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所有的事情就都清晰了,魏瞎子自幼残疾,看不见东西,机缘巧合中,遇到了一个端公,那个端公看着魏瞎子可怜,就把这个东西交给了魏瞎子,告诉他,这张人皮能让他给人看病,这辈子靠着看病的本事,也不至于饿死。但是又告诉魏瞎子,如果有一个拿着知了壳子的人来找他,就得把人皮交还给那个人,因为这张人皮属于诡道,而诡道的司掌信物,就是螟蛉——知了壳子。
从那之后,魏瞎子就到了磨盘坐馆行医,他之所以一个手把脉,一个手拿着人皮帕巾,就是因为在看病的过程中,人皮里的骷髅会告诉他病人的病情,和治疗的方法。
当然这一切都是魏瞎子后来告诉女人的,因为赵一二见了魏瞎子之后,并没有把人皮拿走,而是告诉魏瞎子,这东西在魏瞎子手上,能救很多人的性命,回到诡道了,反而没多大用处,于是很爽快的走了,说这东西让自己的传人再来拿。
女人知道了这个事情,就惦记上了这个人皮。没几年,魏瞎子也快死了,想在临死前,把这张人皮传给女人使用。
可是这东西认人,女人完全听不到人皮里的声音,在她的手上,就是软绵绵,十分恐怖的人皮帕巾而已。魏瞎子就叹气,说这东西,还是要还给诡道的传人才行。
再后来,魏瞎子到死前,女人也不会用这个东西,但是有了私心,想留下来,而且诡道的传人一直也没来讨要。魏瞎子断气的当天,女人把帕巾给贴身藏在身上。魏瞎子的葬礼上,女人作为大徒弟,三天三夜没有上床睡觉,披麻戴孝主持葬礼。等魏瞎子下葬,女人延续了魏瞎子的招牌,准备想办法学习这个人皮帕巾的本事,反正有的是时间,总会有办法的。当时女人就是这想的。
可是她根本没有想到,当她回到房间,再来寻找放在贴身衣物上的人皮帕巾的时候,发现帕巾不见了!
当时女人就慌了,脱了衣服慢慢寻找,却怎么找都找不到。她当时想了很多,认为发生了灵异时间,这人皮一定是自己飞走了,要么进了魏瞎子的棺材,要么消失无踪。
发生了诡异的事件倒是没错,只是这个事情,并不是女人所想的方式。
在女人洗澡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胸口有了纹身,于是她就那镜子照胸口,这才看到,自己的胸口上隐隐约约有一个骷髅的花纹。
原来这个帕巾不仅没有消失,而是贴到了女人胸口的皮肤上,女人没有听魏瞎子说过这人皮帕巾竟然还能长到人的身体上,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也不能告诉旁人,自己偷偷拿了师父的遗物。
她用肥皂洗也洗不掉,想用刀割下来,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弄得她当时就要崩溃了。但是事情要解决,不然一个骷髅在胸口上,作为一个女人,怎么能不害怕。女人就私下到处寻访端公和神棍,没有一个能解决她的这个隐疾,倒是很多冒充的神棍,想趁机占她便宜。
直到有天,女人听说了巫山有个姓钟的端公到枝江做事,做完了回家,要路过磨盘。
——还是把钟端公的事情说一下,这个钟端公是去枝江百里洲解决个事情的。宜昌长江下游百里洲是江中心的一个大岛屿,上面住了十万人。自古都比较富庶。有家人户的女儿谈恋爱,父母不同意,结果女儿的男朋友一怒之下,把女方全家人都给杀了,连夜游泳到了江南的松滋地界跑了。
男人杀了人,跑了就跑了吧,这家绝了户的女方全家,就出了怪事。他们的亲戚亲眼看到一家三口跟没死一样,每天在家里生火做饭。把他们的左邻右舍吓得要死。后来情况更加严重,有人看到他们一家三口还在棉花地里摘棉花。
几个月后,百里洲棉花收购站的仓库突然失火,几十吨棉花烧的干干净净,烧的时候,很多人来救火,很多人亲眼所见,看到那一家三口坐在棉花堆上呵呵的笑,笑的下巴都掉了。
这下就把棉花收购站的站长惹急了,他听老人说这家人是凶死的,有怨气,如果不收拾,以后更加麻烦。站长就要去拆这凶死人的房子,也被人劝阻,说还是请一下懂行的人来弄吧。
