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俩双膝一弯,面朝着我们纵身跃起,朝着空中跳了出去。这一次跳跃后,他们就好像是两只巨大的飞鸟,朝着我们上方飞了起来。就在他们身体升起的同时,我猛的看见在他们脚上的高帮皮鞋尾部,装着一个好像是风筒一样的东西,隐隐约约的,那风筒还好像在对外面喷着气,把他们脚边的枯草吹得都朝着大通湖方向倒去。难道……难道之前我们发现枯草奇怪的朝向,就是因为这种军人脚上的奇怪装置?
就在这时,铁柱一把拔出背上的两柄大刀,猛的跳起,对着正经过他头顶四五米高的那两个外国军人挥了出去。我清晰地看到,那刀锋在空中准确地劈向了其中一个军人的大腿。那军人依然好像没有看到这些,甚至那条腿连闪躲的动作也没有。刀在空中与目标重合了一次,最后挥出一道弧线,包括铁柱的身体也落了下来。而被劈中的军人完全没有一丝异常,他们俩继续拔高,朝着我们身后的悬崖飞出了出,最后越过悬崖,如两只飞舞的大鸟,俯冲了下去,消失在我们视线中。
我们四个人都追了过去,冲到了悬崖边上低头望去。可那两个黑影不知道去了哪里,下方空荡荡的,啥都没有。
“铛”的一声,铁柱的砍刀掉到了地上。他脸色苍白扭向沈头:“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和大刘那一会都大张着嘴,完全惊呆了。而沈头相对来说,比我们要镇定很多,他低头看了看铁柱那把刀的刀刃,上面干干净净的,并没有留下血迹。
沈头挨个看了我们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铁柱身上:“刘铁柱同志,你选择跟我加入到这个新部门,自然知道我们这个部门负责的是什么工作。如果你连这种如海市蜃楼般的幻象都弄乱了自己的方寸,那以后怎么完成组织上安排的其他任务呢?”
新部门?任务?沈头这段话里出现的这两个名词让我更加迷惑了。之前沈头还提到了计划这个词,现在又提到这两个词,一切的一切,都意味着他们进入汇龙山的原因不是偶然。难道,他们压根就不是因为我与大刘、老孙发现腐尸而来到大通湖农场的,甚至,他们只是在抵达大通湖农场,知悉了我们的发现后,才临时决定地带走我们三个?
铁柱再次提起了地上的大刀,他的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他抬头看了一眼沈头,然后把刀重新插到后背上:“沈头,我会很快适应过来的。”
沈头点了点头,朝着我和大刘望了过来:“目前的形势你们俩也都看到了,公安厅工作组的同志可能全部遇难了,那位穆鑫同志现在也凶多吉少。老孙和胡小品同志为了掩护小王和飞燕,下落不明。包括飞燕同志……”沈头声音黯淡下来:“飞燕同志可能也……所以,我现在迫切地需要大刘和小王你们两位同志立刻进入备战状态。敌人的凶残你们是看到了的,而且都有武器,躲在暗处。我们只有四个人,这一仗恐怕非常凶险。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两位,你们选择和我沈头并肩作战,就决不会是孤独的,我们部门的其他人现在应该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我们大伙拧成一股绳,绝对是一股能够开天辟地的力量。”
沈头的话让我激动了起来,我捏着拳头往下一挥:“对!邪不胜正,正义的力量一定能得到最后的胜利,革命队伍的力量无限巨大,敢教日月换新天!”
沈头赞赏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对着大刘说道:“你是老兵,回归队伍是你的责任,没问题吧?”
可大刘却犹豫了一下,他扭头看了看我,然后小声嘀咕道:“可是我们能不能顺利过今天晚上都是回事啊!”
大刘的话让我也一下子清醒了。公安厅的同志人数可是比我们多的,看那些个头,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连他们都全部牺牲了,那我们这四个临时组建起来的队伍呢?
“今晚我们就隐蔽起来,等明天其他同志赶过来会合了再说。”沈头伸手指向那个深坑:“大刘、小王,你们俩和我用绳子把自己捆上,下到地下那个地道里休息。铁柱,你把公安厅那几个同志的尸体掩埋一下,然后负责今晚的戒备,真出现什么异常情况,你也进地道。地道外的掩体不用我教你吧?”
铁柱重重地点头,之前在我们还没遇到这一切情况时,他还时不时憨憨地笑。现在却一直铁青着脸,看得出飞燕的失踪让他非常难受。同样难受的还有我,特惦记飞燕现在的安危。
我们都默不出声地跳进那深坑。我和大刘、沈头用绳索在自己腰绕了一圈,打了个死结。铁柱把绳头系在他的一柄大刀的刀柄上,然后把刀埋到了泥土里,左右都用了块大石头卡紧。然后我们三个进了地道,悬在空中躺着。沈头在最下面,我在中间,我的头顶就是大刘,大刘的手还可以够着铁盖。
铁盖被大刘缓缓地带上,铁盖外泥土打到上面的声音非常清晰,那肯定是铁柱在给我们掩盖痕迹。
四周再次黑了下来,只听见沈头和大刘的呼吸声。我心里还是记挂着飞燕,空气中似乎还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味道。
铁柱!铁铲!我一下睁开了眼睛。之前我们发现那柄铁铲时,飞燕质疑过铁柱会不会是有意留下了挖掘的工具。如果这质疑是准确的话,那我们身边很可能潜伏着一个居心叵测的家伙,那就是铁柱。现在我和沈头、大刘三个人的命运都掐在铁柱手里,如果他真有歹意,岂不是只需要把绳子切断,然后把铁盖用泥土缝死,就完成了他不可告人的罪恶目的呢?革命队伍里坏人不少,这是中央三番五次提醒我们广大军民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新的问题也一起出现:我记得前一晚站岗的也是铁柱,到我早上醒来时,他也没有一点合过眼的模样。可是刚才沈头也是迷糊,不假思索地安排了他继续值夜。就算形势再紧迫,他身体再强壮,也不可能连一个盹都不用打连轴上啊。铁柱当时表现出来的斩钉截铁,却好像非常乐意接受一般,这给别人,都会提上一句,要求稍微休息上一会啊!
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沈头的安排正中铁柱的下怀,他会利用这个机会,实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这,我一把抓紧了绳索,身子就要往上爬。沈头没睡着,他自然是感觉到了我的动作:“小王,你怎么了?”
“我……我……”我犹豫着要不要把我的怀疑说给他听,但一转念,人家都是部队的,我一个普通群众,敢去怀疑现役军人,这说出去又是个大问题。于是,我吞了口唾沫:“我突然想起铁柱同志昨晚到现在都没合眼,想上去换他下来睡上一会。”
沈头“哦”了一声,看来他没听出我这是说谎。黑暗中只听见他舒了口气:“你不用为他担心,铁柱是不用睡觉的,他和飞燕一样,也不是个寻常人。”
“啊!不用睡觉?”大刘的声音从我头顶传了下来:“沈头,我以前有个老战友,打日本时候被伪军的子弹打中过眼睛。可子弹穿过他脑袋,眼睛少了一只,人却没死,打那开始,也变得不用睡觉了。你说铁柱同志不用睡觉,难道他也头部中过枪?”
沈头答道:“那倒没!铁柱打出生就不用睡觉,跟了我十几年了,没见过他犯困闭眼。你们也看到了,他小子的观察力洞悉力都比我们强很多,可能也是因为脑子没停过的缘故,想事想得多。”
“那倒也是!”大刘居然在现在这情况下,还能“嘿嘿”的笑出声了:“大半夜的,全世界的人都睡着了,就剩他一个人想事,自然比我们悟得多一点。”
沈头“嗯”了一声:“人啊!之所以会时不时产生一些美好的幻想,就是因为在夜晚做梦时能够感受到一些本不可能的经历,才会变得感性。铁柱没有做过梦,所以他的世界除了理智,也只剩下理智,这也是他比我们要敏锐的一个原因。”
沈头的话却没有打消我的顾虑,我犹豫了一会,再次对沈头说道:“沈头,铁柱看上去也和我年岁相仿,二十左右吧!你刚才说他跟了你十几年,那岂不是从小就跟着你?”
“是的!那年我们队伍在河南打游击,跟我们走得近的一个村子被鬼子给屠了。我们赶过去时候,在死人堆里就拣出了铁柱这孩子。当时他还是个五岁的娃娃,被吓蒙了。我和我们政委一合计,就收养了他,跟着我们队伍长大。打完日本打老蒋,一路上这娃娃跟着我们,也没犯过怂。到解放后,我和我媳妇一合计,反正我们膝下无子,就当铁柱是我们自己孩子得了。”
沈头说完这些可能也累了:“好了!小王、大刘,咱也别说话了,抓紧这时间眯一会。我寻思着今晚应该不会有危险了,明天我们还要要紧事做,抓紧休息吧。”
我和大刘都连忙说是。我再次闭上了眼睛。沈头的话让我心安了一点。铁柱是五岁开始跟着沈头,不可能五岁之前就叛变革命,开始潜伏进革命队伍吧!沈头之所以这么放心,自然有他的道理,我操啥闲心呢?
想清楚这点,我静下心来,逼着自己赶紧睡上一会。可飞燕那黑黝黝的脸庞又总是在我脑海里来来去去。迷迷糊糊的,我终于进入了梦乡。
头顶铁盖的声音把我吵醒,一缕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我们藏身的地道。紧接着就听见铁柱的喊话声:“沈头,疯子他们到了。”
沈头在我下方“嗯”了一声,紧接着大刘身体在往上升起,自然是铁柱在拉他出地道。我和沈头也一前一后被扯了上去。外面天亮不久,大通湖那边的太阳也才刚刚升起。我揉了揉眼睛,铁柱身后两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我视线中。
他俩冲着沈头微微点头,其中一个浓眉大眼,满脸横肉的高大汉子最先说话:“沈头,我们昨晚就找到了你们留下的标记,天亮前和铁柱碰上面。铁柱说昨晚你们折腾得很晚,所以等到现在才叫醒你,铁柱也已经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给我们详细说过了。”
沈头点了点头,接着指着这高大汉子给我与大刘介绍道:“这位也是我下面的兵,打日本时候加入了我们队伍,之后一直在林总下面工作,从东北跟着队伍打到福建。不过……”沈头扭头对这高大汉子说道:“这两位同志我准备带回去,有些事情我也不想瞒他们了。”
高大汉子点了点头。沈头继续对我和大刘说道:“不过他以前一直是从事秘密工作的,所以外界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你们叫他疯子吧!也可以叫他邵同志,具体他的姓名就不方便给你们多说了。”
我和大刘都点了点头,伸出手和他握手,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对方的手干燥有力,他对我们客套地笑笑:“叫我疯子吧!大伙都这么叫。”
而他旁边的一个矮小的中年汉子可能是等不及了,自己冲上前来握我们的手:“我也是沈头下面的兵,你们叫我小白就是了。”
我扭头看去,只见这自称叫小白的汉子应该有四十好几了吧,头顶秃了一大片,稀稀拉拉的头发还留得老长,在后脑勺上扎了个把子。小小的眼睛这一会眯成一条线,嬉皮笑脸的模样,别提有多猥琐了。
说实话,第一次看到他时候,我对他真没个好印象。模样忒说不过去的一个恶心汉子了,怎么样都跟沈头说的那个很神秘的部门联系得上。
沈头自己也笑了,对着这小白说道:“还小白啊!你都这把年纪了,人家叫你老白都是应该。”沈头又冲我和大刘介绍道:“你们叫他大白吧!以前是北京守图书馆的,我这需要人,把他调了过来,是个人物,以后多跟他学学。”
我“哦”了一声,没有在意。年纪轻,总迷信于眼睛所看到的高大威猛,对大白这个模样,没有太期待。反而觉得疯子这号长得本就凶神恶煞的人物在队伍里矗着,让人比较放心。
大刘却没有像我一样小瞧人,他上前和大白套上了近乎:“这兄弟一看就知道是个能耐人,沈头下面都是好兵。”
大白笑得更猥琐了:“那可不!一个个都是好样的。”
大刘也笑了笑,扭头对着沈头问道:“沈头,你这部门也是从事秘密工作的吧?一共有多少人啊?”
