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的阴阳两界

  我从小就有点傻大胆,走夜路时,怕的是劫道的活人。什么死人、鬼,倒不怎么怕。反而对死人、对鬼、对黑夜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趣,好像觉得那黑暗的神秘里,总有无穷的神奇和奥秘似的。
  而我第一次接触死尸时,大概只有十一二岁。
  那是我家前面一个五保户老头,我喊他高爷爷。他一辈子没娶上老婆,当然也没儿女,我模糊的记得他冬天的时候,喜欢蹲在他土坯房的前面,穿着脏的发亮的破棉袄,抄着手,慵懒地眯着眼睛、仰着脸晒太阳,没牙的嘴还不停的蠕动,山羊胡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记得有一年的初夏,我觉得一连很多天都没见过他,而平时他每天上午,都会在附近的大槐树下坐会,然后下地割草,喂他那两只瘦的皮包骨头的山羊,傍晚的时候还要出来坐一会。
  家里的大人都忙着下地干活,谁都不会去注意他出没出来。而我对他是否出来倒是很敏感,因为几乎每天下午放学,我都会去那个槐树底下玩,而他一般都会在。他很喜欢和我说话,总是问着问那的,但我老听不清他到底说啥。
  高爷爷干啥去了呢?这么多天没见他,去串亲戚了?但从没听说他有啥亲戚,也没见过他出去这么多天。
  还记得那是一个傍晚,我忽然有一种想去他家看看的冲动。其实他家也没啥院墙、大门,就是拿一些玉米秸随便一围,再弄个快要散架篱笆门。
  那时天已经擦黑,在浓重的暮色里,看到他的脏兮兮的房门好像虚掩着,并且院子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越往门口走,那味道越浓。
  当我把房门推了个缝,想侧身进去的时候,那奇怪的味道忽然扑面而来,猛钻进鼻子里,然后仿佛迅速渗进我身上的每个细胞,我长那么大,那是第一次知道啥滋味叫难受,我赶紧转身跑了出来,刚到院子外面,就开始吐起来,鼻涕眼泪也一直往下流,我哇哇大哭。那种奇怪的气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不是单纯的臭,而是一种夹杂着奇怪的、甜丝丝的臭,那种臭好像猫爪一样,挠你的脑浆、挠你的胃,挠你身上每个细胞。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吃西瓜,因为西瓜的气味和那种气味有点像。
  我哭着跑回家,爸妈问我怎么了,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直哭、一直哭、然后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还是照常上学,因为地里的活忙,爸妈没时间给羊割草,便嘱咐我放学后去放羊。我们村外就是个大河堤,河堤上有个郁郁葱葱的树林,平时白天到里面都感到遮天蔽日的,傍晚时分里面光线就更暗了,不过里面草挺多,下午放学后,我就牵着三只羊,进了树林。
  唉,怎么在树林里,离我不远处的地方,我看见有个老头在那里站着,好像是高爷爷,不过他怎么不像是在割草,而是直挺挺的在那里站着,平时那微驼的背也没那么驼了,穿的也挺奇怪的——不是平常那件脏了吧唧的汗衫,而是一件很白的袍子,有点像唱戏的戏服,这么热的天,穿这样真奇怪。
  我边走过去,边高喊:“高爷爷,好几天看见你了,你干啥去了”,高爷爷好像没听见,仍然是很痴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某个地方,等我离他大概五六米远的时候,他突然扭过头来看我。没错,是高爷爷,他看着我,忽然咧嘴笑了一下,在依稀的光线中,他那干瘪嘴里竟然好像有了细密雪白的牙齿!并且他的脸是那么的苍白!我的身上的汗毛马上竖了起来,不自觉的站在原地。
  而高爷爷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了几句什么,没有向我靠过来,而是扭身向河堤下走去。奇怪的是他走的那么轻盈,完全没有平时那种驼着背,一挪三晃的老态。不知为什么,我忽然一身鸡皮疙瘩,一阵冷气直透脊背。虽然刚来了才一会,但却马上想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经过高爷爷家的院子时,发现院子里有好几个人,还有村支书也在。我心里有莫名的慌张,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就想赶紧回家。
  当我进屋的时候,爸妈已经把饭都做好了,我本想告诉他们,我在河堤的树林里看到高爷爷了,但身体发抖的说不出话来。而爸妈看见我,也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直瞪瞪的盯着我。妈问:“明明,你咋地了,哪不舒服,脸这么白?”
  我想回答妈妈的话,但那感觉就像做恶梦时,想喊、想说话,却出不了声音,好像有什么力量,阻止你说话似的。我咬着牙,尽了最大努力,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在河堤的林子里,刚才看到高爷爷了”。
  听完这话,我爸爸的手一抖,碗掉在地上,啪的一声碎了。我妈也是满脸惊恐,一把把我拉到怀里,紧紧抱住我,用手摩挲着我的头。
  我爸忽然大声说道:“高大爷啊,我们可都是几十年的好邻居,你可不能缠着我家明明啊”。我也好像受到什么委屈似的,呜呜大哭起来。
  后来才知道,我放羊的那天傍晚,高爷爷被发现已经死在家中好多天了,尸体都已腐烂生蛆。
  那我在树林里看到的高爷爷是幻觉?但那一幕却是那么真实,几十年后依然记忆犹新。
  高爷爷因为没有儿女,也没啥亲戚,所以出殡那天非常冷清。大伙凑钱买了副薄棺材,草草把高大爷装殓起来,轮流抬棺的十几个壮小伙,每人发了一瓶白酒——自己喝几口,然后再浇到自己身上,这就是为了抵御那令人作呕的尸臭,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几个人吐了。
  按规定该火葬的,但火葬要上千块钱,以高大爷的状况,没人愿意替他出的,上级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高大爷一死,他那个院子和土坯房,就成了个废墟。平时他活着的时候,都很少有人去——除了村委会里的人,偶尔会给他送米面之类的。
  在农村生活的人都知道,每家最怕周围这种没人住,并且死过人的房子。因为这种房子内,往往是耗子成群,跳蚤滋生的地方,会让附近的住家都深受其害。在高大爷死后的一个月后,我明显感到我们家的耗子多起来,有时候放学回家,推门进屋的时候,经常会看到耗子们四散奔逃的场景。连妈妈给我买的一件新衣服,我还都没舍得穿,就让耗子们给嗑坏了。
  爸妈决定养只猫。
  那年盛夏的一个中午,又闷又热,爸妈都去外面的大树下去乘凉去了,我开着风扇,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剧。看着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忽然,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把我惊醒了。我猛地翻身坐起,原来是一只又肥又大的黑猫,从房梁上跳下来,把一只耗子按在爪下。然后它干净利索的用嘴把耗子叼起来,走到隐蔽处,去享用它的美餐。
  这是只来历不明的猫——一开始以为是邻居家的,但后来证实都不是。村里如果有谁家的狗啊、猫啊的等走丢,失主往往会用村头的大喇叭喊一下。但这只猫一直在我家十多天,都没有人找。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觉得这只猫很诡异。
  比如有一天,我妈说:“这只猫在咱家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喂过它,这碗剩下的鱼骨头,你端给它吃吧”。
  它正趴在门口慵懒的晒着太阳,我按老妈的吩咐,端着盛鱼骨的碗走过去,然后蹲下,当我把碗放在它的面前。它抬头望了我一眼,这是我第一次和它对视,也是第一次那么近的观察它,忽然我身上如触电般的颤抖了一下。
  那脸!那眼!那嘴!好熟悉!它的眼,根本不像是一般猫的眼——那种圆圆的,在强光下会眯起来的眼——而更像是人眼,扁而长,连睫毛都像,并且眼球很浑浊,在左眼里竟然和高爷爷的左眼一样——都有块阴翳。还有那嘴,根本不像是猫的嘴,更像是一个老头掉了牙的瘪嘴。天哪,这哪是猫脸,简直就是一个怪胎一样的人脸。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几分钟才缓过来,然后才发现自己的裤裆湿了,我尿了。
  不知道当时出于什么心理,对于个猫的诡异,我丝毫没有向爸妈提及,而是默默的把秘密深埋在心中。记得那段时间,我时常做恶梦,时常会心惊肉跳。整个人也变得沉默寡言,吃不下、睡不香,变得又黑又瘦。爸妈还特地带我去乡里的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说是肚子里有寄生虫,拿点药吃就好了。
  爸妈不在家的时候,我好几次试图把那只猫赶走,但当我拿着铁锨吓唬它时,它不像一般的猫会逃走,而是前腿弓、后腿绷作进攻状,怒目而视的与我对峙。在那样的时刻,它的脸愈发不像是猫脸,而更像是一张表情生动的人脸,这让我毛骨悚然,不得不泄气放下铁锨,害怕的跑出家门。
  原本好好的家,因为那只怪猫,忽然变得恐怖起来。爸妈都在的时候,我在家里心里还比较踏实,说来也奇怪,如果不是我一个人在家的话,那只猫往往不怎么出现,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为了避免在家独自面对那只怪猫,只要爸妈下地干活,我就马上到外面玩。直到他们回家为止。
  记得那个暑假的某天中午,天特别热,爸妈下地回来的也很早。看爸妈回来,我也从大槐树底下随着他们一起回家。心想,这下好了,可以早回家看会电视了。
  但也就是在那天,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那天的中午,邻村的舅舅来我家有事——其实是媒婆给我表姐介绍我们村的一个后生,舅舅觉得闺女的婚姻事大,马虎不得,于是悄悄过来打听一下,那个后生的人品如何。我对大人的这些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因为舅舅来,所以那顿午饭比平时丰盛很多,那对我来说才是重点。
  舅舅是附近几个村有名的酒鬼,见酒就喝,一喝就醉,酒品不是一般的差,我印象比较深的有次来我们家,喝的烂醉后,竟然尿到我们家的面缸里。害得我爸妈为此大吵一架,十多天都不怎么说话。我觉得,他要是来的勤的话,我爸妈非得离婚不可。
  不过到底是亲戚要紧,再加上那段时间,他也用拖拉机帮我们家犁了几次地,所以我爸对他还算是热情。俩人在外屋里推杯换盏,喝的很来劲,我躲在里间里,扇着电扇,端着碗,边吃饭边看电视。
  等我看了两集电视剧后,也听着舅舅的舌头,已经打结的说不清话了——肯定又喝得烂醉。过了一会,爸妈把舅舅扶了进来——准确的说,应该是“抬了进来”,然后让他躺倒床上。
  妈妈对我说:“明明,你今下午也别出去了,照看着你舅吧,他喝这样回不来家了,要是喝水,你就给他倒,我和你爸下地干活去了”。
  我觉得也好,虽然舅舅喝醉了,但家里毕竟是多了个人,可以壮壮胆,我下午可以多看会电视,不用再出去躲那个可怕的猫,于是便爽快的接受了妈妈布置的任务。
  接着爸妈装好水,戴上草帽,便下地去了。
  此时,屋里就只有我,还有醉得烂泥一般的舅舅,记得刚才爸爸临走的时候,还心情不错的向我说:“你舅今天喝了小一斤,以他那点酒量,估计要睡到半夜了,哈哈”。
  我也凑趣道:“他爱睡几点睡几点,不要像过去乱尿就行”。
  爸爸听完笑的更厉害了,而妈妈则白了我一眼。
  我靠在床头上看电视,旁边就是鼾声如雷的舅舅,此时,多日来那只怪猫带来的阴影,仿佛已经消散,日子像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似的。
  在电视里广告和风扇习习的凉风中,我睡着了。
  不知过睡了多久,我在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我努力的睁开眼,困意未消,只觉得外面很暗,以为天快黑了,可是瞟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才四点多,那一定是阴天了。
  我扭头看了原本睡在旁边的舅舅,发现床已经空空如也,是酒醒走了?不可能吧,这么快就醒酒了,或者是上厕所了,我本想起身喊两声,却好像遭遇梦魇一般的动弹不得。忽然,一阵熟悉而又恐怕的笑声,隐约从院子里飘来,那笑声似有似无,若隐若现!
