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孔夏楠的动作还没就此停下来,缝合好的布娃娃被她盖上床单,她先是抓起一把饭菜放在口中咀嚼,我想她肥胖的体型就是因为这样没有节制的饮食和从来不运动造成的。
书桌的旁边摆放着大小不一的针管,但都没有针头,我想应该是她父母担心伤到她,偷偷把针头拔去,可在孔夏楠的眼中她或许并不在意针管有没有针头。
她的目光落在针管上,我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她的样子应该是在挑选最为合适的针管,拿起其中一支,就在盛满饭菜的盘子里用针管吸取着里面的菜汁。
她甚至还能很严谨的拿在眼前控制剂量和刻度,用指头弹着针管就如同她是真的在解剖室一般,等到确定无误后,她拿起一根绳子捆绑在布娃娃的上臂上,然后托起布娃娃的手掌反复拍打,最后把针管抵在布娃娃的手背上,将针管里面的菜汁推注进去,整个过程手法娴熟一气呵成,不难看出孔夏楠扎实的医学基础功底即便十年过去丝毫没有荒废。
菜汁侵染到布料迅速的扩展,孔夏楠放下手中的针管,低头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那些蔓延的菜汁,我听见她口中反复地说着一句话。
这次不会错了,这次不会错了……
孔夏楠主修的是麻醉学,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她刚才的动作是在向解剖尸体做麻醉课目观察,虽然我们面前的孔夏楠神情怪异,精神状态明显不正常,但单从医学操作手法和过程上看,她的思维和逻辑却是完全清晰的。
“她……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韩煜舔舐着嘴唇转头问旁边的老人。
“不知道,她被送回来的时候就变成这样,现在还好多了,至少不会大吼大叫,刚被送回来的时候,她的情况比现在严重很多,整天躲在房间的角落抓扯自己的头发,不吃不喝也不接触任何人。”老头叹了口气无力地回答。
“被送回来?”我留意到他回答中这个词,诧异地问。“为什么被送回来,从什么地方送回来?”
“医学院,合德医学院。”老女人抹着眼角的泪水悲伤地回答。“被送回来的时候,学校派来的人说夏楠因为压力过大,精神崩溃神智不清,不能再正常完成学业。”
“有说什么原因吗?”云杜若敏锐地问。
“没有,这孩子从小就要强,估计真是在学校压力太大把她逼成这个样子的,哎……”老头无力的摇摇头声音低沉地回答。“算了,也不指望她能怎么样,陪了她十年感觉她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平平安安吧,听说和她一个宿舍的同学还有自杀的,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不送她去学医。”
我看了老头一眼,他说的应该是赫连漪,难怪在钟慧出国读博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找到孔夏楠的资料,没想到她居然也精神失常把自己关在这房间中。
在孔夏楠的眼里和心中,其实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合德医学院,这里满屋在她看来都是等待解剖的尸体,她宁愿把自己和尸体关在一起十年也不肯面对现实,我越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才会让她受到如此大的刺激。
我走到孔夏楠身边,慢慢低下头去看她眼睛,她太专注面前这具人偶,丝毫没有留意到房间中出现的我们。
“你好……”
“手术刀。”
“……”我一愣,这是进来这么久孔夏楠对我说的唯一一句话,但我半天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目光落在书桌上,在那堆针管旁边有一把锈迹斑斑的水果刀,我想孔夏楠提到的手术刀指的应该就是这个。
我没有再说下去,按照她的要求,把那把水果刀递给她,孔夏楠接过去后,割开刚才缝合好的布娃娃身体。
“牵引勾。”孔夏楠低着头对我伸出一只手。
我这才明白她是在投入的进行一次尸体解剖,而在她眼里我变成了解剖助手,我按照她的要求去做,注视着她的神情,太专注以至于我都有些身临其境的感觉。
从她割开布娃娃身体的位置和模拟出的过程,我大致能看出孔夏楠是在进行麻醉药剂对神经控制的观察研究,这是麻醉学上很常见的解剖课目,孔夏楠操作的尤为娴熟,即便是在布娃娃的身上不管是过程还是步骤都分毫不差,我抬头看看房间中堆砌如山的人偶,身上同样的部位也有被割开后重新缝合的痕迹。
我蠕动了一下喉结,终于知道孔夏楠这十年时间把自己关在房中都干了什么,她在所有人偶,不!在她看来是尸体才对,她这十年在这满屋的尸体身上在做同一个麻醉科目的解剖,难怪她会对这个过程烂熟于心。
我慢慢低下头尽量用轻柔的声音,担心会刺激到全神贯注的她。
“你可还记得赫连漪……”
当!
我话还没说完,可孔夏楠听到我口中提及的这个名字,整个人顿时惊恐的愣在原地,手中的手术钳应声掉落在地上,她慢慢抬起头和我对视,那是一双充满惶恐和害怕的眼睛,我看见她的手和身体都在颤抖,不断蠕动的嘴唇下发出牙齿相互碰撞的声音。
我不明白为什么赫连漪的名字会让她如此惊恐,我正打算问下去,孔夏楠看着窗外刺眼的光线歇斯底里的尖叫,整个人恐惧的躲到光线照射不到的墙角阴暗之中,全身蜷缩在一起,拼命的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双眼呆滞恐惧的凝视着我,身体抖的像一个筛子。
我连忙让韩煜把窗帘重新拉上,孔夏楠已经习惯了这个房间中的黑暗,我和云杜若蹲到她的身边,听见她口中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语。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你不要害怕,这里什么都没有。”云杜若抚摸着孔夏楠颤抖的身体,轻柔的对她说。“能不能告诉我们,赫连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孔夏楠只要听到赫连漪的名字,情绪明显就变得异常恐慌和惧怕,她开始大口喘息,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好半天才支支吾吾说出一句话。
“她……她去了停尸柜里。”
“她为什么要去停尸柜?”韩煜走过来轻声地问。
“她自己去的,第……第二次……她是……她是被人送进去的……”孔夏楠用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回答。
第二次?!
我一愣诧异地看着孔夏楠,为什么还有第二次?赫连漪的尸体是在停尸柜中被发现,孔夏楠的话语中也证实她是自己去的,可第二次是什么意思,又是谁把赫连漪送到停尸柜中。
“你慢慢说,为什么赫连漪会第二次被送到停尸柜?”我身体往前靠了一下,急切地问。
孔夏楠忽然安静下来,她那空洞呆滞的目光直视着我,手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她太用力我都有些感觉疼痛,她慢慢把脸向我靠过来,表情变得严肃和认真,我们就这样相互默不作声的对视片刻后,孔夏楠嘴角慢慢的张合。
是我杀了赫连漪!
