备回去继续睡。结果我刚走了几步,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下我就有点不耐烦了,随手拿起门后的扫把,就要打开门把它撵走。
当时我左手拿扫把,右手已经放在了防盗门的锁上面,眼看着就要打开门了。
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门上的猫眼处透着一点黄色的灯光。
我们宿舍楼的过道灯全是触摸式开关的,不是声控的。那么,现在门外亮着的灯显然不是被那“嗤嗤”声弄亮的,而是有人按了触摸延时开关,猫肯定没这个本事啊!
想到外面站着一个人,我本来还有些迷糊的脑子一下就清醒了,虽然这里是学校宿舍,里面住的都是学生,但是大半夜的跑到我们寝室门口,既不说话又不正常敲门,而是弄出这种声音,能让人不怕么。
“谁啊?”我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没有人回应我,连着那挠门的声音也停了,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我往周冰的床边退去,打算把他叫醒,退的过程中,我眼睛一直盯着门上的猫眼,结果我刚退到床边,猫眼处的那点黄色灯光却没有了。
我想到一种可能,刚才门外的灯亮着,会不会是楼上的同学从外面回来,经过三楼时,顺手把灯按亮了呢?现在时间到了,灯自然就熄灭了。而刚才挠门的肯定是只野猫,并且它现在已经走了。
这样想着,我感觉到自己就没刚才那么紧张了。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我们害怕的只是未知的事物,一旦想通了是怎么一回事,当下就释然了。
我长舒了口气,看了一下左手腕的荧光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就在我看完时间抬起头时,我惊恐地发现,猫眼上再次出现了一丝黄色的灯光,几乎就在同时,“嗤嗤”声也再次响起。
我十分肯定,刚才这段时间内,门外没有任何声音,不可能是有人上楼或是下楼按亮了楼道的灯。
唯一可以解释的是,门外站着一个人,触摸开关就在他伸手可及的位置,刚才是他伸手按亮了灯。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就爬上周冰的床掀开了他的被子,眼前的情形却让我大吃一惊,被子里是空的,周冰竟然没在床上。
这个时候我心里已经有些发毛了,口干舌燥的,我慌忙下了周冰的床,快步走到墙边打开了寝室的灯。
灯亮起后,门外的声音就停了,我死死地盯着门上,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经过几秒的思想斗争后,我还是决定过去看看,如果不把这事解决了,今晚是没法睡觉了,反正隔着门,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再一个,这栋楼住的都是我们一个学院的学生,我自认为平时没得罪过谁,也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打定主意后,我不再犹豫,轻轻往前走去,到了门后站定,我屏住呼吸,把眼睛凑到了猫眼上。
让我意外的是,眼睛凑上去后,外面一片漆黑,我原本以为是延时的十五秒时间又到了。恰在这个时候,外面又亮了起来,不是一下子全亮,而是由黑暗慢慢向光亮的转变,并且有个由近及远的过程。
当我的眼睛适应了门外这模糊的灯光后,我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放大了的眼睛,此时它正瞪大着,从外面往里看。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我直接往后跳离了开去,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猛然间提升了不少的速度。我惊魂未定地盯着房门,也明白了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我之所以看到外面一片漆黑,不是灯熄灭了,而是在我把眼睛凑到猫眼上之前,门外那人就先把他的眼睛贴了上去,完全遮住了猫眼,随后,他的眼睛慢慢离开,外面也就逐渐亮了起来。
此时,寝室内外都没有一丝声音,气氛甚是诡异。我不停地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效果并不理想。
正当我手足无措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是周冰。”
这句话来得很突兀,我根本没有思想准备,以致于过了两三秒我才反应过来。声音的确是周冰的声音,语气也差不多,这好歹让我心安了不少。
“你怎么回事啊?”保险起见,我并没有马上开门,而是试探了一句。
“我出门忘带钥匙了。”
听了这话,我瞅了一眼他的电脑桌,他的钥匙正躺在鼠标旁边。
这个时候,我基本上已经能确定外面的人就是周冰了,全身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当恐惧的感觉下去后,一股怒火就冒了出来,敢情刚才那一阵都是他小子在搞恶作剧!我几个大步冲上去,一把打开房门,就准备劈头盖脸数落他一番。
门开的那一刹,我到嘴边的话却随着我的一口唾沫生生地咽了下去。
这次,楼道的灯是真的熄灭了,寝室的灯光从开着的房门洒出去,周冰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是木然的,脸色在日光灯管白色的光芒下也是一片苍白。
这还不算,真正让我呆住的是他的穿着竟然与昨天半夜我醒来时看到的一模一样——白色衬衣,暗红色领带,外面套着我的那件西服。
“你……你……”我盯着他,感觉自己的舌头都不能自如地说话了。
“我去找了个人。”说完这句话,周冰就从我身边经过,走进了寝室,并转身关上了房门。
我以为他好歹会向我解释几句,事实上他直接脱下了外套,像昨晚一样随手搭在椅子上,然后就往自己的床上爬去,钻进自己的被子,再翻了个身,面向着墙,留给了我一个沉默的背影。
“这么晚了,你去找谁?”我试着问道。
回应我的不过是夜的寂静。
我叹了口气,从椅子上拿起西服,心想周冰多半是看上我这件衣服了,只是他也太无礼了些,连续两次未经我同意就拿我东西,就像这衣服是他自己的一样。
关了灯,我躺回到床上,不自主地,脑海里浮现出了刚才周冰那身装扮站在昏暗的门口时的样子。当时他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像是一副静止的画,画的色彩也很简单,黑色,白色,红色。我突然就想到了一个词——遗像。对,刚才那画面就像是按照1比1的比例放了一张大幅的周冰的遗像在我面前!
