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尸船迷案
康熙十八年,山东大旱,蝗灾肆虐,据说乌压压的蝗虫遮盖了天幕,所到之处,连草根都吃光了。等到了年尾岁末,百姓们更加饥寒交迫,出现了吞吃婴儿的惨状。可是仅一年之后,旱极转涝,大半个清朝又下起了暴雨,导致黄河水位疯涨,把泗州城给淹没了,这座千年古城就此沦为了水下鬼国,永远地沉入了洪泽湖底……
说起来,满清铁骑入关后,大灾连小灾,跟撞了邪似的。灾年生活窘迫,昔日鱼米之乡的江浙百姓也犯了难。这个故事的开头,要先说南江城的陆园,陆园是有名的锁匠世家,研制机关锁的。平常人家的铜锁,大多用来锁门,而陆园的机关锁设计巧妙,基本为达官贵人所定制,用来锁他们藏宝箱。
这样一枚机关锁,常常耗费匠人一两个月的心思,锁芯里设有各类机巧,非常人可以打开。不过到了我这一代,机关锁的生意已然惨淡,老爹死后,我也不擅于经验生意,加上园子里的老伙计也跟着眼花手抖,干不了精细活了。所以,陆园风光不再,景况凋零。
我年纪轻,也没有振业家业的妙招,就和园子里的何叔一起,组了个野镖局,开始做押暗镖的生意。
押镖虽然油水厚,风险也大,特别是押暗镖,押运的都是极为肮脏的东西,常常和死人有关。据传,明嘉兴年间有个押暗镖的武夫,押运一只紫檀盒。托运的告诉武夫,盒子里装着一樽唐代的鎏金铜佛,极为尊贵,叫武夫一路小心。这武夫接了镖,一天晚上睡在客栈时,忽然听到紫檀盒里有东西在响,可拿出来检查了一遍,封条完好无损,不像是有虫子什么的钻到盒子里。
武夫纳了闷,几经研究,确定声音就是盒子里发出的,难道押运的是个活物?武夫满肚子的怀疑,最后他想了个法子,把紫檀盒的底座撬了开,准备看看里头的东西。可是开启底座后,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佛像,反而掉出了一枚光亮的铜镜。
镜子是至阴的物件,这武夫也缺心眼,好死不死,半夜里拿起铜镜照了下,于是,瞧见镜子里有一群骷髅正在唱大戏,活灵活现的样子,分明是地狱里的景象。武夫吓得浑身打颤,因为镜子里的骷髅头居然往他这边走了过来,像是要爬出镜子,武夫连忙把镜子丢出窗外,一溜烟逃跑了。
可是这一吓后,武夫就被摄走魂魄似的,传说他双目呆滞,整天的神游,不久便病重而亡了。
其实在押暗镖的行当里,这类被鬼缠身的传言不在少数。不遇见些蹊跷事儿,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干这行的。
打小我对鬼鬼怪怪的事情就不感冒,当个乐,听听罢了,直到这一回,我跟何叔也接到了个晦气活:押运一具怀胎十月的女尸。
客主上门下单的时候,告诉我们说,溺死了一位孕妇,要求我们把棺材送到女人夫家的祖坟落葬。我们检查了下尸体,这尸体在水里泡发了一段时间,皮肤早就胀开了,脸就像胖黑的馒头,极其恐怖。这倒不要紧,就是个死人么。蹊跷的是棺材的重量,但凡机灵点的,揣摩下对应的体积,对应的重量,就能估算出女人的肚子里并非死胎,而是极为生重的金玉珠宝。
所以,安葬女尸不过是个幌子,大约等落坑后,就会有人把尸体挖出来,剖开腹部,取出肚子里的宝贝。当然金子也好,玉石也罢,到底和咱没关系,按规矩,咱只要把棺材葬入指定的墓坑,拿到酬金就得了。因为酬劳丰厚,我跟何叔商量了下,便接下了这趟暗镖。
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时候,这天起了个早,我们从南江城出发,押着棺材一路南去,在运河上走了一天后,黄昏时分,来到了一处小城。
“摊上个运尸的差,烟也抽不了,一口烟吸进去,居然半口尸臭。” 何叔坐在船头,骂骂咧咧道,他敲了敲烟竿子,把烟草直接抖进了河里。
“叔哦,你以前不是说,尸臭闻起来跟臭豆腐一个样,可香咧,你怎么还怕死人哦。” 胖罗调侃着,胖罗是何叔雇的武夫,长得像个萝卜,力气狠,武艺高明,所以这回也带着他出门。
“死者为大,咱们啊都得怕她,假如把她给气着了,保不齐她从棺材里爬出来。” 何叔一本正经着,又拍了拍棺材板,“这木头硬实,你们晓得不,棺材棺材,升官发财,棺材本身就是血元宝,装死人也装金条,对了小爷,你猜猜看,女尸的肚子里是什么,估计不是一般的宝贝!”