我们震惊地说不出话来,面面相觑的对视,没想到孔夏楠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已经能猜到赫连漪的死亡还隐藏着其他秘密,但怎么也没想到孔夏楠说的,是她杀死了赫连漪。
可是孔夏楠给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情和精神应该是很正常的,那一刻她犹如是把心里隐藏了十年的秘密说出来,我在她脸上甚至可以看见轻松的微笑。
如果真是孔夏楠杀了赫连漪,那动机是什么?她又是怎么杀掉赫连漪的,最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居然孔夏楠承认自己杀死赫连漪,可为什么十年后赫连漪还能完好无损容貌没有丝毫变化的活着出现。
“你为什么要杀死赫连漪?你是怎么杀……”
我的话刚问到一半,孔夏楠目光中的专注就开始慢慢变得涣散,她脸上的严肃和认真也瞬间荡然无存,她松开我的胳膊,人从角落中站起来,好像眼睛里根本没有我们的存在。
她重新走回到那书桌的面前,拿起刀把布娃娃彻底的从胸口割开,一边进行着她的解剖一边漠然的喃喃自语。
“这次不能再错了,一定要完成这个解剖课目,这样的话我明天就能完成我的论文,我一定能比其他三个人先掌握的,出国的人一定是我,一定是我……”
我慢慢站起身,云杜若还想继续找孔夏楠追问下去,被我拉住阻止,如今的孔夏楠精神已经完全失常崩溃,她还相信自己在合德医学院中,在她虚幻的精神世界里我们是不存在的。
孔夏楠一边解剖着她幻想出来的尸体,一边口述着过程,她取出之前填充进布娃娃身体中的两块扇形石头,在她眼里这是尸体的左右肺叶。
被解剖者死因肺部病毒性感染导致呼吸系统衰竭,此类病症肺部会呈现肿胀和积液,但该具尸体解剖后,双肺正常功能完整……
我听完默默的叹了口气,看了孔夏楠的精神已经是彻底的崩溃,连思维逻辑都开始出现混乱,她自己都说解剖的尸体死因是肺部病毒感染,可这样的病人解剖双肺又怎么可能正常。
她连最基本的逻辑都是错误的,她说的话根本无法听信和判断。
56
我们回到局里是两天后,朱婕的家和孔夏楠不在同一个方向,刚好回去把了解到的情况想南宫怡和太子交流,南宫怡的观点和我差不多,以孔夏楠如今的精神状态,她说的什么我们也不能完全相信,但有一点很肯定,孔夏楠一定是知道什么的,而且还多半和赫连漪的死有关。
我打算在见过朱婕后再把所有情况汇总,连日奔波有些疲惫,本打算好好回去休息一晚,刚出门就看见宋迟的车停在门口,他神神秘秘的对我招手,我和韩煜还有云杜若走上车,宋迟把车开到一处安静的地方。
“别说我只拿钱不办事,拿了你的东西,事情我也给你办好了。”宋迟转过头把一份报告递给车后的我。
“瞧你多不懂事,居然劳烦宋副局长帮忙办事。”云杜若笑了笑说。
“别,别这样说,我这副局长怎么来的,您二位心知肚明,就别天天挂在嘴上打我脸了。”宋迟一脸苦笑无可奈何地看着云杜若。
“容彦让你查什么呢?瞧你神神秘秘的?”云杜若好奇地问。
“让他查一下赫连漪父母的经济收入情况。”韩煜在旁边无所事事地回答。“他到现在还抓着合德医学院不放,让把医学院的收支情况也一同查一下。”
“你查这些干什么?”云杜若诧异地看着我问。
我认真看着宋迟交给我的报告,好半天才答非所问地说。
“从报告上看,赫连光和胡兰芝夫妇的经济情况真有问题。”
“我就说了吧,这就是直觉,要不是我想到从这个方向查下去,估计你们都没料到吧。”宋迟得意洋洋的笑着。
“调查赫连漪事件,怎么会和她父母的经济有关?”云杜若还是很茫然地问。
“赫连漪还有一个弟弟赫连志,在赫连漪死后不久她弟弟就被送到国外就读高中,大学是在国外知名学医上的至今在读研。”我把报告交给云杜若转头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地说。“可是以赫连光夫妇的收入完全不可能负担的起赫连志的学费和生活费,这个是宋迟意外中发现,我感觉里面可能存在问题,就请他帮忙调查下去。”
云杜若听完也不再拿宋迟开涮,专注地看完报告后,语气很疑惑地点点头说。
“是很不正常,从调查的结果看,赫连光夫妇收入并不多,如果是要负担赫连志出国所需的费用,一定会入不敷出,而且赫连志就读的大学在国外很知名,费用绝对不是赫连光夫妇能承担的起的。”
“会不会赫连光夫妇还有其他的经济收入来源?”韩煜说。
“没有,我详细调查过,赫连光夫妇的收入很固定。”宋迟摇摇头,慢慢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在十年前,他们夫妇的账户上突然多了一笔数额庞大的巨款。”
“十年前?”云杜若诧异的自言自语。
“是在赫连漪死亡之后收到的?”我一愣试探地问。
“对,就是在赫连漪死亡时间后一个月。”宋迟点点头笑着回答。“我就说这里面有猫腻,赫连光夫妇没什么其他经济收入,不可能平白无故收到如此庞大的巨款,而这笔巨款足以支付赫连志出国的费用,而且还绰绰有余。”
“你既然能查到有款项转入到赫连光夫妇的账户,有没有查到这笔钱是谁汇给他们的?”我看着宋迟问。
“是国外的一家生物医药公司。”宋迟不慌不忙地说。“这家生物医药公司名叫创世,在国外很有名经济实力超群。”
“赫连光父母都是农民,国外的生物医药公司怎么会给他们汇款,而且还数额庞大?”云杜若疑惑地问。
“不关只有一笔,我调查后发现,除了在赫连漪死亡后一个月,这家叫创世的医药公司一次性向赫连光夫妇的账户转让一大笔钱后,还在每个月的一号按时向赫连志支付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宋迟说。
“难怪赫连志能从高中就开始在国外就读,直到现在上的也是知名大学,他所需的费用都是由其他人资助的。”我恍然大悟的摸出一支烟放在嘴角。
“是的,不光是在经济上这家医药公司全力资助赫连志,就连他出国的担保以及学校的挑选都是由这家公司提供。”宋迟一本正经地说。
“查到国外这家叫创世的生物医药公司主要是从事什么的吗?”我看向宋迟认真地问。