这个想法吓了我一跳,我赶紧看了看周冰那边,他的鼾声已经响了起来,证明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觉得自己被弄得都有些神经质了,一时也没什么睡意,就拿出手机玩了起来。打开QQ时,我收到了一条陌生人的消息——衣服很合身吧?
我愣了一下,点开他的资料,他的网名叫“镜子”,其他栏都是空着的。因为他提到了“衣服”,消息的发送时间正好又是我昨天下午收到西服过后不久,我就猜他是卖给我衣服那人。淘宝上有些卖家,喜欢跟踪快递信息,只要见着东西被签收了,就会催着买家确认付款并给好评什么的,这种情况我以前也遇到过,QQ号应该是从我淘宝资料里找到的。
不过还好,他那里有我的地址和电话号码,他没有直接给我发短信甚至打电话,证明还知道分寸。我回了“还行”两个字,便关掉了对话框。
QQ上除了这条消息,其他就是一些群信息,我没兴趣看,下线后便打开浏览器看起了小说。看了没多久,我的眼睛就有些睁不起了。
当时我也是面朝着墙侧躺着的,房间里只有手机屏幕发出的光。本来我的注意力是放在手机上的,可我突然感觉到墙面有个影子晃动了一下。
其实手机的光线是很微弱的,这就导致墙上的影子并不明显,但因为之前的环境一直是静止的,它突然动了一下,这就比较醒目了。
我移动视线到那个模糊的影子上去,它看起来是椭圆形的。正当我在思考这是什么东西时,我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像是在我背后有什么东西。我忍不住伸出另外一只手在背后摸了几下,空空的。
在这个过程中,我拿手机的那只手也随着有些晃动,奇怪的是,无论我怎么晃动,投射在墙上的那个影子始终没有动。
就在那么一刹那,我灵光乍现般明白了过来,我身后站着一个人,而墙上那椭圆形的影子,正是那人的头!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猛地把手机塞进枕头下面,手机光线消失,墙上的影子自然就没有了。紧接着,我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了自己的头,让自己陷入彻底的黑暗中。有些时候就是这样,昏暗的光芒反而比纯粹的黑暗更让人恐惧。
虽然这个行为有点自欺欺人,却也聊甚于无,至少让我恢复了一丝思考能力,我基本上断定身后的人就是周冰,寝室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说,昨天晚上他也是这样站在我衣柜前一动不动的,只不过当时我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是下到地面才留意到他的。
想着是周冰,我胆子稍微大了一些。
另一方面,我的头被盖住后,虽然才十多秒,我却已经感觉到有些出不上气来,很是难受。在这双重原因之下,我掀开了头上的被子。
深呼吸几下后,我从枕头下拿出手机,用手电筒功能打开了闪光灯,使得房间里一下子亮了不少,然后我举着手机慢慢转身往后看去。
“啊——”
一声充斥着极度惊恐的喊叫声在房间里响起,与之同时,我的身子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到快速跳动的心脏都快挤破我的胸腔了。
我不是被这声喊叫吓着的,因为那本身就是我自己发出来的。
刚才,在闪光灯的照射下,我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周冰那苍白的脸,而是看到了一张满脸带血的脸,他双眼圆睁,我转过身后两眼正好与他对视。就是看到的这幅画面,吓得我叫了出来。
那几秒时间内,我大脑一片空白,我几乎是被吓“傻”了。然而,任何事物到了顶点后,都会降下来,我的惊恐情绪也是如此,当我稍微缓过神后,我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此时的房间里竟是一片漆黑。
我感受了一下,手机还握在手中,我将其拿到面前,屏幕是黑的,我按亮屏幕,并不是手电筒的界面,而是开着一个网页,网页的内容是我之前看的小说。我看了几行,有一些印象,当下就疑惑了起来,难道我刚才是看小说看睡着了,而之后的一切不过是我做的一个噩梦?
