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堂】大宗师(宜昌鬼事终结篇)

  顶王把手伸入水中,两个金蟾游到顶王的手掌心,在水中不停的呱噪,四肢弹动。顶王把手掌举起,站起身来,两个金蟾的呱噪声立即停止。而且身体不再动弹。
  顶王把金蟾递到钟秉钧的手中。钟秉钧这才看到金蟾已经一动不动,变成了两个纯金打造的蟾蜍饰品。




  顶王示意钟秉钧把金蟾放入水中,钟秉钧照做,放了一只金蟾入水之后,立即活了,在水中游动。而另外一只仍旧是一个纯金死物在手掌上。
  钟秉钧茫然看着顶王。

  “当年你们明朝将领傅友德征讨元朝镇守,大军在缠溪受了毒瘴侵蚀,饮水也中毒甚深,我们头领救治傅友德大批军马。傅友德感念我们黑苗的恩惠,送了我们两个金蟾。”

  钟秉钧看着手中的金蟾,心想这个宝物,一定是傅友德带领大军在敌军首领中夺得,一直放在身边,到了贵州,给了黑苗作为联盟的信物,可是到了如今,沐家看到黑苗坐大,白苗式微,暗中支持白苗,当年傅友德与黑苗的联盟,现在已经是做不了数。

  顶王从水中把那一只游动的金蟾再次捞起来,然后交给了钟秉钧的手中。钟秉钧把两只金蟾小心收起,突然听到头顶有哞哞的叫声,然后看着头顶。钟秉钧这才看到那个箩筐又慢慢的吊下来,一直落到地面。

  顶王走到箩筐旁边,弯腰抱出来一个牛犊。牛犊全身黑色,不停的扭动头部。顶王用手慢慢的摩挲牛头。然后抱着牛犊,走到稻田旁边。把牛犊放下,顶王从腰间掏出匕首,钟秉钧明白,顶王要杀了这头牛犊,给魏易欣解除金蚕蛊。

  牛犊感受到了杀气,惊慌的要跑动,可是四肢软弱,身体匍匐在地上。顶王嘴里叼着匕首,手掌慢慢在牛头一直摸到牛肩胛,摸到了牛犊肩胛部的穴道,确定了位置,然后用手把牛犊的眼睛蒙住,另一只手把匕首拿起,迅速的刺入牛犊肩胛的穴位。
  牛犊顿时瘫软,瞬间死去。顶王的五指张开,在牛犊的胸口部位,找到心脏的位置,然后五指慢慢的插入牛犊的胸口,然后把心脏抓了出来。牛犊的心脏仍然在剧烈的搏动。顶王站起来,走向魏易欣的木楼。
  整个过程钟秉钧都在一旁看着,心惊肉跳。

  和昨天的情形一样,顶王将牛心放到魏易欣面前,魏易欣不用提醒,张嘴就开始生吃牛心,牛血溅了满脸。吃完之后,魏易欣开始呕吐。
  开始吐了一些细小的虫子,在地上慢慢爬动。然后鼻孔里冒出一个白色的细绳模东西出来,但钟秉钧看得明白,这个绝非绳索,而是一个白色的虫子,因为冒出的那一截正在不停的扭动,钟秉钧看着发毛,想用刀把那个虫子砍断。被顶王拦住,“砍断了,身体里的就出不来。”
  顶王让魏易欣的身体平躺,然后用一个块状的油膏物事,在魏易欣的腹部涂抹,魏易欣黑色的皮肤顿时变得隐隐透明,勉强能看见腹内内脏情况。
  钟秉钧看到了一下,顿时狂吐起来。因为魏易欣的五脏六腑都缠绕着白色索状的绦虫。顶王看了看,用手按压魏易欣的肝脏,然后用一根竹签慢慢插入魏易欣的肚皮。
  里面的虫子身躯被竹签刺激到,一阵扭动。魏易欣立即大吼一声,痛苦难耐。
  但是鼻孔里的白色虫子猛地往外冒出几寸长。
  顶王的继续用竹签插入魏易欣的腹部的,白色虫子继续从魏易欣的鼻孔里往外伸出。
  这个解蛊的过程比昨天的复杂百倍。
  白色虫子已经在魏易欣鼻孔外伸出来了两丈长,如同一条蛇一样在地上挥舞。而魏易欣的肚子,已经渐渐消下去,透过半透明的肚皮,看到里缠绕的虫子身体已经少了大半。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整个白虫,终于中魏易欣的鼻孔里全部钻出来,而他的腹部内,再也没有索状的绦虫。