“虽然是家生物医药公司,但我调查发现该公司并不自己从事生物技术方面的研发,主要从事的是药品以及化工日用品进出口,确切地说是一家销售型公司,而供货方就在国内。”宋迟说到这里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们不想知道供货方是谁?”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到底是谁?”云杜若焦急地问。
“合德医学院?!”我慢慢取下嘴角还未来得及点燃的烟,看向宋迟不确定地说。
“呵呵,居然让你猜到了,就是合德医学院。”宋迟点点头笑嘻嘻地说。
“国外的医药公司不可能无缘无故向赫连光夫妇汇款,并且长时间资助赫连志在国外就读,而且还是在赫连漪死亡后一个月开始的,以这家叫创世的生物医药公司和合德医学院之间的关系看。”云杜若想了想诧异地说。“支付这些钱的应该是合德医学院才对。”
“欲盖弥彰,这更说明赫连漪的死亡事件恐怕没那么简单,合德医学院是试图用这笔钱来掩饰什么。”韩煜也点点头沉稳地说。
“我从一开始就发现赫连光夫妇对于赫连漪的死而复生有不太正常的反应,果然这里面另有隐情。”宋迟靠在座椅上舒缓的笑了笑。“指不定赫连漪还真不是什么自杀……”
“合德医学院呢,我让你调查这所医学院的收支情况,有什么发现吗?”我皱着眉头问前面的宋迟。
“合德医学院的收支倒是很正常,其实合德医学院发展到现在已经不能只单从医学院的范畴来评估收支情况,医学院旗下还有下属的研究生以及生物化工厂和企业,而医学院学费的收入占整个学院盈利极其少的一部分,甚至可以完全忽略不计。”宋迟了然于心地回答。“在支出方面,最大的开销是电力方面的,我分别查过医学院所有相关的下属部门,医学院每月所花费在电力上的资金数额极其惊人。”
一所医学院的用电即便再多也不会如同宋迟给我们报出的数字那样惊人,这让我想起那天见到华冠文的时候,施工的工人说过十九号大楼单独一栋的电力就足够正常的十栋大楼需求,我实在想不明白一所普普通通的医学院为什么会消耗掉如此惊人的电力。
“那除了学校外,下属其他部门的收入情况怎么样?”我继续问下去。
“合德医学院最大的收入是来源于和创世生物医药公司的贸易往来和投资,几乎目前合德医学院所有的科研项目资金全是来源于创世生物医药公司。”
“主要是从事哪方面的研究?”云杜若问。
“就是你上次给我的那些东西,大多是生物技术和日用品方面的,比如精油和肥皂等,还因为合德医学院有丰富的精神病治疗经验,也研制精神疾病控制类药物。”宋迟一本正经的对我们说。“而这些研发出来的产品一直通过创世生物医药公司销售,虽然定价高的离谱,但因为效果显著一直供不应求,为此给合德医学院带来大量的收入。”
“这个倒是真的,上次你送给我的精油和肥皂用了之后真的很好用,我现在一天不用都感觉不自在。”云杜若点点头说。
“我媳妇也是这样说的,还问我用完怎么办。”宋迟看我一眼很无赖的笑了笑。“我这忙帮的彻底,可到时候你得还我人情,看你和合德医学院关系不错,到时候再帮忙给弄几套。”
“你调查过创世生物医药公司是由谁创办和负责的吗?”我白了宋迟一眼继续问。
“查过,是一个国外的女人创办的,名字叫NUWA,不过我不像是很正常的英文名,我找人翻译过。”宋迟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估计创办创世生物医药公司的人应该是国内的女人。”
“为什么?”
“NUWA……”我在嘴里重复着宋迟告诉我们的这个名字,慢慢眉头微微皱起,猛然抬起头,终于明白宋迟为什么说那女人不应该是国外的人。“NUWA……女娲!”
在合德医学院的正门口竖立的那尊气势磅礴硕大的雕像正是女娲补天。
我一时间想不到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可对于用女娲当名字的女人倒是有些兴趣,直觉告诉我这名字不会是随意挑选,其中或许还隐藏着其他的含义。
和宋迟分开的时候,我让他想办法把这个叫女娲的女人身份和背景调查清楚,宋迟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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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到局里是两天后,朱婕的家和孔夏楠不在同一个方向,刚好回去把了解到的情况想南宫怡和太子交流,南宫怡的观点和我差不多,以孔夏楠如今的精神状态,她说的什么我们也不能完全相信,但有一点很肯定,孔夏楠一定是知道什么的,而且还多半和赫连漪的死有关。
我打算在见过朱婕后再把所有情况汇总,连日奔波有些疲惫,本打算好好回去休息一晚,刚出门就看见宋迟的车停在门口,他神神秘秘的对我招手,我和韩煜还有云杜若走上车,宋迟把车开到一处安静的地方。
“别说我只拿钱不办事,拿了你的东西,事情我也给你办好了。”宋迟转过头把一份报告递给车后的我。
“瞧你多不懂事,居然劳烦宋副局长帮忙办事。”云杜若笑了笑说。
“别,别这样说,我这副局长怎么来的,您二位心知肚明,就别天天挂在嘴上打我脸了。”宋迟一脸苦笑无可奈何地看着云杜若。
“容彦让你查什么呢?瞧你神神秘秘的?”云杜若好奇地问。
“让他查一下赫连漪父母的经济收入情况。”韩煜在旁边无所事事地回答。“他到现在还抓着合德医学院不放,让把医学院的收支情况也一同查一下。”
“你查这些干什么?”云杜若诧异地看着我问。
我认真看着宋迟交给我的报告,好半天才答非所问地说。
“从报告上看,赫连光和胡兰芝夫妇的经济情况真有问题。”
“我就说了吧,这就是直觉,要不是我想到从这个方向查下去,估计你们都没料到吧。”宋迟得意洋洋的笑着。
“调查赫连漪事件,怎么会和她父母的经济有关?”云杜若还是很茫然地问。
