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看清悟空
悟空的表情奇怪起来,好像有啥为难事不方便说一般。
我只得再次追问道:“悟空同志,有什么为难的吗?”
悟空憨憨一笑:“小王,其实沈头叮嘱过我,尽量不要让太多人知道,要我装成一个识字的汉。可我打小就跟着师父耍猴,又在猴山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识字啊?沈头说不打紧,之后会给我安排文化课补上,但这进咱葬密者才几个月而已,忙活来忙活去,怎么会有时间学习文化课呢?”
“让你装成识字的汉?”我有点迷糊了:“沈头要你装成个识字的汉干嘛啊?就算现在新中国成立十几年了,可不识字的还不是满大街都是,并没有必要装得这么高级吧?”
悟空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沈头什么意思,当时我也问了他,他说是怕身边的什么人瞅我不识字,拿我开玩笑,忽悠我什么的。”
我一下明白了沈头的用意了。悟空是个文盲的事如果满世界都知道的话,万一真的被那个潜伏在我们身边的敌特知晓了的话,岂不是我们部门里面一个明显的薄弱环节。姑且不说敌特真能够因为这事如何使坏,但不声张毕竟还是好些吧。
我冲他微微笑了笑,脸上伤口裂开的痛成为常态后,反倒没所谓了一般,只不过我这自以为是的笑,悟空也看不到。
我蹲到了地上,用手指往脸上蹭了蹭,然后往背心上写上歪歪扭扭的一行字:有敌特抓了大白等人,我与悟空赶回营地。
写完这两行字后,我又犹豫了一下,接着又在后面补上了一句:小心假的飞燕。
悟空站旁边问道:“你写了些啥?念给我听听。”
我照着读了一遍,悟空却摇了摇头:“小王,你怎么知道的袭击我们的是敌特呢?难道就不可能是刘振海匪帮的人,我觉得很有这个可能啊。”
我摇着头:“悟空同志,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蒙洞山区边缘,土匪现在恨不得躲进山区最里面去,怎么可能跑到这外围来袭击我们呢?另外还有一点……”我犹豫了一下:“另外一点就是,我们这次行动本来就早被敌特给盯上了。”
“敌特盯上我们这次行动?”悟空更加迷糊了。
“是的。早在我和铁柱搭火车过来的路上就和他们交锋过一次。”我咬了咬牙,对悟空说道。
“交火了吗?敌特一定没有占到便宜吧?你和铁柱都是这么优秀的年轻战士,个顶个的好样的。”悟空表情很严肃地说道。
我有点尴尬,所幸脸被纱布裹着,悟空也看不见:“也没有交火,就是打了个照面而已。”我很实事求是地说道。
“恩!确实还是你们这年轻战士厉害,打个照面就认出了敌人的真实面目。刚才在树林里面时候我还只是觉得那个假飞燕有点奇怪,接着就看到你对我使眼色。看来,沈头下面的兵,个顶个的优秀。”
我吞了口口水,赶紧转移了话题:“行了,现在怎么办?给你哪一只猴子去送?”我一边说着,一边把写了字的那一面白背心撕扯了下来,然后打了几个结,让它成为了一个团。
悟空笑了笑,接过这一团信,递给了肩膀上的胖猴。那胖猴一把抓起,放在鼻子下闻起来。悟空嘴唇翘起,发出“吱吱”的声音。那猴好像听得懂似的,朝着旁边一棵树就蹦了上去,接着往林子深处跑去。
“悟空,猴真的能够听得懂你说的猴话?”我终于忍不住了,冲他问道。
悟空摇了摇头,又一只猴从树上跳了下来,蹲到了他的肩膀上:“小王,其实猴吧,也是有它们自己交流的方式,不过也还不算是叫做猴语吧!肢体语言加上点简单的音符而已。你想想,一个猴群,就这么几十只猴,每天24小时聚在一起,彼此习性肯定都有了解的。再说在它们眼里,我是猴王,是它们每天都要盯着看着的王,我皱眉,噘嘴,高兴,生气,它们自然能够立马揣测到的。所以……嘿嘿!”悟空又憨笑起来:“所以在你们看起来我就特神,以为我会说猴语,其实不是这么回事的。换一群猴,我就没法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对他点了点头。悟空弯腰,捡起了地上那少了一半的白色背心,又往背包里面塞。我忍不住好奇了,再一次开口问他:“那……那悟空同志,你……恩,悟空同志,为什么你会随身携带着这么崭新的背心呢?还有,出这么一趟随便想想都知道会很狼狈的差事,你为啥穿着一双全新的白袜子呢?而且好像带着不止一双啊。”
悟空又笑了,抬起脚,让我看他这一会脚上的袜子,都脏得看不出颜色了:“你说的是这?”见我透着脸上的纱布瞪出一双大眼,悟空便继续道:“实不相瞒,我加入葬密者以前,是个走江湖耍猴的。但这几年到处都闹饥荒,群众也都没有啥多的余粮给我这么号人。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吃饱就够了的,还有这么一大群猴。所以……嘿嘿!小王同志也别笑话咱,我是因为盗窃被公安抓住了的,不过不是我去盗窃,而是我的猴子半夜溜出去拿东西回来。当时我被抓后,这一项本领被公安干警写进内参里面,接着沈头便赶到了地方,逮着我问——要死还是要活。我自然是说要活。沈头说要活也行,那就要跟着我沈木人干。我也没多想便答应了,毕竟我虽然是个浑人,但咱这号走江湖的人,也讲究个忠义诚信。经历了两个时代,看得到到底谁真正对咱百姓好,便也乐意为自己的国家做些什么。所以,这几个月就跟着沈头到处走了走,算成了一个葬密者。”
“哦!”我点了点头,接着说出了我的最后一个疑问,也是铁柱有过的那个疑问:“那你这几个月没进新兵训练营吗?”