  我使出吃奶的劲,好像只能把头稍微扭转一点,但透过窗子,在光线阴暗的院子里,我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舅舅面对着窗子站在院子里,虽然离得有点远,我依旧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没有一点醉意,从我记事起,从没见过他有过这种认真的表情,那一刻,他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
  在他的面前,蹲着的竟然就是那只怪猫,那熟悉而诡异的笑声,就是那只怪猫发出的。而舅的嘴唇噏动,从喉头里蹦出一种尖细如女人一样的声音。我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只是看到他说时很兴奋似的,而过了一会,几个穿着古怪的老头老太太,出现在舅舅身边,他们的脸都是又干又瘦,模模糊糊的,加上光线又暗,实在看不清他们脸,只是觉得他们身上的衣服很奇怪,不是现在平常穿的衣服,也不像是古装电视剧里的衣服,我记得忽然有两个字从我脑海里删过:寿衣!
  对,他们穿的都是寿衣!
  我意识忽然一阵模糊,感觉尿又喷了出来,可我想动却仍旧动不了。心脏狂跳,极度的恐惧使我晕眩。我慢慢的又失去了知觉,不知算是晕过去还是算睡着,只是隐约听见外面雷声隆隆,应该是要下雨了。
  当我再次醒来时,是被我妈的巴掌拍醒的,她边打我边说:“这都十一二岁了,咋连白天都尿床呢”。
  我爸低声自言自语似地替我辩解道:“小孩尿床有啥大惊小怪的,我十五岁还尿床呢,反正是凉席,拿外面洗洗晾凉,一会不就干了,你那个哥哥,这都四五十岁了,不是一样乱尿”。
  我妈转过身来,对着我爸嚷道:“你说啥?”
  我爸好像自觉失言,马上默不作声了。
  等我完全醒过来以后,外面已经是雷雨倾泻而下了,天暗的像晚上一样,而墙上的时钟显示,才不过五点多而已。我爸有点惊奇的问我:“你舅酒醒走了吗?怎么会呢?这没多长时间啊,看来他酒量见长啊”。
  我努力的回忆着,在半梦半醒间,看到窗外的那一幕,不知道那是一个噩梦。也许仅仅是个梦吧,我努力的让自己确信,那确实不过是个梦而已。
  爸爸看到院子里的三只羊,还在雨中淋着,连忙披了个麻袋,冒雨把它们牵到羊圈里。不过等他进屋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块绸布扔给妈妈说:“不知咱院里咋有这么一大块绸子布,还挺新,你可以用来填鞋底”。
  这块布,让我触电一般,脑子里还是闪过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两个字:寿衣。
  为什么我对寿衣这么敏感呢?因为我遇见过一件特别的事。这事还得从十岁那年说起。
  那时候,农村经常停电,并且村里还有很多家没电视,所以在农闲的时候,消遣娱乐方式还很有限。村里偶尔也回来玩杂技、演皮影之类的,每到那时,村里便热闹的像过年一样。不过对大多数中老年人来说,他们有一种独特的方式,来消磨时间,那就是“念评书”。
  所谓的念评书,就是找一本评书,比如《呼家将》、《薛刚反唐》、《薛仁贵征西》等,由一个识字的人来念,别的人津津有味的听。
  经常念评书的场所,是一个几乎废弃的土坯房,房子的一半是马圈,另一半则是用麦秸之类打成的地铺,听评书的几乎都是老头,平常的大概也就七八个,他们有的自己拿着凳子,有的直接躺在地铺上听。
  在地铺的旁边,还放着一口棺材。过去农村里,家里有老人的人家,有提前贮备棺材的传统——不过准确的说那应该叫“寿材”。念评书的土坯房里,就摆着一口那样的“寿材”——其实不管怎么叫,反正就是口棺材。
  我从小就爱听故事,所以每次念评书,我都几乎一次不落的到场。那群老头,看我这么小的一个小孩,竟能安静的坐在那里,和他们一样听评书,一开始感觉有点奇怪,不过后来就习惯了。
  比我更铁杆的听书迷,恐怕就数王老头了。
  王老头身体很不好,有气喘病,严重的时候夏天都喘,更不用说冬天了。所以,在听评书时,为了使自己的喘息声不影响他人,他总是坐在离别人很远的角落里。
  他脾气很倔,轻易不说话,不过一开口,基本上就是和人吵架。我记得,从没见过他和别人客客气气的说话过,不是和别人抬杠,就是让别人下不来台。因为他脾气这么古怪、孤僻,所以他人缘特别不好,连他儿子也懒得搭理他。
  记得那年的腊月,天气很冷,外面北风呼啸,因为乡里要电网改造,所以要停半月的电,电视是看不成了,无处消遣,所以,只能每天都要到那个土坯房里,去听他们念评书。那段时间里,听评书的人多了起来,最多的时候可能有十多,挤了满满一屋。
  不知怎么的,最铁杆的书迷王爷爷却没来。
  后来听别人说,王爷爷病的很厉害,而他唯一的儿子,去一百多里外的地方,去给人家做石匠活了,而儿媳妇懒得管他,他人缘又极差,所以根本没人去他家探望。不过,好像有人说,王爷爷恐怖熬不过那个年了。
  不过,接下来的怪事发生了。
  冬天,夜长。所以有时候念评书,会到凌晨一两点,才散场。但一过晚上十点,人就慢慢的开始散去,到午夜时分,可能只剩下四五个人。那剩下的绝对算是发烧级“书友”了。
  我就是这发烧级里面的一个。
  记得那天的夜里,外面下起来大雪,书场里,人也越来越少,大概到十一点多的时候,只剩下大概五六个人。
  屋里只点了一个蜡烛,念书的那个人,坐在昏暗的烛光旁边,悠悠的读着。忽然,那个已经有点破烂的房门,被人推了一条缝,一阵阴冷的风吹进屋里,烛光一阵跳动,几乎要熄灭似的,围坐在蜡烛旁边的人,连忙拿手去捂,同时,屋里这五六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进来的那个人身上,不用看脸,但看那走路佝偻、蹒跚的身影,就知道是王爷爷。
  其中一个人问道:“原来是王大爷啊,听那谁说你病的很厉害,这不是好好的吗?”
  冬天,夜长。所以有时候念评书,会到凌晨一两点,才散场。但一过晚上十点,人就慢慢的开始散去,到午夜时分,可能只剩下四五个人。那剩下的绝对算是发烧级“书友”了。
  我就是这发烧级里面的一个。
  记得那天的夜里,外面下起来大雪,书场里,人也越来越少,大概到十一点多的时候,只剩下大概五六个人。
  屋里只点了一个蜡烛,念书的那个人,坐在昏暗的烛光旁边,悠悠的读着。忽然,那个已经有点破烂的房门,被人推了一条缝,一阵阴冷的风吹进屋里,烛光一阵跳动,几乎要熄灭似的,围坐在蜡烛旁边的人,连忙拿手去捂,同时,屋里这五六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进来的那个人身上,不用看脸,但看那走路佝偻、蹒跚的身影,就知道是王爷爷。
  其中一个人问道:“原来是王大爷啊,听那谁说你病的很厉害,这不是好好的吗?”
  王爷爷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只是木然的搬着他那个小板凳,一步步的挪到那个属于他角落里,然后像往常一样,坐下来听书。
  大家都知道他那臭脾气,所以也没人再理他,接着念了起来。
  而离得最近的就是我了。因为我小,所以腿脚比较灵便,喜欢爬到那个棺材上面,躺倒棺材盖上听书,那种姿势很舒服,而那个棺材,就紧靠着王爷爷坐的那个角落。在这个简陋的书场里,我和王爷爷的位置是比较固定的,所以我对他那因气喘、而异常沉重的喘息声,非常熟悉。
  本来有点困了,不过王爷爷进来,一股寒气也带进屋里。我头脑变得清醒起来,等我在外面尿了泡尿、回到屋里、爬到棺材盖上继续听书时,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怎么听不见王爷爷那标志性的喘息声了。
  我和他的那个距离,平时即使是在嘈杂的白天,他的喘息声,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为什么这么寂静的夜里,却听不见了呢?难道是哮喘病好了?
  我借着昏暗的烛光,偷偷的看了一眼枯坐在角落的王爷爷,忽然发现,他的脸和平时很不一样——脸上所有的皱纹好像都舒展开了,过去总挂着那种喘不过气来的痛苦表情,现在则是从未有过的安详,只是显得有些发呆。
  原本趴在我身边的一只黑狗,忽然站起来,走到王爷爷坐得那个墙角,翘起后腿,往王爷爷的身上撒起尿来,但王爷爷依旧面无表情,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连忙坐起来,对狗喊了一声,想把它吓跑,免得王爷爷被狗尿一身。听到我喊,读书的宝生叔马上停了下来,其他几个围坐在他旁边的几个听书人,也转过身来看我,并问:“咋了?”
  我连忙回答:“大黑狗往王爷爷尿尿呢?”
  宝生叔问:“哪有王爷爷啊,这狗不是尿到墙上了吗?”
  我也扭头看去,果然,哪有什么王爷爷,那大黑狗一包尿都尿到墙角上了!
  “刚才王爷爷确实坐在这里了,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我说道。
  “明明是不是刚才睡着做梦了,王爷爷病这么厉害,怎么回来听说,赶紧回家睡觉吧”宝生叔有点不屑的回应我。
  “他确实刚才来了,你们还跟他打招呼来着,他就坐在这”,我仍然不甘示弱的辩解道。
  “这孩子真睡晕了,你们谁见到王爷爷来了,哈,真是见鬼了”四五个人一起哄笑起来。
  我没有在辩解,只是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王爷爷确实来了!我也从没睡着!我确信。
  我再没有心情继续听书,心脏跳动的厉害,一般午夜听完书,在回家的路上,我从没害怕过,虽然我那么小。
  但那天的深夜,我确实感到彻骨的恐惧,好想有个人送我回家,但剩下的这四五个听书的人,没有一个人的家,和我家的方向一样。我只能硬着头皮独自回家了。
  一出那个土坯房的门,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在清寒的冬夜里,一轮残月挂在寂寥、寒冷的天空里。外面已经的雪已经很厚了,踩在上面吱吱作响。
  一阵寒风吹过,我激凌一下打了个寒战,头脑一下子变得很清醒,忽然想到:如果王爷爷刚才真的来听过书的话,那雪地上应该有脚印啊,但我仔细看了一下,雪白的地上,竟然没有任何脚印!
  我们的家,几乎已经算是村外了,幸好我们村子不大,所以我一路狂奔回家。中途好几次摔倒在雪地上,已经顾不得疼了,爬起来再跑,我老觉得有个黑影,在后面跟着我似的。
  第二天,我跟我爸说昨天夜里,我在书场经历的一切,他听起来有点心不在焉,并也和那些人一样,觉得我不过是做了个梦罢了。
  只是听到我说后面有个黑影跟着我时,他才来了兴致,说他自己也有类似的经历:
  他十四五岁的时候,爷爷当时在做药材生意,算是村里的富裕户,于是给他买了辆自行车,那时候,自行车可是绝对的奢侈品,他也乐得不行。在一个夏天的午后,他骑车去邻村的同学家玩。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天气说变就变,那天忽然下起了大雨,并且一直下到夜里十点左右。我爸觉得在同学家过夜不方便,并且两村离得那么近,于是决定骑车回家。乡间小路都是土路,一下雨更是泥泞难走,更要命的是,路上要经过一片很大的坟地。我爸本来胆子就不大,走夜路还要经过坟地,那更是怕的要死。
  一开始车子还能骑着走,可是到后来经过那片坟地时,越骑越吃力,后面好像有人拉着似的。越害怕,越不敢往后看;越不敢往后看,越害怕。我爸吓得几乎要哭起来,最后实在蹬不动了,就咬着牙,忍着几乎被吓到喷尿的恐惧,吃力的推着走。那可是新自行车啊,实在舍不得扔啊!要不早丢掉狂奔回家了!
  但后面后拉着的那股劲劲,仿佛越来越大,最后实在推不动了,也实在受不了那种恐惧的煎熬了,他便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并丢掉自行车,边哭边往家里狂奔。
  我爷爷听他呜呜哝哝的说了个大概后,就带着三四个年轻后生,去找扔在路上自行车。
  我听完这个故事,好奇的问爸爸:“是不是有鬼在后面拽你的自行车,你才推不动的?爷爷找到自行车了吗?”