我尝试着打开手电筒,闪光灯正常亮了起来,我先是照向周冰的床上,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是自打上床后就再也没动过一下。确定他还在床上后,我这才把闪光灯照向了自己的床边,这一下灯光直接射到了地面,没有人头,也没人站在衣柜跟前。
重新躺下去后,尽管我不停地安慰自己刚才那些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可那种背后站着一个人圆睁双眼盯着我的感觉,却又是那么真切,让我恍然有种梦境与现实重合的错觉。
后半夜没再发生什么事情,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我今天要去趟实验室,也就没贪睡,洗漱完毕后我准备出门,开门的时候,我捡起了一张纸。这是一张对折的A4打印纸,当时它刚好就在门后面,像是有人特意从门缝下塞进来的。
我好奇地打开了它,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今晚别睡觉。
看到这话,我心里惊了一下,我可以确定昨晚周冰回来时,地上都还没有这张纸,它只有可能是在我俩都上床后才被人塞进来的。
至于纸条上的话,也像是在提醒什么。我不由得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周冰,现在寝室只有我们二人,很明显这话是给我们说的。这两天晚上寝室里都发生了一些怪异的事情,而怪异的主体则是周冰,现在周冰又刚好在睡觉,这不禁让我觉得,纸条是专门给我一人看的。难道说,递纸条的人是暗示今晚还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让我保持清醒的状态看到整个经过?
只是,会是谁把纸条塞进来的呢?我打开门,探出头去看了一下,楼道上空无一人。很显然,这人是知道我们寝室发生的事情的,我想起昨晚周冰说他去找了个人,我就猜测是这人跟着他回来,然后塞进了纸条。
在去实验室的路上,我把纸条看了几遍,正反两面就只有那么五个字。我把它叠好揣进包里,又想起昨晚的那个噩梦来。当时我被那张血脸吓得魂都没了,对他面部的特征反而没什么印象,直到走到实验室楼下,我都没想起那张脸的具体样子。
即便是白天,回想起梦里的情形,我也没来由地觉得浑身一阵发冷,以致于进了实验大楼,发现电梯里灯坏了时,我宁愿爬楼梯到六楼去,也不愿乘电梯。
那天因为要等一个实验结果,我在实验室一直呆到晚上十一点才离开。好在这个实验是我和班上同学陈丰共同的课题,他也陪我一起守到了十一点,要不然,独自呆在空荡的实验大楼,我还真有点心虚。
回到寝室,我打开灯,没有看到周冰的身影。我想起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周冰说不定都睡了。我望向他的床,果然发现他的被子是拱起来的。出于礼貌,我赶紧关掉大灯,然后走到自己书桌边,扭开了台灯。
白天忙着实验的事,脑子也没功夫瞎想,现在在台灯昏暗的灯光中,我的记忆细胞都被唤醒了。我想起了那张纸条,再次看向了周冰那边,他还是向里侧睡着。根据前两晚的情况来看,要到凌晨两三点周冰才会有动静,既然我要偷看,就不能弄出声响,中途也不能上厕所,想着,我就先去厕所方便了。
出来的时候,我临时起意,想看看西服还在不在。我走到衣柜边,打开了它。台灯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了,衣柜里黑黑的,加上西服本身也是黑色,光用眼睛还真不好分辨。我往前走了一步,同时伸出手去抓起几件衣服的袖子,想把它们拉出来看。
恰在这个时候,昨天晚上梦里那种身后有人的感觉又来了。与梦里不一样的是,这次衣柜里全是黑的,我并没有看到像梦里那般的影子晃动,这种感觉也不好描述,可以说是一种直觉吧。
我没敢再动,暗地里用右手大拇指的指甲狠狠地掐了下食指,一股清晰的痛感传来,告诉我这并不是又一个梦。这个时候,我脖子上感受到了一股气体的流动,像是有人站在我后面,对着我脖子轻轻地吹气,关键是这气它不是温热的,而是凉的……
这凉气吹得我不寒而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这样僵持了十来秒钟,我还是决定转身确认一下,一来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二来有了昨晚那个梦,我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心理上准备充分。
打定主意,我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就转过了身,背后却是空的,并没有像噩梦中一样站着一个满脸是血的人,看来是我的直觉出错了,我不禁松了口气。这时厕所里突然传出的冲水声却吓了我一跳,我诧异地看了过去,就看到穿白衬衣系红领带的周冰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刚才你是不是站在我后面?”事情到这个地步,我对周冰已经没那么客气了。
周冰其实比我大一级,因为他沉迷游戏,挂科太多,去年没有顺利毕业,学校就让他留级到了我们班上。结果他仍然不分昼夜地玩游戏,几乎不去上课,也不喜欢与我们交流,有些时候我都怀疑他会不会是患了孤僻症。所以,虽然我俩在一个寝室,但我与他的关系其实很一般。
本来我俩互不相干,倒也能过下去,哪知这两天他未经许可就穿我的衣服,行为举止又有些怪异,弄得我这个无神论者都神经兮兮的,心里自然对他颇为不满。
“上厕所。”他再一次答非所问,说话时也根本没有看我,直接走回到他床边就往上爬去。
在他爬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细节,他竟然是光着脚的,难怪刚才他下床走到我身后又进去厕所这个过程我完全没有听到走路的声音。
看着他上床的动作,我感觉到有些熟悉,等他钻进被窝后,我想了起来,昨天晚上他从外面回来,也是这样爬上了床,当时我没有注意,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他脚上就没有穿鞋!