悟空耸了耸肩:“沈头说了要啊,不过他还说了像我这号,直接带在身边就能派上大用场的葬密者,可以之后慢慢训练慢慢培养,所以这几个月就一直让我跟着他身边到处走动。之前也有把我放到咱葬密者的一个兄弟单位里面帮了一个多月忙,然后回来后,沈头就给铁柱他们说我是去了新兵营训练去了,实际上是因为在那边帮忙处理的事件,不方便告诉大伙,需要保密而已。”
我这才算明白了个通透,面前的悟空说完这些的同时,也将行军包重新整理好了。他见我没有再蹦出啥新的问题,便看了看表,然后伸出手朝着林子的某个方向一指:“得了!小王同志,现在也差不多天黑了,我们加紧速度,应该在晚上十二点以前,还能够赶到营地给沈头汇报一下这几天的情况。”
我重重地点头,伤口再次被扯动,很疼。
第九十七章.营地诡事
走了没多久,天就阴沉了下来,也分不清是天黑还是乌云的缘故了,只知道淅淅沥沥的雨丝便开始落下。之前也听说过这个季节湘西的雨水比较多,现在看起来确实不少,而且是说下就下,压根就没有个预兆。
也因为这阴雨吧,夜色中的我和悟空都没有说太多话,闷着头往前火急火燎地走。我感觉脸上本应该缓缓结成血痂的伤口,再一次被这场夜雨融化,从下巴往下滴落的雨点中,似乎每一点水滴,都有着我血液的红色。
我始终咬着牙,倔强地跟在悟空身后大步走着。在训练营里面,来过一个白胡子老军官给我讲过一堂课,是说意识能征服身体,甚至征服疾病的。当时听着也就当他放了个屁,没有仔细回味,毕竟这种所谓的心理学上的东西,在我看来还是如同义和团的洗脑。但今晚夜雨中的行走,却让我对老头的说法有了认同。那就是只要我的意志足够坚强,就压根不可能被身体上的一些问题所摧垮。并且,我现在受的伤始终只是外伤,只是一条长长的口子罢了,不可能真的打败我这么一个无产阶级战士的。
我们抵达营地外时,才11点多一点点。门口的岗哨后面那堆黄泥巴还在,被雨水淋湿后,流出几股黄色的像是溪水一样的水流,如同伤口洒出的血液。
岗哨里面并没有人在,站岗的战士应该因为夜雨,回到营房了吧。我和悟空对视了一眼,我心里觉得这些留下来的士兵也确实够扯淡的,居然连门口的岗哨都给撤了。
我们继续走近营地,面前的一切却让我俩驻足,接着张大了嘴。只见之前还由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帐篷组成的营地,已经变得一片狼藉,完全找不出一个还是撑起的帆布了。我俩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帐篷跑去,那是留守的三个班里面的六班的战士的营房。和其他帐篷一样,帆布贴在地上的泥泞中,支架也都断了,胡乱地支起着。我和悟空站在这片废墟前发着呆。
半晌,悟空张大嘴胡乱地喊道:“还有人吗?还有人在吗?”
没有人回应。
我也慌了,撒开腿往营地里面跑,嘴里不断喊着:“沈头!飞燕!你们在吗?我是王解放,你们在不在啊?”
没有人回应我们,除了雨丝落地的声音外,整个营地里死一般的寂静。我越发害怕起来,几十个大活人啊!三天前我们离开营地时,他们还站在门口送我们。就这么几十个小时以后,他们全部不见了,营地里目前这乱七八糟的样,说明他们的离开不是有序的,铁定发生了一些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
“小王,快过来!”悟空在我身后大声喊道。
我扭过头,只见他掀起了三班战士的那个倒下的帐篷的帆布,对着我招手。因为夜晚与大雨的缘故,我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从他口气就能感觉到,他肯定是发现了某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我连忙跑了过去,朝着他掀开的帆布里面看。这一眼,让我直接给定在了原地。因为我看到的居然是,居然是几个战士混在一起的尸体。
没错,就是“混”在一起的尸体,因为他们的尸体已经不能用某一具,或者某几具尸体才形容,而是……
他们都被碾碎了,如同一堆肉泥般混到了一起。夜色中,雨丝很诡异地洒落着,肉泥中某一只翻转向上的眼珠,承载着雨丝的降落,本应该保护这一枚眼珠的眼帘,成为了肉泥中的一部分。
看他们身上的穿着可以猜到,出事时,他们应该还在睡觉,白色的背心和深蓝色的短裤,混在红色的血肉中,那画面别提多吓人了。
我和悟空对视了一眼,继而同时说道:“是被踩死的。”
说出这句话后,我俩一起朝着以这个帐篷为圆心的一旁走去,地上的泥土因为雨水的侵蚀,变成了泥泞,我们无法分析是不是有过脚印的存在。走出了十几米后,我们终于发现一个断层,而且是一个向两边扩散的断层。
我俩再次对视了一眼,我能看到悟空的脸色已经变成了白色,甚至他肩膀上那只被淋湿的猴,也在微微颤抖一般。我想对他说出某一句能够激励他的话,可发现自己的嗓子也在发干。
我俩沿着断层往前走去,断层又碾压过了另外一个帐篷,最终,我们在那个倒塌的帐篷前方,看到了可能是脚趾的巨大凹陷。
我和悟空奔跑起来,从一个凹陷,跑向另一个凹陷,营地的建筑在这一个个凹陷中间破败存在着。最终,我和悟空差不多是同时停下了步子,我俩再次面对面望着,雨水将悟空的头发全部淋湿了,他的模样显得很狼狈。然后,他那乌青的嘴唇抖动了:“小……小王,是巨人……是巨人!巨人把营地给灭了。”
我点了点头。雨水将我脸上的纱布与胶带全部打湿了,变得松垮、沉重,往下垂着。我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之前那些战士可怖的死状,在我脑海里来回回荡。沈头……飞燕……
我不敢想象他俩的尸体,会不会在某一个倒塌的帐篷下面,以一团血肉的形式存在。我更不敢去想他俩没了以后,我这段新开始的人生轨迹,需要如何开始面对与把握。我第一次开始思考起了人生,开始思考起了关乎于生死的问题,一切的一切,来的突然而又颠覆,没有给过我一点点过渡与准备的缓冲。
我将脸上那一团湿漉漉的纱布往上一扯,接着将这团东西朝着旁边一扔。脸上的伤口反而不疼了一般,雨水与皮肤的接触变得直接,让我也越发冷静。
可面前看着我的悟空,却在我卸下纱布后,张嘴“啊”了一声,好像我脸上有什么不对似的。我没理睬他,自顾自地抬起了头,对着天空大声吼叫起来。
“啊!”