站长就听说湖北四川交界的地方有姓钟的端公,专门做这种法事。于是就请了钟端公过来。钟端公到了百里洲,在那家人的房子转了一圈,什么也不说,立即把房子后的十几棵毛梨子树,让人给看了。当时梨花灿烂,砍伐的时候,梨花飘的到处都是,跟下雪一样。然后就听见这家三口人哭的厉害。
钟端公就说,梨树招阴,所以这家人死了,魂魄就附在梨树上。再在梨树的原地上,有多少梨树,就种多少桃树,事情就解决了。
钟端公拿了喜钱,就回家,他一下子就把闹得这么凶的事情给解决了,所以百里洲,枝江,猇亭都传开了,说钟端公离开。
——魏瞎子的大徒弟,就听说了这个事情。也是就在打听好了钟端公回家的时候,在磨盘等到了钟端公。把自己的事情说了。
钟端公听了女人的述说,就说,这个人皮如果是男人,就好办,很容易就能揭下来,可是女人不同,长上去了,就不好弄。不过嫩,这个事情他能解决,但是有个要求,那就是揭下来后,他要把人皮带走。
女人已经走投无路,只好答应。
钟端公就让女人用艾蒿煮水洗澡,连续洗七天。到了第七天,钟端公找了几条蛇,剐了皮,让女人自己贴在胸口,说让蛇皮粘上去。当蛇皮和女人的皮肤贴好了之后,不能洗澡,过了三天。钟端公又吩咐,女人用小刀把已经粘连在皮肤上的蛇皮慢慢割开,一点点撕下来,不能撕破。
女人照做了,把撕下来的蛇皮交给了钟端公。钟端公就把蛇皮放在太阳下晒,蛇皮的鳞片晒干了,他就把鳞片慢慢一个个剥下来。然后一张完整的人皮就重新出来了,跟女人看到魏瞎子手上的一模一样。接下来也没有什么话好说,让钟端公把蛇皮拿走。
女人把这段话说给了黄坤听了。黄坤正在犹豫,怎么回去给徐云风交差。女人还以为是黄坤不信,就把领口拉开,黄坤看见女人的锁骨下,皮肤跟烫伤了一样,看着害怕。
黄坤不敢多看,连忙告辞。
黄坤从磨盘村出来,坐车到了九码头,找到凌云网吧,果然徐云风坐在电脑前,叼着烟,打游戏打的聚精会神。等了好久,才敢拍徐云风的肩膀。
徐云风这次倒是不责怪黄坤打扰他,就伸手要东西。黄坤把螟蛉给了师父。徐云风把螟蛉放回贴身口袋,仍旧抬着手。
黄坤就说:“你要的阴阳四辩骷髅,已经被魏瞎子的徒弟送给了巫山的钟端公。”然后把魏瞎子大徒弟的话转述了一遍。
“麻辣隔壁的!”徐云风破口大骂起来,“怎么又是这个钟家。”
“很厉害吗?”
“犁头巫家你说厉害不厉害。”徐云风说,“能做这个事情的,也只有他们钟家,王八这个东西,也不早点去要,让钟家抢了先。”
“按照时间算,”黄坤谨慎的说,“那时候王师伯还没有拜赵先生为师。”
“那他妈的就是赵一二缺心眼。”徐云风恨恨的说,不过声音小了一点。
黄坤偷偷吐了一下舌头,这个王鲲鹏叫师父是疯子,还真的没叫错,连长辈都一样的骂,他说别人缺心眼,看来缺心眼的明明是他自己。
黄坤还是轻声说:“我们去巫山找钟家人要回来不久行了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啊。”疯子恨恨的说:“可是老子早就把他们钟家人得罪了,他们被我修理过。。。。。。不过。。。。。。。”
黄坤看师父徐云风也对这个什么钟家很忌惮,心里也在打鼓。
“虽然我当年把钟家的老大弄的半死,” 疯子突然诡异的笑起来,“但是他们现在应该不记得我了。”
黄坤明白,师父徐云风什么关于记忆的事情,自己不能问,但是他自个是可以说的,至于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不说,就看他的心情好坏了。干脆就不问,等着师父告诉自己。
果然徐云风要黄坤到网吧的吧台,把帐结了。然后带着黄坤去九码头的水陆客运站去买飞翼船的船票,可是大半夜的那里有卖票的,只能第二天再来买船票去巫山。
走出来后,疯子乐呵了一会,对黄坤说起了往事,“当年我和王八,还有方浊。。。。。。”
“方浊是什么人?”黄坤看疯子的心情好,连忙把自个疑问给问了。
“是个牛鼻子道士,”疯子又说,“还是个女孩,嗨,不知道她做了研究所的领导,过得怎么样?”
