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谁也看不见的女童,已经爬到了母亲尸体的身边,不停的用手拨弄母亲的头发,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叶珪心里焦急的喊着:“千万别碰到你的太婆。”
那个女童可能之前就已经被老妪吓到过很多次,所以本能的距离老妪很远,她想钻到被褥里去,看来她这么做很多次了,就是偷偷在老妪面前,钻到母亲的怀里躲避。
只是这次,女童的母亲无法在保护她了。
叶珪心酸的厉害。推开了老妪,故意看了看产妇的眼睑和脸颊,然后转头对老妪说:“血崩。”
然后手轻轻的牵住了女童的手腕。女童特别乖巧,随着叶珪的手,爬到了床下,也许他的父亲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她也习以为常。
老妪仍旧失声痛哭,她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对五通更加的愤怒。
叶珪不忍再看,轻轻的牵着女童,慢慢走到门外。老妪冲出来,拿着柴刀,要把渔网里的鬼五通给砍死。但是被扛着和尚制止,不停的向老妪摇头。
老妪无奈,只好回到房屋里,陪着自己的孙女。叶珪招呼黎先生离开,河沟的船已经走了,他们得自己走回城内。叶珪牵着女童,慢慢走远,和尚的往生咒仍然在继续,听起来十分的悲凉。
叶珪带着这个五通的后代,谁也看不见的女童,行走的很慢,让黎先生很不耐烦,“怎么走的这么慢?接生很累吗?”
叶珪摇头,回头看了看房屋,已经很远了,老妪跟和尚应该在给产妇操办丧事了。于是叶珪弯腰把女童抱在怀里,飞快的走起来。黎先生也没在意叶珪的这个动作,“刚才那些金山寺的和尚,真的抓到了五通?你看得见吗?”
叶珪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把女童的嘴巴捂住。
天黑之前,叶珪和黎先生回到了城内,然后分手,各自回家。
在破败的茅屋里,女童开始哭闹起来,叶珪知道她饿了,但是叶珪自己也没有东西吃,只能在水缸舀了一碗水,喂给女童。女童喝水,那里止得住饥饿,仍旧哭闹不停。闹得累了,才勉强睡过去。
叶珪一夜无眠,仍旧感受到屋子里又无数人影,但是他不再介意,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女童身上。女童一夜醒来很多次,挪一个地方又再睡去,看来她从小就是这样,不停的在夜间躲避。
叶珪看着心酸,也无法思考,自己一个穷郎中,怎么养活这个看不见的五通后代。
第二日一早,女童又开始哭闹,叶珪连忙把女童抱起,走到了桥头。黎先生给叶珪一块干粮,叶珪向酒肆讨了一碗水,把馒头给泡软,躲在避人的地方,偷偷喂给女童吃了。
一晃几日,叶珪就靠着黎先生的救济,大半喂给女童,自己吃的很少,整日里饿得头昏眼花。
这日叶珪正在桥头等待有人找他治病,远远的看见一个老和尚走过来。叶珪立即紧张起来,把女童拉在自己的身后,这个动作本就多余,只是本能使然。
老和尚走到叶珪身前,叶珪也看清楚,的确是金山寺的那个老和尚。
老和尚和叶珪对望很久,才说话:“施主心地善良,但是有些事情不该你做。”
叶珪故意茫然,“不懂大师在说什么。”
老和尚继续说:“五通纠缠那个家两年,闹得婆孙俩家破人亡,你也是亲眼所见。”
叶珪无法反驳。
“两年前,这个女子被五通引诱,”老和尚慢慢说,“不堪其扰,并且怀了身孕,我当时一念之差,让五通逃脱。”
叶珪说:“五通其实跟常人也无异。。。。。。”这句话刚说出口,叶珪立即明白自己说漏嘴了。
“施主看得见。。。。。。。”
叶珪立即摇头。
老和尚又说:“五通无形,谁也瞧不见,但是他们怕一个东西。”
“铁链,”叶珪说,“我看见你抓到五通的情形了。”
“江南之地,五通肆虐已久,”老和尚说,“专门引诱民间女子,荼毒已久。我师祖在长江下捞起一段铁链,铁链是玄铁所铸,有巨大的磁力,能偶吸引任何铁器。也能粘住五通。我师祖一生,凭借这个玄铁链抓住了三个五通。”
叶珪想起了那个五通被铁链吸引的情形,知道老和尚没有说假话,“所以你用一截铁链把那个少女给绑在床上,就是怕她跟五通私奔跑掉?”