雨水从我口腔流入我的嗓子,整个身体都被雨水侵略。我缓缓跪下,不知所措。
悟空缓步走到了我身边,一只手搭到我肩膀上:“小王,冷静下来。”
可我那一会怎么冷静得下来,发泄般的继续怪叫着。这时,让我能够冷静的因素就出现了,大雨中,几道微弱的光线朝着我们直射我们,一个女人的声音对着我和悟空大声喊道:“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拉动枪栓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接着是几个男人也跟着大喊道:“蹲到地上,否则我们开枪了。”
接着那个女声又一次传来:“我们是康达县武装部的,你们是什么人?”
悟空转过身去:“同志,我们是解放军战士。我们的营地被袭击了,战友们都不见了。”
“先举起手了!”又有男人喊叫着,但语气好了不少:“就算是解放军战士同志,也麻烦你们先举起手了,隔太远了,我们看不清楚,不能保证你们是不是刘振海匪帮的土匪。”
说话间,五六个穿着雨衣的人举着手电,端着步枪走到了我们周围。这时,其中一个人大声喊道:“是自己人,他俩是团部之前拍给我们协助剿匪的同志。”
说这话的人一边喊着,一边朝我们跑了过来,将头上雨衣的帽子往后放下,然后对我和悟空说道:“同志,认得我不?我是前几晚山体塌方时候那个站在岗哨的战士。”
见我们没反应,他继续说道:“就那个被吓傻了的小战士啊。”
悟空“哦”了一声,然后冲着其他几个人说道:“有酒没有,我想喝一小口压压惊。”
他说这话时候,我才开始缓缓地转过身来,之前一直是侧脸对着他们。一个穿雨衣的人挥舞着手电,将一个很小的玻璃瓶递给了悟空,嘴里说道:“我身上倒真有一小口。”
悟空接过抿了一口,然后将那小酒瓶朝我递过来:“小王,要不要来一口。”
第九十八章.朱敏
我伸手去接酒瓶,这时,一道手电的光朝着我脸上移来。因为雨丝的缘故,光线变得并不刺眼,我也没心情去遮掩,任由想要对我窥探个仔细的人打量吧。
我大口地灌下了几口酒,感觉骨子深处的热量,在缓缓燃起。我将空了的酒瓶对着旁边一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的,我还是需要冷静,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是更加可怕与复杂的敌我斗争,我必须要勇敢面对。
但就在这时,对面站着的那几个人中间,那个女人很夸张的“啊”了一声。紧接着是一个有点老的男人很严厉地训斥道:“朱敏,这是我们自己的同志。”
那女人连忙喊了个“是”字,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他们当中走了出来,径直走到我和悟空面前。是一个不怒自威的魁梧老人,身上穿着一套没有肩章的军装,一看就知道是当地武装部的同志。他冲我和悟空“啪”的一个立正,然后敬了个军礼:“两位解放军同志,你们辛苦了。我是康达县武装部朱文鸿,你们叫我老朱就是了。接到你们派出的战士汇报后,我们就给你们所要通知的单位打了电话,然后我和武装部以及公安局的几个同志就先赶过来了。”
我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能够调整过来。接着跨前一步,回了个军礼:“老朱同志,我俩和你们一样,也是进入到这块营地不久。”
“啊?”老朱看上去有点迷糊,但紧接着又说道:“那你们应该是跟着雷团长进山的战士吧?他们人呢?难不成他们也出事了?”
“没有。他们继续深入蒙洞山区剿匪。”我回答道。接着我朝着那个最先认出我们的战士转过去:“这位同志,是你回到康达县城通知了地方上的同志吗?之前营地里面发生了什么,你给我们简单说一下吧!”
那小战士连忙站了个笔直,大声喊道:“是!”
接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指着我和悟空对其他几个人介绍道:“对了,他俩就是我之前路上给你们说的特别能耐的那几个干事。”
“哦!”回答这句的又是那个女人,我这才扭过头朝她望去,只见正握着手电、穿着雨衣的她,背上还背着一把木头做成的红缨枪。她很白净,脸上有着那种好像是婴儿肥的肉嘟嘟的味道,皱着眉,一副很严肃好像是电影里面女烈士的表情。高高的鼻梁,小小的嘴巴,身材也高挑,站在旁边的几个穿着雨衣的男人身边,一点都不显得矮。见我望向她,她咬了下嘴唇,接着朝我跨前一步:“康达县公安局朱敏,希望这位同志不要见怪。”
我没有理睬她,再次望向面前的小战士:“之前发生了什么,赶紧说。”
我的语气变得比较严厉,那小战士一愣,接着再次怕的一个立正,大声喊道:“是!”