  一个四丈长、比筷子略细的白色绦虫,在脚下扭动挣扎,顶王冷冷的看着绦虫的力量越来越小。然后把裤子上吊着的一个竹筒,取下来拿在手上,把竹筒的里的粉末,小心翼翼的点些许在白色绦虫的身体。

  白色绦虫顿时疯狂的扭动起来,身体纠结成一团线团,然后又猛地伸直僵硬,然后钟秉钧看到白色绦虫的身体无数部位都沾满了粉末,绦虫沾染了粉末的地方,马上就变成了黑色,黑色蔓延。
  白色绦虫身体黑色的部位猛然断裂。断裂之后的各个身躯,都变成黑色,然后化作一摊黑水,腥臭无比。

  魏易欣长叹一口气,然后昏迷过去。钟秉钧看着魏易欣的脸色仍旧憔悴,但是知道他的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顶王对着钟秉钧说:“他中的蛊,我已经解了。现在该你帮我去给沐王爷带句话。”
  钟秉钧点头,走到魏易欣的身边,看着魏易欣昏迷后,嘴里喃喃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就要背起魏易欣。

  “他还要在这里修养四十九天。”顶王说,“才能行走。现在强行搬动,他到了地面,见了阳光就死了。”

  钟秉钧这才明白,原来顶王根本就没有打算让魏易欣和自己离开,去沐王爷那里带信的只有自己。而魏易欣是要被留在这里作为人质。

  “你们汉人不守信用,”顶王看着钟秉钧,“已经不止一次。”

  钟秉钧知道多说也是徒劳。向顶王拱拱手,然后看了看魏易欣,拍了拍魏易欣的脸,“阿里(他私下仍旧称呼魏易欣原来的阿拉伯名),我去去就来。”魏易欣的身体突然少了金蚕蛊的白色绦虫,身体虚弱,仍旧在昏迷之中。那里听得见钟秉钧的话。

  钟秉钧站起,向顶王拜了一拜,“我一定把你的口信带给沐王爷。”然后走到瀑布下方的箩筐,跳入箩筐,拉了拉绳索,箩筐慢慢升起。到了裂缝上方。

  溶洞里的黑苗看来都听了顶王的吩咐,给了钟秉钧干粮和清水,和祛除毒虫的苗药,让钟秉钧离开。

  钟秉钧离开贵州缠溪,一路向西,朝着云南昆明城跋涉。
  在贵州境内,看到了白苗和黑苗之间的械斗,果然是黑苗节节败退,钟秉钧加快行程,要在黑苗的溶洞被击溃之前,见到沐王爷。

  到了云南境内,已经看不到黑苗的踪迹,看来白苗已经在云南获胜。但是守住官道的仍旧是明朝建卫的士兵。
  钟秉钧的青冥卫腰牌终于派上了用途,告诉有重要的事情禀告沐总兵,明朝士兵给了钟秉钧快马,钟秉钧终于用最快的速度,到了昆明。然后一刻也不停留,拜见沐总兵。

  其时云南总兵为沐昂,只是侯爵,并非王爵。只是云贵土著都称呼为沐王爷。钟秉钧在府外等候半日,亲兵把他带到了总兵的书房。
  钟秉钧在书房里等待,看看到一个一身戎装的年轻人走进来,一脸英气。就知道在沐总兵沐昂本人了。