“赫连漪还有一个弟弟赫连志,在赫连漪死后不久她弟弟就被送到国外就读高中,大学是在国外知名学医上的至今在读研。”我把报告交给云杜若转头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地说。“可是以赫连光夫妇的收入完全不可能负担的起赫连志的学费和生活费,这个是宋迟意外中发现,我感觉里面可能存在问题,就请他帮忙调查下去。”
云杜若听完也不再拿宋迟开涮,专注地看完报告后,语气很疑惑地点点头说。
“是很不正常,从调查的结果看,赫连光夫妇收入并不多,如果是要负担赫连志出国所需的费用,一定会入不敷出,而且赫连志就读的大学在国外很知名,费用绝对不是赫连光夫妇能承担的起的。”
“会不会赫连光夫妇还有其他的经济收入来源?”韩煜说。
“没有,我详细调查过,赫连光夫妇的收入很固定。”宋迟摇摇头,慢慢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在十年前,他们夫妇的账户上突然多了一笔数额庞大的巨款。”
“十年前?”云杜若诧异的自言自语。
“是在赫连漪死亡之后收到的?”我一愣试探地问。
“对,就是在赫连漪死亡时间后一个月。”宋迟点点头笑着回答。“我就说这里面有猫腻,赫连光夫妇没什么其他经济收入,不可能平白无故收到如此庞大的巨款,而这笔巨款足以支付赫连志出国的费用,而且还绰绰有余。”
“你既然能查到有款项转入到赫连光夫妇的账户,有没有查到这笔钱是谁汇给他们的?”我看着宋迟问。
“是国外的一家生物医药公司。”宋迟不慌不忙地说。“这家生物医药公司名叫创世,在国外很有名经济实力超群。”
“赫连光父母都是农民,国外的生物医药公司怎么会给他们汇款,而且还数额庞大?”云杜若疑惑地问。
“不关只有一笔,我调查后发现,除了在赫连漪死亡后一个月,这家叫创世的医药公司一次性向赫连光夫妇的账户转让一大笔钱后,还在每个月的一号按时向赫连志支付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宋迟说。
“难怪赫连志能从高中就开始在国外就读,直到现在上的也是知名大学,他所需的费用都是由其他人资助的。”我恍然大悟的摸出一支烟放在嘴角。
“是的,不光是在经济上这家医药公司全力资助赫连志,就连他出国的担保以及学校的挑选都是由这家公司提供。”宋迟一本正经地说。
“查到国外这家叫创世的生物医药公司主要是从事什么的吗?”我看向宋迟认真地问。
“虽然是家生物医药公司,但我调查发现该公司并不自己从事生物技术方面的研发,主要从事的是药品以及化工日用品进出口,确切地说是一家销售型公司,而供货方就在国内。”宋迟说到这里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们不想知道供货方是谁?”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到底是谁?”云杜若焦急地问。
“合德医学院?!”我慢慢取下嘴角还未来得及点燃的烟,看向宋迟不确定地说。
“呵呵,居然让你猜到了,就是合德医学院。”宋迟点点头笑嘻嘻地说。
“国外的医药公司不可能无缘无故向赫连光夫妇汇款,并且长时间资助赫连志在国外就读,而且还是在赫连漪死亡后一个月开始的,以这家叫创世的生物医药公司和合德医学院之间的关系看。”云杜若想了想诧异地说。“支付这些钱的应该是合德医学院才对。”
“欲盖弥彰,这更说明赫连漪的死亡事件恐怕没那么简单,合德医学院是试图用这笔钱来掩饰什么。”韩煜也点点头沉稳地说。
“我从一开始就发现赫连光夫妇对于赫连漪的死而复生有不太正常的反应,果然这里面另有隐情。”宋迟靠在座椅上舒缓的笑了笑。“指不定赫连漪还真不是什么自杀……”
“合德医学院呢,我让你调查这所医学院的收支情况,有什么发现吗?”我皱着眉头问前面的宋迟。
“合德医学院的收支倒是很正常,其实合德医学院发展到现在已经不能只单从医学院的范畴来评估收支情况,医学院旗下还有下属的研究生以及生物化工厂和企业,而医学院学费的收入占整个学院盈利极其少的一部分,甚至可以完全忽略不计。”宋迟了然于心地回答。“在支出方面,最大的开销是电力方面的,我分别查过医学院所有相关的下属部门,医学院每月所花费在电力上的资金数额极其惊人。”
一所医学院的用电即便再多也不会如同宋迟给我们报出的数字那样惊人,这让我想起那天见到华冠文的时候,施工的工人说过十九号大楼单独一栋的电力就足够正常的十栋大楼需求,我实在想不明白一所普普通通的医学院为什么会消耗掉如此惊人的电力。
“那除了学校外,下属其他部门的收入情况怎么样?”我继续问下去。
“合德医学院最大的收入是来源于和创世生物医药公司的贸易往来和投资,几乎目前合德医学院所有的科研项目资金全是来源于创世生物医药公司。”
“主要是从事哪方面的研究?”云杜若问。
“就是你上次给我的那些东西,大多是生物技术和日用品方面的,比如精油和肥皂等,还因为合德医学院有丰富的精神病治疗经验,也研制精神疾病控制类药物。”宋迟一本正经的对我们说。“而这些研发出来的产品一直通过创世生物医药公司销售,虽然定价高的离谱,但因为效果显著一直供不应求,为此给合德医学院带来大量的收入。”
“这个倒是真的,上次你送给我的精油和肥皂用了之后真的很好用,我现在一天不用都感觉不自在。”云杜若点点头说。
“我媳妇也是这样说的,还问我用完怎么办。”宋迟看我一眼很无赖的笑了笑。“我这忙帮的彻底,可到时候你得还我人情,看你和合德医学院关系不错,到时候再帮忙给弄几套。”
“你调查过创世生物医药公司是由谁创办和负责的吗?”我白了宋迟一眼继续问。
“查过,是一个国外的女人创办的,名字叫NUWA,不过我不像是很正常的英文名,我找人翻译过。”宋迟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估计创办创世生物医药公司的人应该是国内的女人。”
“为什么?”
“NUWA……”我在嘴里重复着宋迟告诉我们的这个名字,慢慢眉头微微皱起,猛然抬起头,终于明白宋迟为什么说那女人不应该是国外的人。“NUWA……女娲!”