原来,在今晚这场雨来临不久,这位叫做顺小六的小战士,和来换班站岗的战士们交接完,便火急火燎朝营房外面跑。这货进蒙洞后,就没拉过几次大便,水土不服的缘故。可这事,卫生员才懒得管,说只要你用力就是,还说这么多年也没见部队里面有谁被一泡屎给憋死,要顺小六自己折腾去。
昨晚晚上一个战友说会中医,热心肠跑外面给顺小六抓回了几把草。顺小六病急乱投医,胡乱熬着喝了,可昨天到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顺小六便当对方忽悠,没作数,下午继续开始接班站岗。哪知道刚站营地门口,肚子里面就开始“咕噜咕噜”乱响了,来回地放屁,把另外一个跟着一起站岗的战士都臭得要哭了。可是部队有纪律,两人在岗上,又不敢随便动弹。于是方圆几平方米,整个下午都弥漫着臭味。
到换岗了,顺小六还顾得了啥呢?也没管下着雨了,迈开步子便朝着搭的茅厕跑。进去刚一蹲下,就听见“轰鸣”的声音,好像是天上打闷雷,就那种来回“呜呜、轰轰……”却始终没有个干脆的“劈”的一声响雷出现。
顺小六没当回事,继续大便。可那轰鸣声却似乎来劲了,给人感觉好像正在一步步走进一般。顺小六便掀开茅房的帘子往外瞅。要知道当时虽然不是很晚,也就九点多。可营地里面的战士已经早早睡觉去了,毕竟那年代也没啥娱乐活动,咱部队的纪律也严格。顺小六朝着外面一看,啥都没有,营地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站岗的那些个战士偶尔来回走几步。
顺小六便笑了,朝着营地门口随意望了过去。但也就是那一眼,让他直接惊呆了。只见之前塌方位置那边的山好像动了,而且是整个山都动了,像是又一次塌方一般,朝着整个营地压了过来。黑暗中,顺小六还看到空中有着两道慑人的好像灯笼一样的微弱光源存在,伴随着黑影的袭进,还有两股雾气朝着下方喷出来,好像是蒸汽一般。
黑影踏入了营地,压碎营地中帐篷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顺小六往后倒退两步,差点摔进了粪坑。这时,营地里醒来了的战士们也都钻了出来,可当时一共留下来的也就那么三个班四十号人而已。枪响声,惨叫声,那一切在顺小六眼前根本无法成像了,因为本就暗,还有那巨大黑影来回晃动的缘故。
终于,一个声音冲他大声喊道:“那个小同志,赶紧去康达县城!要他们打电话给陆总!”
顺小六这才醒悟过来,接着朝着茅厕后跑去。跑出了几步后他忍不住扭过头来,朝着对自己喊话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边已经有几只手电被打着了。对自己发号施令的就是那位沈木人沈首长,而在他身后紧紧跟着的是那位短发黝黑的解放军女战士。
让顺小六觉得更加不可理喻的画面出现了,只见沈木人沈首长和那女战士身后,一个穿着雨衣,带着蛤蟆镜的男人张开了双臂,将他俩一把抱起。接着,他们三个人同时消失了。
“同时消失了?”我打断了顺小六的汇报:“你确定?”
“我百分之百的确定,因为我当时看到后懵了,一下忘记了自己应该去做的使命,站在那还愣了一下。紧接着看到空中的黑影像是一座山一样砸下来,砸到了他们本来应该站着的位置。看完这一幕我才扭头跑的。”
“哦!”我点了点头,然后去看我身边的悟空。悟空却侧过身子,在看他的那只猴。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去,站在营地最外围的一块大石头上面,冲着我们龇牙咧嘴。
悟空低声说了句:“这畜生发现了什么。”说完便朝着那边走去。
我连忙快步跟上,身后的其他人不明就里,也跟在我的身后。悟空最先到了那块石头位置,最后蹲到了地上。我追了过去,发现那块石头上竟然写着字。悟空这么个不识字的,人五人六地蹲在跟前,很严肃的样子,在努力装作一个认识字的模样。
我哭笑不得,随意伸手朝着身后站着的一个人手上的手电抓去。谁知道那只手电竟然往后一缩。
我扭头,发现我不自觉抓过去的,是那个叫朱敏的女公安手里的手电。见我看她,她往后退了一小步,好像我很可怕似的。可接着自己也意识到这样显得不礼貌吧,连忙又往前一步,然后将手电朝我递了过来,嘴里说道:“给你,同志。”
我有点恼火,从她手里将手电一把抢了过来。还在蹲在地上装认识字的悟空在我耳边小声说了句:“别怪人家女同志,你现在样子太吓人了。”
我愣了一下,接着意识到自己脸上有伤,吓人是自然的。便没多想,朝着石头照了过去。
悟空自顾自地大声说道:“哦!原来写着的是这几个汉字啊?”
我更加哭笑不得,他这装识字的技能也太过拙劣了。让人更加受不了的是,石头上压根就不是写着几个汉字,而是几个只有我们葬密者才能看懂的符号。悟空加入机构后,一直没有过系统的训练,自然还看不懂,但我看得懂啊。
我直起了身子,朝着营地门口望去。只见那片塌方后的陡峭山坡还在,之前那个让我们觉得异常诡异的黑洞,变得大了不少,像是黑暗中一张张大的嘴。
我拍了一下悟空的肩膀,然后冲老朱和另外几个地方上的同志说道:“袭击营地的东西逃进了那个岩洞,我们没死的战士们追进去了。你们……恩!你们留在这里吧,等待支援我们的队伍。”
说完这话,我发现那一看就知道在部队里面呆过很久的老朱脸色变了变。他冲我大声说道:“小同志,我从部队里面下来并不久,有啥用得着的地方,老骨头还挺好使的。”
我愣了一下,寻思着就我和悟空两个青壮年遵循石头上沈头他们留下的指示,追进岩洞,还真能去帮上他们什么。你们地方上的同志,又是老头,又是女人,跟着咱是闹哪出吗?
第九十八章.朱敏
我伸手去接酒瓶,这时,一道手电的光朝着我脸上移来。因为雨丝的缘故,光线变得并不刺眼,我也没心情去遮掩,任由想要对我窥探个仔细的人打量吧。
我大口地灌下了几口酒,感觉骨子深处的热量,在缓缓燃起。我将空了的酒瓶对着旁边一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的,我还是需要冷静,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是更加可怕与复杂的敌我斗争,我必须要勇敢面对。
但就在这时,对面站着的那几个人中间,那个女人很夸张的“啊”了一声。紧接着是一个有点老的男人很严厉地训斥道:“朱敏,这是我们自己的同志。”
那女人连忙喊了个“是”字,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他们当中走了出来,径直走到我和悟空面前。是一个不怒自威的魁梧老人,身上穿着一套没有肩章的军装,一看就知道是当地武装部的同志。他冲我和悟空“啪”的一个立正,然后敬了个军礼:“两位解放军同志,你们辛苦了。我是康达县武装部朱文鸿,你们叫我老朱就是了。接到你们派出的战士汇报后,我们就给你们所要通知的单位打了电话,然后我和武装部以及公安局的几个同志就先赶过来了。”
我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能够调整过来。接着跨前一步,回了个军礼:“老朱同志,我俩和你们一样,也是进入到这块营地不久。”
“啊?”老朱看上去有点迷糊,但紧接着又说道:“那你们应该是跟着雷团长进山的战士吧?他们人呢?难不成他们也出事了?”