  钟秉钧立即下跪,告诉沐昂自己是国师道衍青冥卫的玄武番统领,有紧要的事情告知。
  沐昂并不急切,他只是把钟秉钧的腰牌仔细的看了很久,才问钟秉钧,道衍到底有什么事情吩咐。
  钟秉钧不敢吐露受了国师的重托,在西南寻找建文帝的任务,一时间踌躇。正要把怀中的两个金蟾交给沐昂的时候,沐昂告诉了钟秉钧一个震惊的消息:

  国师道衍已经去世!

  钟秉钧顿时呆在原地,果然和国师离别,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他立即向着北方跪拜,磕可九个响头。现在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算沙部

  “明朝道衍去世后,他派遣的魏易欣、钟秉钧、黄铁俞、胡濙失散在西南。多年后,只有胡濙最后独自一人回到了中原,而且其他三个青冥卫统领,却再也没有回来,这就是秀山黄家、犁头巫家,还有辰州魏家的三个开宗的老祖宗。”


  魏如喜慢慢的对王鲲鹏说:“当年我们魏家先入易欣老爷子,在后半辈子,最忌惮的就是苗蛊。所以我们魏家,虽然在湘西渐渐开枝散叶,可是和苗家放蛊的人一直不太来往。这么多年来,而且私下也会交手,我父亲和我虽然是一家之主,但魏姓旁支已经遍布湖南贵州,那里管束的过来。”

  “当年的红桃、三叶,”王鲲鹏说,“她们到底受了你们魏家什么刁难,还有,黄莲清是不是和放蛊的苗家交好,而且他为什么让我师父和我替她们还回骨灰?”

  “知道为什么我们几个家族,被称呼为四大外道吗?”
  “就是没有归纳于道教册籍之内,但是道法不比道教之内的门派之下。”王鲲鹏说,“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后来黄家不肯居首,反而让给了诡道。”
  “如果不是因为胡濙要回中原,去继承诡道,”魏如喜说,“那么四大家族就是五大家族,而且也不存在什么外道的说法了。”

  徐云风点头对着魏如喜说:“这还有点意思。可是为什么胡濙的后人又回来了。”

  “胡濙的本事和能力不在法术上,他的志向是在朝廷为官,之所以答应继承诡道,只是为了答应道衍国师不让诡道泯灭而已。”魏如喜说,“道衍助燕王朱棣靖难,耗尽了诡道的所有运势,到了临死前,连一个合适的传人都找不到。当时,魏易欣是夜叉,钟秉钧还没有学习到犁头巫术,黄铁俞本就是皇族,而且是道教正统龙虎山的传人。他们都不合适做道衍的诡道传人。”
  王鲲鹏和徐云风对望一眼,原来诡道还有这么不堪的时候。相比之下,现在两人加上金仲,反而比道衍之后要风光的多。

  “其实道衍国师一直向把衣钵传给他早就相中的传人,”魏如喜卷了一根旱烟,又开始说起来:“就是郑和。”

