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展鹏不愧是老江湖,反问我条件是什么。我先问他们大典以后作何打算,他说是若有了赏钱,就可以带领儿女们去南方楚国安家。他自言中原一带连年战乱,胡人横行霸道,华夏人备受欺压,实在无法在赵国呆下去,听说楚国最为富裕,国人又重情义,老百姓投奔去的比去晋国和汉国还多。我问不怕去的路途上路过燕国边境打仗的军队吗?父亲拿出一张通关文碟给我看,因为受了皇命要进京献艺,开封府衙发给了他们这张赵国全境的通关符文,如遇赵国军队,只需出示这张文碟军士就不会为难。他们虽说行走燕国边境上,实则不怕燕军。赵国武力立国,石虎的皇子众多,均有军功在身。石虎曾夸耀,只靠我石家儿郎便能马踏四方,他称雄北境以南,慕容鲜卑的燕国在北方实力最弱,常被赵国打得喘不过气来,赵国的一半土地反倒是从燕国手里抢来的。因这个原因,边境上遇到燕军的可能性其实不大,就算遇到王氏父子自信也能凭本事脱逃。我内里狂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意向最强的也是楚国,现在既然双方目标一致,安全又可自保无虞,这可算是天赐良机。
我便把自己的目的据实以告。他们初时听得骇然摇头,说万万不敢拐带贵族子弟出走,否则只剩一个死字。我费了半天口舌才说清楚我不是什么贵族子弟,也是流亡的华夏人氏,只是机缘巧合托庇在西华侯府,但这西华侯府公子得了不治之症,随时会死,我是不得已提前给自己想条出路。
我黯然叹道:“公子的惊厥抽风之症,说发作便即可发作,已经害得他失宠于朝廷,若不是当今皇上念着他父亲是其养子,他是养孙的份上,恐怕早就被人吃个干净。我因为身有小技,周围有那觊觎我之人上次在看完你们戏法后就掳过我一次,我实在不敢想象落入那些胡羯贵戚手中下场。”说完,我朝王展鹏盈盈一拜,“若是你们肯伸手搭救,我自然有所馈赠,管教你们父子三人后半生衣食无忧。”
王展鹏慌忙扶起我,沉思良久也未作答,阿琪却着急起来,直催父亲应承于我。我有些感动,这小姑娘胸无城府,古道热肠,是个可交的朋友。
看女儿一边恳求,王展鹏又转头瞧儿子的意思,那王冕受妹妹大眼一瞪,也说无妨,若真遇到流寇匪徒,让父亲护着妹妹,由他来保护我。
王展鹏顿足道:“也罢,我就拼着受那胡人拐带之罪,也要助姑娘脱离这虎狼之地。”
我大喜过望,忙把上午买奴隶的那吊钱掏出来交到王展鹏手上,说是雇佣的定金,他也不推辞受了。我道:“我也不藏私,会教你们三个戏法,今天先教一个需要材料简单的应对定基大典,叫做大变活人。事成之后,我在路上教你们第二个戏法,穿镜术,此法不仅可以穿镜,还可以穿墙和木板。等到了楚国,我教你们最后一个戏法——皮影戏,这个是在你们手影戏的基础上改进创新而来。若你们使用得法,光这皮影戏就可以吃用一生。”
三人听得心驰神往,阿琪更是喜形于色,拍手道:“我早知姑娘不是寻常人,光看这长相,这言语气度,真真是天上的人物,若非人间亲见,打死我也不信世上还有这般美人。”
我暗想:恭喜你,答对了。我穿越到这里来,本来就天下无二。瞬间想到齐丽霞,不知可也在这虚妄色界中?来了这些日子,日日受惊吓,又时时盘算逃跑,反把来此的主要目的——寻找齐丽霞、查死劫因缘给忘记了。
现在离奠基大典已不足五日,我们的时间紧迫。我蹲在地上用木棍画了一个大变活人的立式箱子图示,讲清其中原理,父子三人听得连连点头。这也不奇怪,我是看他们做剑刺活人的柜子,看出这个阿琪有很好的柔术,可以挤在柜子的小隔板中,让剑穿透而过。这和大变活人是一样的原理,利用夹层来掩盖行迹,不过需要一些人物表演和灯光配合就更具欺骗效果,在夜晚使用,最是能煽动现场。