“没有。他们继续深入蒙洞山区剿匪。”我回答道。接着我朝着那个最先认出我们的战士转过去:“这位同志,是你回到康达县城通知了地方上的同志吗?之前营地里面发生了什么,你给我们简单说一下吧!”
那小战士连忙站了个笔直,大声喊道:“是!”
接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指着我和悟空对其他几个人介绍道:“对了,他俩就是我之前路上给你们说的特别能耐的那几个干事。”
“哦!”回答这句的又是那个女人,我这才扭过头朝她望去,只见正握着手电、穿着雨衣的她,背上还背着一把木头做成的红缨枪。她很白净,脸上有着那种好像是婴儿肥的肉嘟嘟的味道,皱着眉,一副很严肃好像是电影里面女烈士的表情。高高的鼻梁,小小的嘴巴,身材也高挑,站在旁边的几个穿着雨衣的男人身边,一点都不显得矮。见我望向她,她咬了下嘴唇,接着朝我跨前一步:“康达县公安局朱敏,希望这位同志不要见怪。”
我没有理睬她,再次望向面前的小战士:“之前发生了什么,赶紧说。”
我的语气变得比较严厉,那小战士一愣,接着再次怕的一个立正,大声喊道:“是!”
原来,在今晚这场雨来临不久,这位叫做顺小六的小战士,和来换班站岗的战士们交接完,便火急火燎朝营房外面跑。这货进蒙洞后,就没拉过几次大便,水土不服的缘故。可这事,卫生员才懒得管,说只要你用力就是,还说这么多年也没见部队里面有谁被一泡屎给憋死,要顺小六自己折腾去。
昨晚晚上一个战友说会中医,热心肠跑外面给顺小六抓回了几把草。顺小六病急乱投医,胡乱熬着喝了,可昨天到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顺小六便当对方忽悠,没作数,下午继续开始接班站岗。哪知道刚站营地门口,肚子里面就开始“咕噜咕噜”乱响了,来回地放屁,把另外一个跟着一起站岗的战士都臭得要哭了。可是部队有纪律,两人在岗上,又不敢随便动弹。于是方圆几平方米,整个下午都弥漫着臭味。
到换岗了,顺小六还顾得了啥呢?也没管下着雨了,迈开步子便朝着搭的茅厕跑。进去刚一蹲下,就听见“轰鸣”的声音,好像是天上打闷雷,就那种来回“呜呜、轰轰……”却始终没有个干脆的“劈”的一声响雷出现。
顺小六没当回事,继续大便。可那轰鸣声却似乎来劲了,给人感觉好像正在一步步走进一般。顺小六便掀开茅房的帘子往外瞅。要知道当时虽然不是很晚,也就九点多。可营地里面的战士已经早早睡觉去了,毕竟那年代也没啥娱乐活动,咱部队的纪律也严格。顺小六朝着外面一看,啥都没有,营地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站岗的那些个战士偶尔来回走几步。
顺小六便笑了,朝着营地门口随意望了过去。但也就是那一眼,让他直接惊呆了。只见之前塌方位置那边的山好像动了,而且是整个山都动了,像是又一次塌方一般,朝着整个营地压了过来。黑暗中,顺小六还看到空中有着两道慑人的好像灯笼一样的微弱光源存在,伴随着黑影的袭进,还有两股雾气朝着下方喷出来,好像是蒸汽一般。
黑影踏入了营地,压碎营地中帐篷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顺小六往后倒退两步,差点摔进了粪坑。这时,营地里醒来了的战士们也都钻了出来,可当时一共留下来的也就那么三个班四十号人而已。枪响声,惨叫声,那一切在顺小六眼前根本无法成像了,因为本就暗,还有那巨大黑影来回晃动的缘故。
终于,一个声音冲他大声喊道:“那个小同志,赶紧去康达县城!要他们打电话给陆总!”
顺小六这才醒悟过来,接着朝着茅厕后跑去。跑出了几步后他忍不住扭过头来,朝着对自己喊话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边已经有几只手电被打着了。对自己发号施令的就是那位沈木人沈首长,而在他身后紧紧跟着的是那位短发黝黑的解放军女战士。
让顺小六觉得更加不可理喻的画面出现了,只见沈木人沈首长和那女战士身后,一个穿着雨衣,带着蛤蟆镜的男人张开了双臂,将他俩一把抱起。接着,他们三个人同时消失了。
“同时消失了?”我打断了顺小六的汇报:“你确定?”
“我百分之百的确定,因为我当时看到后懵了,一下忘记了自己应该去做的使命,站在那还愣了一下。紧接着看到空中的黑影像是一座山一样砸下来,砸到了他们本来应该站着的位置。看完这一幕我才扭头跑的。”
“哦!”我点了点头,然后去看我身边的悟空。悟空却侧过身子,在看他的那只猴。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去,站在营地最外围的一块大石头上面,冲着我们龇牙咧嘴。
悟空低声说了句:“这畜生发现了什么。”说完便朝着那边走去。
我连忙快步跟上,身后的其他人不明就里,也跟在我的身后。悟空最先到了那块石头位置,最后蹲到了地上。我追了过去,发现那块石头上竟然写着字。悟空这么个不识字的,人五人六地蹲在跟前,很严肃的样子,在努力装作一个认识字的模样。
我哭笑不得,随意伸手朝着身后站着的一个人手上的手电抓去。谁知道那只手电竟然往后一缩。
我扭头,发现我不自觉抓过去的,是那个叫朱敏的女公安手里的手电。见我看她,她往后退了一小步,好像我很可怕似的。可接着自己也意识到这样显得不礼貌吧,连忙又往前一步,然后将手电朝我递了过来,嘴里说道:“给你,同志。”
我有点恼火,从她手里将手电一把抢了过来。还在蹲在地上装认识字的悟空在我耳边小声说了句:“别怪人家女同志,你现在样子太吓人了。”
我愣了一下,接着意识到自己脸上有伤,吓人是自然的。便没多想,朝着石头照了过去。
悟空自顾自地大声说道:“哦!原来写着的是这几个汉字啊?”