  我爸爸哈哈大笑:“傻孩子,啥鬼啊,那是自行车前后轮塞满了泥,所以才越推越沉,我当时是因为过度害怕,所以连这一点都没想到,都往鬼了、妖了那方面想了,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啊,都是思想原因”。
  我记得,当时觉得老爸的话很有道理,但后来发生的,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表明,这个世界,也许并不是老爸说的那么简单。
  在我那夜可怕的书场经历后的两三天,我们村里发生一件、极其耸人听闻的事件:王爷爷死了——这当然不算是“耸人听闻”——但“耸人听闻”的是,他的尸体,竟然让他养的那条狗给啃了!
  我还记得在在拥挤的人群中,偶尔看到几眼王爷爷那血淋淋的尸体,奇怪的是,那尸体上的衣服,是华丽而鲜艳的绸布寿衣,并且沾着斑斑的血迹。
  寿衣在过去是老人们最重视的衣服,平时宁愿省吃俭用,也愿意死后穿上一身体面的衣服。
  后来听大人们说,才知道了王爷爷死的大概情形:寿衣是王爷爷自己死前穿好的,可能他对自己的死早有预感。但他肯定忘了在死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把床头拴着的那条狼狗放开。
  主人一死,没人去喂它,而它又挣脱不了栓它的绳索,时间一长,饥饿难当,于是兽性大发,所以只能啃食主人的尸体了。
  王爷爷很爱养狗,尤其是狼狗,却没想到得了这种下场。但是,后来村里一些老人的回忆和评论,使这件事蒙上了更神秘的色彩。
  据一些老人说,王爷爷这种“惨死”,纯属因果报应。这还要从王爷爷小时候说起。
  王爷爷家,以前是村里的地主,不但有在村里地最多、最好。还有一个很大的苹果园。一到果实满园的时期,也会招来很多偷摘苹果的人,这些人中,有大人也有孩子。所以王家就想了很多办法,来防止苹果被偷摘。
  他们雇了一些人人看园子,但效果不是很好,并且人工成本也比较高。后来王爷爷的老爹——王财主,想到一个好办法:养狼狗。
  这狼狗,是王财主从城里弄来的,个头像小牛犊一样。并且性情非常凶猛,有其中一只狼狗,还咬死过一只羊,并把这只羊吃了大半个,村里的人都说,这哪是什么狼狗,简直就是“狼”。
  这几条狼狗,白天是拴起来的,到晚上才解开。养过狗的人都知道,这狗越拴越凶猛,越拴性越大,进攻性越强。
  在王财主家扛活的,有个姓高的佃户。高佃户因为家里穷,到三十大多,才娶上了媳妇,到四十岁上,才生了个儿子。这个儿子七八岁的时候,高佃户的老婆得热病死了,于是只剩下父子两人相依为命。
  高佃户对这个儿子简直看成掌上明珠,虽然家里穷,但高佃户还是想方设法,不让儿子吃苦、干活。还让他上了村里的私塾。
  高佃户的这个独生子,在父亲的纵容下,也比较顽皮,整天干些偷瓜摘枣、偷鸡摸狗的事。一般人觉得这孩子还小,也没人跟他计较。
  有一天,高佃户到了晚上,还没见儿子回来,一开始以为是到谁家玩去了,也没特别在意。就把饭给儿子留到锅里,自己先吃了。因为白天干活太累,吃完饭后,倒头在炕上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等他被尿憋醒的时候,竟然发现儿子还没回来!锅里留的饭也没人动。他这才有点慌,便到儿子可能去的玩伴家去找,一家家都去过后,得到的结果都一样:根本没去过。
  这下高佃户可真的慌了,在村里发狂一般的大叫着儿子的名字。他平时在村里的人缘不错,很多人不睡觉陪高佃户一起找。
  村附近的每个池塘,每口井都一一找过,但仍旧没有!
  一直到了拂晓,村子及附近的每个角落都找过了,依然不见高家儿子的身影。只有一个地方,人们没进行搜索——王财主的苹果园。
  王财主心肠还算不错,一听说大家要进苹果园找高家失踪的儿子,二话不说,把苹果园的各个出口,全部打开,让大家全部进去。
  人们找啊、找啊,终于在苹果园最里面、在高高的围墙下面,看到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一只壮硕的狼狗,正趴在地上休息,它用舌头舔着沾满鲜血的嘴,而它旁边,是一具几乎变只剩下骨架的、孩子的尸体。
  原来高佃户的儿子,竟活生生的被这条狼狗吃了!高佃户看到如此惨状,马上就晕了过去。在当天夜里,高佃户也上吊死了。
  那条吃人的狼狗,也被王财主打死。
  但从那以后,王财主经常梦见高家儿子来索命。也是从那件事后,王财主开始吃素了。以前的王财主是个“无肉不欢”的人——每餐都要吃肉。饿的时候,他甚至不吃馒头、米饭,而直接拿块熟肉啃。
  一个如此“嗜肉如命”的人,竟然吃起素来!人们都觉得他这样做是在恕罪。但王财主后来向别人解释说,不全是出于这个原因,主要是每当再看到肉时,就想到那天看到的、散落在地上的、高家儿子的肉,于是便没了一点胃口。
  改成吃素后,加上经常的恶梦,王财主原本健壮的身体,也日见消瘦,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变得越来越差,刚到四十五岁,就死掉了。而他父亲、爷爷可都是活了八十多岁。村里的人都说,是因为他养的狼狗害死两条人命,而损了他的阳寿。
  而王爷爷——也就是王财主的儿子——在几十年后,没想到也同样遭到被狼狗啃食的厄运。
  人家藏族习惯天葬——人死后,把尸体剁碎,抹上酥油,让秃鹰们任意啄食,他们相信这样做,才能把人的灵魂带上天堂。咱们汉族的丧葬传统则完全不一样,咱们讲究入土为安,讲究尸体的完整性,过去被砍头的犯人,家人在入殓时,都会把头和尸体缝合在一起。更有些刽子手练出一项“绝艺”,就是在砍头时,分寸拿捏非常好,能使犯人的头和尸体间,有一层薄皮相连,而不至于“尸首两分”。这样的“手艺”,再向家属勒索钱财时,会变得非常有用。
  连太监死后下葬时,都要把他割掉“小弟弟”再缝合回原处的。
  还有,满清入主中原时,是一位太后、一位幼主、一位摄政王,清末丢了江山的时候,恰好也是也是一位太后、一位幼主、一位摄政王。
  入住中原后,顺治即位的年龄很小,只有五岁,所以朝政大权,都把持在他母亲孝庄太后、以及摄政王多尔衮手中。这与清朝结束时的格局完全一样——末代皇帝溥仪,登基时也只有三岁,朝政同样由皇后隆裕和摄政王载沣壮观,这真是太巧合了!
  还有人说,满清用反间计杀了崇焕,制造天下奇冤,没想到晚清,逼皇帝退位的居然也姓——世凯。
  这种因果报应真是太奇妙了。
  有人说,有“灵异体质”的人经常能看见鬼神。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但在成长的过程中,我确实有很多比较“灵异”的体验,但我把所有的这一切,都深埋在心中,从未向别人提及,因为我怕被别人当成神经病。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对这些灵异事件,我也越来越有探究的欲望。我们村到底为啥有这么多的稀奇古怪的事,是风水?还是别的问题呢?
  我后来读了大量的科学、心理学、还有风水等方面的书籍,只想弄明白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我遇到的那些只是幻觉吗?
  初中之后我就离开家,到二百多里之外的三叔家上学,因为他那边的学校比较好。然后上高中,上大学,但最后我却选择了回到家乡——在我们县的供电局工作。因为县城离我们村不远,所以,在离家十年后,我又回到村里长住了。
  我决定好好探究一下,以前遇到的那些“怪事”。
  接近中秋的一天晚上,皓月当空,凉风习习,如水的月光像水银一样倾泻到大地上。我的心情也不错,吃过晚饭后,我一个人漫步在月光下、静谧的田里。
  忽然,我发现前面有一个肥胖而蹒跚的身影。是他——小辉——我的发小。
  小辉的遭遇很惨。刚二十多岁就得了半身不遂,有人说他之所以得这病,是因为太胖了,有人说他是在拼命打电脑游戏时,忽然晕倒,然后送到医院检查,才发现是脑出血,因此开颅动了手术。
  反正他从那以后,边几乎失去了语言能力,说起话来含含糊糊,没人能听得懂,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的。就这样,一个年轻小伙,突然成了废人。
  我没有追上去跟他说话,因为他平时都好像在有意无意的躲着我,可能童年伙伴的活蹦乱跳和健康,会刺激到他。
  我就这样,边在后面远远的看着他,边感慨着人的命运无常。
  忽然,我感到某种怪异——我发现他蹒跚的脚步,忽然变得很快,并且边走嘴里边呜呜乱叫,好像是哭,又好像是在怒吼。并且他去的方向也非常奇怪——我们村的坟地。
  去坟地干么?他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可都好好地活着呢。我连忙偷偷的跟过去,一探究竟。
  他一瘸一拐的跑到坟地里,在一个坟头和墓碑前停下,然后指着那个坟头和墓碑“咆哮”起来,在寂静的夜里,那声音非常的恐怖,没有任何一个清晰的字眼和句子,有的只是难以言状的情绪。
  我看了一下那个坟头和墓碑的位置,心里剧烈的震动了一下——那是高爷爷的坟!
  高爷爷已经死十多年了,想当年,他的尸体已经烂在屋里,我却在河堤上放羊时看见他!他死后,我们家来的那只怪异的猫!还有我看到喝的烂醉的舅舅,对那只怪猫敬礼,还有几个穿着寿衣的人,出现在怪猫旁边,那一幕幕关于高爷爷的怪异,又突然在我脑海闪过。
  可我不知道小辉,为什么会来高爷爷的坟上这么大喊大叫。难道他的病,也和高爷爷有关?可怎么会呢?他的病是最近一两年才得啊!
  我屏息凝神,趴在离小辉不远的沟里,仔细的观察着这一幕。
  小辉情绪依然亢奋的咆哮着,声音已经有点嘶哑了。忽然,从坟头上窜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是只猫。并且是只体型很大的猫。那只猫是那么熟悉,没错,就是小时候那只在我家出现的怪异的猫!
  这么多年,它竟然还活着。
  随着那只猫的出现,小辉的咆哮声戛然而止。接着传来的是,那只猫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这种笑声,牢牢地烙在我的脑海里和记忆深处。我曾怀疑那是幻觉和梦而已,不过,直到这个月夜,我才知道我经历的一切,其实都不是梦。
  接下来,好像是猫在和小辉在激烈的争吵,但那对话谁也听不懂——小辉的话不像是“人话”,因为他只是含糊的大声喊叫,像一个被逼急了的、却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哑巴。
  而那支猫,发出的声音却完全不像猫的声音,而是含含糊糊的“人声”,更确切的说,就像是高爷爷的声音。
  我忽然感到一种无比的愤怒:就是这只怪猫,小时候曾经吓得我做过无数恶梦,让我的童年多了很多阴影。而今天,小辉的病肯定和这只猫有关。妈的,管你是谁,管你是不是高爷爷托生的,我们无冤无仇的。你干么这么祸害我们啊!
  我从沟里站起来,在地上找了块半截砖头,拿在手中,然后弯着腰,悄悄的从侧面,借着别的坟头的掩护,慢慢向那只猫逼近。
  在离那只猫大概有四五米远的时候,我忽然跳出来,然后用手中的砖头对着那只怪猫猛砸过去。与此同时,嘴里大声喊道:“去你妈的,我砸死你这个怪物”。
  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声,好像砖头正砸在那只猫的后腿上,它一瘸一拐的钻进高爷爷的坟墓里去了。
  小辉也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连忙走过去,把他扶起来,便问他有没有事。
  他好大一会才缓过神来,然后趴在我的肩头,呜呜的哭了起来,像一个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子一样。
  我心疼的扶着他,然后对他说:“小辉,你告诉我你的病是不是和那只猫有关?是不是它害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辉哭的更加厉害了。情绪也越来越激动起来,我分不清他是在点头确认、还是在摇头否认。
  我安慰他说:“没关系,你先平静一下,夜也已经深了,我送你回家吧”。
  这次我能明确的感觉他在点头。我扶着他,慢慢往村子里走去,我的心里无比的痛快,压抑在心中多年的恐惧和阴郁好像一扫而光似的。神鬼怕恶人,看来对待邪恶的东西,必须拿出勇敢和勇气,才能克服。
  把小辉送回家后,我那夜又失眠了。
  我还是想搞清楚到底在小辉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既然无法用语言表达,那他或许可以用笔来表达吧。对,那我就让他用笔写出他经历的一切。
  我还感到好奇的是,为什么高爷爷死后会“作怪”?在他活着的时候,我们对他都很好啊,为什么死后还这样来折腾我们。高爷爷和被狗吃掉的儿子的高佃户家,又是什么关系呢?