  郑和是一个穆斯林,身份上无法皈依诡道。于是马三宝始终没有松口答应。道衍到死,也等不到一个能接替他的传人。只好给胡濙留了一封书信。让胡濙把他诡道的法术,还有他的法器流传。胡濙过了多年,才带着建文帝的消息回到北京。而那时候道衍只留下了几本书和一个知了壳子——也就是螟蛉。
  胡濙却有自己的志向,他本来就是不是术士出身,他要做当朝的大学士。所以胡濙终其一生,没有行使诡道。不仅如此,他反而把国师道衍留给他的阴阳四辩骷髅给丢失掉。后来诡道的传人在明朝再也没有兴盛,螟蛉也流落到了民间。所以诡道的名声在道衍之后,一落千丈,在术士江湖里,成了从一流门派跌落到底层,一直没有出过如道衍一样的宗师。到了后来,连门派都不为人知晓。诡道没落的时候,就是青冥卫三个统领在西南渐渐发迹的时候,此一时彼一时,到了民国时期,黄家的族长,也就是黄松柏、黄铁焰、黄莲清的上辈黄旭初,找到了诡道的后人,主动放弃了外道的身份,将外道的首领位置给了当时的诡道。而当时诡道的幺房,就是后来名震天下的古赤萧。
  直到古赤萧受了黄家的恩惠,才横空出世,成为一代宗师,天下唯一能和张天然对抗的术士。
  所以在建国后,黄家一直没有收到政治运动的冲击,黄莲清得以保留黄家的血脉。而魏家的魏永柒带着儿子魏如喜闭门不出,不和外界来往,很多魏家的旁支也当上了革委会的头目,当然不会转过来为难魏家。钟家为了躲避黄家寻仇,也在四川和湖北交界的三峡大山里躲避。
  收到冲击最大的就是苗家,红桃和三叶客死秀山,骨灰都回不了湖南。


  而当时诡道的传人古赤萧也隐瞒了诡道的身份,接手了一个源于民国政府的秘密部门,那个部门的前身就是道衍成立的青冥卫,道衍死后,青冥卫也脱离的胡濙的控制,成了一个独立的卫所。可是后来,渐渐被朝廷的执政者把握。从明朝到清朝,在从清朝到民国,然后到了新中国。

  魏如喜说到这里,看着王鲲鹏,“听说过你在北京做了一个研究所的所长。。。。。。”

  王鲲鹏和徐云风方浊三人同时愣住。
  “老严邀请过我,”徐云风说,“也曾经邀请过赵先生。”
  “当年我还以为老严是碰巧遇上我的。” 王鲲鹏苦笑起来,“原来都是早就安排好的规矩。”

  “你们诡道和青冥卫之间的纠葛,我只知道这么多,”魏如喜说,“我魏家在湘西辰州为家,前人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我只知道在我出生的时候,魏家已经和钟家、黄家不再来往,而黄家和苗家的关系一直很好。”


  文革时期,由于魏家内部一直认为和苗家有世仇,几百年来,矛盾冲突不断。所以魏家的几个分出去的旁支,在文革的时候,终于找到了机会,对付苗家放蛊的高手。

  红桃和三叶,红桃在十六岁那年丈夫死了,三叶当时十三岁。两人都是苗家的放蛊最厉害的高手。两人结为姊妹,约定终身不嫁,相依为命。

  魏家的几个旁支,也是赶尸匠,于是趁着运动,把红桃和三叶抓起来,要她们强行嫁人。红桃和三叶,偷偷跑到了四川秀山,投奔黄莲清。至于之后又发生了什么,王鲲鹏也差不多都知道。

  这就是魏家和苗家的恩怨。

  魏如喜把魏家和苗家之间的事情说了一遍。王鲲鹏和徐云风两人心里开始忐忑。现在魏如喜已经把意思说的很明白了,苗家的宋银花,可能会因为魏家听命于王鲲鹏,而拒绝加入王鲲鹏的七星阵法。

  王鲲鹏和徐云风两人,本来最担心的就是辰州魏家不肯出手相帮,没想到,魏如喜竟然一直恪守对诡道的尊重。
  现在四大外道,钟家的五个当家,在诡道和钟家在巫山较量一次之后,已经不会帮助王鲲鹏。魏家却相反,魏如喜无条件支持诡道。
  现在只剩下一个苗家,不知道宋银花到底会怎么刁难王鲲鹏的邀请。

  王鲲鹏和徐云风两人再次向魏如喜跪拜。然后就要告辞。魏如喜从他躺下的那个草席上,抽出一把褥草,递给王鲲鹏,“放在身上,如果遇到下蛊了,这把草就会发出臭气,令人呕吐。不过在宋银花这种放蛊高手面前,仍旧没有什么用处。。。。。。聊胜于无。”