这就有点奇怪了,他身上穿戴那么整齐,西装革履的,脚却光着,很不匹配啊,并且大半夜的,这样出去也不嫌冷么。还有,昨晚他是这身装束睡下去,现在还是这样,我怀疑他今天白天睡了一整天,根本就没有起过床。我皱起了眉头,周冰身上的怪异之处似乎越来越多了,一个谜接着一个谜的。
当周冰重新睡下后,房间里又静了下来,我也没心思再瞅衣柜里的西装了,关了台灯就爬上了床去。这次我是面向着外面睡的,睁眼就能看到周冰那边的动静。同时,为了防止等会发生什么变故,我没有脱衣服。
等待是极为煎熬的,这种情况下我又不能玩手机,加上白天在实验室的工作量也蛮大,身体有些乏,不一会我就感觉到上下眼皮在打架了,到了后面,我纯粹是靠意志力强打起精神的。就在我用手掐大腿都无法阻止我的困意时,我半睁着的眼球上所呈现出来的静态画面里,终于有了一丝动静,我浑身打了个激灵,屏住了呼吸。
我看到,对面床上的周冰,慢慢坐了起来,然后悄无声息地下了床,往我这边走了过来,我赶紧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我听到我床下衣柜被打开的声音,我想他现在一定不会注意到我这边,于是悄悄睁开了眼。
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比台灯的灯光更加昏暗,我看不清周冰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伸出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衣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穿好后,他又像前天晚上一样,理了理领带,然后双手都垂了下去,他站在衣柜前,一动不动。
他那样子,像是站在镜子面前欣赏着自己,事实上,衣柜门上并没有镜子,即便有镜子,在这样的环境中,也是无法使用的。我看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他转身往门口走去,接着打开了寝室门。出门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我吓了一跳,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赶紧闭上了眼睛。直到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起后我才又睁开眼,寝室门已经关上了。
我迅速从床上坐起,一骨碌爬下了床,穿起鞋子就走到了门后。门上的猫眼黑黑的,看来周冰没有按亮楼道的灯,我把耳朵贴在门上,什么声音都没有,我这才想起他是光着脚的。估摸着他已经下了我们楼层,我忙打开门追了出去。
出了门,我也没敢开灯,就摸着楼梯往下走。因为事先有准备,我特意穿了一双运动鞋,这样走起路来几乎没什么声音,也就不用担心被周冰发现。
出了宿舍楼是宿舍院子,我没有马上走进院子,而是停下了脚步。院子里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我借着光芒搜索着周冰的人影。很快,我就看到前面十米处有一个人在走着,从背影看正是周冰。
我当即跟了上去,并利用院子里的阴暗角落隐藏着自己。走了几米,我惊奇地发现他并不是往宿舍院子大门的方向走去,反而走向了最里面的一栋楼,我当时就想,莫不是他找的人是在那栋楼里?
宿舍院子并不大,一分钟不到,他就走到了最偏僻的那栋楼前。然而他没有进楼,而是绕到了那栋楼的背后。我等了几秒钟才跟着绕了过去,当我走到转角处时,看到他的整个身子已经趴在了院子的围墙上,下一秒,他的身子就消失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学校里的宿舍院子每晚十二点都会关门,如果周冰想从正门出去,就必须叫醒宿管阿姨开门,他一定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晚上出寝室的事情,这才翻墙出去。而我面前的这栋楼离院子大门最远,从这里翻墙,最不容易被发现。让我有些心疼的是,我这刚买的衣服,竟被他穿着翻围墙,也不知衣服会不会被磨坏。
当时我就想,既然跟出来了,就一定要弄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想着,我快步走到围墙下面,宿舍院子的围墙并不高,我又是穿的运动鞋,很轻松就翻了过去。我翻出来时,周冰已经离我有三十来米远了,我赶紧猫着步子跟了上去。
我们学校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校园道路两侧有不少的大树,正好方便我遮掩自己的身体。这样一直走了近十分钟,看周冰的方向,是往学校的东门走去。
我们学校一共有四个门,南门和北门外面都是主干道,西门外面是小吃街,所以这三个门是师生们进出学校的主要通道,而东门外是一条偏僻的小巷,东门里面有一片树林,据传曾经有一个女生深夜从东门回来时,就在树林里被奸杀了,凶手甚至还砍走了尸体的一双手,那案子至今都没有破。自那以后,就很少有人从东门进出了。
此时,周冰就已经走到了那片树林跟前,我本以为他会绕开这片树林的,谁成想他停都没停一下就走了进去。我走到树林前时往里望去,有种一眼望不到底的感觉。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时,身后传来了一声猫叫,我警觉地回过头去,就看到一只黑猫从离着我七八米远处的一棵树后面窜了出来,两只眼睛发着绿绿的光。