沈头瞟了大刘一眼:“全部在这了!”说到这,沈头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对着大伙沉声说道:“今天我们的任务还是调查汇龙山里军工厂的情况,不过今天一天大伙都要好好的留个心,那就是一路上记得搜寻飞燕的线索。飞燕这丫头,只要没死,一定会留下一些标记给我们的。如果今晚还没有太多收获,那我们就直接下山,赶回地方,多组织点同志回来,把这汇龙山给整个底朝天。”
大伙异口同声地说了句“是”字。他们四个人说出这个字时,身体还同时绷得笔直。我看在眼里,寻思着自己一个宣传干事,有幸和他们共事,也必须严格要求自己,便也一跺脚,对着沈头立正了。
我当时想着沈头接下来的动作肯定是从我们脚下的地道入手,甚至我都准备积极表现下,要去铁柱的背包里拿铁铲出来,把这地下挖个顶朝天。可沈头环视了我们一圈后,目光却望向了我们身后的丛林,他沉思了一会,大手一挥:“我们现在上山,把山顶那棵树下面的情况调查清楚先。”
大刘和铁柱、疯子以及大白都重重地点头,跟着沈头就往山上走。我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下,也追了上去。心里反而欣喜起来,再次进丛林里搜索,那么找到飞燕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我们重复着之前的山路,往山顶走去。路上就大白话多,都是没个正经的胡言乱语,询问我和大刘的年岁、以前单位的琐事,还跟我俩称兄道弟,整得跟相见恨晚似的。我心里对他还是很反感,寻思着沈头怎么招这么个人进队伍,能帮上什么忙吗?别添乱就好了。
铁柱一直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左右看,可能是在寻找经历了昨晚的一切后,林子里是否有些新的线索。那个高大的满脸横肉的疯子却刻意地走在最后,他步子迈得并不快,可是和队伍又贴得紧紧的。我满腹心事地走在沈头身边,听着大刘和大白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脑子里却全是飞燕。
几小时后,山顶那块空地再次出现在我们眼前,走在最前面的铁柱突然大吼道:“飞燕!”吼完他便朝着空地中间那棵大树冲了出去。我一下欣喜起来,以为他看到了前方飞燕出现在某处,便也一拔腿,追着他跑了出去。可我正前方除了那棵树啥都没有啊!就算飞燕是躲在树后面,铁柱这一声大吼,她也应该钻出来啊!
终于,我看到了铁柱所喊的飞燕是出现在哪里,这一发现让我身子一软,朝前奔跑的身体直挺挺地扑倒了下去。因为我清晰地看到,在那棵树的树梢上,一颗留着女士短发的人头孤零零地悬在上面,被风吹过,黑色的短发朝着我们身后挥舞着,露出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其他人都径直从我身边跑了过去,我双手撑在地上,想要站起来,可发现自己的双手颤抖着。我不敢相信昨晚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已经只剩下个人头了。
我咬着牙站了起来,步伐踉跄地追了上去。铁柱手脚麻利地上树,把那颗人头摘了下来,再跳下了树。他双手捧着人头,把人头的脸朝上放着。我把头凑了过去,心里还默默地祈祷着,不要真是飞燕啊!
可在铁柱手里的人头那张脸,皮肤倒是黝黑,可五官上全部是刀痕,血肉模糊,让我们压根看不清她本来的长相。铁柱双眼血红抬起头来:“沈头,是飞燕,不会错!”接着铁柱梗咽起来:“飞燕……飞燕牺牲了。”
沈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疯子和大刘站在旁边,也都不敢出声。反而是大白走了上前,从铁柱手里接过那颗人头,他把人头放到地上,接着拨弄起人头头顶的发根来,最后居然扯着一缕头发,就要往下拔。
我那一会正伤感着,对他本就没个好印象,谁知道这小子还要折腾飞燕唯一剩下的头颅。我一咬牙,捏着拳头就想上前揍他。
可沈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身边,他的大手一把搭到我肩膀上,把我拦了下来。我正要说句什么,前面的大白却先说话了:“沈头,飞燕头发不卷吧?有没有拉直过?”
铁柱抢着回答了:“她头发可直了。”
大白“嗯”了一声,把手里已经扯下的那一缕头发举了起来:“这头颅绝不是飞燕的,你们看这头发的发尾,微微有点卷,应该是把头发拉直过。”
“不会吧!”大刘打断道:“旧社会那些官太太发浪,把头发弄卷我倒是听说过,可是把本来卷的头发拉直,我可第一次听说。”
大白点了点头,他难得一见的严肃起来:“在我们新中国确实是没有谁把头发拉直,可外国人就有很多天然卷,为了好看故意拉直的。拉直后,新长出的发梢还是照着以前的卷毛长,所以,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人头,很可能不是我们中国人,而是外国人。”
“外国人有这么黑的吗?”我忍不住问道。
大白一听,那猥琐的笑又挂到了脸上:“非洲人民比这黑的大把哦!”
“你是说这人头是非洲人的?”我又瞪大了眼,毛爷爷可是说过,亚非拉无产阶级都是一家,是要团结起来一起对付西方帝国主义的。据说非洲那些无产阶级兄弟,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一下子在我们新中国内陆出现,而且还赶时髦,把卷发拉直了呢?
铁柱也冷静下来,他往沈头身边靠了靠:“沈头,美帝的队伍里也有黑人。之前大刘和小王他们发现的尸体很可能也是黑人,看来,美帝真的潜入到了我们身边了。”
沈头没有吭声,他还是看着大白,非常镇定地问道:“这颗头颅被砍下来多久了?能看出来吗?”
大白又低下头去,接着对着大伙说道:“这个具体时间我还真看不出,如果飞燕在,她可以闻出个大概,不过,这伤口的血还有点粘,应该死了并不久,最多就是昨晚到今晨吧。”
昨晚到今晨,这和飞燕失踪的时间是一致的。我的心再次往下一沉。
我蹲到了大白身边,去接他手里的人头,想要看个仔细。可沈头在我身后却说话了:“小王,革命队伍,并不是禁欲者,我们提倡自由恋爱。但是作为无产阶级的战士,儿女情长的感性思维,左右了自己实现崇高理想的行动,就不是沈头我能接受的。”
沈头走到了我面前,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站起来,像个战士一样站起来。”
大刘忙上前把我拉了起来,嘴里好像故意数落我一般说道:“年纪轻要学会静下心来,大伙都有过这阶段,可得快速成长啊!要不以后沈头怎么敢用你啊?”
我面红耳赤的低下了头,小声地嘀咕道:“我……我就是担心飞燕同志而已。”
沈头也没有理睬我了,他又看了一眼大白手里的头颅,接着指着树对疯子说道:“之前给你们说的就是这棵树了,怎么样?行不行?要不要铁柱给你帮个手?”
疯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棵树,然后把袖子撅了起来。我和大刘心里都暗想:之前沈头就提过这个疯子,说他不一般。就现在看来,这家伙应该真有一膀子力气,看这架势,还真有个力士发威的前奏了。
疯子把袖子卷好,然后双手朝下,抓住了树干。我们都安静下来,尤其是我和大刘,都瞪大着眼睛瞅着他。疯子先试探性地往上提了几下,树纹丝不动。大刘站在我身边,鼻孔里对外微微地“哼”了一声,看来他也和我一样不相信这个姓邵的疯子真能把这么一颗大碗粗的树连根拔起。
疯子终于松开了手,可他并没有挪动步子,反而是往手心里唾了两口唾沫,最后重新抓住了树干。只见他太阳穴上的青筋一股,脖子一下子膨胀起来,看样子是使上了吃奶的力气。我盯着他的表情,他的脸因为发力憋得通红,而他的眼睛……天呐!他的眼睛里面的瞳孔在瞬间放大,黑眼珠占据了眼眶里全部的位置,连一丝丝眼白都看不到了。
树底下的石块,也发出“轰轰”的响动,疯子猛地抬头,对着天空张大嘴大吼了一句:“杀!”他的叫喊声好像把整个天地都震动了,那棵树在我们面前,整个地往上升起了十几厘米。
疯子又长吸了一口气,把双手往下又探了下,他的眼睛里只看到漆黑,就好像一个没有眼珠的天神画像。只见他脖子上的青筋再次一股,树硬生生的被他连根拔了起来,庞大的树根从石头地里被扯了出来。地面上如整体的石子,也四分五裂,甚至有些细小的石头还蹦到了我们几个人脸上。
铁柱迎了上去,伸手扯地下的树根,把上面带出的黑色泥土疙瘩打掉。一两分钟后,树根完全展现在我们面前,疯子抱着被拔出的树,往旁边地上一扔,接着猛的转过身,用后背对着我们,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可怕的是,在做完这么一件常人压根不可能完成的体力活后,他居然没有大口喘气,连肩膀都没有耸动几下。
到他再次转过头来时,我注意到他的眼睛又回复了正常人的样子,眼白与黑眼珠变得很分明。只是眼白的部位,布满了血丝而已。
我和大刘还是傻愣愣地盯着疯子看,沈头和大白却好像没事人一样,蹲到了树根处,和铁柱在那小声说着话。
疯子见我们看着他,很不好意思一般的对我们笑笑:“力气大而已,不是啥能耐。”说完他也往沈头他们三个身边走了过去。
我这才低下头,朝着地上的树根以及树拔出后那个坑望去。我望过去的同时,铁柱正扯着树根最下方的一根东西在用力扯,那根东西也被他像拔河一样,一截截的从地底下拉了出来。好家伙,是一根黑色的电缆似的东西,外面包裹的分明就是塑料。
我和大刘也急忙凑了上去,沈头阴沉着脸,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柄小刀来,然后对着这根电缆似的东西比划了上去。可大白却一把抓住了沈头的手:“别!如果这是根电线,那下面可能有电。”
沈头“嗯”了一声,把他手推开:“我心里有数,我穿的是胶鞋。”
大白低头看了沈头脚上一眼,没有出声了。
沈头的小刀接触到了这根黑色的家伙,他正要使力划开时,铁柱突然站了起来,把我和大刘往后一推:“小王,大刘,你们俩退后几米吧!怕万一有危险。”
我没想什么,连忙站起来往后退。大刘却看上去很生气的模样,狠狠地瞪了铁柱一眼,然后站起来搭上我肩膀:“小王,我俩去四周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说完他放在我肩上的大手用力捏了我一下,我意识到他应该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便跟着他往旁边的林子里走去。沈头他们四个人也都没有阻拦我们。
大刘搭着我大步走到了林子边上,距离沈头他们有个十几米远了,他才停了下来,转过身对着空地中间的那几位骂了一句:“什么玩意!老子参加革命时候你个后生娃还没生呢!”