“叔,我又没长透视眼,你这么在意里头的东西,不会想监守自盗吧。” 我对着何叔打趣,这老头长得贼眉鼠眼,特别像江洋大盗,我们陆园里就他的鬼心眼最多。
“你叔是贪图宝贝,可动了客家的东西,还怎么做生意。”何叔掉出一双小眼睛,好像他自己特别守行规似的,歇了歇,又突然放低了声音,“最近时局动荡,查得严,咱们仔细点,别死在运河道上了啰。”
说话间,暮色已经沉了下来,运河两畔逐渐亮起了灯火。灯光流淌在悠长的水面上,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绮丽。本来打算把船停在码头,寻一处好馆子喝上几壶。可何叔觉得这地界不安定,临时决定将船停靠在一处芦苇丛边,今晚大家就准备躲在尸船里,轮流守夜。
我统共也没押过几次镖,这回又遇到怀孕女尸,本来心里忐忑,一路上何叔总大惊小怪的,弄得我崩紧了神经,怎么都睡不着。一转眼,就到了晚上亥时,何叔跟胖罗正眯着,运河发出咕嘟咕嘟的流声,催眠一般,我终于也有些困了,想要闭眼的时候,忽然一阵,我听到流声中隐隐的有些怪响,越听越像有人在哭,鸡皮疙瘩全冒出来了,乖乖,不会真有鬼,往水里头瞅了一眼,乌漆抹黑看不到底,于是赶忙推了何叔一把。
“小爷,怎的了?还让不让我睡了。” 何叔并没睡深,但戾气十足,睁开眼埋怨道。
“叔,有鬼,你听听——声音怪瘆人的——”
我这么说,胖罗也醒了过来,“鬼?我滴娘哦,真有声音。”他动了动耳朵,察觉到什么,“是衙门里的官犬吧。”
我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往四周看,这一下,果然发现远处有人来了。
何叔忙对胖罗喊:“不好,咱先把棺材藏到水下。”
何叔说着先跑到船头望风,我和胖罗立刻抬了棺材沉下水,拿绳子在岸上固住后,招呼何叔上岸,三个人一溜小跑,脱掉身上的青布衣服,抓了几把脏土抹在脸上,装扮成要饭头子后,麻利地躲到一个桥洞底下。
没一会儿,有队人马就过来搜查了,衙门里的人也鸡贼,这些人把整个码头都搜了一轮。好在水面有风,尸臭早被吹散了,他们找了找没有发现蹊跷,才陆陆续续从运河上撤走。
事不宜迟,水面刚恢复平静,我们就离开桥洞去捞棺材。刚一拉绳子,那股子臭气混着水腥味浮上来,窜到鼻子里,肠子都打结扭动似的,一把棺材搁好,我立马捂住鼻子跑到船头,把隔夜饭都呕了出来。
“哟,小爷你太夸张了吧,有这么臭哦。”胖罗拿手捅了捅自己的鼻子,“我的两个孔不通气,塞住了,嘿嘿,臭不死我。”
“滚一边去,还贼乐呵,我看这单不能做了,心里老跳个不停。”何叔忍不住又抽起烟来,他脸上湿哒哒的,也不知是汗珠子还是水珠子。何叔是惯走江湖的,我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的,今晚倒有些反常了。
“应该是例行搜查,没必要太担心——” 我试探了一句。
“就怕——”何叔愣了愣,“怕有鬼跟着咱们,刚才不都听到了怪叫么!”
“那是狗叫——”胖罗接话道。
“你哪只眼看见有狗呢,别说官犬绕道走了,没跟着官兵来,我觉得刚才就是鬼在叫。”何叔一对眼睛溜溜地转,他以前还盗过墓,死人穴里爬得多了,不像我和胖罗,不晓得里头的门道。他左右打量了一阵子,皱起两条眉,继续坚持道:“咱们得把东西退回去?”