老和尚点头,“渔网里,没有第一个婴儿。”
叶珪说:“可能是趁乱跑了。”
“年纪太小,”老和尚说,“跑不远,也没有回到母亲的身边。”
“大师是修道之人,”叶珪知道老和尚在怀疑自己了,说话也不客气,“也要赶尽杀绝?”
“养虎为患,”老和尚对叶珪的挤兑并不介意,“妖物,总归是妖物。”
叶珪干脆不理会了,对老和尚说:“大师如果不是找我治病,就请回吧。”
一直在一旁的黎先生突然插嘴:“你真的不知道好歹呢,云鉴长老是有名的名医。。。。。。。”
原来这个老和尚就是金山寺的住持云鉴,也是一名医生。
云鉴对叶珪说:“我可以授你医术。。。。。”
叶珪说:“长老请回吧,我自有打算。”
云鉴站立很久,这才告辞,走之前对叶珪说:“五通非常人所见,施主是不是有什么奇遇?”
“我三餐无继,”叶珪笑着说,“那里有什么奇遇了。”
云鉴只好告辞。走之前给了叶珪一锭银两,“我们还有再见的缘分。”
叶珪收了银两,心里也不知道老和尚说的什么意思。
老和尚走远后,黎先生突然对着叶珪说:“你身上的衣服,怎么绣了牡丹?”
叶珪这才看到,自己破烂的衣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胸口露出一大块破洞,露出了里面贴身的衣物,却是一直贴身保留的阴阳四辩骷髅。
夕阳之下,突然无端的飞来了无数的蝉,密密麻麻,落在桥上,蝉鸣此起彼伏,嘈杂不堪。
一个声音在叶珪的耳边响起:“桥下!”
冥战部
一九四三年五月
国名党胡琏部在石牌与入侵四川的日军对垒,于石牌曹家坳进行了宜昌惨烈的战役,子弹打完后,双方肉搏,尸首堆积成山,战斗残酷,日军和国军都来不及收尸,就进行下一轮攻防战斗。
胡琏率领所有军官和士兵,决定以死殉国。可见当时的战争形势,连国军也不能有把握守住三峡,阻止日军侵略,只能事在人为,用生命来维护中国人最后的尊严。
而在附近长江下,深入河床下几十米的地下,暗河古道里,另一场战斗也即将开始。
毛人凤通知张天然,根据潜伏在宜昌的密探传回重庆的消息,知道同断已经在南津关下游的搁舟坝江段找到了进入古道的铁板,马上就要进入古道。
形势危急,毛人凤立即给张天然下令:一定要日本人的冥战高手阻拦在三峡古道里,决不能让同断打通古道,让日军进入重庆。
张天然有巨大的把柄在毛人凤手中,这个把柄,是在南京被软禁的时候,他因此妥协的原因。最终张天然摆脱了日本人的拉拢,与毛人凤达成了协定,收编到了国军的阴战编制,而毛人凤到底用了什么方式控制张天然,张毛两人一直没有对其他人提起过。
张天然受了毛人凤的逼迫,只能立即从巴东进入古道,在底下暗河拦截同断。
巴东入口的镇守神兽是犼和白泽,都是极凶猛的神兽,特别是白泽,在道教传说里,曾经是战胜过朱雀和青龙的神兽。
张天然成名已久,当然能够找出对付犼和白泽办法,但是需要一个人来帮忙,这个人姓孙,叫孙鼎。孙鼎能对付神兽,并且很快找到入口。
孙鼎道教地位很高,因为他家是世代延续的孛星家族。孛星家族在民间几乎闻所未闻,道教内部,知道的人也很少,只有很高地位的道教长老才听说过这个家族。
孙鼎肯定是有本事的,但是本事大就有本事大的毛病,那就是孙鼎的自持身份,根本就不听张天然的征召。
在张天然赶赴三峡之前,就邀请过孙鼎,天下能拒绝张天然的道教人士不多,不会超过十个,但是孙鼎就是其中之一。
张天然把孙鼎的情况报告给了毛人凤,没想到两天后,孙鼎来了。孙鼎当时年纪只是中年,三十多岁,比张天然的年龄小很多。
张天然很奇怪,因为他知道以毛人凤的能耐,绝对请不动孙鼎。于是旁敲侧击,询问孙鼎本人,孙鼎却缄口不谈是谁把他请动的。