在合德医学院的正门口竖立的那尊气势磅礴硕大的雕像正是女娲补天。
我一时间想不到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可对于用女娲当名字的女人倒是有些兴趣,直觉告诉我这名字不会是随意挑选,其中或许还隐藏着其他的含义。
和宋迟分开的时候,我让他想办法把这个叫女娲的女人身份和背景调查清楚,宋迟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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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婕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昏厥过去,我和云杜若却震惊的面面相觑,朱婕告诉我们的那句话,我想云杜若和我一样,隐约也能勾画出十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赫连漪出国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对于只有一个名额的其他三人来说,不管怎么努力结果也显而易见,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除掉赫连漪那出国的名额就会被空缺出来……
想到这里我都有些不寒而栗,可事实应该就是这样,钟慧和孔夏楠还有朱婕三人合力预谋筹划了一起谋杀案,采用的方法也是她们最为擅长的麻醉技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事情的经过应该是,这三人得知名额被赫连漪占有后,刚巧赫连漪因为压力过大而导致情绪紧张焦虑,慢慢开始靠安眠药才能入睡,三人合谋向吞食安眠药熟睡后的赫连漪注射麻醉剂,剂量足以让赫连漪在被人发现之前无法清醒,然后再将赫连漪推入停尸柜中,麻醉剂会随着血液消退,等到为赫连漪尸检的时候,血检中很难发现有麻醉药物成分。
一起谋杀案就变成天衣无缝的自杀!
云杜若的推断和我是一样的,只不过现在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果钟慧和孔夏楠还有朱婕是同谋,那为什么是事发后孔夏楠和朱婕相继精神失常被送回,剩下的却是钟慧,按理说这三人之间应该达成了攻守同盟,赫连漪被除掉后,三人各自凭本事争取唯一的名额,即便最后是钟慧胜出,那其他两人也应该相安无事才对,除非……
除非在赫连漪死后还发生过其他我们不知道的事。
“从目前来看,最大利益受益者是钟慧。”云杜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冷静的说。“你说……朱婕和孔夏楠变成这样,和她有没有直接的关系?”
我没有回答云杜若,毕竟是十年前发生的事,当事人除了钟慧外,其他两人目前的精神状况几乎完全错乱失常,或许真正的秘密也只有她们三人才知道。
医生给朱婕处理完伤口治疗后离开病房,我和云杜若守在病床边,打算等朱婕清醒过来看看还能不能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
我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把新了解到的情况都简短的记录在上面,云杜若一言不发的站在窗边,突然问了我一句。
“如果真是她们三人谋杀赫连漪,那……那赫连漪为什么还能死而复生?”
我停止了记录转头去看云杜若,其实在我心里赫连漪为什么死而复生已经不重要,我想起她在房间中画的那些图案,还有关于合德医学院里一直流传的阴间通道的传闻,更让我好奇和在意的是赫连漪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她为什么能画出和徐婉君虚幻构想出来的世界,难道赫连漪也接触过徐婉君?
但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在莫永元出事后学校已经明令禁止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近十九号大楼地下室的病房,赫连漪应该没有这个机会,即便是有她的出现又怎么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十年时间难道就没有人发现赫连漪的存在?
嗯……
我的思绪被朱婕口中发出的声音打断,她已经昏睡了五个小时,我和云杜若一直陪护着她,看见她身体轻微的动了一下,云杜若从窗边快步走了过来,朱婕缓缓睁开眼睛,看她的样子有些倦怠和迷茫,稍微移动身体才意识到额头的伤口,她想从床上支撑起身体,云杜若走过去帮她把枕头垫靠在朱婕身后。
看她现在的情绪很正常,或许是对环境的陌生,朱婕开始到处的张望,眼神中的茫然很快开始消退,随之而来的是恐惧和紧张,我留意到她眼神的变化,看看四周都是医院很寻常的白色基调。
突然想起朱婕父母告诉过我们,她对白色和红色尤为敏感,一旦看见这两种颜色就会歇斯底里的失控,等我想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但为时已晚,朱婕的嘴角开始惧怕的蠕动,然后低头看看自己手背上插着的针管,整个人眼睛瞪的很大,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了病房中的寂静。
朱婕恐慌的拔掉输液的针头,一边情绪失控的大吼大叫,一边拼命想要从病床上下来,我们担心她会再一次误伤到自己,我和云杜若死死按住她的手。
任凭我给朱婕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她在床上摇晃着头,一下又一下把头重重撞在软绵的枕头上,眼睛死死的闭合着,口中一直打算喊着。
你们要害我,你们要害我……
朱婕的吵闹身惊动了医生和护士,他们闯进来见到病房里的情形后,主治医生告诉我们,朱婕情绪太过激动必须立刻注视镇定剂,否则长时间持续下去会导致朱婕精神完全崩溃失控。
旁边的护士已经在准备注射所用的药物,听到药瓶被敲碎的声音,朱婕整个人突然停止了争执,猛然睁开眼睛惊恐的盯着护士手中的针管,面色苍白的看向我,声音中充满了恐惧的乞求。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我不明白朱婕为什么会对针管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或许是因为她们当时给赫连漪注射麻醉剂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心理创伤,朱婕现在神志不清,应该以为我们会像十年前她们谋杀赫连漪一样来杀掉她。
护士把准备好的针管交给主治医生,朱婕看着针头慢慢靠近她手臂的时候又开始了近乎于绝望的喊叫。
我忽然伸出手按住医生的针管并且拿了过来。
“你们先出去,给我们十分钟时间。”
护士和医生显然认为朱婕目前的状况不能再拖延,云杜若回头看看又开始拼命挣扎狂叫的朱婕,目光和我对视一眼,还是亮出了证件让护士和医生先出去。
“告诉我十年前在合德医学院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我一只手紧紧按着朱婕,另一只手拿着针管放在她眼前,慢慢靠近她耳边表情严肃的说。“否则……我会让你和赫连漪一样!”