“呀,这趟活肥着呢,领了钱,都能买宅子啰,我可指望着娶个娘们!” 胖罗着急跳脚,“不至于有鬼吧——这附近有庙,咱先去歇一歇!”胖罗不以为然,瞟了瞟我。我也觉得何叔神神经兮兮,可能是太过紧张了,便点了点头。
“得,你们都不相信我,到时候尿裤子的是你们,不过么——”何叔突然又犹豫起来,他那小眼睛一转,应该是过了个心思,结巴道,“就——就听你们一回吧,省得整天说我老顽固。”
何叔说着自个儿走在最前头去探路了,这老叔今天脾性大改,我琢磨必定和那怪叫有关,估计他也想知道那怪叫的到底是什么,却又十分害怕。
很快,在胖罗的指引下,我们将棺材推进了山神庙。庙里乌漆抹黑的,我拔出火折子,点着了香台上的半根蜡。庙里立即亮堂不少,仔细看过去,这一座破庙虽破,规格倒有些大,正中间供奉了一樽山神,周边还立着一位财神爷,倒比山神像新了许多,一张大红脸,躲在暗沉沉的阴影里。
寺庙这种地方,本身就透着怪异,我对胖罗道:“嘿,你说这破庙也怪吓唬人的。”
“菩萨也分灵和不灵,假如能送财保平安,那就贡两柱香,假如吃了香火还不做事儿,得叫他吐出来。”鬼才信菩萨,金元宝还得我自己赚。” 胖罗的两片薄唇抖来抖去,忽然打了个哈欠,说想睡了。
何叔看我一眼道,“我也熬不住,你们谁怕鬼啊,谁来守夜!”
我看看寺庙里的泥像,自己端了蜡烛坐到门口的柱子边。时间一点点流走,我盯着蜡烛看,蜡烛越烧越短,光晕昏下来,天又冷,我也渐渐发困发饿了,眼皮子不由地一下一下往下掉,不知什么时候眯了,不过因为心里惦记着,猛地又睁开。这一开一合之间,好像过了几个时辰一样,蜡烛已经熄了,眼前一片昏黑。可就在昏黑里,我看见了一个影子。
乖乖,一个鬼影般的东西正趴在棺材旁,顶着高冠,衣装笨重复杂,像戏园子里跑出的戏鬼。真是鬼?我吓了吓,生平第一次遇到这东西。老人说,鬼也分种类,吊死鬼、无头鬼、巷陌鬼,五花八门,我再瞥了眼,这家伙也对不上号啊,怀疑着找了找那具财神,就发现财神在神位上消失了。
“鬼财神?”我心里嘀咕着,悄悄去扯胖罗的衣角,这死猪居然一动不动的,我连忙拍了下何叔,他也跟死人一般,两个家伙平时贼机灵,故意呢吧。我急得浑身冷汗,也不敢乱动,看着鬼财神撬开了棺材盖,像是准备偷尸体。
我心里震了一震,怀疑是哪个大盗化妆成财神爷来截货了。我打算试一试这恶鬼,正想着,身边何叔突然鲤鱼打挺,说时迟那时快,何叔丢出个火蛋,轰的炸亮,红透如血,正照出鬼财神那张大花脸。
“哟,老叔,我以为你死了呢!”我半乐半气着。
“假如指望小爷你守夜,我们早晚被人烤了。”胖罗也连忙爬起来,那胖敦敦的身子跟野猪似的,猛地跳扑出去,鬼财神居然被他吓哭了,“哇哇”叫了几声,急忙撞破了窗户。
“快——快追——别让这小贼逃跑了。”何叔喊道,我跟胖罗立马追上。
此时,东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可半边天还是昏黑的,鬼财神逃窜进山林里,忽而跳到树上去了,忽而淹没在草丛里,一边阿呜阿呜哭叫着,像一个怕疼的娃娃。
“哪路神仙哦,这家伙还哭娘,叔啊,你知道不。”胖罗追到半路,有些紧张犹豫起来,因为鬼财神的叫声实在怪异,并不像江洋大盗。
“怕什么,你就当他是个娘们。”何叔虽然一把年纪,筋骨强壮得很,自个儿冲到前头,把我跟胖罗都甩在了后边。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歇脚,居然踩到个金元宝,胖罗忙将我推开两步,这野猪见到金子,跟见到爹一样亲,“哎呦,恶鬼是想散财保命啊,我呀先把宝贝捡起来,省得忘啰。”
胖罗激动个要死,扑下来就捡地上的东西,此刻我才发现这一路上,洒落着许多钱币。于是更加好奇了,甩下胖罗,继续跟着何叔追。
本来是日出时分,进入深山老林后,不知怎么的,四周的光线越来越弱,何叔的脚步也慢下来,我才一靠近,何叔突然拽住我:“小爷你快看——”
这时,我发现鬼财神正挂停在一棵树上,居然倒吊着,哭抖着一张脸,金银珠宝从他的眼眶里,嘴巴里,甚至发梢上抖落出来,仿佛整个人的血肉都可以化作宝贝。
“忒邪乎了,小爷,咱快跑。”何叔铁青色的脸,抹了一把汗,我知道情况一定不妙,拔腿就跑,冲着前方没回头,直到出了林子。
第二章 章门鬼捕
明晃晃的阳光打在脸上,前头就是寺庙了,夏天太阳一出来,立马就是大热天,身体暖了,安心许多,我松了口气,忙问何叔:“刚才是什么东西,戏鬼?”