  王鲲鹏看着魏如喜,本想说点什么后会有期的话,可是也知道魏如喜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又是一个通明世事的人,能不能从开阳星位上全身而退,还是是未知数。说这些反而矫情。于是告知了开阳星位在土城鬼街的方位,然后告辞。

  王鲲鹏三人走出魏家老宅。
  徐云风突然叹口气,“魏家的金蚕蛊一直没有解开。“
  王鲲鹏和方浊两人同时看向徐云风。
  “他给我们的草,都垫在地上。他根本就离不开这些草。”徐云风说,“也许从魏易欣开始,他们的金蚕蛊就一直保留在身上。”

  三人不再说话,走到附近市镇上,两人吃了点东西,然后坐上去凤凰山的车。徐云风上了车,就靠着座位睡觉。车到了终点站,才被方浊叫醒。

  三人下了车,又坐了一辆在乡间运营的面包车,往大山里驶去,到了一个古老的苗家村寨,到处是吊脚楼。这个村寨也在大山深处,寻常很少有外人进来。

  村寨里的苗人也把三个年轻人当做来旅游的背包客,并不见怪不怪。
  王鲲鹏遇到了村寨里的居民,询问宋银花居住的地方。但是所有居民都摇头,表示并不认识叫宋银花的人。虽然苗寨相对外界落后,但是也几乎都通了电线,村寨里的也开了小超市。
  也许像宋银花这样的人,即便是在苗寨,也已经不容于主流。

  三人找了一天,仍旧问不出宋银花的下落。三人继续行走,在一个山下,看到了一个采药的老头,王鲲鹏连忙去询问这个采药人,由于碰壁太多,王鲲鹏旁敲侧击的问了草药人各种药材的事情。
  毕竟王鲲鹏和邓瞳一起开过药店,对中药比较熟悉,很快就跟采药人交谈熟稔。然后王鲲鹏慢慢把话题引到了放蛊上面。
  “放蛊?”采药人笑着对王鲲鹏说,“你们年轻人看小说太多了,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当真呢?”
  王鲲鹏“哦”一声,“原来是这样,我们还大老远的来见识呢。”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见识的。”采药人笑着说,“放蛊又不是好玩的事情。”
  采药人说话前后矛盾,王鲲鹏也不以为意,可能世人对放蛊都是这种态度吧。采药人说:“什么赶尸啊,放蛊啊,反正我从来没见过,只是听说,你们也别当真。至少我在常德的地界采了几十年的药,都没有亲眼见过。”
  “这里已经到了常德?”徐云风突然问。
  “是啊。”采药人笑着说,“你们来旅游,连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武陵源应该离这里不远了。”王鲲鹏连忙打圆场,“我们也是慕名而来,不是说有个世外桃源,考证就是武陵源吗?”
  “对对。”采药人说,“看来你们很会找地方玩啊。”

  王鲲鹏知道在采药人这里问不出什么线索,和采药人告辞。看见徐云风呆呆的愣着,方浊也不明白徐云风为什么突然就发痴了。看着王鲲鹏,一脸的疑惑。
  王鲲鹏却知道徐云风是为了什么而失落。
  王鲲鹏和徐云风、方浊又在常德辖内的山间寻找了一天,晚上找了一个农家乐投宿。
  王鲲鹏和徐云风在房间里休息,王鲲鹏心里惦记即将到来的恶战。在心里反复谋算北斗七星阵法的攻防转换。
  王鲲鹏已经做足了功课,但是就是无法确定,张天然会派遣那些高手到长江来抢夺江底的铁板。
  当年七眼泉术士聚会,争夺过阴人之前,老严的势力就开始削弱。很多跟随他的道士和宗教人士,知道张天然死灰复燃之后,都开始动摇立场。这都是王鲲鹏亲眼所见。
  当时老严告诉王鲲鹏,这已经是大势所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和投奔张天然的术士交恶。天下之至柔驰骋乎天下之至刚,而王鲲鹏最大的弱点就是不知道以柔制刚的道理。行事刚勇是王鲲鹏的大忌。
  所以这两年来,王鲲鹏一直修身养性,不再以自己的高强法术与人争斗。但是事到如今,和张天然的决斗在所难免,不争而争的方法,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林到头来,还是要用自己毕生所学的七星阵法和张天然死磕。