但是孙鼎不说,不等于张天然心里没谱,到了这个级别的道教宗师就那么几个。张天然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最有可能,就是在野党的核心领导人之一——古赤萧。
只是张天然想不到古赤萧会帮助毛人凤,或者是国民党。因为古赤萧虽然也是国民党出身,并且是国父的心腹,曾经当过黄埔军校的教务处主任,与常凯申校长私交甚好。不过后来背弃了常凯申,弃暗投明,南昌起义的时候投奔到了红色政权,在延安是举足轻重的地位。
张天然问不出来什么口风。反正孙鼎的回答前后矛盾,说是为了抗日救国,来帮助张天然的。但是张天然最开始找他的时候,孙鼎当时说的是自己老了,不想出山。
局势紧张,张天然也没有时间老是纠缠这些事情,于是立即开始着手从巴东进入古道。
要说孙鼎来的动机很蹊跷,不过的确是来做事的。很快就用行动表明的他诚意。他表示这场冥战,他绝对听从张天然的指挥。
于是这个道家术士队伍组成如下:
头领:张天然。
副头领:孙鼎。
参谋:庄崇光,是张天然的亲信。
部众:黄家的黄铁焰黄松柏,魏家的魏永柒,放蛊的禾篾女,犁头巫家的钟义方。
孙鼎找出了神兽雕塑的方位,分别位于巴东的长江两岸的神农溪和官渡。张天然调动民伕,挖掘埋在地下的神兽。
犼在官渡,白泽在神农溪。犼在地下十一丈深,白泽在地下七丈深。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才把两个石头捞上地面。
两个石头雕塑重见天日,但是老百姓都看不明白,只以为是两个粗糙的石头。然后孙鼎就开始使出他的厉害手段了,把两个神兽用船非别运到长江的江心。
当时长江上就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江水的流动突然变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装载两个雕塑的船就在江心打转。
犼和白泽是死对头。一旦靠近,就会相互厮杀。
孙鼎立即让人把两个石头雕塑给扔到江心里。然后立即让船离开江心,停泊到岸边。
然后整整一天一夜, 长江的河道中心,就不停的咕隆冒起水泡,江面上就电闪雷鸣,到了黎明时分,冒起的水泡变成了红色,江面才慢慢平静。
孙鼎就说两个神兽已经两败俱伤,落入了江底的河床,没有力气镇守古道的入口了。然后众人进入距离长江七八里外的一个偏僻溶洞,在溶洞的一个岔洞里,找到了一个前人标注的一片石壁,那个石壁上画着一个北斗七星。孙鼎告诉张天然这就是前人注明的入口。
于是张天然炸开了石壁,石壁之后是一个向下的通道,孙鼎就带着一行人就进入到古道,顺着古道往下游走,走到青滩的地界,碰到了正在往上游赶的同断,以及同断带领的日本阴阳师。
在中国道教历史里,认为三峡古道是能通往阴间的通道,开口就在上游四川境内的丰都,所以丰都被称为中国唯一的鬼都。
在古代,很多道教人士,都能行走于古道,来往于川鄂之间。
也在古道里发生过很多凶险的争斗。代价是三峡古道的入口渐渐被人遗忘,更多的是在道教纷争中,高人主动把入口给关闭。
到了民国时期,只剩下秭归江段的入口,还能被道教术士找到,还有一个就是巴东的入口,以及奉节的夔门入口。
秭归的神兽傲天和赑屃生性好动,千百年来,慢慢走到了下游。让同断有了机会给找到了。
进入古道,必须要惊动镇守神兽,神兽不受控制后,就会毁坏入口,这也是入口越来越少的原因。