“怎么了?大刘哥!”我莫名其妙,连忙问道。
“怎么了?你小子就看不出吗?”大刘边说边掏出一包烟来,看烟盒这烟不差,应该是沈头他们给的。大刘自顾自地点上一根:“铁柱那王八蛋怕你我两个人害沈头,才把我们推开。”
“啊?”我目瞪口呆,但又马上反应了过来。如果真如大白质疑的,那塑料里包着的是金属线,并且压根就是一根电缆的话,沈头穿的是胶鞋,那么,他就算接触到上面可能有着的高压电,也不会接地触电。但是,他身边的其他人如果随意一抬手,或者把沈头推上一把,那岂不是……
“你的意思是他们害怕我们谋害沈头。”我对着大刘小声说道。
大刘吐了一口烟雾:“你说呢?难道是真担心我们的生死。公安厅那些同志死了,你看他们紧张过人家没?老孙和胡小品现在下落不明,你看他们说了什么没?就算是他们自己的战友飞燕——就你小子神魂颠倒的那女同志生死未卜,他们也只是随口说几句,连一个营救方案都没有。这群家伙,压根就是些没有感情的禽兽。”
大刘的话像个大锤一般,在我心上狠狠地敲了几下。是啊!他们心里好像只有他们的计划,只有他们的任务。除此之外,所有人的生死都无关紧要般。如果现在我和大刘被潜伏着的敌人抓走,甚至杀害,他们肯定也不会有一点点伤感的。
我从大刘手里抢过了烟盒,点上了一只,大口地吸了起来。大刘还是瞪着空地中间的他们几个,而他们蹲在地上低头折腾着,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十几分钟后,大白站了起来,对着我们这边大声喊道:“小王,大刘,你俩回来!沈头有事要宣布。”
我和大刘把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两人又对视了一眼,接着一起朝着他们走去。
沈头压根就没看出我俩在闹情绪,反而在我们走近后,指着树下那根黑色电缆对我们说道:“这电缆下面应该连着电台之类的玩意,这棵树和小王你怀疑的一样,就是一个天线。可我们现在人手不够,无法大张旗鼓的往下挖掘。刚才我也和铁柱、大白、疯子三位同志商量了,现在由我带着小王同志下山,去周边县镇的武装部集结点队伍。大刘你和其他三位同志,现在把这棵树重新栽进去,然后守好现场,等我们带着队伍回来,再进行挖掘。”
我心里还装着大刘灌输的气愤,没有搭话。可之前看上去比我激动的大刘,却连忙点头:“没问题,反正首长你想怎么用我,使唤就是了,我一切行动听指挥。”
沈头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道:“小王,咱俩赶紧吧!我们早一分钟出发,就早一分钟回来,留下的同志也早一分钟远离潜伏着的敌人带来的危险。”
我没有吭声,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转身往林子里走去。身后的铁柱好像还要说什么,可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最后挤出一句:“沈头,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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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看了帖子不顶的人,肯定是因为不会打字,你们信不信!

对了昨天忘记祝帖子里的美女们三八节快乐!!!!
第七章.七年前的怪事
我默默地跟在沈头身后,往山下走着。沈头也好像在想什么心事,一路上没有和我说话。快到山下时候,沈头突然扭过头来:“小王,你有没有觉得老孙有些古怪?”
“啊!”我一下没有反应过来:“老孙?老孙能有什么古怪?”
沈头便说话了:“你们的那位伍同志失踪时,只有老孙有到场的可能。这两天我也注意到了,老孙虽然是个老同志,可腿脚都灵活,跟着我们上山下山来回跑,步伐也很稳健。可你们说在那晚发现黑影后,追踪的时候,他偏偏扭伤脚,你没有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吗?”
“不会吧!我们正常人走平地有时候没注意,都扭伤脚。老孙年纪比我们大,在那大半夜跑起来扭伤,也正常吧!”我跟着沈头的话,思考了起来。
沈头淡淡笑了笑:“老孙的档案我在农场时候看过了,以前解放前就是个富绅,解放后按理说,他应该要定为地主的。可他的档案里有某个机关出了个证明材料,说他在国民党时期,就为解放军做过贡献。所以建国后,他进入了新中国的政府部门。小王,你想想,一个养尊处优的地主,之后又一直在办公室做领导,这么一个人偏偏眼神很好,你们看不到的东西,他总能注意到。眼尖没错,但不是受过特殊训练,这眼色也不会尖到总能发现问题吧!”
沈头的话再次把我打醒,对啊!老孙眼神好,我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他总能看到。这……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吧。
沈头见我皱着眉思考,便继续说道:“如果说这些都不能成为把他设为怀疑对象的关键,那我还给你说个细节。记不记得在铁柱模拟伍同志遇害的时候,铁柱最后推测凶手是个左撇子。铁柱说那段话时候,老孙有一个没人注意的小动作,我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
我摇了摇头,沈头又笑了:“老孙当时手里叼着根烟,是用左手叼的。在铁柱说出左撇子的质疑后,老孙把烟从左手换到了右手,这个细节相信能够让你想明白一些问题吧?”
沈头的话让我猛地一惊:“可是……可是我记得老孙不是个左撇子啊!我没见过他用左手写字握筷子啊!”
“这些都可以伪装,但是叼烟这种动作,都是随手用上的。老孙,他是左手叼烟的,在铁柱有发现前,一直都是左手。但是在铁柱有发现后,他就再没用过左手叼烟了。”沈头顿了顿:“小王,这就是细节的力量!细节决定成败。”
“那……那胡小品同志岂不是很危险?”
“不一定!伍同志应该是发现了老孙什么问题,才被老孙给害了。胡小品同志木讷,反而能够保护到自己。我相信,他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前提是老孙自己也安全。”沈头总结道。
我点了点头,沈头的话让我对这个黑瘦的老军人又平添了一份敬佩,我犹豫了一下,接着小声对他说道:“沈头,之前你说想要带我和大刘回你们军区,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沈头停了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怎么?不相信沈头的话?”
“不是!”我连忙摇头:“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你的部下,一个个都是大能耐。大刘也最起码是个老兵,够机灵。而我……我以前可只是个宣传干事,啥能耐都没有啊!”
沈头哈哈大笑,又迈开了步子:“小王,飞燕是个盲人,铁柱是个理性狂,疯子你看到了,力气大,大白吧!嘿嘿!大白是一个四库全书。可是,你有没有想到一点,他们都不是正常人,都不是我们这和平年代下新中国里的普通人。所以,他们的思维方式,他们的世界观,便都或多或少有些问题。就拿大白来说吧,他以前在北京图书馆工作,这家伙记忆力特别好,过目不忘的那种,书看多了,文化多了,就变得瞧不起人,和领导处不好关系。也是机缘巧合,我这新部门需要人,有人就和我说起了他。我专程去了趟北京,和他聊过一次,这人有毛病,看上去和谁都挺好似的,可时不时流露出来的高傲,又让人特别反感。你想想,真有特殊任务要他去执行,他这毛病能胜任吗?”
沈头打开了带队伍这个话匣子,便有点收不住了:“又拿飞燕来说吧!是个能人,如果不是眼睛看不见,绝对是个能上天入地的姑娘。可是你知不知道,她特别自卑,总觉得自己看不见,觉得自己比所有人都低了一等。于是体现出来的为人处世与处理问题上,就无法和普通人一样了。”
沈头说到飞燕,又打中了我心头那块伤处,我再次伤感起来,打断了他:“沈头,别说飞燕了好吗?”
沈头“嗯”了一声:“小王,我看得出你和飞燕对对方都挺有好感的。有一点你放心,飞燕是个训练有素的战士,除非我们见到她的尸体。否则,我相信她就算现在面临着危险,最后也能化险为夷的。”
我再次打断了他,直接岔开了话题:“沈头,你给我说说你们这个部门吧?”接着我自己又低下了头,小声嘀咕道:“如果方便的话。”
沈头又回过头来瞟了我一眼:“方便啊!有什么不方便的。在你和大刘两个同志进入部门的考虑问题上,我反而对你比较放心,你还是块白纸,以后我想怎么培养就怎么培养。大刘也挺能干的,可越能干,越让我有些犹豫。”
沈头掏出烟来,递了一根给我:“我们这个部门对内有一个称呼,在你没有正式加入前,我还不会告诉你,再说那也只是一个数字,跟部队的番号差不多。首长和我们自己,对部门却又另外一个称呼,叫做葬密者。”
“葬密者?葬什么啊?”我疑惑地问道。
“埋葬秘密!”沈头继续说道:“新中国现在日趋稳定,虽然台湾的反动派还没死心,国外的帝国主义国家对新中国也咬牙切齿。可咱新中国上下一心,也不是他们说要如何就能如何的。于是,首长们便新开设了我们这个部门,由我负责。小王,现在的和平年代之前,是八年抗战,如果从小日本抢了东三省开始算起,那可是十四年抗战。接着又是解放战争,加在一起可是快二十年的动乱啊。军队,这个国家专政的机器,在这十几年的战乱中,在全国各地都走了个遍,期间遇到过很多正常人无法解释的诡异事件。不过,战争时期,谁有过时间来调查这些事呢?这些奇怪事件便只是各个军区的首长们现在闲聊的话题罢了。”
“新中国成立后,有首长就提出建立一个新的部门,专门来调查与处理这些诡异事件,毕竟我们的新中国最需要的是稳定,不能因为一些战争时期发生的奇奇怪怪的事情,引起地方上的个别不稳定因素。可那几年,国家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便一直拖了下来。去年年底,军区派我去了一趟北京,某个不方便告诉你姓名的首长亲自找我谈了一次话,让我负责这个部门。这位首长也给了我很大的权力,全国上下我看得上的人都随便拿。于是,便有了你现在看到的这几个家伙。而大通湖农场事件,就是我们调查的第一个案子。”
“你的意思是解放前这汇龙山就出过奇异事件吗?”我忍不住插嘴问道。
沈头笑了笑:“那倒没有,只是七年前胡小品那个案子,一直让我有点想不明白。当时我也有些发现,可当时局势不稳,所以结案草率。现在部门也勉强像个样了,上面也还没有任务下来,我便带着大伙过来练练兵。谁知道这一过来,还真遇到了这一系列诡异事件。”
“哦!”我点了点头,之前对沈头抵达大通湖农场的速度我有过质疑,觉得他们压根不像是在听说了我和大刘、老孙在汇龙山发现敌特后就赶过来的。现在看来,这个怀疑是真的,沈头他们本来就是有备而来,要查汇龙山神秘军人的事件。那么,七年前他又是发现了什么,让他七年后仍然耿耿于怀,一定要探个究竟呢?