  我用砖头砸伤那只和他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怪猫,他又会怎么报复我呢?
  我在恐惧和兴奋之间徘徊,已经凌晨三点多,依旧困意全无。我披衣坐起,用小刀刮刻那柄桃木剑。
  当我躺下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大概已经凌晨三点左右了。
  一阵急促的闹钟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匆匆忙忙的洗脸刷牙。然后睡眼惺忪的推出摩托车,我每天要骑它到十多里外的县城上班。
  不知道怎么搞的,头晕的厉害,像喝醉酒似的。我的记忆有点模糊,感觉有点模糊,意识也有点模糊,好像腾云驾雾。
  摩托车快速的行驶在柏油路上,不知怎么搞的,感觉摩托车越开越快,我感觉右手的油门已经失灵,左手连忙捏手刹,没丝毫作用;右脚连忙踩后面的脚刹,还是没丝毫作用。
  我看到前面的速度表盘的指针,指向80公里,100公里,……原来越快,我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我吓得大喊大叫起来,脑海中闪现出一个清晰的念头一一坏了,死定了。
  忽然,即将在我横穿火车道时,一列火车正好飞驰而来,而我却又无法刹车,结结实实的、以极高的速度,钻进火车底下。
  我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被火车碾得粉碎,我惨叫一声,猛然惊醒,原来只是个噩梦!
  极度的痛苦、恐惧、还有伤心,让我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只是个梦。
  没有开灯,外面的天还很黑,看了一下表,才四点四十多。我稳定了一下情绪,翻了个身,想再睡一会,毕竟还有一百天的工作要做呢,只睡一两个小时哪行啊。
  可我怎么也睡不着了。
  我忽然听见外间屋啪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被打碎了。我也被这突然的响声,吓得心里一缩。
  爸妈都在另外的一个院子里,而我住的院子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寂静无比的凌晨,在一个可怕的噩梦之后,我的心对恐惧的抵抗力变得很弱。我有点哆哆嗦嗦的从床上爬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我感到自己浑身抖的厉害。打开灯,我拿了个斧头,走到外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外屋的灯也打开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是挂在墙上的、爷爷的遗像掉下来,正砸在摩托车的前面的镜子上。镜子已经被砸碎,镜子杆也被砸的耷拉下来。不但如此,摩托车前面的挡板和车灯,也被砸坏。
  爷爷的遗像的玻璃也碎了一地。我没顾得上检查摩托车如何,而是马上过去把爷爷的遗像捡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把上面的碎玻璃抖掉,还好,他老人家的遗像没有损坏,只是相框上的玻璃碎了而已。
  爷爷是去年去世的,虽然他一直住在叔叔家,但我们爷俩的感情一直非常深厚,他非常疼爱我这个唯一的孙子,而叔叔只生了个闺女,鉴于叔叔是公务员,所以要生二胎几乎就不可能了。
  我爷爷有极其典型的重男轻女思想,常对爸爸和叔叔说:“咱们家一直人烟不旺,但没想到到了你们这一代,更是不行了,成了一脉单传了。不过幸好还有这么一个宝贝孙子,要不真的要”断子绝孙了,那我真的会死不瞑目了。
  还经常说;“我有啥烦事愁事,一见我宝贝孙子,就啥事也没有了。”我简直就是我爷爷的掌上明珠。
  爷爷去世时,我撕心裂肺的哭了整整一天,嗓子都哭的哑的出不了声了,最后不得不打了一针才昏睡过去。
  我把爷爷生前的一张照片放大,并特意订制了了一个大相框,然后把他挂到堂屋正门的墙上,爸妈还有叔叔都反对我这样做,他们说这样把屋里搞的像个灵堂似的,但我完全不理会他们说的,我只觉得爷爷那慈爱的目光让我很温暖,也很有安全感。每次看到他老人家的照片,我心中就会涌起一股暖流。
  我心疼的捡起爷爷的遗像,然后轻轻地把它摊在桌子上,心想今天还要去城里的照相馆,定做个相框。
  然后找了个笤帚把地上碎玻璃扫起来。当我在扫玻璃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一点,而这一点使我毛骨悚然一一一一摩托车并没有挨着墙放啊!它离墙至少有两米的距离!为什么在墙上悬挂着的遗像会砸到它,即使遗像从墙上滑落,相框也只会贴着墙砸在地上,怎么会砸到离墙两米多的摩托车呢?
  难道爷爷的遗像在向我提示着什么?联想到刚才吓醒我的噩梦,我忽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我连忙检查摩托车的手刹,脚刹,竟然全部是坏的!和梦到的状况一样!绝对不是遗像砸的,因为遗像根本没砸到手刹的位置,更不用提后面的脚刹了。那就是说,在遗像砸到之前,这些部位就损坏了。可我在头天回来的时候,摩托车还一切正常啊!
  是爷爷在提醒我?
  我对着桌上的遗像,猛地跪在地上,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是什么?是有危险,但你却不知道危险来自哪。
  刚在坟地砸那只怪猫的快感和勇气,很快被极度的恐惧所代替,我甚至有点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冲动的。如果是一个“人”想报复我,算计我,我倒还可以防范和小心,但现在想加害我的,却是那么神秘,但又邪恶的力量。我该如何应对?我真的不知道。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的脆弱,脆弱到不堪一击。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当然使没心情上班了,于是便打电话请了病假。我也没把夜里诡异的经历告诉给父母,因为怕他们担心。整整一天都呆在家里,怀里紧紧搂着爷爷地遗像,心里祈求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能保护我。爷爷的遗像成了我唯一的慰籍。
  我承认我的懦弱,因为真的不想死,在当天的夜里,我仗着胆子来到高爷爷的坟前,跪下来求他能原谅我的无知,我不该砸那只和他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猫。就像求一位黑社会老大宽恕一样,请他不要和我一般见识,不要再来报复我。都是我的错。
  做完这些,我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当天夜里,我还在网上开始搜寻如何对付“鬼”、如何能避邪的种种对策和方法。不过现代人的方法我都不太信,因为觉得那都是道听途说,肯定没啥效果。
  最后找到一本,说是成书于唐代的“御鬼术”之类的书。那本大名鼎鼎、据说准确预测了中国一千多年内、发生的重要历史事件的“推背图”,不也成书于唐代吗?说明那个时代,应该是玄学发展的高峰。所以我认真的读了起来。
  书中有很多辟鬼、驱鬼的方法,其中一个重要的、让我感到很新颖的方法是“敦伦”,啥是“敦伦”?用白话说就是“做爱”。
  用做爱来辟鬼?原理是啥?书中解释道,鬼其实“邪气”,这种“邪气”积累到极大程度,就会变成鬼。阴气太盛、或阳气太强,都会失衡而产生邪气,而邪气郁积,就会生鬼。男女“敦伦”的时候,就是阴阳之气最调和的时候,也是对邪气最有抵抗力的时候。
  无独有偶,在一本十八世纪、讲灵异现象的、美国学者写的书中,也提到了用男女交合的方法来对付古堡里的冤鬼。不过老外没提阴阳之气之类的,而是说,在希腊神话里战神阿瑞斯(Ares)和美神阿佛洛狄忒(Aphrodite)结婚而生下了和谐女神哈耳摩尼亚(Harmonia)的典故。用中国文化的观点解读一下:战神即代表阳气,女神代表阴气,俩一相交,就“和谐”了。这和咱老祖宗讲的原理没啥区别啊!
  这本十八世纪的美国“灵异书”中,还提到一个案例,说是一对年轻的情侣,喜欢对闹鬼的古堡进行探险,他们即使在最恐怖的古堡里,也能毫发无损。而其他很多探险家,在经历这几个“闹鬼”最厉害的古堡时,却不是惨死,就是发疯。最后,这对情侣透露出了他们的“战鬼杀手锏”,就是在午夜鬼气最阴郁时,俩人用做爱来应对。
  当时我看到这段时,心里还想,这种情境下还能做爱吗?
  病急乱投医,这种方法倒是可以试试,我是不是找个女的也“和谐”一下?我感到自己这样做有点荒诞,但已经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还不算是“荒诞”吗?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很荒诞、很匪夷所思的一面。
  妈的,不管那么多了,就这样定了,找个女的试试。但找谁呢?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很合适的人选:同一个办公室的李姐。
  李姐三十五岁,听说她曾经有过一段婚姻,但因为她在外面红杏出墙,老公受不了就和她离了。她长得模样一般,但身材挺好,细腰鼓臀,前挺后翘,身材火辣。
  其实李姐可不是那种一般的荡妇之类的,她算是个很有思想的人,平时爱读书,并且很聪明,很博学,很文青,很特立独行,也很小资的一个女人。说实话,其实我对她本来就很有幻想的,但一直是有贼心没贼胆,这次经过这么大的“生死变故”,我忽然觉得那种羞怯真的没必要,和生死比起来,其他的都算是小事。况且,论外表,俺也算是不错的了,李姐对我一直有好感的。
  咋开头呢?我决定把我所有的奇怪遭遇都写下来,然后用电子邮件发到李姐的邮箱里。记得那天夜里一直写到凌晨2点多。
  我因为请了两天病假,所以发完邮件后的第三天,才去办公室上班。我心里其实也没有很忐忑,因为我在邮件里,并没有提要和她做爱来“避邪”的事,因为我怕那会让她以为我是在耍流氓。
  不过到办公室里,看到李姐的时候,我还是感到有点不自然。办公室里本来有三个人,不过另外一个出差了,所以就只剩下我和李姐两个。李姐看见我,并没啥异常表现,还是和以前一样打招呼、聊天,问我病好了没有。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下,但又忍不住想:“会不会李姐没看到我写的那封邮件呢?”
  等工作忙起来的时候,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暂时抛向脑后了。
  直到中午,吃过午饭,我俩回到办公室,当我坐在座位上发呆时,李姐忽然端着茶杯,一脸“坏笑”的走过来,她性感的屁股靠在我的办公桌上,合身的牛仔裤绷出来的性感的腹部和腿部线条,还有那迷人的体香,让我的心一阵狂跳。
  她笑着低声问我:“你啥时候改写恐怖小说了,哈”。此话一出,我知道她肯定看过那封邮件了。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我最隐秘、也最恐怖经历的人。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子,一直忍着不哭,但妈妈一出现,就会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女人身上的母性,会催发男人想哭的冲动。
  我的眼泪真的再也忍不住了,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淌了下来。
  李姐没想到我会流泪,她看到我如此的反应,不由得有点慌了,有点结巴的问“你怎么了,我、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我没立即回答她,而是把脸一下埋在她的大腿上,并用手握住她的手,泪流的更厉害了,只是努力不使自己哭出声来。
  她没有把我推开,反而用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轻声问:“发生什么事了,不要闷在心里,跟姐说一下”。
  我仰起满脸泪水的脸,态度极其严肃的盯着她的眼说:“我想告诉你,那不是恐怖小说,而是我真真实实经历的一切,你信吗?”
  李姐用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仍然一脸疑惑的说:“没事吧你,也没发烧啊”。
  我只是无奈的而又有点失落的回应:“是真的,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李姐仍旧半信半疑的应付道:“好吧,我倒是真想知道,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些怪事”。
  我知道继续解释下去也是徒劳,只能想办法证明给李姐看了,可怎么来证明呢?