朱婕听到我再提起赫连漪这个名字,她的恐惧瞬间从针管转移到我身上,苍白的脸上瞳孔中的黑色在慢慢涣散,我知道朱婕已经快要接近崩溃的边缘。
“容彦……”
云杜若估计是没想到我会用这样的方式威胁朱婕,吃惊的看着我想要阻止,我目光和她对视淡淡摇了摇头,这可能是知道真相唯一的办法,当然我也明白这样的行为违背职业操守,可是朱婕和孔夏楠的情况如出一辙,她们两人把自己关在房中十年就是在逃避,随着她们精神状态的恶化,她们会出于本能选择性的遗忘那段让她们恐惧的记忆,一旦这样恐怕再也无法知道真相。
云杜若应该也知道这是万般无奈的办法,默默叹了口气抿着嘴看向朱婕,可惜我很快就发现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间,等到朱婕瞳孔渐渐开始收缩,她的身体也随之慢慢平复不再挣扎,目光很呆滞的盯着我,我从她眼神可以确定朱婕现在已经彻底崩溃。
我和云杜若很无奈的松开手,朱婕如同一具被抽走魂魄的尸体般呆坐在病床上,空洞的眼神失去了最后的光泽,很明显她不再害怕,因为她用遗忘记忆来保护自己,这是精神病患者常见的特性。
我和云杜若失望的对视,放下手中针管的时候,我突然看见朱婕的手慢慢抬了起来,当着我们的面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我不明白她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把自己脱的一丝不挂,我下意识转过头去,云杜若连忙帮她穿上。
“还在……还在……”我听见朱婕的声音,她应该是对云杜若在说,声音中充满了舒服的轻松。“你听,我还有心跳声,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我紧张的转过头充满期待的问。
朱婕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紧紧按着她的胸口,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然后用奇怪的语气对我说。
“瞧,我的心脏还在。”
我猛然把手从她胸口缩回来,朱婕的样子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她的漠然让人有些害怕,我对云杜若失望的摇摇头,示意如今朱婕的状态从她口中已经问不出什么。
我站起身和云杜若打算离开的时候,衣服中的笔记本掉落在朱婕的面前,我瞟见朱婕无意识的看了一眼,那一页刚好被我记载着关于在聂冰婉和赫连漪脚底发现纹身的资料。
被子遮挡在笔记上,只有前面三个数字显露在外面,074,这是在赫连漪脚底发现的纹身前三个数字,我随手把笔记收起来,本打算去开门叫医生进来。
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朱婕空幻的声音。
074……
朱婕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很自然的说下去。
074353。
我一愣猛然转过头看向朱婕,这是赫连漪脚底的纹身,很显然朱婕是知道的。
“074353,074354,074355……”朱婕在口中奇怪的念着这些数字。
云杜若有些惊讶的和我对视,这些数字一直纠结我们很久,到现在也没明白其中真正的含义,但是看朱婕的反应,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我快步回到朱婕的面前急切的问。
朱婕抬起头看着我,口中还是在反复念着这串数字,眼睛眨动一下,声音冷冷的回答。
学号,合德医学院的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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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数字居然是学号,如果不是朱婕无意中看见,估计任凭我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上面去,赶回局里把了解到的情况告诉其他人,南宫怡调来合德医学院学籍档案对比,结果让我们都很惊讶。
正如同朱婕所说,纹身上的数字果然是合德医学院学生的学号,这些学号都是在报到的那天被编排上去的。
聂冰婉的学号是110302,而赫连漪的学号是074353。
而朱婕口中说出的其他数串,分别是钟慧、孔夏楠的学号,而她自己的学号是074356,从学号的排列顺序看,应该是为了方便分配宿舍,因为用到的机会很少,我想因此很多人都会忽略掉这些数字,这也难怪我们一直没有发现。
虽然无心插柳的知道了纹身数字的含义,可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聂冰婉和赫连漪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把学号纹在自己脚底,而我刻意观察过朱婕的脚底,并没有发现这样的纹身。
脚底的纹身把聂冰婉和赫连漪两起相隔十年的案件牵连在一起,两人都是死在合德医学院,脚底都有学号纹身,可这两人从来就没有任何交集,是什么原因让她们拥有了纹身这个共同点。
之前发生在合德医学院的五起命案中,在其他四名死者的脚底也没有发现纹身,可见这种交集只存在聂冰婉和赫连漪之间。
“合德医学院的学号其实是有两套。”南宫怡指着一份档案对我们说。“最开始的学号是从莫永元和蒋馨予创办合德医学院开始的,但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中途学号作废,又重新启用了一套学号。”
我目光落在南宫怡手指的地方,上面记载着新学号启用的年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距今快三十多年,按理说一个学校的学号是不可能突然废除,为了方便学籍管理会一直沿用下去。
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合德医学院突然重新启用一套新的学号?
“这年代……似乎很眼熟。”太子走过来看了半天若有所思的说。“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也感觉见过……”韩煜点点头转过身在桌上一大堆案件资料中翻找,抽出一份卷宗看了看,兴奋的说。“我记起来了,这份是合德医学院的发展简介,里面有创办人莫永元的生平记录,莫永元就是在这一年遇袭被害的。”
我接过韩煜手中的卷宗,果然是这样,莫永元死的那一年正是新学号被启用的时候。
记得蒋馨予告诉过我们她和莫永元还有其他同事在地下室病房遭遇的一切,可为什么莫永元去世的当年,会突然更换学号呢?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对合德医学院最了解的人才能回答,这让我想到一个人,看来要知道其中的原因,恐怕还要重新回到合德医学院。
华冠文只是随意的瞟了一眼我放在他面前的卷宗,表情很自然和从容,他的回答比我们预计的要简单的多,三十年前地下室病房被病人蓄意纵火,火势汹涌不断蔓延,而存储学生学籍的档案室刚好被临时安排在十九号大楼,那一场大火把所有的学籍档案都付之一炬。
“重新启用新学号也是万般无奈的事,因为之前的记录都化为灰烬。”华冠文心平气和的对我们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在心里暗暗失望的叹了口气,本以为这个新发现的线索会让我们找到点有用的东西,可华冠文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我们又推回到原地。
是谁给赫连漪还有聂冰婉纹上学号,为什么要把学号纹在脚底又变成扑朔迷离的谜团,为此我之前询问过赫连漪,她的记忆只能清楚的记起她死之前发生的一切,可她很清楚的摇头告诉过我,在死之前她并没有在脚底纹身。
就是说纹在赫连漪脚底的学号,是她死后被人纹上去,可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十年后死亡的聂冰婉又为什么在脚底出现相同的学号纹身?