沈头不知道是看出了我心里的疑问,还是自己觉得有必要告诉我一些事情了,他又掏出一根烟点上,接着对我说起七年前,他与搜索队在汇龙山以及周边县镇的发现……
在易阳镇打听完军工厂这个传闻后,我带着那两个兵就准备再去周边县镇,还去摸摸情况。可就在我们准备第二天离开前的那个晚上,武装部的一位同志,领着一个老头到了我们住的招待所。武装部的同志介绍了一下那老头,是个国民党退下来的老兵,被小日本的炮弹轰掉了一条腿。老头姓郑,说话声音很大,牙都掉了几颗了,可眉毛还特浓,以前应该也是军队里一个火爆脾气的好兵。
郑老头废话不多,直接就进入了主题,他说起的故事居然也是围绕着那个莫须有的军工厂。郑老头说当时过来抓人进汇龙山的国民党军官里,有一个是他以前的部下,在街上遇到郑老头后非常高兴,当天晚上就从营地里跑了出来,叫上郑老头下馆子喝酒。两人边喝边聊,说起当时打日本时候的一些事,都流了眼泪。到一人半斤白酒灌到肚子里,那军官话就多了起来,胡言乱语居然就说起了汇龙山里建造某个玩意时,遇到的一个怪事。
据说,当时国民党的机器设备、工兵都到位了,某个高官以前是跟过戴笠的,特迷信。他找人算了下时辰,说要半夜一个特定的时间段开工,工程才会一马平川,大吉大利。
于是,那晚工兵与武装人员全体不睡觉,在要挖地基的位置集合,高官看着表,等时辰一到,就要开铲亲自挖出第一铲土。
可几百号人在那天晚上,却看到了一个异常恐怖的画面。那块等着开工的空地上,众目睽睽下,居然出现了阴兵。而且人数也有好几百个,阴兵们穿着现代战争的军装,背着大伙都没见过的武器。突然间出现在那块空地上。
要知道阴兵在我们中华历史上,不止出现过一次两次。包括一些我们自己的队伍里的老兵,也有些人说见过阴兵,但是他们看到的都是如幻象般的古战场上的那种厮杀场面。那晚,国民党那几百个军人,瞅见的居然是几百个阴兵在那块空地上集结,然后开出几台奇怪的机器,往地上挖了下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有人举起枪要扣扳机。可国民党军官里也很多听说过阴兵这回事的,挥手制止了。那个画面一共维持了十几分钟,最后又凭空消失了。当时现场指挥的那个国民党军官自己也吓懵了,回头把那个算时辰的家伙给毙了,自己跑回长沙城,硬是把这个指挥建造的工作给退了。
郑老头那一会自己也喝了个半醉,叼着烟骂自己以前的这个老部下:“你也扛了十几年枪了,不就是个幻象吗?看把你给吓得?海军经常都可以看到这些,汇龙山挨着大通湖,大通湖那么大,给你们上一副海市蜃楼,很奇怪吗?”
老部下抬起头来,脸色苍白:“老郑,如果只是看到些普通的阴兵也就算了,这些年到处打仗,出现这些也不稀罕。可吓人的是……吓人的是……吓人的是那些阴兵居然全部是洋人老毛子!”
郑老头没啥废话的把这个事说给了沈头听了,沈头眉头也皱了起来。胡小品看到的汇龙山里的军人,也是老毛子,那……这两个事情有没有联系呢?沈头连忙问郑老头:“你当时有没有问你那个老部下,发现阴兵的是在汇龙山哪个位置?”
郑老头摇头:“我倒是问了,可他不敢说,涉及到他们军事机密的话,他小子一个字都没说,包括他们挖地基是要建什么,也都没说过。只是在最后回去的时候,被两个士兵扶着的时候,不断地喊着‘鬼面人!鬼面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送走郑老头,沈头整晚都没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这个事。沈头参加革命前,在北京上过大学,对于阴兵论,他听某个教授说过。阴兵,是古战场上厮杀的画面,被周围的石头泥土这些把磁场保存住了,就好像拍摄电影的胶片。在某种不可解释的机缘巧合情况下,这个画面会突然出现,甚至包括当时厮杀的场面,声音也都会被重新放映出来。
可是,汇龙山地处湖南境内,古代大型战役,都是在平原进行的,谁会找个深山老林呢?再者,就算有过,可出现的阴兵应该也都是古军队啊!就算不是古军队,也应该是近代战争中的中国人厮杀场面啊!怎么可能出现了毛子兵呢?而且还没有厮杀,反而是在那挖地呢?
沈头决定第二天就回汇龙山,搜索一下汇龙山里有没有能够容纳几百个人的空地。就算那空地已经重新长出了树,也应该能够找到的。
再次回到汇龙山,沈头先是召集了五十个兵开了个碰头会。阴兵与军工厂的问题,他都没敢提,因为军队是个严谨的机构,无法被肯定下来的事,随便说出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沈头就只是问这几天守在汇龙山的战士们,有没有在山腰上发现什么平整的空地,或者是有可能平整过,只是被重新掩盖过的痕迹。
战士们都摇头,说没有!有个战士便提出除了山顶那块空地有可能。
沈头便皱眉了,国民党军队虽然腐败,可也不是一群傻子啊。不管他们是要建造什么,也绝不会选在山顶的位置,那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添乱,故意暴露目标。再说了,那块空地沈头也到过,人挨人站得挤挤的、整整齐齐的,别说几百,上千人都站的下。可郑老头那老部下说的可是当时那几百个国民党士兵是围着空地,而中间出现几百个阴兵,还来回忙活的。除非是……除非是国民党士兵和阴兵都是豆芽菜,才不会互相间踩到脚。
沈头当天下午还是又上了山,去山顶那块空地实地考察了一次。他当时看到的也和现在的汇龙山山顶一个样,再加上沈头当年只是接个抓敌特的任务,没有想到调查这种神秘事件。于是,沈头转了一个下午,无功而返。十几天后,他带着队伍回到了军区。
说完这一切,我却止住了步子,沈头见我停下,便扭头过来问道:“怎么了?小王,你想到了什么?”
我抬起头,对着沈头问道:“沈头,你说七年前看到的山顶和现在一模一样,是不是包括那棵树也一模一样?”
沈头愣了一下,紧接着他猛的对着我肩膀一拍:“对啊!那棵树也和现在一模一样,七年了,它没有长高,也没有长粗,跟个盆景似的没有过变化。”
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的是那棵树下面可能连着一个小型的发报室,可这只是我们的推断,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大胆一点,把这发报室放大点,当年国民党开工建造的军工厂压根就不是在地面,而是挖土往地下盖。那么,他们在山顶动工,岂不是就变得正常了呢?”
沈头闭上了眼睛,思考起来。半响,他再次睁开眼:“看来,我们这次到汇龙山来,还真可能是逮到了个大老虎。”沈头望了望前面,山脚下的小路已经依稀能够看到了,沈头加快步子:“小王,我们现在就先去易阳镇,我要找个电话给领导汇报下这个情况。看来,我需要多集结点人过来,挖出真相。”
我也重重地点了点头,快步追上他。一个军人,在开战前的兴奋劲,终于被我这么个一直以来向往入伍的家伙感受到了!而且,我们的敌人可能是万恶的蒋介石反动派,可能是卑鄙无耻的美帝国主义。我再次摸了摸腰上的枪,一切敌对势力都是纸老虎,在无产阶级的战士面前,他们势必会被打个稀巴烂。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也注定会被我们挖掘出来,彻底粉碎。
我的步子迈得更大了,我那二十一岁的青春,因为沈头,终于变得不再平凡了。
我们终于赶在那天下午下了汇龙山,我比沈头熟路,领着他径直就往最近的易阳镇赶。路上我俩都没有休息,因为心里都记挂着山上的同志,况且飞燕、胡小品、老孙还生死未卜,容不得我们懈怠。太阳还没下山时,我们就进了易阳镇,我自作主张地往镇政府走去,沈头却叫住我,说:“我们直接去武装部还好些。”
武装部守门的老头耳背得厉害,我们扯着嗓子和他说了很久,他才整明白我和沈头是要干吗?他搬出两条凳子要我们坐下,叮嘱我们传达室外面不许进去,也别乱跑,然后出了武装部大门,去领导同志家里叫人。
我和沈头便坐在那大门口焦急地等待着,沈头问我要不要回一趟家,我反而笑了:“沈头,你不是看过我的档案吗?我爹是入赘到这边的,爹死得早,我妈早就改嫁了。我在家里反而是多余的,之前我在单位工作时,就是住在单位宿舍。”
沈头呵呵笑笑:“那最好,到时候跟着沈头走,你也少一些牵挂。”
我也笑了笑,俩人点上烟,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看门的那老头便领着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过来。隔老远,那矮胖中年人就咧开嘴笑了,冲沈头大声喊道:“沈同志,这是那阵风啊,居然把你又吹到我们这来了。”
沈头也连忙站了起来,冲他挥手。嘴里却对我说道:“这个就是你们镇武装部的赵爱国同志。”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站了起来。我下意识地站得笔直,觉得现在自己好歹也算是跟着沈头的人了,必须给沈头在外人面前长脸。
沈头和赵爱国同志寒暄了几句,便提出要借用下武装部的电话。赵同志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领着我们去到一个办公室,指着桌上的电话说道:“你还有什么需要也早点吱声,我们地方上的同志都会积极配合的。”
沈头笑着应了,接着走进去抓起话筒,却没急着摇号,反而是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心领神会,连忙搭着赵同志的肩膀:“赵同志,我俩去走廊上抽烟去呗!”