大变活人是多少年来东西方魔术中的经典保留节目,2011年魔术王子刘谦还在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上用过呢。我决定来点朦胧浪漫的效果,也借用刘谦的形式来做。柜子不用木板,采用厚实白纱绷在木柱上,一来可以透光,二来观众不会猜到一层半透明的薄纱如何藏人。王家父子都是聪明人,一点即透,如此简单却又精妙之极,不由抚掌大笑,今番获得封赏无疑。
介绍完大变活人魔术,又和他们商量逃跑之事。按照惯例,艺人表演完毕,朝廷当场就会有封赏打发钱,他们领到赏钱立刻从侧宫门华阳门出城。本来夜间城门封闭,但定基之日尚有宫人在城外漳河边上放烟火和祈福的仪式,因此要等庆典结束后的三更天才关闭城门。我所做的就是甩开飞龙卫,一早和董伯驾车等在城门旁,单等他们出来汇合后上路。
我离开时与他们相约,三日后再来验看他们做的道具和排练细节,中间这几天为了不引人注意就不再见面。
飘飘然走出凉棚,飞龙卫果然个个有职业操守,一直守在附近不曾稍有懈怠。我心情大好,想着和他们搞好关系以后逃脱起来方便,便领着他们去酒楼吃饭。初初,这顿饭宾主都吃得颇为尽兴,只是周围酒客议论战事,喧哗吵闹。乱哄哄中有人提到太子军的征战消息,就是太子的军队虽然消灭了丁零族的叛乱,却在潼关遭遇了燕国将军郭权率领的三万精锐大军,双方相争不下。我们一桌人立时安静下来,几个飞龙卫虽然面无表情,但我知道他们内心定然波动厉害,我何尝不是如此。想棘奴公子此刻正和鲜卑人作战,他以恶疾之躯率领仅一千飞龙军如何抵挡三万铁骑?回想那个我仅仅见过三次的小家伙,心底叹息,人命薄如纸,他家世代为将,战死沙场恐怕是必然归属。就算他侥幸活得一命,疾病和这凶暴的胡羯朝廷也都是催人命的东西,他尚且是个孩子,活在这没有爱的人间,那苦楚只怕比上阵对敌尤甚。
回到侯府,董伯便来回报采买车辆马匹事宜,一切都还顺利。我悄悄和董伯讲了混在王家戏法班中出城去楚国的事,董伯听得喜笑颜开,说只有神仙样的小姐才能做得如此高妙。我们二人不由憧憬起未来到楚国的闲适日子,董伯满脑子都在想如何凭借当年董家的名气,攀个富贵人家定亲,让我过上安稳的少夫人日子。我心中暗暗好笑,不过此时就这个问题去纠正他没有意义,且让他先做梦罢。
接下来的两天我很规矩地守在侯府中,其实也没闲着,一直在暗中观察府中各人的生活习惯,以及飞龙卫的巡查守夜规律,以便我定基大典时脱身。
第三天,我如约去市集验看王氏父子的大变活人魔术,依旧穿上先前李据的衣服,脸上还是脏污一片出门。男子身份就是好用,至少走在街上再也无人盯着我看,回头率从百分之百下降到零,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王氏父子果然把那纱柜做了出来,薄薄底座上面安装了四个轱辘方便推动旋转。他们是常年变戏法的,得到我的点子后,又在上面加了自己的创意和改动。现在做出的纱柜基本就是个可以完全拆开可当纱质屏风使用的物什,极为轻巧灵便。藏人关窍在里面那块纱屏的下半截1/4处,用薄板隔了个极小空间。一般人视线在胸部以上,如果加上里面人的表演来扰乱心神,不会看到下面这个机关。看完这个纱柜,又给我演练一番,这次连我都由衷赞叹他们几个心灵手巧,这样的节目获奖赏不在话下。以前曾经看过电影里情节,一个魔术师把一个抗日分子从柜子里变成另一个人,成功掩护他逃离日本人魔爪,这个节目也有同样功效,大变活人啊,多有新意。我兴致起来,也跟着钻了几次纱柜,甚是开心。
看着日头逐渐偏西,我依依不舍赶回侯府。老远便看见侯府门口多了几个守卫,人人喜气洋溢。我怀揣着警惕,小心翼翼进门,迎头便见前院一众军士喧哗,身上征甲未解。麻生於几个见到这些人立时笑逐颜开,上前用拳头打招呼。我似有所悟,看情形是飞龙军出征得胜回来,否则如何解释这一派喜色?