都说猫是通灵的,我小时候还听过猫叫声让死人诈尸的传言,这深更半夜突然冒出一只大黑猫来,不得不让我心里有些发怵。并且我也记得,刚才我就是躲在那棵树后面看着周冰走进树林的,那时根本就没有看见这只猫,它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大黑猫从树后面出来后,就没再动了,它的眼睛一直看向我这边,虽然我们中间隔着七八米,并且它比我矮了那么多,但我就是觉得它的眼睛在盯着我看。
猫我见过不少,但像这样盯着人看的猫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特别是它那一对闪着绿光的眼睛,在这特殊的时刻让我不寒而栗。我脑子里突然就想,这猫该不会是一个鬼魂变化而来的吧。
很多时候,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那猫竟然慢慢迈着步子向我走了过来,一步一步的,完全像是一个人一边用眼睛盯着我,一边向我紧逼而来。我觉得黑猫的眼睛有点魔性,看得越久我心里的恐惧越甚。想到这点,我忙将视线往上抬了抬,看向了黑猫的后面。
这样一来,我的视线又落到了那棵树下,结果眼睛看到的一幕不仅没让我的紧张情绪缓解,反而让我更加地恐惧了。我看到树边有一双黑色的脚,直直地站在那里,可当我往上看去时,只看到两截同样黑色的腿,却没有看到与之相对应的人的身体。
我不敢再作任何停留,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往树林里快步走去,那个时候脑子里想的不是去跟踪周冰,而是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只诡异的猫。同时我也反应过来,刚才那双脚的形状很是怪异,前面是尖尖的,像是古时候裹过脚的妇女的小脚。
我刚走了两步,黑猫的叫声在身后又响了起来,比刚才那声还要大,听得我浑身一个激灵,我顾不得会不会弄出声响被周冰发觉,直接就小跑了起来。跑的过程中,我听着黑猫又叫了几声。
这样一直跑了近一分钟,直到我再也听不到猫叫,我才停了下来。当我稳住身子时,发现我已经到了树林深处,四周一片黑暗,唯有几丝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下来。
一路跑进来,我都没有看到周冰的身影,我猜测他是想穿过树林从东门出去。虽然周冰也很怪异,但相比更加诡异的黑猫和那双脚而言,我当然是更愿意与周冰呆一起。我环顾四周,重新确定了方位后,便向着东门方向走去。
周冰是用走的,我却是小跑了一分钟,即便算上我在树林外耽搁的时间,我与周冰之间的距离应该也不远了,所以我还是比较小心,尽量不弄出声响。这样又走了二十来米,我听见前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忙着就近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然后伸出头往前看去。
林子里太昏暗了,我看了好一会,才看清是一个黑影跪在地上,用两只手在地上刨着什么。虽然我看不清这人的任何特征,但我知道,他就是周冰!这个时间点,在这个全校师生都谈之色变的树林里,除了刚刚走进来的他,不会再有其他人。
奇怪的是,他这是在挖什么,有什么东西是非要在凌晨两三点跑到这里来找的呢,还是说他想要在这里埋下什么东西?我躲在树后,面色凝重地盯着他做这一切,希望能得到答案。
挖了一会,他停了下来,然后把脸凑到了挖出的那个坑前,稍作停顿后,他把头往下探去,因为那个坑已经被他挖出了一定深度,他往下探去后,几乎整个头都埋了进去。
之后,他就不动了,此时他跪在地上,屁股向后翘起,头埋在地下,这姿势看起来很是诡异。这样过了十来秒,他终于抬起了头,然后接着用手挖了起来,看来是坑还不够深,而根据他刚才的动作,我不禁想到,他该不会是想把自己埋进土里吧!
这样又挖了几分钟,他再次把脸凑了上去,只是这次没有把头埋进去,并且很快就抬起头来重新挖,差不多一分钟后,我看到他把一只手伸进坑里,身子扭来扭去的,像是用手在坑里面摸索着找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响起了一声“嘟”的汽笛声,像是警车的声音,又像是救护车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后,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径直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我看了一眼他挖坑的地方,暗中记下了位置,之后也跟着他往那边去。这样又走了两三分钟,我隐约看到前方有了亮光,走近一些后,我发现我们已经走到了树林的尽头,前面是一堵围墙,亮光就是从围墙后面照过来的。
翻过围墙就是学校外面了,只是这里的围墙不比宿舍楼那边,宿舍楼是建在校园里面的,所以它的围墙并不高,而这里的围墙是学校与外界的阻拦,足足有四米多高,普通人是不可能翻得出去的。
“嘟——”
汽笛声再次传来,在这声音之后,我看到周冰慢慢趴在了地上,正当我疑惑不解时,他的身子竟然蠕动了起来,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他面前的围墙下有一个洞,他现在是顺着洞在往外爬。
不一会功夫,他整个身子都爬了出去,我赶紧跑到了洞口处,蹲在地上,弯着头看出去。周冰已经站了起来并向前走着,在他前方的路边,停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
当他走到车子跟前时,车门就打开了,他钻进车后,车门关闭,车子向前开动。在车子经过洞口时,我看到这车的后面有一个正方形的格子,我突然反应了过来,这是殡仪馆拉死人的车啊!