我揉着额头感觉这些错综复杂的谜团越想越让我混乱,让我很奇怪的是,为什么但凡是和这所医学院有关的事情总是变得如此离奇和匪夷所思。
“当年赫连漪是不是学校已经内定要出国的人?”南宫怡一本正经的问。
“不是什么内定,我们对学生都是很公平的,不过赫连漪当时和其他三人相比的确出类拔萃,综合实力和成绩都是最好,我们也是从各方面权衡后才决定送她出国的。”华冠文摇摇头很诚恳的回答。
“我们看过出国候选四人的资料,按照你们的说法,其中钟慧排名最后,赫连漪死后,为什么会是钟慧被派送出去?”云杜若严肃的问。
“……”华冠文停顿了片刻,肥硕的身体从椅子上站起来,把门关上后背负双手叹了口气。“这事也不能怪学校,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到对岸的只会有一个人,或许是当时考虑不周全,提早公布候选名单的缘故,导致她们四人都压力过大,赫连漪死后没多久,我想其他两人孔夏楠和朱婕也受到了影响,心理素质太差的缘故吧,最终也因此而崩溃,好好的学生就这么给断送了,学校当然也有责任,也是从那事以后每年出国的候选名单都不再公布。”
“既然孔夏楠和朱婕相继精神失常被退学送回,为什么这些事在档案中没有记载?”太子很平静的问。
“不是不记载,是没办法记载,你们给说说,这样的事怎么往档案中记,为了一个出国名额,赫连漪自杀,紧接着孔夏楠和朱婕精神崩溃。”华冠文无可奈何的叹口气,移动着肥胖的身体回答。“蒋院长也告诉过你们关于这所医学院发生的一些事,本来外面风言风语就多,从地下室病房里病人暴动后,我们一直想让这所学校正常的发展下去,极力去抹除那些谣言和传闻,赫连漪虽说是自杀,可她死前硬是到处说看见过稀奇古怪的事,什么人骨和人头之类的……”
华冠文说到这里慢慢坐回到椅子上,身体靠在椅背上一副很焦灼的表情,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精力看上去不是太好。
“而且她还是在停尸柜里被发现的尸体,你们也知道学生最容易受到心理暗示,会潜移默化的认为赫连漪的自杀总有些其他的因素在里面,再加上孔夏楠和朱婕相继精神失常,难免会让学生胡思乱想,合德医学院是莫院长毕生的心血,我们也要考虑学校的声誉。”
“如果是因为压力过大,那为什么一死两疯,唯独钟慧能安然无事呢?”韩煜若有所思的问。
“这个……这个我怎么能知道,每个人的心理素质都各不相同,如果非要我说,那只可能是钟慧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或者是她本身就不受外界影响。”华冠文无奈的笑了笑轻描淡写的回答。“事实证明送钟慧出国是对的,试想一个心理因素都不稳定的人,又如何能成为一流的医学者,至少钟慧目前取得的成就证明她是成功的。”
从华冠文的办公室出来,感觉说了这么多我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的陈述还停留在事情的表面,下楼的时候刚好和下课的钟慧擦肩而过,我们从华冠文哪儿了解到,再过三天钟慧就会离开,到目前为止她是唯一清醒的当事人,也是嫌疑最大的人,如果在这三天之内还不能搞清楚十年前赫连漪死亡的真相,我真担心错过钟慧怕再也找不到她。
“我们见过孔夏楠和朱婕。”我看着钟慧没有半点修辞单刀直入的说。“你一直告诉我们,你们四人情同姐妹,可据我们了解,你已经十年没去看过她们一眼,能不能冒昧问一下,你为什么不去,或者……是你不敢去?”
钟慧估计是没想到我会再找她,先是一愣,当听到我提到孔夏楠和朱婕的时候,我察觉到一丝慌乱从她眼神中一闪而过。
“不是我不想去,而是她们当时因为精神受创导致失常,正因为我和她们情同姐妹,才更不能去。”钟慧很快恢复了镇静,从容的回答。“我的出现会让她们再想去之前的事,这样会更加刺激到她们的精神状态,我不去看她们也是为她们好。”
“你怕她们再想去之前的事。”云杜若淡淡一笑意味深长的问。“想起什么事?”
“……”钟慧下意识的舔舐嘴唇,样子有些不太自然,目光转移到云杜若的身上,停歇了半天才回答。“她们都是因为赫连漪的事受到的影响,我怕她们想去赫连漪。”
云杜若对着钟慧淡淡一笑,声音冷冷的说。
“我想她们怕的不是想起赫连漪,而是怕想起是怎么杀掉赫连漪的过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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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慧整个人身体轻微的抖动一下,面色瞬间变的苍白,我一直在留意她表情的变化,很明显云杜若的话真正刺激到她,以她的反应来说,只有心底最深的秘密被触及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孔夏楠和朱婕都提到过一件事,赫连漪在死亡的当天一共有两次出现在停尸柜中,她们的精神状态无法阐述清楚整个事情的过程,可有一点我们听的很清楚,第二次!第二次赫连漪是被送进停尸柜,而不是她自己爬进去。”我直视着钟慧义正言辞的问。“我想你的思维是清晰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赫连漪为什么两次出现在停尸柜,第二次又是谁把她送进去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钟慧下意识避开我咄咄逼人的目光,声音有些颤抖的回答。“你明明知道她二人精神状态有问题,她们说的话还有什么逻辑可言。”
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单刀直入问钟慧的原因,看的出她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事实上如果真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也不会是用这样的方式询问她,虽然现在她有最大的嫌疑,但孔夏楠和朱婕的话都不具备任何指正能力,我只能从她们的话中去揣摩其中的深意,即便我怀疑钟慧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朱婕最后告诉我们,不对,孔夏楠也承认,她们两人都异口同声说是你和她们一起杀死了赫连漪。”云杜若不慌不忙的淡淡一笑冷冷的说。“有时候我宁愿相信疯子的话,因为疯子不会去隐瞒什么。”
“没有!我没有杀赫连漪,她们也没有杀!”钟慧突然情绪变的亢奋,第一次目不斜视的和云杜若对视,斩钉切铁的否认。“十年前的事我不想再提,赫连漪还有孔夏楠以及朱婕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们绝对不会杀赫连漪,对不起,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告辞。”
钟慧说完一脸坦然的离开,我们看着她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韩煜自言自语说钟慧是被我们问的心烦意乱,怕再说下去担心自己话多错多才有意回避。
云杜若也坚持钟慧一定隐瞒了什么,至少从孔夏楠和朱婕的话语中能证实,钟慧一定和赫连漪的死有关。
从常理上推断,赫连漪死了,孔夏楠和朱婕疯了,剩下的钟慧就顺理成章成为唯一的出国候选人,她是最终的最大受益者,一句压力过大很难让人信服孔夏楠和朱婕精神失常,或许一切都是钟慧策划好的,至于她用的是什么办法就不得而知。
我和太子也认同云杜若的说法,发现南宫怡正了很久一句话也没说,而是皱着眉头露出很奇怪的表情。
“怎么了?”我好奇的问。
“刚才钟慧说她们没有杀赫连漪。”南宫怡若有所思的回答。
“她当然不会承认,只是可惜我们现在找不到证据证明她和赫连漪的死有关。”云杜若重重叹了口气惋惜的说。“再过三天她就要离开这里,如果就这么让她走了,简直天理不容。”
“不是……”南宫怡慢慢摇了摇头很疑惑的说。“一个人说谎的时候,眼睛会不由自主向左看,这说明大脑皮层被新的想法所代替,就是寻常所说编织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出来。”
“钟慧的眼睛是向左边看的?”云杜若问。
“右边!”南宫怡斩钉切铁的回答。“这说明钟慧在回答问题的时候,中枢神经被指控她处于回忆的状态,而且你提到她们三人合谋杀死赫连漪的时候,钟慧表现出莫大的惊慌和震惊。”
“那岂不是更能说明钟慧心虚。”太子问。
“不是,钟慧的惊讶和慌乱是稍纵即逝的,那说明她是真正在震惊,这不是一个说谎的人该流露出的表情。”南宫怡深吸一口气诧异的回答。“钟慧说的是实话!”