“是王师伯以前做过的那个研究所吗?”
“那还能有那个研究所!”疯子撇着嘴说,“她和王八都是给老严老严跑腿的,老严不是个什么好人,可是他们两人把老严当领导。”
“哦,”黄坤说,“原来是这样。”心里想着,看来师父嘴里的方浊一定是不一般的人,能够和接王鲲鹏的空缺,身份地位一定很厉害,而且王鲲鹏要布置七星阵法,都要去北京找这个人来帮忙。
于是两人分手,约好了明天早上上船。
黄坤回到学校寝室,早早的睡了,一天下来,听说了这么多厉害人物的事迹,想到自己也参与其中,毕竟心里却很激动,一时半会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黄坤醒得晚了,一看时间不早,连忙打车去了九码头。没想到开船的时间要到了,徐云风还没踪影。黄坤想了一下,连忙跑到凌云网吧,看见师父果然在打游戏,眼睛通红,面色苍白,一看就是熬了通宵包夜。
这人完全就是什么都不操心嘛,黄坤越发质疑王鲲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明明自己从打捞铁板的时候,就看见王鲲鹏和申德旭都十分的紧张,可是找来了这个疯子师父,从见面到现在,都是一副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当回事的模样。哪有三十出头了,跟自己的同学一样,天天泡在网吧里打游戏的道理。
徐云风看见黄坤来了,手忙脚乱摆弄鼠标和键盘,嘴里嚷嚷着:“等会啊,等我把这个怪物打了,爆了装备再说啊。”
黄坤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是看到师父爆了一个亡魂之盾,算是不错的装备了。疯子嘴巴都笑歪了,乐呵呵的退出服务器。这次不让黄坤帮他付钱,自己结账走人。
两人又到了九码头的水陆客运站,早上的船已经开了,但是下午还有一趟。两人买了票,徐云风说时间还早,就又要去网吧玩游戏。
黄坤心想,你老先生去玩游戏,不又是十几个小时不肯下来啊,死活求着不让师父去网吧。总算是在候船厅里安分下来了。
黄坤坐着无聊,就问:“师父,巫山的钟家到底什么来头啊?”
徐云风的心情不错,就慢悠悠的说:“犁头巫家,当年钟义方是个人物,你也听我们说过了,他当年跟你的爷爷,还有辰州寨的魏永柒,放蛊的苗家禾篾女,还有孛星家族姓孙的老爷子,和张天然一起打过日本人。不过后来呢,张天然要逆天,跟孙鼎闹翻,帮忙的其他几个家族就站队表态,魏家苗家不愿意搀和,两不相帮,该干嘛干嘛,走了。可是钟义方被张天然糊弄,铁了心跟着张天然打下手,所以钟家就跟了张天然。但是诡道的一个老前辈不答应,留了一手对付张天然,在关键的时候,张天然的命运掌握在三个人的手上。”
“我爷爷和他的两个弟弟。”黄坤一算当时参加石牌阴战的人头,心里就懂了。
“对头。”徐云风说,“你知道你爷爷站那边吗?”