  那几天我一直都在苦苦思索——如何向李姐证明,我在邮件里写的一切,都是真的呢?在无助的时候,我多么希望有一个人——尤其是是李姐这样一个女人——来和我共同面对。
  在那几天里,我经常向李姐倾诉种种我的种种遭遇,当然是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李姐看我不像是精神错乱的样子,于是也慢慢开始认真倾听起来。
  那阵子,我也不再骑摩托车上班,而换成了自行车。因为那恐怖的梦,在我心里留下深深的阴影。万一哪天真像梦里那样,摩托车的手刹和脚刹,忽然全部莫名其妙的坏掉,那我恐怕真要惨死在车祸中了。
  我也没有勇气去探究发生在小辉身上的怪事了,虽然他比我更惨。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承认我很自私,但我也真的无能力。
  在那段时间里,和李姐的关系也逐渐亲密起来,有时下班后,还会一起在外面吃饭,然后才各自回家。
  但我夜里依旧做恶梦,还经常在梦中惊醒。
  不知为什么,那年的秋雨下的特别大,一场接一场。一般雨量最大的季节是夏天,老人们都说,一大把大年纪,还是第一次遇到深秋下这么大的雨。
  下这么大的雨,我上班当然也受影响了。也是在那种阴郁的天气里,诡异事件再一次降临我身上。
  记得那天是周五傍晚,下班的时候,又是暴雨倾盆,我觉得没法回家住了,幸好,紧挨着单位就有一家宾馆,于是边开了个房间下。
  那天下午,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非常疲乏,浑身没一点劲,什么都不想,只想睡觉。我头一天也没熬夜啊,并且上午还精力旺盛,怎么下午忽然就感觉这么累、这么困?我咬着牙强忍到下班,拖着异常疲惫的身体,去宾馆定了个房间,进屋后一头倒在床上,连鞋都没来得及脱,便沉沉睡去。
  在梦中,我好像滑入一个可怕的深渊里。并且在那个可怕、冰冷、黑暗的世界里,好像老有人要冲过来伤害我,而一个熟悉的身影,却一直拼命的护着我。没错,那个熟悉的身影就是爷爷。
  他向那些想伤害我的人,歇斯底里般的大喊大叫着,仿佛要试图要吓退他们似的。偶尔还会与他们撕扯扭打。我只感自己在那黑暗的世界里,就是随风飘荡的一缕青烟,没有丝毫的反击能力,只能恐惧的躲在爷爷的身后,任凭他艰难的左冲右突。
  在迷迷糊糊中,忽然梦境转换,我仿佛看到爷爷遍体鳞伤,头发凌乱的蜷缩在一个破屋子的角落里,外面凄风冷雨,他浑身瑟瑟发抖,屋子里也好像已经进水。他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眼光还是那么慈祥,但也充满着忧伤和凄苦,让我心疼。
  忽然他嘴唇翕动,好像在向我说着什么,但我却听不见,我大声的喊:“爷爷,你说啥?我听不见,你大声点行吗?”
  他好像也很着急,也在努力的大声说,但我依旧听不见。在那种焦急的喊叫中,我醒了!
  屋里的灯没有开,外边好像晴天了,一缕月光从窗子透进来,洒在床头,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和安详。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摸索着把床头灯拧开,一看表,晚上十一点多。我这才感觉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便连忙起身把衣服脱光,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身上才觉得轻松了很多,没有了一点睡意。
  忽然想打电话给李姐,很想让她过来陪我,这个时间她应该还没睡,况且她家应该就住在附近。先发了个短信试探了一下,她果然没睡,并愿意过来,还让我把房间号发给她。
  我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恐惧。
  大概二十多分钟后,就听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她来了!我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走过去把门打开,是李姐!
  她下身是一件很紧身的牛仔裤,浑圆丰满的臀部,纤细的腰身,还有修长的腿,在牛仔裤的紧紧包裹下,更显得凹凸有致,散发着熟女特有的性感。上身是一件很贴身的毛衣,愈发衬托出她胸部的起伏。
  我的荷尔蒙马上变得汹涌澎湃,身上的一些器官也变得雄壮起来。我一下紧紧搂住李姐,饥渴的闻着她的女性气息。
  李姐没有挣扎,而是也很有激情的回抱我,原本应该是安慰性的拥抱,一下子变得情欲起来。
  她边抱着我,边轻声在我耳边问:“是不是又做恶梦了”。
  我没有答话,只是狠狠的点了点头。
  我们没有继续再用语言交流,而是用身体。
  我们像两条蛇一样在床上绞缠,饥渴的连鞋都没来得及脱,舌头、嘴唇在彼此嘴里极度情欲的挑逗、磨蹭着。
  当我们坐起来,急不可待的脱衣服,准备进一步缠绵时,我突然看到在床头柜上,竟然有一缕花白的头发,并且好像还湿湿的!我不由得有想起刚才那个奇怪的梦。
  李姐见我发愣,便温柔而又有力的把我抱在怀里,问我怎么了。把头深埋在她丰满的胸部上,告诉她刚才那个奇怪的梦。
  李姐听完没有立即说话,思索了一会才说:“要不要现在去看看你爷爷的坟地”。
  “现在,这三更半夜的,你不怕吗?”我问。
  “当然怕,但越怕有时觉得越刺激。就像吃辣一下,要辣的大汗淋漓才痛快”。
  我虽然不觉得李姐这个比喻有多恰当,但我明白她的意思。豪爽和勇敢的女人,有别样的性感,李姐有这样一面。
  “就像是探险对吗?”我问。
  “嗯”。李姐很同意的点了点头。
  我忽然猛地翻身把李姐压在身下,下身隔着衣服抵住她,挑逗的问“要不要做完再去呢?我有点憋不住了”。
  李姐也猛地把我紧紧的抱住,然后用牙齿轻咬了一下我的耳朵,柔声说:“我也是,但咱俩不是讨论过吗,情欲发动的时刻,也是阳气最旺盛的时刻,别忘了,今天咱们的这种探险,可是最需要阳气来保护的,咱可以回来再做啊”。
  我感到她说的有理。于是赶紧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我的欲望依旧很旺盛,估计她也是,在这种精神状态下,我忽然觉得内心中那种深埋的恐惧,果然变得很微弱了。我们收拾一下了东西,准备在这个月光如水的午夜里,去恐怖的墓地,探寻那最隐秘的另一个世界。
  深秋的午夜已经非常清冷了。暴雨过后的空气,清新的如纯氧一般,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泥土味。月光下的一切,都显得既真实、又虚幻。
  我坐在李姐摩托车后座上,紧紧抱住她的腰,隔着衣服,我用身体上的不同器官,贪婪的感受着她身体的性感部位,我们的欲望,依旧在彼此的血液和身体里,疯狂生长着。她开得并不快,而且很稳。午夜的柏油路上,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辆车。我在后面情欲蓬勃,手又有点不老实了。
  李姐低声娇嗔道:“讨厌,讨厌,你这时挑逗我,会出车祸的”。
  我依然我行我素,满不在乎的说:“没事,大不了摔一跤,嘿嘿”。
  在我的逗弄下,李姐的喉头不时发出几声压抑的呻吟。十多里的路程,在暧昧和挑逗中,不知不觉就走完了。
  爷爷的墓地,就在离柏油路十几米的地方。我们把摩托车停在路边,然后往爷爷的坟头走过去。
  越走近爷爷的坟头,一股难闻的气味越强烈,那种气味对我来说是那么的熟悉,因为它已经烙在我记忆的最深处了——就是在我是十多岁时,闻到的高爷爷的尸臭味。那种奇怪的、也许是世界上最难闻的臭味,我和李姐都忍不住用手捂住鼻子和嘴。我知道爷爷没有火化,但他老人家已经去世快两年了,怎么还会有这种难闻的气味呢?
  李姐忽然用手捅了捅我,低声说:“你看,你爷爷的坟前裂了一个很大的缝,可能是雨水灌进去了。”
  我顺着李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借着明亮的月光,在爷爷的坟前,有一条足有半尺宽的裂缝,可能是因为连日大雨造成了,并且雨水肯定灌了进去,泡到了爷爷的棺木。那尸臭味正是从裂缝里散发出来的。
  我心里异常难受,尤其回忆起刚才的梦——爷爷蜷缩在一个漏雨的房子里,瑟瑟发抖的样子。
  忽然,在那黑漆漆的裂缝中,忽然蹦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我和李姐都吓得后退了两步,然后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只怪猫!
  我对这只猫真是太熟悉了,它那张像人脸一样的猫脸,在月光下越发显得恐怖。我和李姐禁不住抱在一起,那只猫看着我们俩,嘴里依旧发出老头般的自言自语声,李姐忽然大声的问我:“这就是你说的那只怪猫吗?”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使劲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更恐怖的情况发生了;从那个裂缝中,先后窜出来大概有三四只猫,不,准确的说它们不是猫——而是猫的怪胎;
  因为这三四只猫,有的竟有两个头,有的肚子上又生了腿,有的猫有三只眼,并且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幽的蓝光。
  看到这些,我是既害怕有感到有点恶心。
  李姐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挥舞起手中的一个铁链,向那些怪猫们冲去,企图吓跑这些怪物。但这下惹出来更大的麻烦,那只最大的怪猫,忽然发出人一样的笑声,没错,那就是高爷爷的笑声,这让我毛骨悚然。随着这恐怖的笑声,不知从哪里忽然又窜出十多只猫,这些猫都是奇形怪状,好像没有一只是正常的猫,然后像我们围拢过来,我再也没勇气看这世界上最恐怖的画面。
  李姐好像也被这场景震住了。不过她只愣了几秒,然后忽然回过身来,大声说:“快,用咱们经常讨论的那个方法”。
  她边说便把上身的毛衣脱掉,然后连乳罩也一把扯下来。我也飞快的脱掉上衣,紧抱在一起激吻。
  那种在恐惧和惊慌中,被激发出来的情欲,还是我们第一次尝试,竟然有种意想不到的刺激和兴奋,人的感觉和感情真是复杂。
  我们在彼此上身裸露的磨蹭中,情欲再次达到了顶点。而不知什么时候,那群怪异吓人的猫也散了。
  我们都感觉有点疲乏,决定还是赶紧骑摩托车回城里的宾馆。
  就在我们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李姐忽然说:“你看,那是什么?”
  ——在朦胧的月光下,在那只最大的怪猫刚才站立的地方,好像有一个盒子。我走过去捡了起来,果然是个生锈的铁盒子。
  我刚要打开,想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李姐突然大喊了一声:“危险,千万别打开啊!”
  我有点不以为然的问:“会有什么危险啊?”
  李姐边往摩托车那边走,边说:“咱们赶紧回去,至于有什么危险,等我回到宾馆再向你详细解释!”

  回到宾馆,李姐找来一些消毒液,认真的让我洗手。并把那个生锈的铁盒子,也用消毒液擦洗了一遍。
  然后在灯光下,我们仔细观察从墓地捡回来的,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那个盒子不大,只有巴掌大小,开口处被泥一样的东西封住,并且在那团“泥”上还盖了个印,至于那印是啥文字,李姐我们俩研究了半天,也没弄清楚。
  只是当我想打开盒子,李姐再一次阻止了,她给我讲了这样一件事情。
  明朝著名将领戚继光,不但会用兵,自己也很能打——他擅使一柄长杆大刀,常常亲自上阵,砍杀倭寇,并给自己定下了个目标——亲手干掉1000个倭寇。
  如果这个目标能实现的话,他将是史上手刃日本人最多的中国人。
  可很不凑巧的是,当戚继光在斩杀了999个倭寇后,他忽然生病了,并因医治无效,半个月后带着深深的遗憾去世。
  戚继光逝世后,他的灵柩被送回山东登州老家安葬。
  但接下来,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戚继光干掉的第一千个日本人,竟然是在他死后的第349年时。
  死后还能杀人?
  事情是这样的。
  在戚继光死去349年后,即公元1937年,倭寇再次侵入了我国,这时,中国老百姓给了这些日本侵略者一个更通俗的名字——日本鬼子。
  这一年,日本鬼子的一支侵入到了山东登州地区,为首司令官叫小田一郎,奇怪的是,这个小田一郎到登州的第一天,哪都不去,却直奔戚继光墓,并要掘开戚继光的墓。
  这个小田为什么对戚继光墓这么感兴趣?