言归正传。
孙鼎带着所有人,从巴东进入古道后,由于犼和白泽的搏斗,耗尽精力,所以两个神兽都沉入江底,不可能再被打捞出水,所以巴东古道也随即封闭。
现在的情况就是,孙鼎和张天然还有一干人,只能和日本的同断死磕,背水一战,打败同断后,从石牌走出古道。或者是战败,退守到夔门。
而后者,是毛人凤下过命令,绝对不能忍受的结果。毛人凤也暗示,如果他们不能把同断阻隔在西陵峡段,他会隔断夔门的入口和出口。张天然心想可能在夔门随时准备封闭出入口的人,很可能就是古赤萧。
古赤萧在道教界的名声不比张天然大,但是张天然明白,他的能力决不在自己之下。至少比孛星孙鼎要厉害。
所以张天然带领的这些术士,与地面上的军队胡琏部一样,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中日双方的术士高手,碰面的地方,就在青滩之下。青滩这个地方,是三峡地区的一个断层。
古道在这里非常的宽阔。地下河流在这里聚集成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泊。湖泊前方的尽头,有一个石门,石门两旁有两个鲤鱼跃龙门的雕像,不知道是那朝那代的术士,进入到古道后,在石门上雕刻出来的。也不知道雕刻这两个鲤鱼的用意何在。
虽然隔着一个湖泊,张天然等人都能看的清楚,因为两个鲤鱼的雕塑,嘴巴里吐出了两道水流,水流碰撞交融在意,形成了一个亮闪闪的水球,发出光芒。
不仅如此,张天然等人看到石门之后,有一个巨大神兽的骨骸陷入在石壁中,这种神兽是一种大鱼,头部的鱼骨獠牙嶙峋,身体一半的骨骼,露在石壁之外。如果这种大鱼是活的,他的身体可能比一般的船舶要大许多。
几个术士在这个地下的古道里,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种自然奇异现象,也难免暗自心惊,甚至蠢蠢欲动。
张天然计算时刻,命令大家在原地休息一会。意思很明显,和同断决一胜负的地方,就在这里了。于是所有人都按照自己门派的方式,盘坐在湿漉漉的地上,打坐休息。
张天然等人休息的时候,同断就乘坐一艘木船从下游到了古道的这个湖泊。同断的本事的确很大,能够让船在古道里航行,也算是没有给断水流的门派丢脸。看来断水流对长江的地貌十分熟悉。
张天然意识到,断水流很可能跟《水经注》有关系。
同断的木船,慢慢的逆流而上,穿越过石门。木船吃水很浅,船舷用铁片包裹起来,看来日本人攻占长江,也是征调了民用船只,临时改装成战船。钢甲铁轮船吃水较深,在古道里寸步难行。
船只上点了很多汽油灯,整个船身看的非常清楚。
中日两大术士高手,就在这里展开对决。
两人已经间接的交手几次了,但是这是第一次面对面相见。他们也都知道对方的身份和地位。
同断的木船上,载着不少士兵。
在斗法之前,同断向张天然做了一个揖,左手的大拇指按在右手掌心,右手的虎口把左手的大拇指捏住。双手又环握。只是方向是反的。
这是中国道教古老的姿势,延续于汉朝尚右。后来唐朝尚左,姿势就反过来了。
这些细节,张天然当然清楚,同断的意思是在向自己表明,他的流派根源是在唐朝之前。也就是说,他的门派很古老,是道教正统。
张天然当时也非常唏嘘,日本人的傲慢是有理由的,对方只有一个门派,而自己这边却是川东鄂西的四个家族,还拉来了孛星孙家,都是中国顶尖的术士,到现在也只是勉强打了个平手。还把冥战带到了古道里。