何叔先呸了口,似乎可以一口把霉运给呸出去,“鬼知道它是什么,押镖路上遇见这种东西,是大忌,咱们趁着天亮,原路折回,早点把这档子生意给退掉。”
胖罗刚才落在后头,这会儿急忙忙嬉笑着过来了,“瞧瞧,这些钱怪得很。”他捧着一堆钱币,我一看,眼睛都直了。现在是康熙二十年,大家用的是康熙通宝,可胖罗手里的分明是一千年前的开元通宝,而且簇新簇新的。
“哪来这么古老的钱币,那家伙不会是一千年前怪物?”我不由抖了抖,看向何叔。
“没错了,新鬼哪有这么厉害,一定是只老鬼。”何叔像是开玩笑,虽然他也害怕,但此刻已经没那么紧张,倒是胖罗突然想到什么,态度大转弯,“走走,咱趁着天亮赶紧回去,我可不想这么死啰,都没娶上媳妇呢。”
“哟,钱袋子饱了就想回去了,金元宝呢,你拿一堆老钱来唬弄我,明明还有金元宝的。”何叔呵斥胖罗,凶相毕露,老鼠脸瞬间变成黄鼠狼,胖罗知道事情败露,捡到金元宝的事儿瞒不住了,便立即掬出一张菊花脸来,“喏,给您老藏好啦,我还能私吞了不成,就藏在我的米袋子里。”
“怎么不藏进我的米袋子,那金元宝是我先瞧见的。”我也调侃胖罗。
“得得,见者有份,咱先回去呗,这太阳毒的。”胖罗的小心思被看破后,有些无精打采,我跟何叔抓紧把棺材从庙里运出来,半个时辰后,已经把棺材重新上了尸船,借成风向,一行人急急地立往回赶。
赶了一个白天的路,夜里终于靠了岸,我们悄摸着将棺材送进陆园,藏到地牢里先锁起来。
一般来说,只要东西进了地牢,用上机关锁,事情就算妥帖了,等客家取回棺材,顶多退了订金,赔些银子。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起初何叔不放心,亲自到地牢守夜,但几天之后,客主还是没来领棺材,似乎玩起了失踪了。
这让我十分不安,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女尸的肚子里有大量的金银珠宝,客主如果不是遇到麻烦,断然不会把东西搁在这里。就在尸体藏入地牢十多天后的一个夜晚,这天,我跟何叔胖罗三个人喝了些酒,醉迷糊了,何叔也便没去守夜,大家躺在一间屋子里先休息下。睡着睡着,有声音窜到了我的梦里来。
“小爷,你死了哦,快醒醒——”梦里我听见有人咒自己,连忙跳起来,看见胖罗就贴在自己耳边,骂他道:“哎呦,你个满口酒臭的家伙,想亲我呐!”
“啵”的一个,胖罗的大嘴就下下来,恶心死人,我正要起来打他,何叔嚷嚷道:“还闹呢,鬼上门啦!听听,你们听听。”
我这才绷紧神经,问胖罗:“现在几时了?”