黄坤的头嗡的一声就大了。
“王八还嘱咐我不要告诉你,”徐云风不屑的说,“我非要说给你听。”
“我爷爷站在张天然这边?”黄坤已经明白了。
“你爷爷支持张天然,”徐云风继续说道,“但是你爷爷的弟弟黄铁焰不答应。”
“但是当时应该还有一个黄家的人,”黄坤点头,“黄莲清,我爷爷的堂弟,他支持黄铁焰而不是我爷爷,所以最后,我爷爷丢了族长的位置,被赶出了家门。”
“你觉得很冤枉是不是?”徐云风问黄坤。
“当然啊。”
“一点都不冤,”徐云风说,“当时闹得厉害,黄铁焰因为这件事情死了,他可是你爷爷的亲弟弟。你爷爷是很愧疚,自己主动离家出走了,黄家没人主持大局,黄莲清十几岁独自支撑的黄家。”
黄坤脑门汗涔涔的,现在更加明白,自己并不是阴差阳错卷入到这个事情中来。而是早就命中注定。
“给你爷爷争口气吧。”从黄坤见到徐云风开始,就没见他这么正经过,“帮他洗刷耻辱,当时黄家三兄弟正在争吵,局势紧张的时候,是钟义方突然发难,出手弄死了黄铁焰。你爷爷当时就后悔了,可是已经铸下大错。”
“这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黄坤说,“你又是这么得罪了钟家。”
“我去过三峡的古道,”徐云风轻松的说,“钟家的几个门人在下面拦路,被我收拾了。”
“你这么厉害,”黄坤问,“为什么不自己去,带着我干嘛。”
“因为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是你,黄松柏的孙子找回了这个场子。”徐云风说,“这本来是王八的意思,没想到因为阴阳四辩骷髅的事情,要提前做了。”
“我对付了钟家,会怎么样?”黄坤追问。
“黄莲清一辈子不能出四川,”徐云风说,“他也找过钟家报仇,可是钟家人斗不过他,就跑到湖北境内,你也知道巫山和湖北只隔了一条小河。黄莲清没办法,一辈子报不了仇。他死了,钟家就又迁回巫山,反正也近。黄溪本事比不上黄莲清,钟家就无所顾忌了。”
“所以我对付了钟家,”黄坤已经全部明白,“就是给黄铁焰报了仇。”
“你就顺理成章的回到秀山,接管黄家。”徐云风说,“王八第一次看到你,就把这些计划想好了。”
“我当黄家的族长,到底能干什么?”
“你傻逼啊,”徐云风笑起来,“王八布的七星阵,摇光的位子,就是要你们黄家人来镇着。”
“一个星位需要多少人?”
“你们黄家所有人。”徐云风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黄家全部的术士,所以你必须要做黄家的族长。”
“你们其实可以找黄溪帮忙,”这是黄家的事情,跟黄坤休戚相关,“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你身上有避水符。”徐云风解释,“黄松柏从黄家带走的东西,已经给你了。所以你才是真正继承黄家法术的传人,黄溪只能做你的跟班!懂了吗?”
摇光,北斗七星杓头第一星位。七星阵法布阵的初始。
这就是王鲲鹏在驳船上看到黄坤之后,对其他的能人异士不太在意,而偏偏对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字辈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并且在事情结束后,和申德旭密谈,还要拉着黄坤的原因。
王鲲鹏在带领驳船离开长江迷雾中,已经知道了江水下的铁板一定会招来张天然的窥觑。因为这是张天然进入三峡古道的最后一个机会。
在那个时候,王鲲鹏心里就已经决定部署七星阵法对抗张天然。其中镇守摇光星位必须得是黄家的传人,而且巧合的是,刚好黄坤就莫名其妙的被申德旭叫到了船上。如果申德旭没有叫来黄坤,王鲲鹏也会倒长阳寻找黄松柏的后人。
但是黄坤介入到这件事以来,他从来没有看到王鲲鹏对自己表现过很大的期望。哦,不对,黄坤看着眼前,刚刚吐露了这个安排的徐云风。懂了,王鲲鹏对自己虽然表面上没有表达期许,但是内心,却刚好相反。
徐云风是王鲲鹏的同门,也是他的好朋友,是诡道挂名,是过阴人,他让这个人做自己的师父,如果不是太看得起自己,怎么会做这种安排。
现在师父又说了黄家当年和张天然之间的渊源,也就是说,黄坤自己完全没有推卸的可能,因为,黄家嫡宗就是自己。但是有个问题黄坤还是没有想明白。
“师父,你说的那个避水符,”黄坤问徐云风,“我爷爷并没有给我什么符贴之类的东西,他甚至从来没有教过我任何法术,而且我爸爸从来也不允许他教我。”
“黄松柏死前,真的没有给你任何东西?”徐云风问。
“没有,”黄坤说,“他死的时候我在宜昌读书,守灵的最后一天,我才赶回家,赶上给他送灵上山。”
“等王八回来了,在讨论这个问题吧。”徐云风说,“现在先去找钟家把东西要回来。”
黄坤也无法可想,只能同意先这样了。
到了下午,登上了去往上游的水翼飞船,很快就从九码头启程,然后进入葛洲坝三江二号船闸。黄坤和徐云风,正在船舱里,看着船闸里的江水飞快的上涨。突然船闸上方的指挥塔,传来巨大的喇叭播音:
“请金山四号上的乘客徐云风、黄坤,听到广播后,立即到甲板上,在闸口出下船。”
广播重复了十几遍。黄坤看着徐云风,茫然不解。
徐云风挠着脑袋说,“这他妈的什么情况。”
船闸的水漫道了上游高度,然后行驶到出闸口,果然出闸口的旁边站着几个人,他们身边放着简易跳板,领头的是申德旭,正在指挥水翼飞船靠近。然后跳板搭上船板,申德旭走上船来,看见了徐云风和黄坤,立即说:“先别去巫山,出事了。”
徐云风摆摆手,和黄坤跟着申德旭走到船闸上。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个船上?”