张天然心里虽然佩服,却只是随手给同断拱了拱手,给了一个俗礼,表明根本就不把同断当做道家传人,从根本上否定了同断的地位。身后的所有人都跟着张天然同样拱手。
作为古老的道教术士礼仪,张天然要让同断先出手。
因为在这种面对面的情况下,也就不同于他们在长江上的各种交锋了。
道家顶级术士的交手,延续了古代的气质,那就是自持身份,不肯做低级下流的偷袭手段。
道家是先秦时期诸子百家的一宗流派,而诸子百家的开创者和倡导人,都是贵族后裔,也就是士人。古时候读书写字是很困难的事情,到了汉朝,纸张发明了,也不能改变,因为纸张很贵。而在纸张发明之前,书写都是在竹简,木简上的,更早是在龟壳上的。毛笔本来就难得,毛笔之前是用刀刻的。
所以文化知识流传的范围很窄。想想中国解放前,老百姓的识字比率,就知道,在古时候,读书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承担起的事情。所以诸子百家的传人都是衣食无忧的贵族,也无可厚非。
包括道家也是这样。贵族就有贵族的风范。那就是打仗的时候,绝不使用阴谋诡计。而是你来我往,完全凭借实力来比拼。
到了近现代,这种比试的方式当然都已经被抛弃。不过在实力超群的顶级术士之间,这种古老的礼节并没有丢失。当然这也是实力的体现,那就是对方无论怎么运用计谋,在遇到高手面前,都无计可施。
所以张天然和同断两人之间,面对面相见了,就要秉承这个传统。
张天然因为是守势,所以让同断先手,这就是先秦时期打仗的规矩。
同断在出手之前,喊了一句话,是汉语:“罗教的张真人听着,我现在要祭出蛾天丸了。”看来同断早就有了准备,学习汉语多年。
张天然听了同断的话,知道同断这句话的意图:一贯道秉承于罗教,罗教是明朝朝中期兴盛的一个宗派,流传了两百年后其中的一支,演化为玄天大道,而玄天大道其中的一个分支,最后在十九世纪超越了其他玄天大道的宗派,就是一贯道。一贯道传到了张天然手中,势力更加庞大,成为了道教首屈一指的宗派,统领天下道教。
所以同断在告诉张天然,他经完全了解张天然的师门的传承。
然后同断就让人抬过来一个木箱,从木箱里拿出一堆椭圆形的东西,鸭蛋形状大小,摆在面前,嘴里用日语开始念咒。
在灯火的照射下,张天然等人看到椭圆形是半透明的,里面有黑影,在慢慢动弹。当看的仔细了,就看到这些都是鸭蛋大小东西,都是虫茧,映出里面动弹的黑影,就是即将破茧的蛾子,蠢蠢欲动。
随着同断嘴咒语越来越大声,里面的蛾子开始扭动,其中一些虫茧突然破掉了一个口子,然后两个长长的触须冒出来,口子越来越大,然后一些虫茧里的飞蛾头部也伸出来,两个黑色的复眼十分的醒目。
几十上百个虫茧,都已经裂开。
每个虫茧里的飞蛾在用力从蚕茧里往外钻,接着是翅膀,然后整个身体都爬出来,飞蛾现在的身体还处在虚弱的状态,在破茧的过程中,耗费了大量的气力。有的飞蛾已经身躯舒展,慢慢伸开翅膀和六个腿。然后猛地飞起来。
飞蛾的身体在空气中变化的飞快,从粉红色,立即变成了白色,然后是灰色。
翅膀也开始坚硬。然后猛地弹到空中,无数飞蛾都在张天然等人的头顶飞舞。
飞舞片刻之后,大家才发现飞蛾都变成了五彩斑斓的蝴蝶样子。
这就是同断的蛾天丸的厉害,这种巫术,在中国已经失传,即便是放蛊的禾篾女也不会养出飞蛾蛊。
飞蛾身体上的粉末有剧毒,能让人产生幻觉。同断的蛾天丸应该是这种毒物的极致。所以禾篾女的金蟾蛊也对付不了。