“刚打过更,子时了。”胖罗这么一说,外边又传来个声音,凝神听了听,居然是园子里的更夫在喊叫。我心道不好,连忙跟何叔他们往外跑。
陆园的巷子七拐八拐,迷魂阵似的,快到时,巷口撞出个人来,对方吓得整个往后跌,灯笼火也砸灭了,我一看,正是更夫,更夫一副吓惨的模样,估计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来不及管他,我们急忙往地牢去。等来到地牢门前,便发现机关锁已被打开,何叔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先钻进去。
我和胖罗也紧跟了去,只见何叔把脑袋伸进棺材里看了一眼,“呀——呀,忒恶心人!”
我急忙凑上前,眼前的女尸的肚皮已被剖开,肚里的“孩子”没了,更奇怪的是,前两天那女尸还有几分饱满,现在居然干瘪成了枯尸。
按理,锁地牢的是枚玄铁机关锁,砸不开,烧不化。可对方居然十分精通机关术一般,只这么会儿功夫,就把玄铁锁打开,破了我陆园的绝技。
胖罗人胖心细,继续在寻摸那具女尸,这家伙突然眉头一紧,从袋子里取了个银钩,本来女尸体的肚皮上就有根红色的缝合线,估计是当初藏宝时,剖开再缝上的。可胖罗往女尸肚皮上一挑,就在红色的缝线附近,居然又拉出了一根莹透绝细的缝线来。
“我滴娘哦,线是蛛丝做的,被划了两次肚皮。”胖罗认得这东西,盯着我和何叔看。
我接过胖罗手中的蛛线,又递给何叔,十分疑惑:“一针接一针,这细腻劲儿,不寻常。”
何叔听我这样一说,知道我怀疑什么。押暗镖虽然有规矩,不能问货物出处,但毕竟是玩命的活计,狡猾如何叔者,为了减少押运风险,有时甚至会敲碎瓷罐,验明货物后再修复回去,至于抽丝解袋、取线缝合的活计,对于何叔这样的老人,简单易如反掌。
我想,女尸的肚皮缝合得如此完美,确实像何叔的手法,况且这些天都是何叔在地牢守着。
胖罗没我有耐性,明着问:“我说老叔,你有什么事儿瞒着咱们呢,咱跟你出生如死的,你还跟咱耍心眼。”
何叔看了看那根蛛线后,抖了抖干裂的嘴皮, “你胖子胆肥了哦,就和你说了吧,这趟暗镖是洪门里托运的,有伙子专干挖坟盗物、寻奇觅宝的勾当,不知从哪里捣鼓来的宝贝,缝在了尸体里托运。这些天我通知那家伙取回棺材,没影了,昨个才知道被抓去砍了脑袋,布告说是洪门叛逆,头颅挂城门上示众了。”
“呀,死了,那按规矩,这棺材无主了,里面的东西归咱!”胖罗兴奋了下,立即又耷拉下脸,“可惜现在什么也没了,哪个狗东西偷的,还是那鬼财神?”
胖罗惶惶不安地看向何叔,等了等,何叔从袖子里摸出颗白色的小球。我凑近去看,却看不懂那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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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玛瑙一眼就能看出成色,可这东西真不认识。”胖罗也嚷嚷着。
我瞥向何叔,发现老叔的脸上忽然咧出一丝诡笑,老叔缓缓道:“这东西精贵着呢,是颗舍利,舍利乃人精,有灵气,塞在死人肚里,可以用来养尸。从女尸肚里拿出舍利后,女尸立马干瘪了,就是这个道理。”
“有这种事儿!”胖罗已经吓傻了。
我也有些不知所以,问何叔:“鬼东西想偷舍利,可你把舍利先藏起来了,他没偷成?”