对于南宫怡得出的结论,我们都很茫然,目前为止钟慧是唯一嫌疑最大的人,如果她说的是实话,难道赫连漪真是自杀,而孔夏楠和朱婕都是因为精神失常,所说的都是疯言疯语。
一时半会我也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但见南宫怡如此确定心里难免有些疑虑,天色渐晚我打算在合德医学院停留一晚,要证实到底谁说的是真话,就必须先搞清楚赫连漪死亡的真正原因。
晚上我一个人去新教学楼的停尸间,本打算再找停尸房管理员蔡鹤齐详细询问一下当年发现赫连漪尸体的经过,我还是很纠结为什么孔夏楠和朱婕反复提到赫连漪前后两次出现在停尸柜中。
我去的时候蔡鹤齐不在,我推开停尸间的门走到发现赫连漪尸体的停尸柜边,现在已经是晚上教学楼里空无一人,我看看四周突然很想知道赫连漪当时是出于怎样的心态才会爬到停尸柜中。
想到这里我拉出停尸柜,上面没有摆放尸体,我用手触摸光滑的钢板很冰冷的感觉,我埋头看向停尸柜里面深处一片漆黑,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脱掉鞋躺了上去,一点一点通过停尸柜把我自己送到最里面,我在黑暗中漫无目的摸索,指尖无法触碰到最深处,我努力往里面再爬了一段距离。
咔嚓!
随着一声金属扣合的声音,唯一从外面照射进来的光线瞬间消失,我犹如一具尸体般躺在停尸柜中,还好这里算比较宽敞至少还能容我翻身,我从衣兜中摸出打火机点燃,微弱的火光在漆黑狭小的空间中特别明亮,把整个停尸柜内部的一切瞬间照亮。
停尸柜的最里面被厚实的钢板密闭,这是为了保持里面的冷气不易传导,我用指头敲击那钢板传来很结实的回声,很确定这钢板的后面不会有其他的东西。
十年前赫连漪就是躺在这里面试图找寻真相,十年后我依旧一无所获,我向前移动了一些,当用脚蹬踏停尸柜的门时,传来沉重的撞击声,我心里咯噔一下,手中的打火机因为太久没关烫到我手,松开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顿时陷入一种近乎于绝望的黑暗中。
我刚才不小心关上了停尸柜的门!
我很清楚被关在这里面会有怎样的结果,以这里的温度我的身体很快就会因为气温过低而渐渐衰竭,更麻烦的是,这狭小的密闭空间里氧气绝对不足以支撑到第二天我被人发现。
我会和赫连漪一样,从停尸柜中被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
想到这里我开始有些慌张,求生的本能让我死命的踢前面的门,侥幸的尝试很快因为身体渐渐发冷而放弃,我用手紧紧环抱着身体极力的保留正在逐渐消失的体温,在这漆黑的停尸柜中时间已经失去了概念,但那一刻我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确切点讲哪怕是一瞬对于我来说都是煎熬。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只感觉嘴唇和身体都开始发抖,意识也有些模糊,这是缺氧的表现,我用指甲不断掐指自己,以免睡过去,我很清楚如果闭眼估计我再也不会有机会睁开。
哗!
一声金属滑动的声音伴随着有些刺眼的光亮,把我从黑暗中拉了回来,云杜若挽着腰从停尸柜外面的小框中很平静的看着我。
“快点出来,南宫怡有事找……”
我从来没发现过云杜若那种脸是如此漂亮,不,是亲切才对,她若无其事的样子让我好温暖,她应该不会明白我之前在停尸柜中的经历,那短暂的生死之间的徘徊突然让我有些冲动。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突然从停尸柜中爬起来,一把紧紧搂住她,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抱她,云杜若习惯在我怀中挣扎,但这一次我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顺势吻在她的唇上,云杜若被我突然起来的动作搞的不知所措,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刚才还试图推开的手很快无力的慢慢低垂。
那应该是我记忆最深的吻,不知道是我缺氧还是那吻让我眩晕,从她唇间松开时我大口的呼吸。
“你……你干什么?”云杜若面颊羞红的问。
“见到……见到你真好。”我喘息着双手支撑在腿上弯着腰笑着回答。
“神经病。”云杜若抿着嘴羞涩的白了我一眼。“有新的发现,南宫怡到处在找你。”
“什么新的发现?”我不以为然的问题,突然意识到经历过生死,反而才会明白珍惜,忽然想忘掉一切繁琐的事,就这么和云杜若安安静静的在一起。
“在合德医学院钟楼上提取的三个指纹中,并没有发现李河君的指纹。”云杜若避开我戏虐的目光轻声回答。“如果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断,催眠操控聂冰婉的人在钟楼提前拨动指针的话,那这个人一定不会是李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