赵同志抬起手往头上一拍:“你看我一激动,把这事给忘了!来,小王,咱俩抽烟去,沈同志跟首长通话,我们回避一下。”
我和赵同志在走廊上胡乱聊了一会,沈头在办公室里小声地讲着电话。十几分钟后,他对着我们喊道:“小王,老赵,你们进来下。”
我和赵同志连忙进了房,沈头找了个靠背椅坐了下来。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跨步上前,在他座椅后面站了个笔直。沈头递了根烟给赵同志,直入主题:“赵同志,一个小时内,你能帮我集结多少能打仗的退伍兵?”
赵同志接过烟,也没点火,他皱着眉头想了想:“现在都下班了,各个单位保卫科能给你出力的人,这一会应该都回家了!你给我一个半小时吧!四五十个人问题不大,其中还有几个可是从解放战争上下来的,都是能人。”
沈头点了点头:“那咱也不拖延时间了,你现在就赶紧开始帮我给各个单位值班室打电话。”沈头看了下手表:“现在是七点,我带着小王去外面吃点东西。八点半你让他们在楼下集合,你给他们都配上枪,还给我弄两三台卡车过来。镇里能帮我收集多少把铲子就全部收来,保证一人一把。今晚我就要带走!老赵你自己,这两天也别想回家搂老婆孩子了,在武装部给我待命,首长随时可能打电话过来。他们派过来的队伍应该最晚明天早上也会赶到。”
赵同志“啪”的立正,对着沈头敬了个军礼:“是!赵爱国现在就归队,进入状态,随时听候组织上差遣。”
沈头赞许地点点头,带着我就往外面走去。
可我就有点迷糊,这都什么节骨眼上了,他还有闲心要带着我出去吃饭,这完全不像沈头这两天在我脑海中形成的处事方式啊!
我也不敢多问,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背后,出了武装部的大门。大门的正对面就有个没打烊的饮食店,沈头却没有往那边去,反而扭过头来,对我说道:“小王,你领我去一趟你家,我想认识一下你家人。”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沈头这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只能带着他,朝我家那个胡同走去。一路上,沈头也没有说话。很快,就走到了我家门口,我家大门敞开着,我妈和后爹生的两个孩子正站在院里吵架。
见我回了,他俩都露出笑脸,冲着屋里面大声喊道:“爸!妈!大哥回来了。”
我妈和我后爹一人端了个饭碗就出来了,见是我,他俩都没露出欣喜的表情,我后爹甚至皱了皱眉,可一看我身后还跟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才招呼我妈进去倒茶。
他俩先是数落了我几分钟,无非又是骂几句我不争气之类的话语。我低着头,盯着自己脚上破烂的布鞋没出声,感觉在沈头面前特别丢人。沈头却一直挂着笑,和我后爹、我妈扯开话题,聊起了一些家常。
我默默地听着,听了一会,一个想法跳入到我的脑海来——沈头是在查我,是在调查我的家庭情况以及我父母的情况。甚至连我那个在我三岁就死了的亲爹,他都问了好几句。
就这样聊了半个小时吧?我妈给他倒的开水都凉了。沈头才进入正题,他微笑着对我家人说道:“我也不瞒二位,我是湖北大学的老师。你们家王解放在大通湖农场学习时,给几个文学杂志投了些稿件,发表了几首歌颂我们伟大新中国的诗歌。我们学校几个领导都看了,觉得这孩子是个人才。所以啊,我今儿个出差过来,就去农场看了看他。农场领导也反应小王在那里表现良好,以前犯的错误也只是小问题。于是,这人啊,我就决定带走,回我们学校工作。现在过来就是和您二老交个底,看你们肯不肯?”
我后爹马上点头:“我们还巴不得他走啊!能进大学工作,有什么不好的!没问题,沈同志,您尽管带走就是了。”
我妈还有点犹豫,她愣了一会,接着问道:“那他以后也有时间回来看看吗?”
沈头笑了:“您看您想哪里去了?只是过去工作,自己什么时候有假不就回来了?弄不好到时候还给你带个媳妇回来。”
我妈才点了点头。我自己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对于这个家,我是留恋的。只是……唉!别提这些了。
沈头便起身告辞,说正好镇里有同志要去湖北,今晚就直接带小王走了!回头小王安定下来,会给你们写信的。
二老送我们到门口,我妈还递了几个刚做的粑粑给我,要我带路上吃。我咬了咬牙,最后看了一眼家门,最后扭过头,跟着沈头往外走去。
走了几分钟后,沈头开口说道:“小王,知道我为什么要来你们家吧?”
我小心嘀咕道:“知道!”
沈头说:“你也别怪沈头,职责所在,以后你自己也会这样。”
我“嗯”了一声,掏出那几个粑粑,分了两个给沈头,然后边走边大口地咬了起来。
隔老远,就瞅见武装部里亮着好几盏灯,里面说话声音此起彼伏,非常热闹。我俩加快步子,进了大门。赵同志也看见我们了,他举起手来,示意院子里的同志都噤声,然后指着沈头说道:“这位是A军区的沈同志,沈首长。今晚有行动需要各位跟上,都没问题吧?”
院子里四五十个汉子一下热闹起来,大声说着没问题。有个别积极分子还喊出了语录,胸口拍得“啪啪”响。我挺着胸,跟着沈头身后上了院里最前面的台阶,人群中居然还有以前我们机械厂保卫科的同事。我那一会感觉自己特虚荣,腰杆绷得笔直,表情也刻意地严肃起来。
沈头环视了大伙一圈,大伙也都止住声。沈头大声说道:“情况比较紧急,部队上的同志没这么快过来。大伙今晚就要跟着我上汇龙山,现在的状况是公安厅有几个同志已经在山上牺牲,还有几个同志现在生死未卜。大伙应该有很多是从部队里退下来的,今晚就算重新归队,一个个别给我犯怂就是了!”
下面的人听到已经有同志牺牲,便都紧张起来。不过当年的人民群众觉悟都挺高的,现场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说不参加行动的。
沈头把人给分了下,那四十几个同志背着武装部发的步枪,一人拧一把铲子,上了赵同志调过来的两台卡车。沈头和我俩人进了第一台车的驾驶室,沈头径直握上了方向盘,我坐在他旁边,特别羡慕。司机在那年代都是大能耐,开车的都不是一般人。
沈头发动汽车,眼睛盯着前方对我说道:“忙完汇龙山这个案子,回去第一个事就是要教你开车和用枪。”
我心里一虚,要知道之前我可是吹牛说我会用枪的,沈头现在这么一说,肯定是看出我说谎。我咬着牙还想继续装,吹上几句。可一寻思沈头连老孙叼烟用那只手都能注意到,我这点小把戏,恐怕只会让他对我产生看法。于是,我挤出笑来:“沈头,你放心,我王解放别的能耐没,就是能吃苦。你需要我学习的技能,我绝对会第一时间掌握好的。”
沈头点了点头。我们这三台车的车队开出了武装部,浩浩荡荡地朝着远山里开去。
我们再次抵达汇龙山脚时候,应该是晚上十一点不到。沈头要大伙在山脚下车,站成四排。大伙照做了,等着沈头发话。可沈头却扭头望着我:“小王,掏出你的手枪来,对着天上开三枪。”
我愣了下,手忙脚乱地摸出腰上的手枪,然后就开始慌张,不知道要怎么开枪。沈头淡淡笑了笑,教我比划了几下,最后要我把枪对着天上,先连着打两枪,然后心里数数,数三秒,再开一枪。
我也猜出他的意思,这可能就是给山里的铁柱他们几个同志发信号吧!我举起手,手心里都是汗,按照他吩咐的扣了三下扳机。打完后,沈头却伸手来拿我的枪。我以为他要收走,很舍不得地递了给他。谁知道他把枪的弹夹下了出来,然后从自己裤兜里掏出另一个弹夹,给我插了进去。
我不明就里,接过枪。沈头淡淡笑笑:“你和大刘的枪里,本来放着的是杀不死人的子弹的。没弹头,就是用来吓唬人的。现在给你的才是能派上用场的真家伙。”
我心里一阵欣喜,握枪的手却稳了很多。沈头说完话,就扭过头,对着身后那四十几个汉子喊道:“枪都被我握在手里,眼睛也都放亮点。上山后,看见人影先喊话,没反应就鸣枪示警。对方如果有小动作,立马击毙。”
众人都应了,有个同志大声问道:“沈首长,这铁铲干吗用的啊?”
沈头冲那位笑了笑:“铁铲还能干吗用,挖坑啊!一路上步子都踩得用力点,察觉脚下有啥不对,马上招呼各自身边的同志,一起动铲子。都是高高大大的汉子,发现情况后,五分钟内给我刨出个五米深的坑,问题不会大吧?”
大伙都笑了,说没问题,有几个年纪大点的却交头接耳起来。我刻意地往他们身边挪了挪,去听他们在说些什么,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嘀咕着:“抓盗墓贼吗?”
我忍不住笑了,对他们大声说道:“抓敌特!”
那几个同志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冲我笑了笑。
这些同志依然分成三排的队形,横向有十几米,各自扯着树枝什么的,点上火当火把举着,一起往汇龙山上走去。
沈头却没有跟上,反而是在后面冲他们喊道:“我们自己的同志看到你们,都会配合喊话和你们汇合的。还是之前那句话,喊话鸣枪无效的,立马击毙。”说完,他居然往身后退了退,朝着卡车旁边的一堆草丛走去。
我追了上去:“沈头,我们不上山吗?”
沈头没有回头,一边继续往暗处的草丛走,一边对我说道:“这几年灭麻雀,你参加过没有?”
我说:“有啊!我有力气,还专门敲锣鼓呢!”
沈头又说道:“敲锣鼓是不是为了吓跑麻雀?”
我“嗯”了一声。沈头继续道:“可是敲锣打鼓赶麻雀的队伍走了后,麻雀是不是又会从天上飞下来。那小东西也有心眼,知道不朝着队伍的前方飞,队伍走过的地方才是安全的。没错吧?”