“小爷,是空腹记!”何叔两眼放光,这老家伙的眼睛幽幽的,我根本猜不出他的心思,只知道其中必有阴谋。
从道理上讲,何叔只对两种东西有兴趣,一种是能令他如仙如梦的极品烟丝,一种则是金子,何叔也算见多识广的,如今这副痴样,似乎有座金山搁在他面前。
我知道这出“空腹计”没完,联想起何叔上次在林子里的表现,这回他又事先偷取出舍利,他似乎知道鬼财神的来历。让鬼财神扑了空,也像是他的预谋……
可何叔把阴谋埋藏在他的肚子里,他不说,谁也撬不开他的嘴。接下来的几个月,何叔跟没事儿人一般,继续在园子里抽烟喝酒,并不提女尸这茬。倒是拿着鬼财神撒下的钱财,给胖罗保了媒。选了个喜庆日子,帮胖罗吹吹打打娶了乡下姑娘翠玉。
胖罗本来有下南洋谋生的念头,娶了翠玉后,便牵绊住了。翠玉是个爱折腾的主,媚功厉害,不仅把胖罗掏瘦了一圈,还整光了胖罗的积蓄,闹得胖罗整天饥渴难耐,嚷嚷着要再做几票生意。胖罗私下告诉我,何叔才最仗义,已经有个大生意要让他入伙呢,叫我也琢磨琢磨。
我想了想,不会是何叔给胖罗下圈套吧,故意给他娶了个败家娘们,童男子遇到狐媚子,还不被耍到天上去。这下把人套住了,为了钱,胖子估计能给何叔卖命!
最近一些日子,何叔就经常往地窖书库里钻,捣鼓陆园所藏的古籍。陆园的古籍,多为图册资料,记录着技艺工巧、野史秘闻。我爹生前喜欢研究古书,从中获得一些奇思妙想,又将这些奇思妙想融于制锁中。一枚锁在其他人看来,再灵巧,也是个死物,可到了我爹手里,死能复活,他不仅引入了类似西洋表匠的工艺,让锁动起来,又研究巫蛊术,想出了蛊虫为匙的蛊锁。痴人痴心,到处收罗古今秘术,资料堆满了整个地窖。
何叔在陆园的地窖里翻腾了好些日子,这天,他终于拎着个竹篾笼子来找我了。他那笼子里,装了只殷红的家伙,可以发出咕咕的叫声,像蛐蛐。他一边逗着怪虫,一边抽丝剥茧般,把自己的“阴谋”向我和盘托出,我这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存在着西蜀鬼国。
第三章 西蜀鬼国
据古书记载,西蜀曾有六大鬼国,那里的人最擅长巫戏之术,六大鬼国中,青城大面山的烁罗鬼国最为强盛,是一番霸主。汉末年间,张陵入川后,把六大鬼国给收服了,其中包括烁罗鬼国的大巫师赵公明。赵公明跟着张陵创立了道教后,封了个元帅,这家伙有些神通,咱们供在庙里的财神爷就是他。传说赵公明会神仙术,遍身财宝,挥洒不尽,可给世人带去无限的财富。
实际呢,这赵公明就是个巫戏高手,他变化财宝的本事和街上杂耍变戏法的是同一宗,只不过财神爷技高一筹,巫戏之术出神入化,跟天神似的。相传西蜀鬼国被灭后,鬼国族人四散天涯,千百年来,几乎找不到他们的踪迹。按何叔的说法,这次我们见到的鬼财神,估计就是鬼族的徒子徒孙。正因为手段高明,才令人觉得血肉都能化成珠宝。
“小爷,你想想,这不都对上了!”何叔凑到我跟前来,那得意劲儿,恨不得我跪下来拜服他。我偏冷冷道:“就算他是财神爷赵公明,又能怎样,您老能打什么主意!”
“嘿,可以打的主意多了,光说这钱财吧,鬼财神估计是个惯盗,咱捣了他的老窝,这不就有钱了么。再说,鬼国里的秘术多了去,你就不想去见识见识,听说几千年前,这些人就研究出了长生药哦。”何叔说着说着,咽了咽口水,我看着他即贪婪又兴奋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事儿异常的真实,脑海里也不断闪现鬼财神抖金子了一幕。
“话这么说,天下之大,咱们哪里找去鬼财神?”我为了掩饰自己的惊讶,随口说了一句。
而何叔突然笑起来,“喏,你看这家伙是什么?”何叔兴致勃勃,语调也高了一度,自问自答道,“是一只跟屁虫,这东西属于秘制蛊虫的一种,最喜欢公母凑对,到了发情期啊,浪劲足,方圆几十里,公虫都可以找到那母的。自从见到鬼财神,我就有准备了,在那棺材里放了一只跟屁母虫,地牢闹鬼后,棺材里的母虫不见了,估计那虫子爬进鬼财神的发丝里,被带走啰。”
我看何叔两眼放光的样子,心思已经被他勾走了,问他:“那你怎么打算?”