我更加哭笑不得,他这装识字的技能也太过拙劣了。让人更加受不了的是,石头上压根就不是写着几个汉字,而是几个只有我们葬密者才能看懂的符号。悟空加入机构后,一直没有过系统的训练,自然还看不懂,但我看得懂啊。
我直起了身子,朝着营地门口望去。只见那片塌方后的陡峭山坡还在,之前那个让我们觉得异常诡异的黑洞,变得大了不少,像是黑暗中一张张大的嘴。
我拍了一下悟空的肩膀,然后冲老朱和另外几个地方上的同志说道:“袭击营地的东西逃进了那个岩洞,我们没死的战士们追进去了。你们……恩!你们留在这里吧,等待支援我们的队伍。”
说完这话,我发现那一看就知道在部队里面呆过很久的老朱脸色变了变。他冲我大声说道:“小同志,我从部队里面下来并不久,有啥用得着的地方,老骨头还挺好使的。”
我愣了一下,寻思着就我和悟空两个青壮年遵循石头上沈头他们留下的指示,追进岩洞,还真能去帮上他们什么。你们地方上的同志,又是老头,又是女人,跟着咱是闹哪出吗?
第九十九章.岩洞
我尽量挤出笑容来,挥了挥手:“时间紧,任务重。营地里可能还有其他战士需要抢救,也可能有其他单位的同志要赶过来。所以,需要你们这些同志留守在这里。”
“得!少来这些虚的。小同志,我给你两个身手灵光的跟着你们进去总得了吧!还有手电和一大捆火把,你们进到那里面肯定用得上的。”
我犹豫了一下:“好吧!”说完便朝着那边走去。只听到老朱在我身后点兵般喊道:“朱敏同志,霍步高同志,你们跟着这两位解放军同志进岩洞,协助他们的工作。”
我一听就急了,朱敏不是刚才那傻乎乎的女同志吗?我连忙扭过头来:“老朱同志,您可别给我添乱了,派两男同志还是好些。”
我话还没落音,就瞅见那个叫朱敏的脸色变了,她眉头一皱,朝着我跨出一步,接着动作极其快地跃起,胶鞋一下就踹到了我的鼻子尖尖上。她的声音也响起了:“中国人民公安部队女子武术比赛全国冠军朱敏,向这位疤脸同志报到。”
我冷哼了一句,寻思着这阵仗是不带上她,还真走不了了。只得白了她一眼,然后望了望她身后另外那个跟着走出来的穿着雨衣的男同志。只见他两只手都各提着一个行军包,还尽可能地想要把行军包往雨衣里面塞,一看就知道里面放着的不是手电就是做好的火把,不能碰水。
我冲朱敏很严肃地命令道:“傻愣着干嘛?帮你身后的同志提东西。”说完这话,我一扭身,从旁边一个倒下的帐篷里,捡起了两把长枪,一手提着一把,朝前面奔跑着的悟空追了上去。悟空双手空荡荡的,只是跟在他身后的一只马猴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摸到了一把驳壳枪,还挂着自己身上,像模像样地追着悟空的步子。
我和悟空最先抵达那堆塌方的山体下方。好家伙,之前还不觉得,远远看着,只是感觉那窟窿比之前那么三米开外大不了多少。到现在近到跟前,才发现这洞口直径最起码有了一二十米。那山崖本来就很高很陡,这一会在夜色中,夜雨中,有这巨大山洞给搭配着,显得越发恐怖。
悟空将猴放到了肩膀上,摘下猴身上挂着的枪,插到了后腰上。我也把刚捡起的那两支步枪背到了后背,两把步枪的两柄刺刀一左一右竖立着,加上我现在块头本来也不小,站到那片黄泥巴堆上面,模样应该也挺伟岸的。
我随意地扭过头朝着身后望了一眼,只见朱敏也正由下往上地看我。之后熟稔了,她对我说过那一刻望向我的感觉,说觉得我当时站在土堆上,那模样像是天上派下来的一个天兵天将一般,而且是一个魔将。因为当时我的脸很恐怖,这也是为什么她在最初看到我的时候被吓得忍不住叫唤了出来原因。
当然,也是这一次扭头,我自己也算是首次看到了之后那几十年里,我作为机构里面最可怕的一个葬密者,所具备着的恐怖模样了……我从我背着的那把步枪被擦得发亮的刺刀刀片上,看到了一张让我自己也害怕与慌张的脸。整个脸以我的鼻梁为中心,向外绽开着一道斜斜的很宽的疤痕,疤痕上勉强还看得到几根之前医疗兵给我缝的线,但已经断裂了。伤口往外翻开着,肆无忌惮地将血肉展现。但血肉因为雨水长期的浸泡,又已经失去了应该有的红色,颜色发白,那白色中间又露出微微渗着的血管与血丝。
我咬了咬牙。
时间上不可能让我停留着等待医疗兵给我再次缝针处理伤口。我只能让脸上这条巨大的疤痕裂开着,因为得不到有效而持续的治疗,最后在我的脸颊无情地永远停留。
这一同时,我也很冷静地意识到:我只是一个战士,一个祖国需要我为之战斗的战士。我的容貌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回过了头,跟着悟空大步往黄泥堆上爬去。
很快,我们就到了那个山洞洞口。朱敏和叫霍步高的战士也追上了。我们一人抓起一只手电朝里面照了进去。和之前一样,黑暗将我们手电微弱的光全部吸收掉了。
“需要用火把才行!”悟空小声说道。
“必须先进去才能点上火把。”那个叫朱敏的姑娘和我们一样,满身黄泥,大声说道。
“嗯!是要先进去。”我点了点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跳进去后,这下面有多深……”
我还没说完,身边的朱敏便跨前了一步。她从雨衣里一把拿出了那个行军包,行军包外面还伸着十几个火把的一头,上面用油布包裹着。只见她将那包裹直接对着洞里一扔,然后侧着耳朵。行军包落地沉闷的声音响起,听得出掉下山洞后,落地的位置并不高,而且应该也是有黄泥才对。
朱敏冲我笑了:“疤脸同志,女性能够撑起半边天,你这种保留着封建思想的同志,需要早点改变你们落后的观点了。”
说完这话,她径直朝山洞里面跳了进去。