我恍然大悟:“沈头,你的意思是让他们现在上去就是赶麻雀,而我们跟在他们最后面,看看麻雀会不会还要落下来。”
沈头点了点头,走进了他前方那块草丛。地上的草长得有人腰这么高,沈头双手一扯,拔出两把草,拧成一股,接着又扎成一个圈,戴到了自己头上。
这一幕我可是听说过,打鬼子时候的游击队经常要设埋伏,一人头顶都是要扎这么一圈草。我一下兴奋起来,也学着他的动作,扯起了草。可沈头把头部伪装好后,又继续扯草,往全身上下绕上了。我自然还是照做,谁让我现在也是他的兵呢?而且还是叫……叫什么葬密者的特殊部门。
十几分钟后,走出那片草丛的我俩,全身上下都是草,两个眼睛都是从草缝里往外瞄人。沈头眼睛眯了眯,可能是在笑吧。然后他领着我,朝着没有山路的一个斜坡走了过来,往上爬了十几米后,他对我挥挥手,然后趴到了地上。我俩一前一后的匍匐着,往山上爬去。
第八章.皮肤上的笔记
我们的速度很慢,我看得出沈头是在刻意等前面的搜山队能够与我们拉大距离。虽然沈头现在的计划听上去很有些道理,可我私底下还是觉得凭前面那么几十号人,想要让山里潜伏在暗处的人如惊弓之鸟般露出马脚,基本上很难。要知道,敌人能够在这汇龙山里神出鬼没这么多年,他们落脚的地方一定是非常隐蔽的。真有什么情况,他们顶多窝在落脚点不出来就是了。
我们如幽灵般在这黑暗中们缓慢地匍匐前进着,沈头时不时左右四处张望,可啥发现都没有。这样默默地行进到了半山腰,时间也过了三四个小时,到了午夜。一路上我并没有看出沈头领着我爬向的方向有啥目标性,可到后期,周围的场景居然越发熟悉起来,我们竟然是朝着几天前我们发现敌特尸体的位置靠拢。我再次紧张起来,也和他一样,不时四处张望,那晚上我们看到并追出很远的那个长发人,当时就是出现在这附近。
正在我们慢慢往出现腐尸位置靠近时,从我们头顶一棵大树上传来细小的声音。我俩对视了一眼,接着一起望了过去。好家伙!一个黑影就在我们身边三四米的一棵树上,慢慢地滑了下来,他的头上正是留着齐肩的长发。我连忙举起枪,可枪口被沈头压了下去。沈头双手撑住了地面,身体微微地往上。对方那人影压根没有一丝察觉,就在他的双腿刚接触到地面还没站稳的档。沈头猛的大吼一声:“不许动!”紧接着他双腿一蹬,朝着那黑影扑了上去,在那短短的瞬间,把那个人影扑到了地上。
我也连爬带滚地冲了上去,一把按住了那家伙还在来回狠踹的双腿。沈头虎目一瞪,举起拳头,朝着黑影的头部毫不留情地捶了两下。地上那家伙被打得啊啊的乱叫了几声,接着大声喊道:“别打了!我不是坏人。”
沈头一只手按住他的脖子,双腿死死地踩住地上这家伙的两只手,他头上戴着的草帽已经掉到了一旁,身子直立着骑在对方身上。接着他另一只手抓起对方的头发,把那家伙的脑袋提了上来:“什么人?”
我也往前跨出一步,举着枪对准那家伙的脑门。他的长头发往脸的两边分开着,一张长满着胡子的黑脸出现在我们眼前。他表情有点慌张,但眼神中却没有露出惊恐的神色:“别动手!我是……我是……”说到这,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对着沈头喊道:“你是沈同志?你是沈建国同志?”
沈头愣了一下,可抓着对方头发的手还是没有松开。地上那家伙挤出一丝笑来:“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高松啊!易阳镇的高松。”
沈头继续盯着这个自称叫高松的人多看了几眼,最后,沈头松开了抓他头发的手,但并没有推开我正对着这个高松脑门的枪。沈头想了一下,然后对着这个长发人说道:“真是高松同志啊!你怎么在这山上?”
高松双眼一下浑浊了起来,看样子他见到沈头后,非常激动。他上身尽量坐起:“沈同志,一言难尽啊!”
沈头这才站了起来,手伸到衣服里面,掏出一副手铐,麻利地把高松双手给铐上:“好小子,胆子还真不小,躲在这汇龙山里想要搞什么坏名堂?”
我握枪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这个高松的身体,但对于他这个名字,却感觉非常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高松见沈头对他态度还是这么差,便摇了摇头:“嗨!反正你也是当年的当事人,说给你听也无妨。我……我和老焦同志冤不冤别人不知道,你沈同志难道会心里没数。被撤下来后,我和他两个人心里憋屈,就进了这汇龙山过上了这半人半鬼的生活。我们还是想要给自己平反啊!”
“老焦?大通湖农场的焦界光同志?他也在汇龙山里?”沈头语气缓和了一点,死死地盯着高松的脸问道。
高松点了点头:“七年啊!我们在这林子里呆了七年,就为找出胡小品当时说的那个情况到底是否属实!沈同志,我们这七年过得辛苦啊!”
“辛苦个屁!”沈头骂道,接着扭过头来对着我说道:“他就是七年前因为胡小品那案子被撤职处理的高松,你们易阳镇以前的副镇长。他说的老焦,就是大通湖农场以前的场长,焦界光老焦。”
“啊!”我张大了嘴,继而对着这个自称是高松的长发男人问道:“几天前在敌特尸体那把我们引开的就是你吧!”
高松这才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摇头道:“那是老焦,他跑回去后给我也说过这回事!”
沈头再次一把抓住了高松的衣领:“照你这么说,前天在山脚下躲在树林里被我们看到的也是你们啊?”
高松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沈同志,你不要怪我。当时逃走的人就是我,我们这几年虽然找到过一些线索,可是没有一样是可以成为有力证据的。再说,当时看到你们,我还以为你们那两台车只是路过汇龙山,压根就没有想到你们接着会进山。”
沈头抓着高松衣领的手往前一拉:“你怎么知道我们进山了的?难道你们躲在暗处一直盯着我们?”沈头这话一出口,站在旁边的我却一下子觉得他这个假设不太可能。要知道我们有飞燕,暗处躲着人,她不可能发现不了的。
高松摇了摇头:“我们怎么敢啊!再说我和老焦也不是一天到晚在这林子里跑。之所以知道你们进了山,还不是昨天听见了枪响,然后救走了你们带的那位女同志!”
“你是说飞燕!”我脱口而出:“你是说是你们救走了飞燕?”
高松再次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对着沈头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她叫什么,长得挺黑的一个姑娘,就是前天晚上跟你们一起在车上的那位。她被我们带走后一直没有说话,我和老焦怎么给她解释,她都不吭声!”
“人呢?”沈头也激动起来:“她人在哪里?”
“在我们住的山洞里!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呗!”高松抬起手,指向了旁边的树林。
我“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揣着他便往那边推:“赶紧带我们过去找她!”
沈头却挥了挥手,把高松重新按着蹲到地上:“你和老焦这七年的调查行动,组织上有人知道没?”
高松摇了摇头:“没有!”
沈头严肃起来:“那!高松同志,我沈建国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高松一愣,接着眼神黯淡了下来:“是啊!组织上凭什么相信我们的话呢?沈同志,你能不能把我衣服解开,看看我的后背。”
沈头冲我点了下头,我一伸手,把高松的衣服掀了起来,露出了他的后背。月光透过树林照射下来,他裸露的后背上骨头一根根竖起,一看就知道这几年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而让我和沈头目瞪口呆的一幕竟然是:他的整个后背上,全部是用利器刻出的苍蝇大小的字。这些字由上而下一直到了他的腰部,全部早已落疤。
高松叹了口气:“沈同志,你们从肩膀位置的第一排字看起吧!”
沈头凑过头来,我把高松的衣服往上又抬了抬,只见最上方肩膀位置的疤痕有点模糊,但还是能够分辨出那浅浅的新长出来的皮肤上,整齐地写着:1953年1月21日,我高松与焦界光同志决定进入汇龙山,搜寻可能出现过的敌特情况。凭借我俩力量,应对敌特,甚是凶险!如果我俩不幸遇难,希望我们尸体上这些笔记,能够为其他同志侦破汇龙山敌特案件提供线索。
看完这两排字,我双眼居然一下湿润了!沈头应该也和我一样,他把我手里扯着的高松的衣服拉了下来,然后松开了高松的手铐:“这些笔记我们现在就先不看了!你赶紧带我们去找到飞燕同志和老焦。”
高松扭过身来,他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满了整张脸。高松抬起手,把脸上的眼泪抹了一下,接着站起来:“不远,就在那边的山坡下!”说完他带头往前面走去。
沈头追了上去,搭住了高松的肩膀:“唉!高松同志,你们怎么这么傻呢?对组织上一点都不信任吗?”他的话语变得柔和了很多,带着关切。可他的脑袋却转了过来对着我使了个眼神。
我迟疑了一下,意识到沈头之所以搭他肩膀的用意。我再次把枪举起,正对着高松的后背,然后跟着他俩身后,往前走去。
高松自然没有发现身后我的小动作,他又叹了口气:“我高松生死都是国家的人,我理解上头对胡小品案处理结果那么匆忙与武断的原因。但是,作为一方父母官,自己的辖区里可能有敌特潜伏,会是我愿意看到的吗?再说了,我和老焦也都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耿直人,要我们像翻过一页书一样,把汇龙山里这个情况翻过去,我们做不到。”高松顿了顿:“我们真做不到!”
“你们就没怀疑过胡小品吗?当时结果不是通告了吗?是胡小品造谣!”沈头故意说道。
“不关胡小品的事,他那次遇到的情况只是个导火线罢了!沈同志,我们大通湖周边几个县镇的领导干部,其实一直对解放前汇龙山里出现的情况各自有着看法。可是我们的新中国是稚嫩的,我们不能因为一些传言而武断的做出某些决定,让广大群众人心惶惶。胡小品同志反映的问题,之所以被我们第一时间反映了上去,也就是我们确实想要弄清楚汇龙山里到底有什么古怪。”
“哦!”沈头点了点头:“你是说当时国民党在汇龙山里建军工厂的事吧?”
高松一愣:“你怎么也知道啊?”
沈头勉强地笑了笑:“我也只是听说。得!你给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松点点头,可接下来他说的那段关于军工厂的故事,和沈头说给我听的差不多,无非就是当年国民党军队抓走了很多壮丁,可最后没一个人回来。并且汇龙山里也没有任何动过土的痕迹这些。
沈头没有打断他的话,安静地听完了。高松说完后咳嗽了几下,接着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我当时是跟在他们身后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我居然朝着那口痰望了过去。只见那口痰黏黏的,里面居然全部是红色的血丝。我忍不住对着他喊道:“高……高同志,你痰里有血啊!”