“九码头到处是我的人,”申德旭笑着说,“别说你们打游戏,买船票,就是上个厕所,都有人跟我汇报。”
徐云风点着头不屑的笑,“有本事啊。果然和王八是一路人。”
倒是黄坤不怎么吃惊,当初他也是第一时间被申德旭从学校里给找到的,知道申德旭的厉害。
申德旭是个很低调的人,历来这种身怀绝技,地位非同小可的人物,他们从行政上讲,应该是官员,但是又不是政府的常规部门,管理普通公民的日常事务。工作的方向是宗教和神秘突发事件。这种工作,国家是尽量不让声张的,所以申德旭的级别虽然高,但是为人处世非常谨慎,一点都不张扬。
比如他来接徐云风和黄坤的车,就是一辆普通的本田越野。
申德旭身边的随从都离开了,越野车上徐云风和黄坤做后排,申德旭自己开车。越野车从船闸下来,开到了江边的沿江大道,路上车少,开的较快。
“我们打捞铁锚的附近,”申德旭边开车边说,“一个挖沙船打捞起来了一个东西。”
“不会又是锚链吧?”
“不是。”申德旭语速有点急切,“是个阴沉木。王所长去北京了,我想了想,只能来找你。”
“没事,”徐云风说,“钟家人跑不了,我不着急。”
“捞起来了一个阴沉木,”申德旭说,“我的人正在跟挖沙船交涉。”
徐云风一听,喃喃的说:“该来的都来了,大家伙都要凑这个热闹。”
黄坤不知道师父说的什么意思。
申德旭专心开车,也没有再说什么,半小时后,越野车开到了胭脂坝江段的岸边。果然远远就看见围了很多人,一条挖沙船在附近。
申德旭把车开到人群旁边,其中一个人就大声喊:“领导来了,大家先不要吵。”
申德旭下车,一群水手工人围了上来,“那个是领导,还讲不讲理了。”
这群人气势汹汹的,看来就是挖沙船的工人。
“木头在哪里?”徐云风直接就问。
“喏,就在那边。”申德旭手下的工作人员把手指向十几米之外的江边,一个直径一米的黑色木头,横在沙滩上,几个水手坐在上面抽烟。
而来准备吊走木头的工作人员,只能在一旁看着,工具设备都放在旁边,却不能工作。
申德旭向木头走去,那些水手知道申德旭是个大官,就让出了一条道。申德旭边走边问自己的手下,“谈价谈到多少了?”
“我们出到三万了。”手下回答,“他们还嫌少。”
“他们要多少?”