我和悟空站那傻眼了,另外那个叫霍步高的同志便冲我俩嘿嘿笑:“老朱这女儿,打从出生就跟老朱的部队走南闯北二十多年了,跟个男丁没啥区别。”
“下来吧!不高!”朱敏的声音也在这一同时响起了,接着是里面传来用火柴划动的声音。细细碎碎之后,微弱的光亮了,应该是朱敏点燃了一支火把。
我和悟空也没多想了,纵身跳了下去,最后才是那个叫霍步高的小同志。朱敏掏出几根粗壮的干木柴做成的火把递给我们,然后让我们把火把绑着纱布的那头,在她最先点起的那火把上引燃。四根火把都亮起了后,我们勉强能看清楚周遭的环境。身后,是那山洞的入口,我们脚下是和山外塌方处一样的黄泥。至于我们的前方,是一个硕大的空间,具体有多大,还真有点说不清楚,反正我们四个火把所发出的光,搁在里面好像还照不到边际似的,只能依稀看到我们左右沿着洞口延伸出去的山洞洞壁,除了黄泥外,还有着如同钟乳一般的岩石。
“小王,快看那边。”悟空大字不认识几个,眼倒还算尖,这一会直愣愣地盯着我们右边的洞壁大喊道。接着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迈动了步子,踩着地上松软的黄泥,朝着那边走去。
我们仨也扭头望去,只见那边洞壁的岩石上,黑糊糊一大块,上面应该是被什么人画上了啥玩意。
地上的黄泥还是有点松垮,我们不敢走太快,怕踩空的缘故。悟空最先到了那片洞壁跟前,举着火把死死地盯着上面那团黑色,自顾自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至于具体是哪样,他铁定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因为上面这一次刻上的已经是汉字了。那个叫霍步高的年轻干事率先凑到跟前,他名字叫不高,实际上也确实不高,也就一米六五左右吧,显得比朱敏还要矮,长相倒比较粗犷,浓眉大眼的,跟个北方汉子一样。他将手里的火把伸了过去,接着大声念道:“声源来自正前方偏右15度,指南针指向南西一个刻度。”
读完后,霍步高就挠了挠后脑勺:“南西一个刻度是什么意思啊?”
我和朱敏也都不知所云,所幸第一句说的前方偏右15度,已经可以让我们明白大致方向了。我朝着黑暗深处望了一眼,然后说道:“大概的方向没啥问题了,先出发就是吧。”
悟空却没动弹:“小王,这字应该是沈头写的。”
我便有点迷糊,营地外那块大石头上是用了我们葬密者的暗语指出了路径方向,可按照指引,进入到这巨大岩洞里面后,为啥沈头又会用汉字写上方向呢?难不成他希望让任何一个进入到岩洞的人都能清楚他们朝着哪里走去了?
接着我便释然了,确实也是,我们这一次来到蒙洞山区的葬密者就这么几个人,难不保首先赶过来的就是咱自己人。地方上支援的民兵肯定是最先赶到的,就像现在我们身边的朱敏和霍步高他们一样。所以,留下汉字作为指路标记,显然比留下暗号要好了很多。
可是,连我也没见过沈头的字,悟空这么个不识字的,又是怎么知道这是沈头写的呢?
第一百章.英雄
我正要发问,悟空却率先开口了。他像模像样地说道:“我认得沈头的字迹,这几个字我一看就知道是他写的。”
说完这话,他冲我眨了眨眼,接着问朱敏和霍步高:“两位小同志身上有指南针吗?”
霍步高讪讪地笑道:“我就是个小干事,怎么有那种高级玩意。”
朱敏倒开始掏裤兜,然后拿出一个闪闪发亮的指南针出来。她的表情有点得意,将指南针朝着悟空递了过来,嘴里说道:“这是我爸爸当年带着部队打日本鬼子的时候从一个日军联队长身上缴获的。”
我没有接她的话,当时甚至还觉得挺看不惯她这典型的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腔调。我一把抓起指南针,发现这指南针看上去闪啊闪的,实际上旧的外壳都快要磨没了,只能说它的主人比较爱惜,还给擦拭得十分干净而已。
我打开指南针递给了悟空,悟空指着指南针问我:“哪里是南啊?”
我暗暗觉得有点丢人,所幸朱敏和霍步高似乎并没有在意,便指给了悟空看。悟空点了点头,然后很认真地告诉我:“从南的这个标志往西过去一个刻度,就是我们现在要照着走的方向。”
我们另外三个人一起傻眼了,这都是个啥逻辑啊?简单到愚蠢的指路方式。悟空也笑了:“之前我在沈头身边听沈头这么说过一次,当时我也迷糊了。沈头便告诉我,他以前在作战部队时候,跟过的一个首长习惯这么讲方位,他跟着那首长久了,便也和他一样这么说了。”
我们这才算明白过来。四个人将火把一挥,朝着那个方向便开始跨步。我拿着指南针走在最前面,后面是霍步高和朱敏。悟空很自觉地走在最后,而他的那只猴,这一会又不知道去了哪。 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那猴这一会绝对没出去偷东西,这洞里面黑灯瞎火的,自然也偷不到啥值钱的物件。
我们踩着黄泥坡朝前继续走着,很快就下到了这堆黄泥的尽头,距离我们最先跳下的位置应该是前进了十五六米的样子,高度倒是没法子估计出来,身后那堆黄泥土坡高低起伏,不过应该也下来了五六米吧?接着,我们脚下开始触碰到坚硬冰冷的石头地。
我们都蹲了下来,伸出火把去照地上,发现只不过是天然的岩石而已,并没有半点人工的痕迹。我们又打开了几把手电,用手电来照前方脚下的路,火把用来照亮整个周围。这样走了一会后,我们的眼睛也慢慢开始适应了这地下世界黝黑的环境。我便提出熄灭两根火把,手电也只是走在最前面的我按亮着一柄而已。毕竟前方还有多远才是尽头,也没有个底细,能省一些的时候得省一些。
可火把和手电熄灭了没多久,走在最后的悟空却开始喊我了:“小王,快看那边!”