  开阳武曲星魏家;玉衡廉贞星方浊、寻蝉;天璇巨门星黄坤、黄溪,天玑禄存星邓瞳。这四个星位,魏家是因为和诡道之间的渊源颇深,衣服反顾。黄家的黄溪和黄坤两兄弟,算是赵一二和王鲲鹏当年对黄家有恩,黄家得还这个人情。春茂恒为了维持家族,也算是拿邓瞳与诡道交换。至于方浊,和王鲲鹏徐云风是生死之交,更是义不容辞。
  所以这四个星位,已经是板板钉钉,落实了星位。
  天权文曲星申德旭是当年孙拂尘的副手,至少到目前为止,申德旭在各方面都对王鲲鹏鼎力支持,王鲲鹏看重的,不仅是申德旭的长江三峡段最高治水术士的地位,关键是申德旭还有一个门派身份,他是白丹派的掌门,白丹派是炼外丹的正宗门派。争取到申德旭的支持,天权星位就非常牢固。
  问题就是申德旭和王鲲鹏并无私交,和诡道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渊源。到时候阵法启动,所有星位镇守人,生死都悬于一线,不知道到时候申德旭会不会拿着自己的门派孤注一掷。

  这个五个星位,几乎都已经安排完善。只是犁头巫家这一门派,争取过来的希望已经渺茫。王鲲鹏想了,到时候只能让徐云风去填补这个空位,也是权宜之计了。

  现在最后一个放蛊的苗家,按照魏如喜所说,立场难以捉摸,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委曲求全,尽量争取宋银花的支持。因为天枢贪狼星位,必须要由放蛊的家族来镇守,没有任何替换的可能。宋银花不答应,所有的放蛊人都不会私下与王鲲鹏接触。

  但是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魏如喜已经说的很明白,苗家和魏家的积怨已深,特别是到了红桃、三叶两个前辈的事情,让苗家放蛊对魏家恨入骨髓。现在王鲲鹏要做的事情,就是要靠着自身的感召,让苗家和魏家接触仇恨,同仇敌忾。

  可是,王鲲鹏是和宋银花打过交道,知道宋银花的为人。这个事情,实在是希望渺茫,如果宋银花给一个难题,让王鲲鹏去解决,倒还罢了。万一宋银花态度决绝,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王鲲鹏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王鲲鹏想到这里,心里难免苦闷,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心情越想越烦躁,想着自己现在已经是术士的一流高手,可是能够做的事情仍旧十分有限。距离当年拜赵一二为师,立下的目标,越来越远,还不如做一个三流神棍,镇妖驱邪,快意恩仇。
  现在王鲲鹏慢慢立即了徐云风当年一再劝说自己的苦心了。但是已经走了这一步,大势所趋,进退两难。王鲲鹏想来想去,都是死结,不免叹了一口气。转身看着徐云风的床铺,很想跟徐云风说说自己的苦闷。可是发现徐云风根本就不在房间里。