“十万。”
“你没告诉他们这种东西是属于国家的吗?”申德旭皱起眉头,“本来只能给予他们象征性补偿,三万已经很不错了。”
旁边的水手听到了,纷纷呱噪起来,“谁说十万不错了,这东西在长江里,谁捞着就是谁的,拿国家来压我们。大不了我们把这个木头给烧了。”
申德旭看着跟他抬杠的人说:“烧了,就是破坏国有资产,要坐牢的。”
黄坤心里就好笑,两边都在扯混皮,谁不知道阴沉木烧不燃啊。
申德旭和水手说着话,几个人就走到了阴沉木的旁边。
申德旭仔细看了木头一会,对骑在上面坐着的水手说:“四万,不能再多了。”
“我们辛辛苦苦的从江底把这个东西捞起来,”水手是铁了心要想发财了,“少于十万我们不卖。”
徐云风没有参与申德旭和水手的讨价还价,用手去摸了摸阴沉木,然后看了看木头,扭头对着申德摇摇头,脸色不好看。申德旭看了更加紧张。
“五万。”申德旭又开口了,“我们的经费只有这么多,如果你们还要坚持,别的部门来了,就强行拖走,你们最多领个奖状,几千块的奖金。”
这话把挖沙船的水手唬住了,他们聚拢在一起,开始商量。
“给你们五分钟时间考虑。”申德旭真的打起官腔起来,还是很有震慑力的。然后把手下一个叫来,“说说情况。”
手下就说:“我们是早上得到通知,听说这里有人捞起来了阴沉木,我们不是一直在关注这片河段吗,所以得到消息,马上就来了,看到他们已经把木头拖到岸边。他们是挖沙的时候,把这个木头给刨出来的,水手知道阴沉木这个东西,所以就想快点弄上岸,给卖了。幸好我们有人在岸边守着,不然真的被他们卖了。”
五分钟到了,挖沙船的水手还没有商量好,申德旭急了,对着水手问,“你们的船主在哪里?”
一个水手对着申德旭说:“有事跟我说,船主不在。”
“你是船长?”
“我是轮机长。”
申德旭对这个轮机长说:“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要么拿了五万走人,要么我就扣你们的船。木头我还是要了,一分钱不给你们。”
“凭什么啊?”水手又开始激动起来。
“航道局去年就下了文件,”申德旭说,“这片河道不在采砂范围内,你们违规操作了。把你们的操作许可证拿给我看看。”
轮机长犹豫了,申德旭是老狐狸,立即知道有猫腻,对着手下说:“调查他们这艘船的登记注册号。”
手下马上就领会到申德旭的意图,大声说:“没有操作许可证吧。”
水手全部都呆了,看来没错,他们是黑挖沙船无疑。申德旭来了精神,哼了一声,“到底是扣船,还是拿钱走人?再不决定我就打电话给主管部门了。”
徐云风却走到水手跟前,对这些人说:“别耗了,你们靠这个发不了财的。这个不是你们想的木头。”
水手开始让步了,“算了拿了钱走吧,搞不赢你们。”
申德旭解释说:“这个真的不是你们想要的木头,的确是阴沉木,但是不是自然成形的阴沉木,是古时候有人把这个木头故意埋在长江下的。”
水手们虽然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是水下沉东西是镇邪的一种法术,他们在水上吃饭的人,或多或少听说过。
“是棺材!”徐云风肯定的说,“没错就是个棺材,泡桐木的棺材。”
水手们一听,坐在木头上的人,连忙溜下来,和其他人一样,距离木头远远的。
“我没必要骗你们,不然我完全可以不给你们报酬。”申德旭口气柔和,“小望,带他们领头的去市内,到财务室领钱。”
水手们看样子是没有选择了,领头的就走到申德旭手下的身边,其他打算回到船上。徐云风却拦住他们,“看看你们手心,是不是变黑了。”
水手都把手伸出来,果然手心都是黑的,一个人就说:“这个是木头上沾的。。。。。。”
徐云风把刚才碰过木头的手指也伸出来,“恩,搓不掉。”
水手这才知道厉害,原来这个木头真的不能碰,刚才坐在木头上的水手,连忙看自己大腿,但是还不用脱裤子,脱鞋子的时候,就看到脚腕已经变黑。
这些水手都呆了,看着徐云风,本能的知道这是个行家。
“用桐油洗,洗掉就掉了,洗不掉的,找三寸长的红头蜈蚣咬自己食指。”徐云风说,“也不用害怕,照我说的做,死不了。”
这些人彻底明白了,这个木头真的不是属于他们的,于是慌慌张张的走了,船上经常要维护木头船具,以免被水浸日晒崩裂,所以桐油多得是。
徐云风走到申德旭跟前,把黑漆漆的指头给申德旭看,“漆毒,这么多年在水下泥沙里都没散。”
“你觉得棺材里是什么人物?”申德旭问。
徐云风说:“绝对是两千年前的大人物,而且也是吃我们这碗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