话一说完,他便再次按亮了手里的手电,朝着一旁跑去。我们以为他又看到了什么石壁上有什么指路标志,谁知道这一次他带我们瞅过去的,竟是一团黄色的泥印。
悟空扭过了头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也隐隐猜到了什么:沈头他们是追踪什么东西进入到这个地下岩洞,而之前我和悟空在营地里面发现了有可能是巨人的脚印,要是巨人真钻进了这个岩洞的话,他们自然会留下脚印的,而这团黄泥……
我俩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身旁的朱敏便着急了:“你们这两位同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个个神秘兮兮,阴阳怪气的,我们都是无产阶级革命同志,不能来这么一套的。”
可我和悟空都没有理睬她。悟空伸出手从霍步高手里把另一个没熄的火把拿了过来,然后我俩一起,朝着黄色泥印延伸的方向走去。
周遭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越发沉重。我们那如临大敌的阵仗,让朱敏也吓得不敢做声了。霍步高甚至紧紧贴着悟空,好像隔我们远了,就会被黑暗中啥冷不丁钻出来的东西,一把掐住喉咙似的。而死一般的寂静,又让身边人呼吸的声音都那么清晰。
我和悟空一步步向前,估量着长度。
一米……两米……三米……四米……
在数了十五六米后,我们终于看到了那直径有着两米多的大脚趾头泥印。
朱敏和霍步高终于也意识到什么,她俩的呼吸声变得很粗重。我扭头示意她俩站在原地不动,然后冲悟空点了点头。悟空便自顾自朝着那边走去,去看清楚大脚趾头泥印旁边的情况。几分钟后,他折返了过来,表情比之前更加凝重,然后看了看朱敏和霍步高。
我对他说道:“有啥发现直接说吧,也不用瞒他俩了。”
可悟空还没开口,朱敏却说了一句:“这应该是雷炸人的脚印吧!”
“雷炸人?”我和悟空一起扭头望向她。我不由自主地朝她跨前了一步:“你说的是雷泽人吗?”
朱敏却好像避瘟神一般往后快速退了几步,然后又意识到什么,重新冲我挺了挺胸,昂头大声回答道:“这个疤脸同志,你就不能不这样一惊一乍的吓唬人吗?你也要清楚自己长着一个什么模样啊?”
她话一落音,悟空便不乐意了,朝她骂道:“你这个女同志怎么说话的?小王同志高高大大,浓眉大眼一个小伙,为了咱这一次的任务,愣是凭着对伟大祖国的赤胆忠肝,以一己之力,消灭掉了一个巨大的人型生物。他本来现在应该躺在医院里,脸上的伤口上打着绷带养伤,可是……可是现在事态严重,变故太多,没有机会让他休养。你以为他想要自己变成这个模样出来吓人吗?他现在不进行治疗,以后这一辈子就是这个模样了,可他计较过这些吗?”
悟空越说越气,甚至对着朱敏瞪大了眼睛,一副要打人的表情:“直到昨天的这个时候,小王同志这么个部队里面的优秀年轻军官,又长得一表人才,给你们这种女青年谁看着都喜欢呢,还不是为了伟大的革命事业吗?还不是为了你们康达县城这块土地的长治久安,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吗?你居然这样嫌弃他?我看你这女同志的觉悟有待提高!”
“悟空,行了!”我拉着悟空的胳膊往后扯。
悟空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抽了一下鼻子,转过了身去。
我再望向朱敏,只见她微张着嘴,一副做错事的表情。见我看她,她连忙说道:“你……你姓王对吧!王……王同志,对不起。”
我微微点了点头:“朱敏同志,请你现在赶紧给我们说下你是为什么知道雷泽人的。嗯,就是你刚才说的雷炸人。”
朱敏抬起手,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当时比较暗,也看不清她在听到悟空的抢白后,为什么要擦眼睛。然后她冲我“啪”的一个立正,行了一个很标准的军礼:“康达县公安局朱敏,向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致敬!”
在她身后的霍步高也站得笔直,向我举起了右手。
我终于笑了,但没有看见我笑得苦涩,朱敏敬完礼后,正色说道:“我和我父亲朱文鸿是康达县人,不过我父亲很小就离开了家,跟着部队走南闯北,打鬼子,打蒋介石。我也是打小跟着部队长大的。到新中国稳定了后,父亲退伍回到地方继续来发挥余热,我也跟着他一起回来,到了康达县公安局。我们是回来后,才开始听说雷炸人……嗯,就是你们发音雷泽人的传说来着。最初也只是当个传闻故事听听而已,但三年前,也就是苏修想要占我们国家便宜建联合舰队,被拒绝的1958年,康达县出了一件怪事,才让我开始想要调查这雷炸……嗯,是雷泽人的事。”
“那年我们康达县城后面那土包子山上,有两拨猎户因为一些琐事在那闹上了。湘西这地,民风本就彪悍,可地方就这么大,都是七扯八扯能扯成堂兄弟的本家,便也不好真打架翻脸,始终是新社会,不可能像以前。于是,他们说好,各自带着大刀片子,去土包子山上面去砍那块天女碑,看谁家的刀子厚重,也看谁家的本家兄弟彪悍,之后就由赢了的那边做主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