高松回过头来微笑着看了我一眼:“没事的!已经一两年都这样了,只盼着死以前,能够为组织上还发点光发点热,反正也这把年纪了。”
我肃然起敬,打从心底地对他敬佩起来。沈头也低头望了那口痰一眼,没有再说话。
终于,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陡峭的小山坡。高松指着那个山坡下方说道:“就这里了,把那堆草弄开,就是我们住了几年的山洞。你们说的那个什么飞燕同志,现在就在里面。”
我们三步两步地下了山坡,站到了他所说的那一堆茂密的野草跟前。高松一扬脖子,对着里面就要张嘴喊话。可沈头的大手,突然猛地掐到了高松的喉结上,让他没有喊出声来。沈头低声说道:“高松同志,让我们来吧!”说完对我甩了甩头。
我自然会意,举起枪便走了上去,轻手轻脚地推开那片草。果然,一个只有人腰高的洞口出现在草丛深处。我回头看了沈头一眼,沈头点了点头。然后我深吸一口气,往前一蹲,钻了进去。
我才跨出两步,脑门就碰到了泥土。我当时第一反应是高松说了假话,这压根就不是一个他们所栖身的洞,而是他故意把我与沈头两个人分开的一个阴谋。我连忙把身子往后一退,要钻出山洞。突然,我的脚猛地踩空,接着身体一滑,往那边倒了过去。
我双手挥舞着,抓住了洞壁上一块牢固的石头。黑暗中,我努力张大眼睛,往我脚下的坑望去。那是一个正好够一个人进出的小洞,看来,高松说的山洞的洞口,其实是在这。
就在我正要往那小洞里钻的时候,从那里面清晰地传出一个男人的“哎呀”声。紧接着我就听到了自己这一天一夜魂牵的一记熟悉的叫喊声:“小王,快拉我上去。”
“是飞燕!是飞燕的声音。”我赶紧伸出手,往那小洞里探了进去。紧接着,那双熟悉的、软软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掌,我用力往上一提,飞燕的半个身子从那洞里被我揣了出来。飞燕探出身后,双腿还在洞里,只见她用力地往下蹬了几脚,好像是要踹走什么东西。
我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抱了出来,往外面一送。然后把另一只手上的手枪对准了洞深处:“不许动!我开枪了!”
洞里一下鸦雀无声了,外面的高松可能也听见我的吼叫声,他急急忙忙地冲我喊道:“别开枪,是老焦!”
喊这话时,飞燕已经冲出了山洞,她应该看到了沈头。然后飞燕的声音在外面传了过来:“小王,别开枪!抓活的。”
我咬了咬牙,把枪往腰上一插,双手撑住地,便把腿往下面伸了进去。我那一会不知道是怎么变得那么胆大,心里甚至想着进入到黑漆漆的下面后,要摸黑与对方搏斗一场。就在这时,我的双腿被下面的人往上一顶,接着一个男人在下面喊道:“别!我自己上来。”
我拔出了双腿,下面的家伙真伸出了手,黑暗中勉强能看到那只手还在往上想要掰住啥,好使劲。我也没多想,把他给提了出来。又是一个毛茸茸的长发汉子,这家伙自然就是高松说的老焦了。我用枪比着他的后背,对他沉声说道:“老实点!出去。”
他也没有反抗,自顾自地叹了口气,接着我俩猫着腰走出了那个狭小的空间。外面沈头和飞燕并排站着,俩人的头靠得挺近,在小声说着话。沈头手里的枪又被他掏了出来,对着站他前面的高松。可能是飞燕说了啥情况吧?我看到他们时,沈头的枪正在往下放,皱着的眉头也舒展了一点。
被我带出来的这家伙看到外面这几个人后,立马对着飞燕说道:“这个女同志,你自己可得给我们作证哦!我们没有伤害你,我们的出发点可是好的。”
飞燕点了点头,又对着沈头小声说了两句话,然后转过身来:“你是焦同志对吧!首先请你主动把我的枪还给我!”
被我押着的老焦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手伸进了自己裤裆,抓着什么往外拿。我往前跨了一步,抢在他手还没伸出来前,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东西。就是飞燕的那把手枪。
我把手枪对着飞燕扔了过去,飞燕接过枪皱了下眉头,然后用衣服往枪上来回抹了几下,才插进自己腰上的枪套。我见她毫发不伤的重新归队,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我扬起脸:“飞燕,你没事吧?”
飞燕也对我点了下头,眼神中却流露不出我见到她的那种欣喜神情,她淡淡地说道:“没事!”
沈头却笑了笑:“小王,飞燕刚简短地给我汇报过了,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复杂。高焦两位同志听到昨天下午的枪声赶到现场,发现了铁盖,然后救起了飞燕。只是飞燕这丫头片子也谨慎,没弄清楚对方的身份之前,没敢说你还在下面。最后被带到了这里而已。”
我身前的老焦便回过头来:“对啊!我们看她一个女同志一个人在山里呆着,旁边又还有几具尸体,怕有危险。所以带她回来躲了一天。我们也问了她什么人,需不需要我们送她下山。可她就是不说话……”说到这,老焦愣了一下,然后指着飞燕说道:“我明白了!你之所以不和我们说话,也不说要下山,你敢情是在观察我们,怀疑我们有问题吧!”
飞燕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然后冲老焦说道:“焦同志,你们是两个男同志,我孤身一个女的,在没有肯定你们的身份前,我确实不方便和你们沟通!”
老焦勉强挤出笑来:“得!有你这句明白话就成!对了,这位老同志我瞅着怎么有点面熟啊?”
高松忙往前走了一步:“你老迷糊了吧?他是沈建国啊!就是七年前带着战士过来参加搜捕行动的沈建国同志啊!”
老焦恍然大悟,一拍自己脑门:“对!对!你看我这眼神,是沈同志!只是……只是你怎么又来汇龙山了?昨天那被杀的几个同志也是和你一起的吗?”
沈头摇了摇头:“时间紧迫,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高松!焦界光!我现在需要你们用最简明扼要的话,把你们这几年在汇龙山的发现给我好好汇报一下!”
高松和老焦对视了一眼,高松张嘴说道:“我来吧!只是我们的发现恐怕你不会相信,这也是这几年里,我们为什么没有急着回去给组织上汇报的原因。”
沈头“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高松吞了口唾沫:“首先我必须表明一个态度,我和老焦两个人都是坚定的无产阶级唯物主义者、无神论者。妖魔鬼怪这些,在我们思维里压根就不存在。可是……可是这几年我们在这汇龙山里看到的东西,却让我们时不时动摇这份坚定。”
“你是说你们看到了神怪?”我插话道。
沈头对我瞪了一眼,我连忙住嘴。高松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也不是神怪!神怪都是神话里三头六臂的东西。我们这几年看到的却是有手有脚的大活人,而且就是胡小品所说的那些长毛子军人。他们不止一拨,反而是不同的军队,最起码有两支队伍。一支队伍是穿草绿色军装说我们听不懂语言的,另一拨是穿着土黄色军装说俄语的家伙。”
“穿黄色军装的那伙人肩章和领扣是不是银白色的?”沈头突然打断道。
高松疑惑地看了沈头一眼:“是啊!沈同志,你们也碰见过他们?”
沈头点点头,然后对着高松平平地抬了下手,示意他继续。高松又看了老焦一眼:“这七年里,我们一共看到过他们五次,其中最起码有三次是他们也应该看到了我们。那三次都是他们冷不丁地从暗处里钻出来,把我俩吓得连滚带爬躲起来。可奇怪的是,我们在他们眼里好像是透明的,他们旁若无人地忙他们自己的,完全没有理睬我俩。到最近一次看到他们,是在大楷十天前的一个晚上,我们和平时一样,在林子里躲在暗处四处瞎转,头顶突然闪出二三十黑影,带着降落伞从天空中降落下来。我们没有躲得及,被他们堵了个正着。那么多个高高大大穿草绿色军装的长毛子,全部落到了我们身边,把我们围在了中间。”
“就算之前咱发现过我们在他们眼里就算出现,也形同隐形。可到那天晚上被扑个正着,还是吓得全身都软了。结果那群军人在地上爬起来后,小声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来回奔跑着,甚至有个人还迈着步子朝我和焦同志坐的地方跑过来。我俩寻思着怕是完了,谁知道冲向我们的那个军人,从我们身体中穿了过去!对!就是穿了过去。”高松说到这时,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老焦接下话来:“高松没有在部队呆过,我可是退下来的。他们当时那阵仗绝对是刚刚空降,在集结队伍,要去执行什么任务。他们忙活了一会,把挂在树上的降落伞全部收了,然后站成一排,看模样是在点数。可点来点去又好像人数不对似的,他们再次抬起头,往头顶望去。我和高松也赶紧往旁边一棵树后面猫了过去,抬头往上面看,就看见了一个留着大胡子的黑皮肤大兵,挂在树上。他四肢往下垂着,好像跟个死人似的。”
那些大兵当时也应该看到了那黑家伙,可都张大了嘴,露出一个受到惊吓的表情。他们愣了一会后,一行人便在那黑家伙正下方码起了人墙,要伸手去够上面挂着的家伙。我和高松都觉得非常奇怪,因为那黑家伙背上也挂着降落伞,他们如果是要把人弄下来,直接上树,把降落伞弄下来不就得了。可是,他们好像看不见降落伞似的,人码人地往上够,想要把那黑家伙扯下来。接着他们又怪叫起来,好像看到了很恐怖的画面。站下面那个可能是为首的家伙叽里呱啦的喊了几句话,人墙最上面的人听到后,手脚麻利地把挂在空中的黑家伙身上的武器、腰带这些东西,都三下两下揪了下来,连肩上的肩章都没放过。到他们忙活得差不多时候,人墙最上方那人挥向挂着的黑家伙的手,竟然和那黑家伙的尸体重合了一下,挥了个空!嗯!我们绝对没看错,他的手就是挥了个空,我的意思是他的手在那黑家伙身体上直接交错了过去。“
沈头“嗯“了一声,扭头看了我一眼,我也对他点了点头,昨晚铁柱劈向那个腾空的毛子兵时,也是直接重合了一次,最后扑空的。
老焦继续道:“接着那群毛子兵便没管头顶的黑家伙了,表情特恐惧地站在地上小声说了几句话,那个为首的家伙挥了挥手,带着人往旁边的树林里冲了出去。到他们走了后,我和高松全身都软了,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咱这安身处。可能也是受了惊吓,回到洞里后,我俩大病了一场,都发烧了!我只熬了两三天好了,一个人出去想找点果子回来,不知不觉就往那个黑家伙挂着的地方去了。接着就是看到了另外几个同志也在那……“老焦突然扭过头来对着我说道:”对了!那晚上追我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你啊?“
我点了点头,见沈头和飞燕都皱着眉头没说话,便也不敢冒冒失失发表意见。突然我猛地想起个事来,我一把站了起来,对着老焦说道:“当时你们看到的跑了的毛子兵里,有没有一个女的?“
老焦一愣:“你怎么知道的?是有一个女人,黑黝黝的。”
沈头也站了起来,激动地问道:“那女人头发是不是也是飞燕这么长,是不是也有这么直?”