一阵凉风吹来,我心底泛起一股子寒意,今晚的一切都太诡异了,我决定先回寝室再说。
顺着原路返回时,我想起刚才周冰正准备从坑里掏出什么东西来,却被汽笛声打断了,那时我刻意记住了位置,就是想回去看看坑里到底有什么。
虽然我刻意记了位置,但树林里实在是太黑了,我很费了一些功夫才找到刚才那个地方,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看到面前新挖出的坑才敢确定自己找准了位置。
这个坑差不多刚好一个手臂那么深,奇怪的是,我照了一下,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我怕自己错过什么,又学着周冰那样跪在地上,然后伸出右手到坑里去摸了摸,除了湿湿的泥土外,仍然一无所获。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也不敢呆太久,摸了一会没有东西后,我就站起来往林子外走去。为了避开刚才那只诡异的黑猫,我绕了一小段路,从另一个口子出去的。好在一路都很顺利,没再发生什么事,当我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四点了。
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又经过这一路跟踪,老实说我的身体还是有些疲乏的,但心里装着太多的事情,却又很难入睡。本来一个周冰就让我有些发毛了,谁曾想又碰见一只黑猫与没有身子的小脚。
到后面我是越想越害怕,只有强行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些,然而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越是抑制,那些可怕的画面就越是凶猛地浮现出来,让我喘息不过来。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一个翻身下了床去,打开了寝室的灯,这才好了不少。
第二天早上,当我睁开眼睛时,已经早上九点了,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我感到头昏脑涨的,就闭上眼准备再睡一会,结果一闭眼就看见周冰穿着西服红领带阴森森地站在面前,我哪还敢睡,正好肚子有些饿,就准备去食堂吃早饭。
有了昨天的经验,出门的时候,我刻意查看了一下,门后没有纸条,而周冰也没有回来。出了门,我独自往食堂走去,结果在食堂那边,我听到了一条让我十分震惊的消息。
“你听说了没,东门那边的树林边昨晚发生了一起强奸案。”
最先吸引我注意的就是这样一句话,当时我正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旁吃着早饭,就听着身后一个男声说道,我马上就竖起了耳朵听起来。
“怎么没听说啊,这么大的事,现在全校都在疯传呢,毕竟出了人命。”另一个人接了一句。
“是啊,先奸后杀,最变态的是死者的双手还被砍了下来,真是变态!”先前那人接着说。
听到这里,我就有些坐不住了,先奸后杀,砍双手,这不是之前发生过的那起案件的特征么,那案子没有破,难道是凶手又开始作案了?不过他胆子也太大了吧,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作案手法,这简直就是对警方和校方公然的挑衅!
“对啊对啊,咱们学校建校近百年,校风一直良好,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类恶性案件,昨晚这案子一出,说不定还会影响学校的招生与就业,啧啧……”
我皱起了眉头,这小子竟然说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类案件,真是睁着眼说瞎话!我不禁回头看了看,这两个男子看起来还比较青涩,我估计他们是大一的新生,这样的话,他们不知道前面那起案子也勉强说得过去。
当我回过头来时,我的心猛地一紧,昨天晚上、东门树林,这两个要素冲击着我的大脑,昨天晚上我与周冰都去过那里,可一路上我并没有听到异常的声音,这样的话,发案时间应该是在我去之前或者是我走之后。
“可不是么,现在只希望警察能早点破案,把影响减到最低吧。”
“也不知道现场有没有留下什么重要线索。”
“今天早上我晨跑刚好经过那边,当时围了好多人,我听着东门值班的一个保安说昨晚看到一个穿西服的男子进入到了树林里面,估计那人现在成了重大嫌疑犯。”
什么?!
我心里再次惊了一下,毫无疑问,保安口中的西装男子指的就是周冰了,要不然,那个时间点,谁还会穿着西装去树林啊,除非那凶手真是个变态!
不过话说回来,周冰的怪异行为,似乎与凶手的“变态”有点类似啊。回寝室的路上,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把周冰的事向学校反映,最后我还是决定给辅导员林慧打个电话,如实汇报我知道的情况。
我这么做有两个理由,一来,虽然周冰是我的室友,但我并不了解他,我无法保证他与案件无关,向校方提供线索是我的义务;二来,既然已经有目击者看到周冰进入到东门树林,那警察查到他身上来是迟早的事,最主要的是,我担心会有其他人看到我也进了树林,我现在主动提供线索,兴许还能减轻我的嫌疑。
不过,做这事的时候,我还是留了一手,我去楼下的小卖部买了一张IC电话卡,然后用路边的电话机给林慧打的电话,因为我不打算向林慧透露我的身份,我担心周冰知道后会记恨我。
不出所料,林慧对我提供的消息很是重视,并说会马上向警方反映。后面林慧问我的个人信息,我告诉她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昨晚也是碰巧认出了周冰而已,她又问怎么联系我,我告诉她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不需要再联系了,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虽然我不是学生干部,林慧对我并不熟悉,但以防万一,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是故意捏着嗓子说话的,掩盖了我的真实声音。
打完电话,我轻松了不少,回到寝室上网。昨晚我是看到周冰爬出学校并被殡仪馆的车子接走的,我主观上觉得他应该不会又折回来奸杀女生,我现在主要还是好奇他怎么会突然与殡仪馆扯上关系,还有,我担心我那件西装被他折磨得不成样子,那样的话我下次面试就没办法再穿了。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有人敲门,我以为是周冰昨晚出去又没带钥匙,反正现在是白天,我也不怕他有多诡异,直接就打开了门。打开门我愣了一下,竟然是林慧带着两个警察站在门口,稍后我就反应了过来,他们多半是来找周冰的。
让我奇怪的是,我刚开门,林慧就往后退了一步。
“林老师,什么事啊?”我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并且装作什么都不知情。
“杨警官,他就是周冰。”说完这句话,林慧脸上流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
我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然后猛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我的第一反应是周冰此时正站在我身后,反正我已经领教了他的一些诡异之处,现在就算他真的突然出现我觉得自己也能够接受。
然而,身后的寝室里,空无一人。在我疑惑地把头转回来时,两个警察已经走上前来,一人一边分别抓住了我的左右手。
“你们做什么?”我本能地挣扎着,他们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手上的力道反而更加重了,弄得我两手生疼。
“周冰,你冷静一点,现在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你跟着两个警官去一趟派出所,讲清楚就行了。”林慧说道。
这一次我看清楚了,她这话明明就是对着我说的。只是,她竟然称呼我为“周冰”,这让我瞪大了眼睛,很是莫名其妙。
“林老师,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周冰啊!周冰是我的室友,他睡那张床,他昨晚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我一边看向周冰的床,一边大声对林慧喊道。当时我想的是,一定是林慧这傻女人把我和周冰二人弄混了!