  王鲲鹏摇头,知道徐云风也想起了陈年旧事。于是走到窗前,看见徐云风在农家乐院子里的一个大石磨上蹲坐这,带着他一直没有扔掉的草帽,看着天上的月亮。一条蛇,绕在他的身体之上。
  而方浊也静静的站在徐云风的身边,一起看着天际。王鲲鹏的眼睛突然热了,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于自私。徐云风在读书的时候,就已经精神分裂。是一个病人,而当年自己明明知道他的隐疾,却一再而再的把他拉入到术士的世界。不肯放过他,让他安心的过完一辈子。
  还有方浊,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孤儿,仅仅为了寻求这一生难得的一份亲情,宁愿跟着自己走南闯北,历经艰险。
  他们都不是傻子,都有自己的人生,可是到了如今这么艰难的境地,他们都还是傻傻的跟着自己,揣着身家性命,不离不弃。
  还有寻蝉、黄溪、魏如喜他们都有无数的理由拒绝,但是他们都承担了这个巨大的责任。
  王鲲鹏的胸口郁积,把拳头攥紧,对自己说,我一定要赢。他旗下的七个御鬼也同时对王鲲鹏说,我们一定要赢!

  徐云风带着草帽,看着天空,蛇头在耳边不停的伸缩吐信。方浊安静的站在他身边。对徐云风的蛇属并不惧怕。

  “当时婷婷看见了我身上的这条蛇,知道了我的病症,”徐云风苦笑着说,“她当时吓坏了。”
  “她是你的女朋友?”方浊问。
  “是的,”徐云风说,“不过这样也好,她当时就下定了决心,离开我走了。不过现在她也不会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存在过。”

  “你为什么让她离开?”方浊问,“徐大哥,你都已经这么孤单了。。。。。。”
  “也许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让她过上正常的生活吧,”徐云风说,“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这件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真想看看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方浊说,“可惜我认识你们迟了,没有机会见她一面。”
  “她喜欢喝酒,也喜欢跟我吵架,使小性子,不喜欢受约束。”徐云风回忆着当年,“现在回忆起来,那段日子过得挺开心的。可惜。。。。。。”
  徐云风摇着头笑了笑,“可惜我当时不知道。”
  方浊用手拍了拍蛇属,蛇属一圈一圈的在方浊手臂上缠绕,方浊看着这条蛇属,似乎能看见留藏在蛇属里的记忆。

  “徐大哥我跟你说个好玩的事情,”方浊笑着说,“我小时候,以为天下所有的人,都跟我一样是道士。直到上学了,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和师父和师兄,原来他们都其他的生活,跟道士无关的生活。那时候我就在想啊,如果我不是道士就好了,就可以和其他人一样了。”

  “没用的。”徐云风苦笑,“他们的命都好,比我们好多了。”

  “是的,我也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我父母不把我给扔到道观门口,”方浊也憧憬,“我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也许就是上大学,然后找工作,想起来也挺有趣的。”

  “上大学找工作,哈哈,”徐云风笑起来,“然后每天喝点酒,这种生活我都已经要忘干净了。”

  “等我们从七星阵全身而退之后,”方浊的声音轻快起来,“你就可以每天过这样的生活了啊。”
  “希望还有这个命吧。”徐云风点头,“反正我这条命也是孙六壬送给我的。”


  “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方浊犹豫了一会,“我是一个道士,说这个太违背我的身份。”
  “说吧。”徐云风说,“难得我矫情一会。”
  “我觉得孙家姑娘,对你很好。”方浊犹豫着说,“如果你当时不为了找到她的父亲,而是找个地方好好的生活,应该也是能做到了。”
  “我傻嘛,”徐云风摇着头说,“我那里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现在回想起来,如果真的这样了,孙拂尘一定有他的办法,可是我当时就是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方浊把手上的蛇属放回徐云风的身上,“却偏偏过后能想明白。。。。。。。可是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徐云风听了,不再说话,还是看着天空的那一轮明月。蛇属在他脖子上缠绕,吐着信子。

  (笔者:孙六壬和徐云风之间的纠葛,详见大宗师前传:八寒地狱。)

  徐云风和方浊两人安静的晒着月亮,一言不发,享受这这难得的平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徐云风发现王鲲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和方浊的旁边,也静静的等着东方日白。

  
  今天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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