老焦张大了眼睛:“没错啊!沈同志,难道你们也看到了他们,他们杀到了汇龙山下面的县镇?”
沈头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高松又说话了:“沈同志,我知道正常人都不会相信我们说的,可我们反映的情况字字属实,我可以拿我二十几年的党龄来担保,绝对没有说瞎话。唉!沈头,有个想法我不知道当说还是不当说。”
“说吧!我们现在只是讨论这些线索,没有谁会责怪你说错什么的。”
高松点点头:“我和老焦都觉得……都觉得他们这些毛子兵好像……好像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胡说!”飞燕骂道:“不是我们一个世界的,难道是鬼不成!封建迷信那一套少在这里卖弄。”
沈头冲飞燕挥了下手,脸色没之前那么严肃了,望着高松说道:“其实,你们遇到的那些看不到我们的外国兵,我和几位同志昨天晚上也看到了。你的这种说法虽然悬乎,但却是真实客观的。”
“沈头!”飞燕轻声冲沈头说道:“你信他们这些鬼话吗?”
我往她身边靠了靠,小声对她说道:“我们昨天晚上真的看到了。”
飞燕瞪大眼睛望了我一眼,又去看沈头,沈头冲她很肯定地点了下头,然后又扭头对高松和老焦说道:“你俩也不要再这么下去了,都一把年纪了,又不是没有家。我看这样吧,这几天我们会在汇龙山再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搜捕,你们俩位也跟着我们一起。到这案子告一段落后,我让组织上给你们出个证明,你们还是回各自的单位去吧!”
老焦看了高松一眼:“唉!就按沈同志你说的这么办吧!七年啊,我还勉强撑得住,可老高的身体……”说到这,他摇了摇头。
沈头瞟了山顶一眼,然后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扔到了旁边,再次对着这两个野人似的老同志说道:“我还有两个小问题需要你们解答一下,你们也不要多想,我只是问问而已。”
高松看了看他:“没事,有啥你尽管问。”
沈头点点头:“你和老焦昨天是听到枪声就赶到了悬崖边,然后救出了飞燕。从枪响,到你们发现飞燕,这中间的时间不短。我想知道你们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并且,你们为什么带了藤编的绳索?”
高松微微笑了笑,又看了老焦一眼:“沈同志,我和老焦可都没武器的。再说我们也只是依稀分辨出枪声的方向,并不能确定。我俩一路摸过去,这段路虽然不长,可也不短。你想想,我们两个老家伙匍匐前进,能快得起来吗?至于为什么带着绳索,那是因为我们不止一次下过悬崖,希望在那个下方有所发现。所以,在听到枪声是在那个方向后,我们带的家伙也就两根木棍和这捆树藤了,咱也只有这些家当来着。”
高松说这段话时,沈头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高松的眼睛。到高松说完,沈头沉默了十几秒,再接着问道:“这几天里面,你们有没有发现过汇龙山里出现过大队伍,我的意思是一两百号人的那种队伍。”
高松摇了摇头:“沈同志,这十几天我们没怎么出洞,你说的这大队伍我们还真没注意到。”
老焦却打断了高松的话:“慢着!沈同志这么一说,我还想起个问题来。三四天前吧,我一个人出来找吃的时候,遇到过一件挺奇怪的事。当时我是爬在一棵树上想摘点野果子,正要下来时候,我瞅见在我下方地上的草地,莫名其妙地往下陷,就好像是有人踩在上面一样。并且,还不止一小块,而是整个那一大片树叶在一起往下陷。我当时以为是自己眼花,又或者是风吹之类的,便没在意。现在沈同志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当时那情况,很像是一两百号人同时在那块地上行进,只是……只是我看不到他们罢了。”
飞燕眉头又皱了起来:“老焦同志,我必须严肃的指出你的问题。我们都是无神论者,自然科学无法解释的情况虽然还很多,可也没有到你说的这么悬乎啊!”
沈头却对飞燕摆了摆手:“我倒不觉得老焦这个怀疑悬乎,相反地,我还觉得他当时遇到的就是大通湖农场派出来的两百个搜山学员。你们想想,我们在那些毛子兵眼里形同隐形,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换个角度,我们自己眼睛里,对于某些人,某些队伍也会如老毛子兵看到我们一样,是隐形的呢?”沈头最后把头转向飞燕:“飞燕同志,昨天我批评了一次铁柱,现在也要用同样的态度批评一下你。你现在是在什么机构?什么部门?我们的职责又是什么?我希望你能早点从迂腐的传统思维里解放出来,勇于质疑,勇于认可。我觉得,这就是我们这部门能够真正体现价值的前提。在这一点上,小王同志反倒做得不错,以后你要多向他学习。”
我脸一下就红了,连忙低下头来,偷偷地瞄飞燕。只见飞燕瘪瘪嘴,也没出声了。
沈头抬起了头望了望天:“我看这天也要发狠了,这两天应该有一场大雨。行吧!同志们,我们现在就跟上前面的民兵队伍,去山顶和铁柱他们几个回合。部队里的同志明天早上应该就会开着工程车赶过来,我就不相信这汇龙山里的猫腻,咱捅不破。实在不行我把这座山给他夷平就是。”
沈头的豪言壮语让我再次激动起来,我捏着拳头挥了一下:“对!夷平它!”
沈头说完后便迈步往山上走去。我和飞燕紧紧跟着他,高松和老焦在后面愣了一下,最后也快步追了上来。
“砰砰!”两声枪响,在山顶响起。我们一愣,紧接着过了四五秒,又一声枪响“砰”地一响。沈头脸色一变:“是铁柱和疯子他们,有情况!他们发现敌人了!”说完沈头迈开步子,便往前面冲去。
我们也都紧张起来,快步追上。我心里暗暗琢磨着这三声枪响,和之前沈头要我在山脚扣动扳机的方式,先两下,停顿三四秒后再一下是一样的。看来,这就是他们互相间示警或者传达信息的一种方式。我扭头看了一眼飞燕,飞燕表情也异常严肃起来,看来,这信号要表达的意思,比较紧急。
跑出没几米,我又意识到一个新的问题:现在我和飞燕、沈头是跑在最前面,把高松和老焦落在最后,我们的后背岂不是完全暴露在他们面前。再者,现在就我和沈头两个人是壮年汉子,老焦身体虽然还健壮,可他们手里是没有武器的。我,作为一个需要快速成长起来,真正独当一面的好兵,现在本就应该跑在队伍的最后面殿后啊!
我放缓了步子,让高松和老焦越过了我。然后,我紧握着枪,在队伍的最后面奔跑起来。我尽可能地把耳朵竖起来,头也不时左右摆动,警惕着周围树林中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我们跑了十几分钟后,在越过了一颗歪脖子大树时,我竖着的耳朵里,一个非常轻微的人声,还真被我捕捉到了。
我猛地站定,扭头往那人声发出来的方向望去。声音传来的方位就是在那棵树的位置,但是附近又没看到一个人影。
我抬起步子,要继续追前面的队伍。可沈头之前对我说的那句“细节决定成败”在我脑海里闪过,我再次停下步子,转身朝着那棵大树走去。
周围依然静悄悄的,之前那轻微的人声好像不曾出现过。我举起手枪,围着这棵树看了起来。突然,头顶两米多高的茂密树枝中,一团人影模样的黑东西出现在我眼里。
“沈头!快过来!”我往后退出两步,抬起手,笨拙地把枪口对准了那团黑影。
沈头他们几个不明就里,但还是迅速地到了我身边,大伙一起抬头,都看到了头顶那团黑影。飞燕扬起脸,鼻头抽了几下:“是胡小品!是胡小品同志!小王,快上去把他救下来,他受伤了!”
我连忙往树上爬去,心里却琢磨着:以飞燕的嗅觉,从这树下经过,为什么没有察觉到胡小品的存在呢?就算是胡小品这么个大活人的气味没有被她察觉,可既然她说胡小品受伤了,血腥味可是我们正常人都能够嗅到的啊?
很快,这疑团便被化解了。我翻到那根树枝上后,就瞅清楚树枝里的黑影是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像个被裹尸布包裹着的尸体,难怪飞燕没有察觉到。
我一把抱住了这个被包裹的家伙,树下的沈头和老焦都伸出手冲我点头,示意我扔下去。我一发力,这具不知道是不是胡小品的身体,便往树下落去。沈头和老焦稳稳地接住了,我纵身一跳,也下到了地面。沈头那柄小刀又被摸了出来,他把包裹这具身体的布一把划开,一个全身是血的家伙出现在我们眼前。高松伸出手,往他脸上一抹,然后抬起头来:“是胡小品!没错!就是胡小品,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沈头把他轻轻推开:“给你们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接着,沈头拍打着胡小品的脸,急促地喊道:“胡小品!胡小品!醒醒!”
胡小品“嗯”了一声,眼睛慢慢地睁开。他嘴角抽动了几下,一张嘴居然又吐出一摊黑红的血水。我心里一酸,也伸出手搂住了他:“胡同志,老孙呢?”
胡小品眼神浑浊地看了我们一圈,在看到老焦和高松时候,眼皮抖了几下,冲他们微微点了点头。高松摇着头说:“别着急!你缓过来再说。”
可胡小品却把目光停到了沈头脸上,他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接着说道:“沈……沈头!老孙可能是敌特。”
沈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接着却不看胡小品了,反而是抬起头来,对着我说道:“扛得起他吗?背着他能跟上队伍吗?”
我一咬牙:“没问题!”
沈头这才重新低下头去:“胡小品同志,现在情况有点危险。小王同志背上你,咱只能边走边说。”
胡小品挤出个笑来:“嗯!我……我没啥大碍!能……能坚持住。”
“行!”沈头拍了拍胡小品的肩,又上下看了胡小品一眼:“是内伤,估计内脏被重击了!好同志!坚持住。”
说完沈头一弯腰,把地上包裹胡小品的那块布捡了起来,手脚麻利地叠好抓在手里,再次朝着山顶跑去。
我把胡小品背上后背,也快步追了上去。胡小品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又咳了几下,之前那模样,可能是被裹着给蒙迷糊了。现在听他说话声明显好了很多。他又吞了口唾沫,尽可能地把说话声放大,好让大家都听得清。也因为他开口的缘故,我们一边奔跑着的队形,靠得紧了很多。只听到他断断续续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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