快步往里进到中庭,便见庭院正中立着一人银盔银丝甲,朝天红缨迎风飘扬,负手而立正对面前一黄门郎讲话。不是公子棘奴还是哪个?
他洋溢笑容,告诉黄门换过战甲就到宫里给皇上请安,并让一旁小校递上传话的赏银。看来是立功还朝,皇上下了嘉奖,传令去参加犒师宴吧。正思忖按照这个时代礼节是否要过去恭喜一番,却见公子眼尖,看着我对身旁人道:“那是谁家小厮,如何在府中?”他周围一班飞龙军我一个也不认识,俱各拿审视的眼光看我。我一时口拙,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副狼狈样子。
见我意态踌躇,他分开众人一步步行来,在我面前立定,端详几眼后伸出一只手拂上我的脸颊,清澈眼底泛起一抹疑虑:“滢儿,为何这般模样?”长着薄茧的指腹在脸上柔柔划过,引来身子轻颤,我勉强稳住心神,凝视他的明亮双眼,柔声道:“这样方便。”他轻蹙眉头,霎时又和缓下来:“我即刻要进宫见驾,等我回来。”言毕,转头对身后之人吩咐:“豹队归营,调虎队中人入府听用。”顿一顿,又问左右医官可曾请到,回答说正在路上,片刻即到。他又关照其中一领头者今夜留在府中伺候,言毕卸下战甲交给一旁的军校,立刻有人给他递上一条黑色儒服对襟大氅,他披了后对我略一点头便直奔府门。
府中多了这一干军士立时热闹起来,光是整理床铺、准备晚饭都够仆役们忙活的。一班凯旋的飞龙军争先恐后去澡房洗澡,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里面鼎沸人声。难怪以前西华侯府的澡房没门呢,全部纯爷们根本就不需要。但我入府后便要多些规矩,吴天伦正带着几个木匠给澡房装门,糊纱窗。我让董伯也去吴天伦处领点事情做,自己则抓紧时间跳进公子的澡房洗澡净身,总不能等公子回府再和他争洗澡盆吧。
沐浴完毕回房,却见后院空闲的西厢房挤满了人,里面传来一个老年男子的安抚声。我大奇,也跟过去看个究竟,谁知看到李据浑身伤痕躺在床上,一个老年医官正在处理伤口,伤口甚深,血把袍子浸染得斑斑点点,应是伤势严重,但李据却一声不吭,只是两眼望着屋顶,一眨不眨,脸上表情木讷。我吓一跳,这诡异表情太过熟悉,急忙分开门口众人来到李据榻前,伸手掰过他的头,凑近观察他的瞳孔——瞳孔放大,眼神散乱,表情木僵,不由心口发凉:这不是强刺激导致的急性应激反应吗?
“李据,李据!”我拍拍他的脸蛋呼喊他的名字,“看着我,看着我,你能听到吗?”