张天然这边就只能撑着油纸伞,勉强应付。油纸伞这东西,术士基本都有,古代云游四方的术士,靠着脚走遍天下,难免风餐露宿,行走野外,就随身带着油纸伞,时间长了,也成了很多术士身边必备的东西,然后有的术士就在油纸伞上下功夫,能够通过伞来施展一些法术,时间长了,在道教里成了一个很厉害的法器,叫天罗伞。其实也没有吹嘘的那么厉害,也阻挡不了空气里到处都是飞尘。
无处不在的粉尘到处都是,弥漫空中,地上很快就积了薄薄的一层,突然所有人都看向孙鼎,原来孙鼎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张天然等人大惊,这才发现孙鼎并非是一个人独自前来,而是一直有个人静悄悄的跟在一旁。只是大家一直都看不见而已。
张天然立即意识到这个隐形人就是民间传说中的五通,没想到孛星孙家竟然有五通作为仆从。
如果没有飞尘,五通在空气里完全是透明的,但是这纷纷扬扬的飞尘贴到了五通的身体上,他的身躯就显现出来。
由于飞尘在空中无处不在,油纸伞也抵挡不了,张天然等人身上都沾满了飞尘,毒性已经开始显现,所有人眼前都看到了蓝红两种颜色,一旦看到七色彩虹,就是毒发毙命的时候。
张天然和四大家族的术士,不仅要正面面对同断的毒蛾,对孙鼎身边的这个一直躲藏的五通也十分忌惮。毕竟孙鼎和张天然不是一个路数。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古赤萧派来的人。而且孙鼎一直没有告诉张天然自己身边有五通,这种狡狯的方式,很难不让人心生怀疑。如果不是飞蛾的粉尘让五通显形,大家还要继续被孙鼎隐瞒下去。
张天然作为道教宗师,对形势的判断很快,他知道孙鼎即便是有对付自己的想法,也绝不可能在现在发难。于是张天然立即让犁头巫家的钟义方解决。
钟义方嘴巴翕动,但是大家都听不到任何声音,片刻之后,无数蝙蝠从身后飞进来,如同卷入一阵浓烟。
犁头巫家的供奉之一便是蝙蝠,钟义方能够驱使蝙蝠,这是他们家族的能力。
无数的蝙蝠在空中猎捕飞蛾,不多时,飞蛾被吃的干干净净。然后蝙蝠如同一股浓烟一样,飞回身后的古道。
众人身上的蛾毒未解,禾篾女告知张天然,解毒的必须是虫茧,把虫茧燃烧,吸入烟雾,就能解开蛾毒。
这东西倒是不难,黄铁焰的本事能够隔空放火。张天然是知道的,黄铁焰施法,同断也无法阻挡面前的虫茧燃烧,烟雾弥漫整个古道,却是兰花的清香。
这算是同断出了第一招,张天然接下了。
现在归张天然反击了。如同棋局一样,你来我往。
张天然当时对同断喊的是:“九龙宗的同断,我请山魈。”
既然对方用的是灵兽蛊虫之类的招数,按照规矩,张天然也要用同样的路数对付,驱使灵兽,在道教术士的手段里,算是比较低级的方法。
同断听了张天然的喊话,也明白自己的底细在张天然这里也是清清楚楚。
同断的流派在日本的神道教流派中属于断水流,其实是隋唐时期流传到日本的九龙宗,九龙宗是中国早期的一个道教门派,号称是大禹的后代传承,到了南北朝后期已经式微,没有什么势力。到了唐朝就完全没有了踪迹。其实是一个日本到大唐的使者,机缘巧合投入了九龙宗的门下——别的道教宗派可能并不愿意接受倭人为传人。
九龙宗当时已经面临断代,由于被其他的流派排挤,只剩下最后一个老头支撑,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传人。日本的使者找到九龙宗,九龙宗也实属无奈。这个使者就成了九龙宗最后一个传人,于带着学会的法术和一些典籍,回到了日本开宗立派,几百年后,九龙宗融入到神道教的系统,以断水流的名号流传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