  原来,小田的祖先正是明朝时,被戚继光亲自干掉的侵华倭寇的一个头目。小田从自家的族谱中知道这一历史之后,就发誓要为祖宗报仇。
  另外,小田掘坟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他听说戚继光生前写了一本兵书叫《戚武备兵法》,这本书记载了戚继光一生作战经验的精华,据说,得到这本兵书秘笈,就能在战场上百战百胜。
  作为一名军人,这种兵书对小田来说,当然有很大的吸引力。
  在日本工兵一阵忙碌后,戚继光墓被很快掘开。
  接着,小田迫不及待的命人清理随葬品,发现里边金银财宝并不多,不过当时的武器,如刀枪剑戟倒是陪葬了不少,甚至还有十几杆火枪。
  忽然,一个鬼子兵喊道:“将军,发现了几本兵书!”小田心头一阵狂喜。
  回到寓所,小田便如饥似渴地翻阅起来。
  在翻这些古书的时候,他发现上面好像附着一层绿绿的东西,好像是长了一层毛似的,小田就随手拍了拍,那层“毛”经过他一拍打,飞得满屋子都是,小田呛得咳嗽了几声,但这个细节,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小田读的如痴如醉,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半夜时分,小田觉得有些困倦,就合上兵书,上床睡了。
  第二天,小田的勤务兵发现小田迟迟没有来吃饭,就去叫他,房门拍了很久也没有人应声,他们就知道事情不妙,就打破房门冲了进去,却看见小田死在了床上。
  堂堂一个日军司令官不明不白的死在屋里,这可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为此,日军派出了相关专家调查小田的死因,经过十几天的调查、分析、化验、解剖,他们终于找到了小田的死因:
  不是病死,因为他的身体健康状况良好;也不是被谋杀,因为现场没有任何搏斗痕迹、尸体上也没有任何外伤。
  他的真正死因,就是在那些从墓里弄出来的古书上——因为调查人员发现,古书上那一层绿绿的毛,其实是古代一种防腐的药物,古人常把它用作尸体还有棺木的防腐,但是这种药物是一种慢性毒药,能刺激人的中枢神经,使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消息传开,登州的老百姓很多都在家中摆下供桌,默默告慰戚继光的在天之灵:“戚公,您说要杀死一千个倭寇的愿望,现在实现了!”
  我听完李姐的故事后,明白了她不让我打开盒子的原因——是怕里面有那种致命的细菌。
  我忽然觉得,李姐的魅力绝不仅仅是性感,而是她竟然还如此的博学,算是个标准的才女。
  我忍不住问李姐:“哈,行啊,你知识是够丰富的,但我觉得你说的这个故事,咋听咋像民间传说呢?没啥科学依据。”
  李姐也笑着回答:想不到你逻辑思维还挺缜密的吗,不过我给你讲个真实的案例,你就知道尸体里的很多病菌是非常可怕的,这个啊,还是我听我老爸说的呢。
  在我国的陕西地区,抗战期间,一批军马患了炭疽病后死掉了。然后这些马被封闭到一个废弃的窑洞里,算是统一掩埋。当时,也许没有人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以常人的角度看,这种事也许稀松平常的不值一提——几匹病死的马,埋就埋了,能会怎么样。
  但世界上最危险的事,往往藏在常人认为的“理所当然”中。随着时光的流逝,这件很“平常”事,很快被大家遗忘掉。
  到了二十世纪80年代时,一个偶然的机会,这个埋病死军马的窑洞被村民们挖开了,此时,这些军马已经变成了枯骨。不就是一堆马骨头吗,又不是人的,所以当时在场的人也没感到特别惊奇。
  但村民们不知道的是,那扬起的灰尘里,有致命的炭疽孢子,随后炭疽病在村子里流行开来,十多个村民相继死去。
  几十年前病死的马已经变成白骨了,但炭疽仍旧能传染,可见这种细菌的生命力有多强悍。
  李姐讲的故事对我很管用,我最终没打开那个盒子,而是决定先把它保存起来。后来才知道,正是没冒然打开,我才侥幸逃过一劫。这是后话了,以后再说。
  天刚一亮,我就打电话告诉爸爸、叔叔他们,说爷爷的墓地进水了,他们连忙找人修缮。想着爷爷在梦中的孤独和窘迫,我内心就非常痛苦,会更迫切的希望,尽快等找出我们村里“怪事丛生”的真正原因。
  我和李姐反复讨论这些怪异的事件后,发现一个规律:这些“闹鬼”事件,很多都发生在那些即将离世的老人身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点——这些老人都很孤单,没有儿女,即使有,重病或临终时,也没陪在身边,在他们生命的最后时刻,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像我以前遇到的高爷爷和王爷爷,我最后见到他们的时间,应该都是那时他们已经死了,难道我见到的是他们的鬼魂?或者是诈尸了?
  每当想到这一点,仍旧会毛骨悚然。
  真的会有诈尸吗?
  我和李姐查了很多资料后,发现在关于“诈尸”的传说,其实过去最流行的不是内陆,而是在西藏。在过去的拉萨、日喀则、林芝等地,藏民们在设计住宅的门时,甚至会考虑到如何防止那些已经诈尸的、“僵尸”们的闯入。
  在西藏的许多老者和天葬师都说,他们曾经见过“尸变”。
  尸体要是诈尸,并变成僵尸,会有什么预兆呢?据说会有以下变化:
  ——死尸的脸会膨胀,皮色变成紫黑,毛发上竖,身上会起水泡,然后慢慢睁开眼并坐起来,接着起身举手直平举,并且这些僵尸不会讲话,不会弯腰,连眼珠子都有不会转动,只能走直线。而且这些僵尸只要一摸活人的头顶,活人马上也会变成僵尸。——就像现在很多影视剧里演的僵尸那样。
  所以在过去的拉萨、日喀则等地的屋门,都会设计的非常矮小,据说就是为了阻挡这些僵尸进去。
  我知道男人死后阴茎有时仍然会勃起——因为如果是趴着死,或者上吊死的话,因为重力的原因,血液会流向阴茎部位,而导致阴茎勃起。这是能用科学解释的,但死后会诈尸吗?那就太神秘、也太恐怖了。但我遇见的那些怪事,不都称得上神秘、恐怖吗?
  李姐对我说:“你留意一下,最近你们村有没有快死的老头老太太,看是不是还会有怪异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
  我觉得李姐这个主意不错。那段时间,我甚至盼望我们村赶快有老人病入膏肓,虽然暗骂自己的这个想法“很罪恶”。
  大概到了阴历十一月的时候,听说村西头八十多岁的孤寡老人田老太,病的很重,怕是过不了年了。她无儿无女,只有一个远房侄子,每天只像是走过场一样,给她送送饭。
  孤寡老人,病重——这些可都是会发生怪异现象的“高危人群”——当然这是我和李姐共同总结出来的。
  阴历十一月,各种农活都早已结束,算是农闲时节了。村里也请了一个戏班子,准备连演十多天的大戏,算是村里很重大的一项娱乐活动。每场戏从两三点开始,一直到夜幕降临。
  记得那天是周五,我下班回村后,闲着无聊,于是也散步似的向戏台那边走去,不爱听戏,就想去看看热闹。天已经擦黑,在朦胧的暮色中,戏台上下却依旧热闹非凡。
  当我站在看戏人群的外围,有一搭没一搭的往戏台上张望时,忽然,我闻到一股淡淡的骚臭味,因为天冷,所以那味道在寒冷的空气中并不明显。
  当我仔细搜寻是哪里发出的那种骚臭味时,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那不是田老太吗?
  难道我和李姐一直“期望”的事件,真的又发生了吗?就像我以前遇到高爷爷、王爷爷那样?重病的孤寡老人,在“刚死后”又被我遇到?
  重病孤寡老人——被我遇到——其实早已死亡!这简直就是一个“公式”。难道此时戏台遇到的高老太是鬼?还是诈尸?
  我的心极度狂跳着,剧烈的仿佛要从嘴里蹦出来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绪,然后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在夜幕中,根本没人注意高老太,附近的人有的在看戏,有的在聊天,还有孩子跑来跑去。真奇怪,我生平第一次在人群中感到那种恐惧。一个人在黑夜里会怕鬼,这很正常。但在喧闹的人群中,我却仍然感到极度的恐惧。
  我仗着胆子看了一下高老太,她佝偻着身子,异常安静的在那里站着,并且直愣愣的盯着远处的戏台。借着戏台上照射过来的、微弱的灯光,依稀可以感觉她的那张脸,是那么的苍白、并且毫无表情。过了一会,我才意识到,那骚臭味来自田老太身上——她身上的衣服脏的有点发亮,并且破破烂烂,应该是屎尿味!一个没人照顾的八十多岁的重病老太太,生活不能自理,尿在床上、拉在床上,都很正常,但她为何有体力跑出来看戏?
  因为天冷,附近有人抱了一些柴草,点起来烤火取暖。可能是柴草有点湿,所以一股浓烟在微风吹拂下飘了过来,我和周围所有的人,都无一例外的被呛得的咳嗽起来,忽然,我发现同样被浓烟笼罩下的高老太,竟然没有一点咳嗽,仍然直愣愣的看着戏台。这怎么可能?被烟熏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不咳嗽?
  除非她没呼吸。
  我被自己的这个念头惊得浑身发冷。是的,高老太没呼吸了,她已经不是个活人了,虽然她站在戏台下看戏!
  高老太好像感觉我正在观察她,她竟然慢慢把头转向我!在那凌乱的白发下,在昏暗的夜幕中,我仿佛感到那深陷的、如骷髅般的眼窝里,射出两道兽一样的寒光。这哪像是八十岁老太太的眼光!
  我慌乱的拿出手机,准备给李姐打电话,告诉她我看到的这恐怖的一幕。不知为啥那么凑巧,还没等我拨号,我的手机铃声响起,竟然是李姐来的电话!
  “喂,李姐,真是太巧了,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你正好打过来,你知道我刚才看到什么了吗……?”我压低声音,边打便往旁边僻静的地方走。
  “你是不是又遇到诡异的事情了,不过什么也别说,今夜千万不要再回你独自居住的那个院子,然后要记住,最好要在七点前,离开你们村子”李姐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和恐惧。
  “七点?明天七点前吗?”我追问到。
  “哎呀,不是啦,是今天晚上的七点,现在都六点三十八了,你要快啊!”
  “到底怎么了,李姐,发生什么了?”
  “哎呀,别问那么多了,你赶紧从村子离开,回城里来,见面后再告诉你”。
  我很少见李姐如此焦急,知道肯定有什么事,于是便不再多问,顺便看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六点四十一!我还有十九分钟的时间。
  幸好我的自行车放在爸妈住的院子里。我连忙跑回去,看妈妈刚做好饭,便连忙和跟爸妈说单位有急事,需要我马上过去,然后在院子里就蹬上自行车,飞一般的冲出院门,我听见妈妈在后面喊:“路上千万慢点啊,注意安全”。
  我骑在车上,头也不回的大声喊道:“知道了,我今晚不回来了,住单位”。
  等我出了村,骑行在通往县城的柏油路上时,我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刚六点五十八分!我这才长出一口气。
  到了城里后,和李姐电话约定,还是住在上次的那个宾馆里。
  在房间里见到李姐时,她显得仍然惊魂未定,一见面就紧紧的抱住我,丰满的胸部紧压在我的胸上,我能感到那温暖而性感的起伏。
  我边拥着她,边在她耳边轻声说:“怎么了,宝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
  李姐还是好久没说话,她好像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我没有继续再问,而是抱起她,并把她放到了床上,然后激情、有力、而又温柔的狂吻起来,恐惧不安的情绪,被慢慢泛滥的情欲冲淡,一阵欲望的狂风暴雨过后,心情也变得如月光下的湖面,那般的静谧淡然。
  而此时的李姐,才能心平气和的讲述她今天遭遇的“怪事”:
  李姐今天午睡的时候,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老头,在勇敢的和几十个面目阴沉的人搏斗,老头被打的遍体鳞伤,但仍然顽强抵抗,并且边打,还边向李姐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好像有什么事要告诉李姐似的,李姐努力听,但总是听不清。一急,便醒了。但梦里那个老头的模样和焦急的表情,却是那么的清晰,深深的印在李姐的记忆里。
  虽然梦有点恐怖,并且她午睡时,几乎没做过梦,但李姐也没把这个梦太当回事。但就在她吃完晚饭后,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又不知不觉,昏昏沉沉睡去。更奇怪和恐怖的是,她竟做了一个和中午一样的梦!