正在为他裹伤的医官大感诧异,让我退后,不要妨碍他给病人治伤。我松开手,默默退到一旁看他施为。医官剪开李据的战袍,露出里面的裹着麻布的伤口。李据的伤口已经在受伤当时简单处理过,这医官是来换药的。
秦汉早期,按人数配军医还没有成为一项军队制度,一支千人队伍只有几个草药郎中,打完仗才给简单处理伤口,医生根本不会随队伍在前线抢救伤员,古时伤病死的非战斗减员比作战还厉害。尤其刀枪伤口无法严格消毒,伤口感染发炎是伤员致死的首要原因。李据的大伤口主要有两处,一是大腿内侧的箭伤,一是右侧肋骨长达20公分的刀伤。箭伤最难办,因箭头上有倒钩,要取出箭头需要用烧红的小刀子把箭头剜出来,烧红的刀背顺带消毒止血。李据受伤后处理伤口的郎中大约因为时间、经验和条件有限的缘故,只是给伤口止血包扎。这医官主要来给李据取箭头。他把一柄烧红的小刀切开伤口,边切伤口冒出吱吱的水汽和青烟,看得我心尖打颤,就连神智已失的李据喉咙也发出咕咕的怪声,想来痛苦已极。大约医官见这种情景多了,干净利落地把伤口扩开,露出里面发亮的箭头,用小刀挑出倒钩,套上细绳用力一拔,箭头当啷掉在地上,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总算拔出来了。医官将一把粘稠的绿色草药茸敷在箭伤上,外层再撒上干燥的金创药后裹上棉布,这就算治疗了。医官接下来如法炮制,把右肋的刀伤也同样处理,其余较小伤口撒上金创药,连包扎都免了。我看得直咂舌,对李据的伤口表示哀悼。
医官走后,留下一个军士照料李据,其他人都散了。我看着李据那瘦小的尚属儿童的身体躺在那张空荡的低矮床塌上,心中涌起阵阵恐惧和悲哀。一个鲜活的孩子的生命恐怕要就此消失掉,李据就算熬过今夜也熬不过炎症。我虽然是学神经内科和生物出身,但是大学期间没有少去综合医院临床实习,毕业后也在综合医院工作过。凭我的经验看,李据伤口没有得到及时和彻底的处理,拖了二天时间已经有些发炎,李据此时面色泛着潮红是发烧的症状。
我在院中徘徊,救还是不救?如果要救,就得显露现代的医学知识,那样不仅招惹麻烦,而且会影响我渡劫。试想,如果我在这劫数中还妄想用不属于这里的方式方法去改运、改命,不是会造更大的劫数吗?应该顺势而为,就如同我的逃跑计划,没有使用超过这个时代的东西,所以不会造成扰乱,但是要去抢救一个本来该死的人,却不是我的本分。
我必须坚强而冷漠,忽视这里的一切,包括生命。
可是李据这孩子真的很坚强乖巧,想起他规规矩矩地脱下衣服,露出尚不强壮的身体接受飞龙军的杖刑,打得皮肤破裂还直说小事一桩;想起当我答应教他唱歌时他一脸满足的小脸蛋,还有他谈到自己哥哥的兴奋劲儿,多么简单乐天的孩子,要是在现代社会,这样的孩子是懂事得让大人心疼的那种吧。
心,无端被揪紧,鼻子发酸,耳旁传来孩子一声紧似一声的沉重喘息,他的生命力正在流逝,正从我的徘徊脚步下淌过……我狠狠拭去满脸的泪水,跺跺脚,说要教那首歌的,我怎么能对一个孩子失信。
我和董伯占据了西厢房,那个照料的军士我让吴天伦给打发走了,理由是董伯更合适,内院有我住着再安排其他男人不妥当。我让董伯拿来干净汗巾、白酒、剪子、小刀、针线、干净旧棉布、削尖的新筷子、还有一些我指明要的草药,冷热水各一桶。
我先让董伯把我要的几种药捣烂后盛在干净碗中备用,然后小心翼翼解开李据大腿的绷带,组织液依然在慢慢往外浸,伤口上一塌糊涂,绿的褐色的药草和血混在一团。我用削尖的竹筷轻轻夹出伤口里的药草,更深的地方没敢去,只把取箭头时用小刀扩开的切口中草药渣捡拾干净,然后用白酒消毒备皮。之后,我穿起白色棉线和针一起放在白酒里泡上片刻,然后开始缝合被小刀切开的创口,中间箭头造成的小洞却无法缝针,只要将新鲜的切口缝上,靠两边的拉力,也可以促进箭伤愈合。我往小洞口里倒入我配置的药粉,然后在整个创面上再撒上一层,最后用几片止血草叶覆盖在上防止绷带和浸出的组织液粘连,以免换药时再次撕扯伤口,最后裹上麻布。