“怎么回事?”听了我的话,那个杨警官脸上露出诧异神情,皱着眉头问林慧。
“杨警官,我当了他们四年的辅导员,我不会认错的。”林慧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肯定,之后又看着我问:“周冰,你学生证呢?身份证也行。”
林慧这话反而是提醒了我,我忙着对警察说:“对,我有身份证啊,你们松开我,我去拿。”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姓杨那个对我有些不放心,问我身份证放在哪里的,他去拿。我想现在主要是把事情弄清楚,也就不和他犟,告诉他身份证和学生证都在我钱包里,而我钱包就放在电脑桌里面。
我刚说完,他们二人就押着我走到电脑桌前,然后让林慧拿出我的证件。我看着林慧打开了抽屉,拿出钱包,让我诧异的是,钱包里的学生证与身份证都不翼而飞了!
“不对,我明明放在钱包的,一定是寝室里进贼了!”我忙解释着说。
“小偷为什么不偷钱,只偷证件?”林慧拿出钱包里的两百多元,皱眉问我,眼睛里有了些鄙夷之色,她一定认为我是在狡辩。
“不管了,先带回所里再说,带回去我自然有办法核实你的身份。”杨警官有些不耐烦地说。
“我不是周冰,你们凭什么抓我……”我一看他们要带我走,马上就有些急了。
警察却并不理我,二人夹着我就准备往外面走去。这个时候,我仍然认为是林慧弄错了人,不得已,我只得讲出实话:“林老师,我真不是周冰啊,刚才,刚才那个电话是我给你打的。”
“电话是你打的?可声音不对啊。”林慧听了我的话,有了些迟疑。
我一听有戏,忙着压着嗓子,讲出了刚才的声音,并把与林慧的通话内容说了几句出来。
听我讲完,林慧愣了几秒钟,我以为她终于想起我是谁了,结果她却指着我骂道:“周冰,你神经病啊?自己打电话举报自己!”
“你才是神经病!”林慧的这话激怒了我,我毫不客气地回应了她。我是谁我自己还不知道么,在今天之前,大学四年我与林慧说的话不超过十句,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她为何会坚定地认为我是周冰。
事情闹成这样,带我回派出所核实身份已成定局。而不管我是不是周冰,林慧都是我的辅导员,所以她也跟着我们一起过去。去的路上,我就想,这样也好,警察那里能调出我的户籍资料,到时候我非让林慧下不了台不可,真是个固执的女人!
到了派出所,他们让林慧在外面等着,然后带我进了审讯室。进去后,我被按着坐了下来,紧接着,我的双手被两个手铐分别拷在了椅子上。在我的面前是一台电脑,杨警官走到电脑前坐了下来,另一个警察则在我身边站着。
杨警官问我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证号,我顺溜地背了出来。之后,我就盯着他,过程中,他的视线时不时地在我与电脑屏幕上转换,皱着的眉头一直就没有松开过,他的这幅神情顿时让我紧张了起来。
过了一会,电脑旁边的打印机响了起来,我就见着一张纸慢慢从机子里吐了出来。他站起来,拿着那纸走到了我面前,然后把纸放在我眼前说:“周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的话让我脑子里“嗡”地一下炸开了,他竟然也叫我“周冰”?我有些慌乱地看去,这张纸最上面一排写着“人口户籍信息”几个字,下面紧接着是一张一寸大小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我,我还记得这是我入学迁户口的时候照的。
我继续往下看,就看到姓名那一栏赫然写着“周冰”二字。看到这两字的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了。
我不是应该叫王泽么,怎么就成周冰了?如果我是周冰,那寝室里另外一个周冰又是谁?