“天气啊也热了,跟屁虫浪骚得很呐,想它娘们了,叫叫个不停。这个月,就是找寻鬼财神的好时机,咱让这种公虫子给咱们找到母虫子去。”何叔说着,又特意停下来,吧了吧嘴,“为了这次捉鬼,我找了川地一对专干捉鬼行当的兄弟,世袭的鬼捕,我与他章门有交情,信鸽已经走了三天,他们快马赶来,两天后,就能到陆园。”
章家的名头我也听过,尤其是章老爹,那是捉鬼的一把好手,十两金子捉一只鬼,以钱换鬼,拿鬼提钱。可惜章老爹前些年出去捉鬼,失踪了,章家也就只剩下两兄弟。
章家所谓的鬼物,不尽然是怨灵所化,或为畸胎,或为狂人,也有山间的巨蟒、恶蜘,凡是祸害伤人的,都是章家的买卖。我心里想,何叔找章家兄弟来,不仅因为章家兄弟武艺高超,我估量章门的技艺,应该也是西蜀鬼国的一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何叔果然是老江湖,计划周密。
日子过得飞快,两天后的一个深夜,我跟胖罗在陆园的西厢房里等人。窗户漏进风,烛火被打得左摇右晃,胖罗坐在一张桌上,皮肉耷拉下来,像一团融化的蜡。
二更天时,突然一阵脚步声逼近,很快,门咿呀开了。我一看,吓了个激灵,进来的家伙个子奇矮,和矮凳一样高。
当初,何叔只说是章门鬼捕是两兄弟,一高一矮,矮的叫陀螺,高的叫猴子,却没想到矮成这模样,沟沟壑壑的脸皮皱成一幅可怕的凶相,如同地狱鬼丑。
随后,又进来位模样英气的,掉着一条麻花小辫,高七尺,身量矫健,瞧模样一定是猴子了。这家伙肩上斜挂着一只皮木箱,估摸是祖传的,里头装的多半是一些捉鬼用的玩意儿。
猴子的眼珠透亮灵活,进屋打量了一圈后,咧嘴笑笑,倒是不客气,也跳上桌子坐下来。何叔最后才跟进屋子,嚷嚷着:“齐啰,咱不必给介绍吧,出了门,都是亲兄弟,收拾下就走呗。”
“茶都没上一口呢,就走啦。” 胖罗已经苏醒,估计自个儿渴了。
“娶了婆娘,跟婆娘一样墨迹!” 何叔嫌弃胖罗,又对我说,“小爷,喏,猴子跟陀螺厉害着呢,别看陀螺矮,最老道了,泼猴跟你的年纪差不离,我假如不小心死了,让他俩罩你。” 何叔嘿嘿笑着,露出两排被熏黑的牙。
猴子听何叔这样说,朝我抖了抖眉毛,这小伙模样俊朗,五官精致英挺,一对月牙眼,和他那丑哥形成鲜明对比,他发现我正盯着他,对我喊:“嘿,是陆园小爷,我脸上长包子了呀,喏,给你青豆吃吃。”猴子往布兜里一抓,把青豆给我丢了过来。
这位章门小哥嘴不把门,圆滑世故。我不跟他计较,以和为贵,便磕了颗他的青豆,吧嗒一下,倒十分香脆,连胖罗都嗅到那味了。
胖罗嘻哈哈的,“哎哟,还有得吃。”说着自己往猴子的兜里去摸,不想,摸出个大蜘蛛,急得往外弹,“妈哟,妈哟”哇哇叫起来。
“人家兜里怪着呢,仔细你的皮。” 何叔骂胖罗,过来帮忙。
胖罗自己先猛地抖飞了蜘蛛,气得跳脚, “哎呀嘞,章门的人真毒啊,我不敢惹了。这么人到了,别耽误工夫,走啰,走啰,饿不死我!”
胖罗先自己气得推开门,我提了包裹也跟着,当天晚上,五个人就离开南江城,一路沿着运河走。
出南江的地界后,继续南行,次日夜里在山脚扎了帐篷,烧了篝火。一天下来,我们几个便熟络了些,坐一团烤火的时候,猴子拿出了自己的酒葫芦,让大家喝酒暖身。何叔接过喝了些酒,他的兴致起来了,吧嗒着臭烟,凑到篝火前:“我滴娘,酒够烈的,冒火。”
“浸了不少好东西,老叔喝了能还阳!”猴子乐道。
“里头有人参娃娃不?”何叔问道, “要再年轻几岁,甭说捣了财神爷的老窝,嬴政老儿的墓,咱也要去看看嘞,大爷要还活着,帮我把机关断明白了,就没有进不去的地方,现在是孤掌难鸣,不敢乱得瑟啦。”
酒喝太多,话匣子也就开了,我心想,这老叔什么话都往外说。
胖罗听了,特别凑到我面前:“小爷,大爷就没教你两手修墓的机关术?陆家是鲁班门,最擅长这活计了 ,我就不信了,你还能一窍不通?”