处理完这一处伤口我已经汗如雨下。右侧肋骨的伤口处理起来需要一个助手把李据的身体侧推固定,直到手术结束。我跳到塌上跪在李据身侧,让董伯协助我把李据的身体左侧翻朝里,然后照样拆开绷带,先消毒清理一番。然后捞起酒碗里泡着的剪刀剪去周边有些发白的碎肉,让创口尽量整齐。然后拔下自己一根头发穿好针,也在酒碗里涮了涮,便开始缝合真皮下层被划断的肌肉层。
没有手术镊子夹住肌肉,我的手因为紧张而发抖,黄豆大的汗珠滴下来,我费力地对董伯说:“帮我擦掉额头的汗水,千万别让汗水滴在伤口上,不然会感染。”一声低哼从身后侧传来,旋即一张雪白丝帕轻柔吸取我额头的汗水,我低着头完全专注在缝合手术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董伯的两只手一直抱着李据身体,哪里能变出第三只手给我擦汗?
董伯的脸色有异,张口欲言又被身后之人止住。
我一会又对董伯说:“这里肌肉翻卷了我看不见,把油灯挪过来一点。”光线陡然增强,我只顾低头缝合,全不想空中怎会多出一盏油灯?一共拔了我约5根头发,逢了40 多针。上好药,裹好伤,我双手因为发麻而僵硬抽搐,整个人身体强直,眼前一阵发黑,仰天往床下栽去!一双手稳稳从后面接住我僵硬的身体,然后打横抱在怀中,站起身后大踏步出门,到得我房中后轻轻平放在床上。
董伯一直惴惴不安跟在那人身后,喉咙上下抖动,双手紧张得来回搓个不停。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今晚的行为,他从来没有见我做过,纯粹出于对我的信任配合我。“公子”,他眼中透出祈求,“我们小姐是好意,她救过难产的妇人,手段很高明,不会害李据。”
抱我回房的人正是公子棘奴。他带着淡淡酒气回来时阖府的人已经睡下,来到我房外见已熄灭灯火,正徘徊之际,瞥见分给李据养伤的西厢房灯火通明,里面人影晃动且有细语传来。推开房门,赫然看见我在缝合李据大腿的箭伤。我太过专注,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董伯想出声提醒,被公子做手势噤声。他初时站在我身后静静观察,很快就明白我想做什么。他从未见过有人用针线像缝衣服那样缝人的皮肤,好像有些滑稽,但我又做得那么一丝不苟,他不忍打断。这个仅仅见过几次的小女孩浑身透着神秘,眼神晶亮却深得像口井,说话完全不是一个九岁孩子的口气,倒像个智者。举止气度不卑不亢,优柔从容,不带一丝烟火气,顾盼浅笑间,露着通透和觉察。那种传说中的神慧童子大概如是罢?
他坐在我窗前,头也不回轻轻摆手:“今夜之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滢儿不是常人,切不可让他人怀了觊觎之心。”
董伯心上大石落下,低声回话:“是。我家姑娘打生下来就与常人不同,也不知是福是祸。董家全家被害,我那老婆子为了救姑娘已经丧命,老奴就是拼死也要护得姑娘周全。”说完,老脸上潸然泪下。
公子不再言语,取出方才为我擦汗的素白丝帕细细为我擦拭手上的血污,董伯见状忙去厨房打热水。收拾停当,公子让董伯自去休息,自己在床踏板上铺上褥垫,跪坐上面为我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