没人能体会到我当时的感受,活了二十多年,我一直叫王泽,现在你突然告诉我不是这样,我的名字其实叫做周冰,在所有人的眼中我都叫周冰,这是一种怎样的打击?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的精神有种要崩溃的感觉。
“说话!少在这装聋作哑!”一声厉喝将我有些迷糊的思绪拉了回来。
“杨,杨警官,你们的系统有没有可能会出错?我的名字叫王泽啊,你可以找班上的同学作证,还有,我父母也可以证明啊。”我抱着一丝希望问。
“头儿,这小子该不会是有人格分裂症吧?这倒是与凶手变态的作案手法能靠上边。”我旁边的警察对杨警官说道。
“周冰,这系统是全国联网的,任何个人都没办法擅自更改,是不会出错的。我不管你为什么要自称王泽,趁着现在我还有耐性,你最好是老实一点。”杨警官看着我,目光一凛。
到了这个时候,我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现在的形势,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周冰,如果我再不承认的话,说不定真会被当成神经病,同时也会加大我的嫌疑。
“你父母叫什么名字?”我沉默的时候,冷不丁的,杨警官问了我一句。
“我爸叫周永明,我妈叫李玉芳。”我不假思索地答了出来。
“与户籍信息一致,既是如此,你说你叫王泽,又是跟着谁在姓?”他继续问。
他这一问,问得我有些懵了,是啊,怎么我既不姓周又不姓李呢?他的话也提醒了我,我顺着想下去,对于自己为什么叫王泽一事却是没有半点记忆,似乎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事情越来越蹊跷了,我竟然不是我自己?我的脑子飞速地转着,最后,为了自保,我决定先顺着他们的意思,承认自己是周冰,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总不能因为我名字叫做周冰就认定我是奸杀案的凶手吧。
“对不起,杨警官,最近找工作,我压力太大了,睡眠也不足,经常做一些怪梦,弄得脑子都有些乱了,我想起来了,我的确是叫周冰。”我尽量平和地说道。
听着我突然大方承认了,他反而有点诧异,然后叫过我旁边的警察小声交待了他几句,之后那个警察就出去了,他这才说:“行,那你讲讲昨天晚上的事吧。”
之前我给林慧打电话,告诉她我看见周冰穿西装进入了东门的树林,现在我成了周冰,为了彻底洗脱自己的嫌疑,我不敢有丝毫隐瞒,把昨晚的情况详细讲了一遍。至于那个穿我西服的人,我只有用“室友”二字代替。
在我讲的时候,杨警官就一直抽着烟,等我讲完了,他也久久没有吭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审讯室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压抑,我看着他,很是忐忑,生怕他不相信我的话。过了一会,他总算开口了,“现在你的室友不知所踪,昨晚的事又没有其他目击证人,对于你的供词,我们需要进一步核实,你暂时还不能离开派出所。”
“没问题,我坚决配合你们。”识实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最关键的是我根本没杀过人,配合他们的话我还能早点出去调查自己身上的事。
这个时候,先前出去那个警察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手机,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我的手机,刚才被他们从我身上搜走了。
“你爸的电话。”他先是凑在杨警官耳边说了几句,杨警官点了点头,他就抬起头对我说道。
“你怎么和我爸说的?”我紧张地问道,我爸妈都是老实人,如果警察告诉他们我现在成了强奸杀人嫌疑犯,我怕他们会急出事来。
“不用紧张,我只是告诉他你手机被别人捡了去,给他打电话是为了核实你的身份,方便把手机还给你。”那警察用手捂住话机后小声回答我。
听他这样说,我放下心来。为了让我相信,他还把手机拿到我面前,我看到屏幕上的确是父亲的电话号码。
“爸。”他手机放到我耳边后,我叫了一声。
“周冰,你这么大的人了,手机都保管不住,这次还有好心人捡着还你,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你可得好好谢谢别人。”
说话的是父亲无疑,他叫我“周冰”我也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作为我最亲近的人,父亲这一声“周冰”却是将我心中最后的防线都击垮了,我一时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在听吗?工作找得怎么样了?”我爸听着我没出声,又问了一句。
“在听,工作已经有些眉目了,你和妈保重身体啊,我很好,就这样吧。”说完,我示意警察挂掉电话。
“周冰,我们已经向你的同学和家人核实,你的确叫周冰,从来没有人听你提起过王泽这个名字,现在我们怀疑你于近期患上了人格分裂症,我们将把你送到精神病院作检查,如果证实你有人格分裂症,虽不能确定你是凶手,我们也有理由推测,昨晚穿西服进入到东门树林里的人正是你本人,而今天上午你是以王泽的人格向辅导员举报了你以周冰的人格进入树林一事。”刚挂了电话,他就说出了这么一长串话。
“不!我没病!你们把我室友找到就真相大白了!”听了他的话,我有些激动地喊道。
提起室友,我猛然想起,前天晚上,我被门上的“嗤嗤”声弄醒,当时那个周冰就站在门外,他还说了一句“我是周冰”,我也是听到他的声音才开的门!
如果他不是周冰的话,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种感觉,似乎是暗中有双手,将我拉入到了一个阴谋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