  不过这次,她好像听明白了梦里那个老头,在焦急的大喊大叫声里,要表达的一些意思——好像说求她救一个人,并且要救的那个人的名字,好像是我的,还说要我在酉时之前离开村子,还有,说捡到的那个盒子有危险,但要打开看,等等,之类的。
  李姐醒来后,当意识到自己今天做了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梦后,她震惊到足足有五分钟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忽然觉得应该打电话给我,告诉我离开村子。她说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我就接到了李姐的那通没头没脑的电话。
  “老头?梦中的那个老头长什么样?”我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问李姐。
  李姐眉头微皱,努力的回忆说:“什么模样?我想想,对了,好像眉头有块硬币大的黑痣”。
  啊,我吃惊的说不出话来,——那是我爷爷啊!李姐梦里梦见的那个老头是我爷爷。没错啊,我爷爷就是眉头有那样一块黑痣的。
  当我告诉李姐这个结论时,我们忍不住陷入沉默。太难让人置信了,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神奇?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一种莫名的恐惧再次袭来,我们又紧紧拥在一起。
  我虽然遇到过那么多诡异事件,但在我内心深处,一直告诉自己,那些也许只是幻觉或者巧合罢了,但当两个人经历互相印证后,让我意识到,那些恐怖的神秘事件,可能根本不是幻觉,而是的的确确真实发生过的。
  李姐肯定也有同样的感受。
  而为什么这么多诡异会发生在我们村?为什么一些神秘的力量,老想害我?我与他们有什么冤仇、过节吗?
  而这些都需要一一搞清。才能战胜那神秘、而又可怕的邪恶力量。
  对,下一步就是打开在墓地捡到的那个盒子,看看里面到底藏有什么秘密。
  “李姐,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牵扯进这种危险里来,也打破了你平静的生活”。我真的感到有点对不起李姐。
  李姐把我搂到怀里,让我把头埋在她丰满的胸部上,我顿时感到一种母性的温暖和安全感。
  她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别说傻话,我本性上就是一个探险家,我还要感谢你让我认识到另外一个世界的神秘与刺激,别忘了,有时候快感和恐惧并存,哈”。
  李姐面对危险的轻松和调侃,也深深感染了我。
  在和那恐怖、黑暗的神秘世界的斗争中,有李姐的陪伴,我感到异常幸运,也信心倍增。
  而这些都需要一一搞清。才能战胜那神秘、而又可怕的邪恶力量。
  对,下一步就是打开在墓地捡到的那个盒子,看看里面到底藏有什么秘密。
  “李姐,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牵扯进这种危险里来,也打破了你平静的生活”。我真的感到有点对不起李姐。
  李姐把我搂到怀里,让我把头埋在她丰满的胸部上,我顿时感到一种母性的温暖和安全感。
  她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别说傻话,我本性上就是一个探险家,我还要感谢你让我认识到另外一个世界的神秘与刺激,别忘了,有时候快感和恐惧并存,哈”。
  李姐面对危险的轻松和调侃,也深深感染了我。
  在和那恐怖、黑暗的神秘世界的斗争中,有李姐的陪伴,我感到异常幸运,也信心倍增。
  如何打开那个墓地捡到的盒子?爷爷既然在梦里说有危险,我们就更应该审慎对待了。我和李姐都猜想,盒子的危险之处,应该是有什么毒药或者病菌之类的,或者里面有弩箭一类的暗器装置。
  因为李姐的老爸,是我们县医院的院长,所以,也算是利用在这个职务之便,李姐和我用医院的X光,认真检查了一下盒子的内部结构,大概排除了里面有杀伤性暗器的可能。
  接下来就是看盒子里有没有细菌和毒药了。
  其实,这比机械类的暗器更可怕。一开始我们俩准备找个县医院里的医生,帮着开一下,但最后决定放弃这个方案,觉得普通的医生,关于细菌和毒药方面的知识非常有限,所以我们还是决定找一个更专业的相关人士。
  找谁呢?想来想去,一个最佳人选进入我们的视——李姐的表哥杨辉。
  他毕业于耶鲁大学微生物学系,并且是美国微生物学会(American Society for Microbiology)的会员,在这个领域内,算是很牛叉的了。后来被国家相关机构,特聘为专家,所以他大概有半年时间在中国,半年在美国。
  李姐跟先给他发了一封邮件,别的都没说,只是说在墓地里捡到一个生锈的铁盒子,很可能是从坟墓里,被人盗出来,然后遗失在墓地里。想打开看看,但怕里面有什么致命病菌之类的,所以想请他帮帮忙,用相关仪器检查、分析一下。
  令我们高兴地是,杨辉很爽快的答应了,并开玩笑似的说,如果盒子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他要分一半。
  幸好杨辉在的那个省会城市,离我们不算是太远,于是我和李姐选了一个周末,小心翼翼的带上那个盒子,坐火车过去找他帮忙。
  杨辉可能是在美国待得的比较久,所以性格也变得很西化——那么的活泼、幽默、开朗。这使我们三个之间的交流,变得非常愉快。
  见面寒暄过后,李姐又和他谈了一会家常琐事,然后我们很快切入正题。
  李姐戴上橡胶手套,小心翼翼的把那个盒子取出来放在桌上。杨辉拿着放大镜,极其认真的观察着这个盒子。
  他观察时,像变了一个人,一改刚才的活泼开朗,神情变得极为专注,并不时的陷入沉思。
  这样大概一直过了二十分钟,他忽然问李姐和我:“你们知道盒子外面,这层有点黄绿色的结晶是什么吗?”
  我和李姐对视了一下,然后猜道:“应该是铁盒子氧化后的氧化物之类的吧”。我觉得自己的这种解释还挺有道理的,说完后我紧盯着杨辉,希望能得到他这位专家的肯定和赞扬似的。
  没想到杨辉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您说那应该是什么呢?”我有点急切的问。
  杨辉放下手中的放大镜,然后身子很放松的靠在沙发上,悠悠的说:“过去是用的土葬,人死后放进棺材并埋在土里,这样,尸体就会很快腐烂,当尸体腐烂时,尸液就会流到棺材底板上,并和底板一起腐烂,而这个铁盒子上面的结晶,就是在尸液和腐烂木质共同作用下形成的。”
  李姐听完杨辉的解释,忍不住说:“哥,你说的我有点恶心,哈”。
  其实我胃里也一阵翻腾。
  杨辉微笑着回应道:“哈,你们还是不够职业啊,像我就没多大感觉了,可以边解剖尸体边吃东西,一点都不影响胃口,哈哈”。
  “哥啊,你可别再说了,再说我就要吐了”。李姐表情显示了她对这个话题,确实感觉不舒服。
  杨辉忽然有点兴奋,像一个艺术家忽然来了灵感一样,语速很快,连珠炮的我们解释道:这个听说去很恶心的结晶,其实可有大用处呢!为什么这样说呢?我告诉给你们一个关于我的奇妙经历,你们就会理解了。
  我在美国学习的时候,对中医的那套理论很不以为然,觉得很不科学。直到有一天,我遇到这件奇妙的事后,我才知道很多东西,虽然从现有的科学上无法解释,但不代表它没有效果。
  事情是这样的,我的一个导师得了骨癌,你们知道,在所有的癌症中,骨癌是最痛苦的,因为它带来的疼痛,是各种癌症中最剧烈的。到了晚期时,连各种麻醉剂的止疼效果都不明显。所以我的那个导师非常痛苦,甚至想到了安乐死。
  不过说来也巧,那时正好有一个国宝级的老中医访美,他给我的那个导师开了几服中药,让我导师按他配置的中药擦洗患处,导师其实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试试的心态,但没想到的是,经过几次擦洗后,疼痛迅速得到极大程度的减轻,最后甚至消失了。当然,这种方法只能是用来缓解疼痛,而不能从根本上减缓癌症发展的。不过这也算奇迹了。
  我看到如此神奇的疗效,就死磨硬泡的缠着那个老中医,问他这种外用的中药,究竟有哪些配方。老中医看到我如此虔诚,就告诉我他的秘密——虽然这服药里有好几种中药成分,但其中一种必不可少,因为少了这种,效果就一点都没有了。什么成分呢?,就是这种尸液和棺木腐烂后的结晶。
  我和李姐听得有点目瞪口呆。既感觉杨辉说的很神奇,但又觉得难以置信。
  杨辉看我们听得很认真,于是仍兴致盎然的接着说:那个老中医还告诉我,过去江湖郎中在治疗蛇伤时,为了多赚伤者的钱,都会玩花招。什么花招呢?
  郎中给你治蛇伤时,很快就能把蛇毒治住,这就保证你没生命危险了,很多症状也会消除。可就是有一点——伤口老不长不好。用完郎中开得药后,伤口会先好转,但隔一段时间后,药用完,伤口又开始腐烂。这样你又得继续到郎中那里买药,如此往复,有的甚至拖上一年半载,或者更长的时间。
  在江湖上,这叫“郎中钓病人”。其实,如果让病人忌盐几天,再吃上几剂解毒、生肌的药,伤口很快就长好,而且不再腐烂。所以关键就在“忌盐”,就这么一点奥妙,可要是你不知道,就会被折腾得够呛。
  我和李姐都很吃惊,没想到一个深受西方科学训练的人,竟然对神秘的中医,这么有热情。
  我好像想起来什么,忍不住问:“辉哥,你刚才说盒子上这层的结晶,是尸液和腐烂木头的混合,我看你刚才并没有用手摸,也没怎么看,只是闭着眼,用鼻子闻了一下,难道你是通过嗅觉判断出来的吗?可我没闻出来这层结晶。有啥特别的气味啊。”
  这次换成李姐有点吃惊的问我了:“你怎么可能闻不到呢?这层结晶确实有种很特殊的气味啊”。
  “我没感冒啊,也没鼻炎之类的,但我从没闻到它有啥气味”,我和李姐争论道。
  杨辉微笑着听着我们争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从沙发上站起来,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瓶结晶体,然后走到我面前,小心翼翼的打开瓶口,然后让我把鼻子凑近瓶口,他用手煽动把瓶口的空气,轻轻向我鼻子方向煽动了几下,问我闻到什么气味没有。
  我和李姐都很吃惊,没想到一个深受西方科学训练的人,竟然对神秘的中医,这么有热情。
  我好像想起来什么,忍不住问:“辉哥,你刚才说盒子上这层的结晶,是尸液和腐烂木头的混合,我看你刚才并没有用手摸,也没怎么看,只是闭着眼,用鼻子闻了一下,难道你是通过嗅觉判断出来的吗?可我没闻出来这层结晶。有啥特别的气味啊。”
  这次换成李姐有点吃惊的问我了:“你怎么可能闻不到呢?这层结晶确实有种很特殊的气味啊”。
  “我没感冒啊,也没鼻炎之类的,但我从没闻到它有啥气味”,我和李姐争论道。
  杨辉微笑着听着我们争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从沙发上站起来,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瓶结晶体,然后走到我面前,小心翼翼的打开瓶口,然后让我把鼻子凑近瓶口,他用手煽动把瓶口的空气,轻轻向我鼻子方向煽动了几下,问我闻到什么气味没有。
  我想起来中学时,老师就是用这种方法,让我们闻有毒气体气味的。可我什么气味都没闻出来。
  杨辉又走到李姐面前,用同样的方法让她闻了一下那个瓶子,并问她闻到什么气味没有,李姐的答案是肯定的:“闻到了,还很强烈”。
  我很吃惊,难道我的嗅觉有问题?
  我知道,杨辉之所以忽然拿出这个瓶子让我们闻,肯定是准备像我们解释什么,于是边没有急于主动发问。
  果然,杨辉把瓶子放回去,然后依然不慌不忙的的做到沙发上,开始了他的“授课”:
  知道我刚才给你们俩闻的是什么吗?是氰化物,就是世界上最毒的毒药之一。如果氰化物达到一定得浓度,只需要1/5000秒,就能使一个人死亡,不过不用紧张,刚才给你们闻的浓度极小。你们知道刚才为什么一个人能闻到这种氰化物的气味,而另一个却不能呢?这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大概有50%的人,天生就有这种能力,这种能力是遗传的,就像有的人能卷舌头,而另些人则不能一样。
  当然,如果一个法医,或者平常人,有这种能力,是很好的,有时候甚至能救你一命。
  比如在美国,发生过一个著名的“万圣节恐怖事件”——在那一年的万圣节,竟然有人把氰化物掺进糖果里,分发给别人吃,有九个人因此中毒身亡。但有三个收到这种毒糖果,却没有吃,因为他们闻到了糖果中氰化物的味道,其中一个还迅速报了案。这三个人就是有这种嗅觉能力的人。
  听过杨辉的解释,我忽然明白了——杨辉和李姐在嗅觉上,比我有先天优势。因为他们遗传下来的嗅觉能力,比我的强。
  我开玩笑似的谈了口气,说:“完了,要是我得到这样的毒糖果,必死无疑了,因为我可没有你们两位的嗅觉能力。”
  说完后,我们仨人都笑了起来。
  我对这个杨辉越来越佩服,也越来越喜欢,他怎么那么博学,不但如此,还那么幽默,那么平易近人,这就是英文里说的那种“nice guy”吧。
  说到嗅觉后,杨辉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我和李姐“你们看过咱们县的县志吗?”
  我和李姐都连连摇头,县志?那玩意恐怕都是文言文吧,我们又不是研究历史的,看那干么?
  我们越不懂的东西,杨辉好像越有兴趣讲给我们听似的:
  我看过,你们不知道吧,在明末清初的时候,咱们县里曾出过一个奇人,姓高,因为他是个瞎子,所以大家都叫他高瞎子,真名反而没人知道了。
  为什么说这个高瞎子是奇人呢?一是因为他虽然瞎,确是当时方圆几百里,最有名的‘刀客’,啥是刀客呢?其实就是帮人复仇,或者帮人打架的那种人,有点像黑社会分子。
  眼瞎了还很能打,说明他武功高强,不过不一定像武侠小说里的那样,完全靠听力判断对方的进攻。他有个很聪明的策略,只在夜里出来行动或和找人打斗,白天藏起来。这样就能把正常人视觉上的优势消弱。
  最使人惊奇的是,他的嗅觉极为灵敏,据说他的嗅觉能力,能和狗的媲美,所以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方式,和一般人很不一样,他是靠嗅觉来认识这个世界的。比如说,他只要提鼻子一闻,就能准确说出是什么时辰了。因为不同的时辰,‘地气’也是不一样的,即使对于一般人来说,如果把眼睛完全蒙起来,他也能闻出子夜和白天,空气是不一样的。
  他就靠着这种特殊的能力,在咱们那一带,成了令人胆寒的刀客。
  当时是清军刚入关,天下未定,兵荒马乱的。他作为一个汉人,当然是拥护明朝的,于是当清军占领咱们那一带后,他和其他七八个武功高强的刀客,决定暗杀当地驻军的最高清军将领。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他们开始行动了。
  但由于种种原因,暗杀计划进展的不太顺利,他们提前暴露而被清军发现,经过一阵拼命厮杀,两名刀客被清军砍死,剩下的几个刀客终于突围跑了出来,这些刀客都是当地人,他们觉得自己对地形很熟悉,天又这么黑,成功逃脱应该不是太难。
  但没想到的是,满人习惯于狩猎,所以他们竟然用猎狗来追踪这些刀客,他们把刀客当成猎物了。这下惨了,猎狗的嗅觉多强啊,所以它们嗅觉追踪能力更是惊人,刀客们无论怎么跑,怎么拐,怎么绕弯,都甩不掉这些猎狗的追踪。
  按现在科学观点来看,你越紧张,跑的越快,你身上的气味就散发的越浓烈,就越容易被猎犬追踪到。
  最后,这些刀客们,都被牵着猎狗的清兵一一追到,有的被乱刀砍死,有的活活被猎狗咬死。只有高瞎子一人成功逃脱。
  他用什么方法逃脱的呢?为什么只有他能躲过这些嗅觉异常灵敏的、猎狗的追踪呢?你俩能猜到吗?
  我们俩好像在听评书,觉得杨辉讲的非常引人入胜。没想到他在讲到关键处,会突然发问,我和李姐都歪着头想了一下后,随便说了几个不靠谱的答案。
  当然没猜对,如果连我们都轻易猜中的话,那高瞎子就称不上是奇人了。
  杨辉见我们猜的一点都不沾边,俏皮的笑了一下说:知道你们也猜不中,哈。那就直接告诉你们答案吧。
  高瞎子背后的袋子里,带了几只小兔子,他每跑一段,就拿出一只兔子放掉,这些兔子身上都有高瞎子的尿。
  并且高瞎子逃跑路线,也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逃跑路线上,有一个刚施过大粪的田地。
  用这两招,就完全摆脱了清军猎犬的跟踪。因为以高瞎子惊人的嗅觉能力,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要想在逃跑过程中,把自己的气味去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并且我刚才也说了,人越是在疯狂逃命、快速奔跑的状态下,荷尔蒙和汗液分泌的就越厉害,这些都会使你的气味更浓烈,猎犬就越容易追踪到。
  高瞎子这两招的高明之处,可以用六个字来概括,叫做‘反其道而行之’,即——我既然消除不了自己的气味,那我就加强气味,并用这些气味来扰乱你的嗅觉追踪。让兔子身上带上浓烈的尿味,并且这种气味向不同的方向延伸,这就会很大程度上的迷惑猎犬。并且他最绝的是跑过充满大粪的田地,这样浓烈的气味,会彻底把猎犬的嗅觉给扰乱掉。
  他为什么能想出这些办方法呢?不是因为他懂什么科学,而是他自己就是一个嗅觉如狗一样灵敏的人,他完全从直觉的层面,很自然的想出这些方法。
  我和李姐痴愣愣的听着,真想不到我们的县志上,竟然还有这么精彩的故事——准确的说,很可能不是故事,而是曾经发生过的、活生生的史实。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问杨辉:“辉哥,你说他咋不把这种方法,告诉给其他几个刀客呢?这样另外几个人,不一样可以成功逃脱了吗?”
  杨辉眼光一亮,夸奖我说:“问的好,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我当时看到这里时,也这样想,但接下来县志上解释说,高瞎子之所以没告诉他人,是”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舍人为己——就是说,他是故意这样做的,是用别人的被抓,来转移目标,从而减少自己的危险。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那些视力正常的刀客,在逃脱的时候,未必比高瞎子有优势,再加上那时候没啥照明条件,顶多拿个火把之类的,也照不了多远,所以单就这种黑夜里的逃脱能力,有着狗一样嗅觉的高瞎子,要略胜一筹。而参与行动的其他刀客,就沦为掩护高瞎子逃脱的牺牲品。
  李姐听完,不由得很感叹的说:“高瞎子这个人真阴险、真歹毒”。
  我也禁不住摇头感叹到:“没想到咱们县里还有这号奇人”。
  “哈哈,是啊,就是咱们县里的,并且还离你们村不是很远呢,高家屯,知道吗?离你们村也就二十里左右吧?”杨辉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放松的靠在沙发上问我。
  “高家屯?高瞎子是高家屯的吗?那离我们真的不远。不到二十里,也就十五六里路”不知为什么,我说到这里时,身子不由一振,低声、并有点吃惊的对李姐说:“我们村里姓高的是外来户,好像是从高家屯那边搬过来的,难道高爷爷和这个高瞎子还有渊源?”。
  李姐听完我的这句话,眼睛也不由的亮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
  我和李姐的这些交流,也全部被杨辉看到,不过他听得好像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出于种种顾虑,我们俩原本不准备告诉杨辉太多事的,尤其是关于那些诡异事件的。不过没想到和他聊的这么投机,并觉得他确实值得信任,还有,他知识广博,对科学还无法解释的神秘事物,态度开放。这些都使我们,愿意向他倾诉那些最恐怖的经历。
  我和李姐心照不宣的对看了一眼,李姐很有默契的冲我点点头,我知道,她同意了。
  于是我和李姐开从这个盒子讲起,把我们经历的那些恐怖事件,全部都告诉了杨辉——当然,有关我们情欲交流的部分没说。
  我也把我从小到大,在我们村子里遇到的、点点滴滴的诡异,原原本本的向杨辉讲述出来。
  这下换杨辉变听众了,他听得非常投入,脸上的表情时而惊异,时而好奇,时而作害怕状,时而沉思。
  我和李姐不时地互为补充,并且我俩在诉说的过程中,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和愉快,很有那种倾诉的愉悦感。
  杨辉一直静静的听着,没有插一句话,直到我们讲完后大概有五分钟,他还是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陷入深深的沉思中。屋里是那么的静,我们仿佛还沉浸在刚才说的、那个神秘而恐怖的世界中。
  我想打破这种有点不舒服的静谧,并轻轻的喊了一声:“辉哥,你在想什么?”
  杨辉才忽然好像从梦中惊醒似的,然后没头没脑的对我说了一句:“你们想过吗,那个高爷爷有没有可能是高瞎子?”
  我和李姐不禁一口同声的说道:“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高瞎子是明末清初的人,大清从建立到灭亡存在了268年,高爷爷果真是高瞎子,至少也400多岁了。这个思维缜密的辉哥,怎么会得出如此荒谬的结论呢?
  杨辉好像看出了我们满腹的疑问,笑着解释道:觉得荒谬是吗?不过我得出如此结论也是有根据的。
  首先,县志上说高瞎子眼睛里有块阴翳,刚才小明也提到了,说高爷爷眼里有块阴翳,并且那只怪猫眼里也有,这是很有意思的巧合。
  另外,至于年龄,不光传说中有彭祖活了八百多岁。近代历史上也有类似的例子,有个中医叫李清云,他生于1677年,死于1933年,活了256岁,1933年5月15日,美国《时代杂志》(TIME),一篇名为《龟雀狗》(Tortoise-Pigeon-Dog)的文章,就是写这个奇人的。蒋介石还亲自接见过他。另外,唐朝的李俊,据说也活了443岁。
  小明你回村可以问问,看看高爷爷到底是什么来历,是不是有人见过他年轻的时候,或者村里,是不是有老人是和他一起长大的,这样就可以轻易搞清楚了。
  我和李姐,都被杨辉缜密的思维彻底折服。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从这么多的信息中,迅速抓住要点,这种非凡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有点福尔摩斯在世的感觉。
  是啊,是有必要搞清楚高爷爷神秘的身世,因为在这么多恐怖事件中,我能隐约感觉到,这些或多或少都与高爷爷有关,他是这些事件的关键。我暗暗下决心,回去后要立即展开对高爷爷身世、背景调查。
  我们三个人的谈话,大概是从中午十二点开始的,但此刻已接近夜里十点了,我们整整聊了差不多十个小时,但仍然兴趣盎然,没觉得怎么累。
  李姐看了一下表,觉得时间有点晚了,便提议今天的谈话到此结束。为了不打扰杨辉——当然还有别的原因——我们没有选择借住在杨辉家,而是在一家快捷酒店订好了房间,杨辉执意要开车送我们过去,推脱不过,只好下楼坐上他的车。
  在开车去酒店的路上,我和李姐发现有点奇怪——杨辉选的这条路,不但非常绕,而且非常僻静,甚至连路灯都没有,也几乎没有什么车,沿路的一旁是树林,而另一旁则是土丘。并且杨辉开得非常慢,几乎比骑自行车的速度,也快不了多少。我和李姐白天从酒店打车去他家,完全不是走的这条路啊,那条路很繁华,并且只用了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他家了。
  李姐忍不住问:“哥,你没走错吧,我们去你家时,不是走的这条啊?并且你为什么开这么慢呢?”
  杨辉狡黠的笑了一下:“当然没走错,之所以选这条路、开这么慢,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李姐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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