“学那东西干嘛,王侯将相为了自个安生,能把你宰啰。陆园有祖训,不掺合修陵。”我回应胖罗,这胖子也惦记陆园的手艺,大约何叔和他说了一些。何叔对陆园的机关术颇为痴迷,几次想从我这边套走《机芯籍》,大约觉得有了这本秘籍,什么墓洞的机关都不在话下了。虽然说此秘籍神奇,但说实话,我自己也没看过。我老爹生前并没教我什么,我那点活计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况且,术业有专攻,别看“机关锁”与“机关墓”仅一字之差,内里的门道却完全不一样,机关锁是在螺丝壳里摆道场,方孔之间别有洞天,机关墓当然是大格局,构思全然是另一套路子。
陆园从我祖父一辈起,就只做小型锁,用于机关密盒,而最简单的机关锁,也要修上十天半个月,非一般人可以想象。这类盒子,都是秘订之物,陆园并无客家的记录备案,盒子制成后,大多被达官贵人所藏。机关锁也分类种,有配钥匙的,有的却只有匙孔,巧妙玄奇,极尽匠人的才思。
我爹说到底,是痴人、匠人,不懂时局,难辨是非,穷其一生,研究机关锁里叮叮当当。十多年前,因为专心开解一只鲁班盒,耗尽心力,呜呼丧命。听说那盒子里装着秦朝的丹药丸子,我爹死后,盒子也不知所踪了。
我正想着,何叔“哎呦”一下,从身后甩出一条蜈蚣,直接丢入了火炭里,蜈蚣发出吱吱声,挣扎两下便烤焦了。
“被咬着没?”我看那蜈蚣有手指粗,是剧毒的家伙。
何叔摆了摆,“好在我手脚快,不然,老命就丢在这里头喽。”他大概心有余悸,把周遭得杂草理了理。
我怕蜈蚣也来找自己,卷了麦草铺盖,找猴子一起睡,胖罗倒也想挤靠过来,却一把被何叔扯了辫子,何叔道:“胖罗你招蚊子,给叔挡挡蚊子呗!”
“哎呦,叔啊,都瘦了一圈啦!”胖罗挣扎嚷嚷着,手腕却被何叔一把擒住,何叔的手茧硬如铁皮,胖罗的粉白肘子被掐得生疼,喔喔叫着 “一定好好孝顺叔,给——给——你打蚊子!”
我跟着猴子和陀螺,三个人在篷子里躺下,也不知怎么的,精神得很。
猴子笑问我:“小爷琢磨什么呢?”
“琢磨鬼呢!”我忽然想起一桩旧闻来,特意讲给猴子听,“有传言说,宣德十年,金华府闹了桩奇事,南湖县的六棱白塔被惊雷劈裂,县令派工匠修缮,发现塔中金身古佛一个个被切了头颅,万佛朝宗变成了无头冥界。说这白塔高约八丈,金佛悬坐塔顶,塔梯年久失修,已经塌陷了,要上塔顶取下佛头,只能借助绳锁,而塔身上并没发现凿洞之类,都说是妖鬼出没,飞檐走壁。”
“是杀佛案!”猴子两眼瞪着我, “嘿,小爷,你是想套我话吧,没错,当年我老祖把那杀佛的恶鬼捉住了。”
“你就给我说说呗,传得很邪乎。”我认真竖起耳朵来。
“那家伙是入魔了,怨恨老天不公,把它生得这副鬼样,被父母抛弃,只能匿藏在山林中,估计为了泄恨,起意杀佛”。 猴子又嗑起青豆来,吃得津津有味,似乎这类事儿对他来说十分平常。
“长成什么鬼样?”我问道。
“三头六臂,竟是个‘哪吒’,你见过这样的家伙不?我老祖拿丹药给它毒死了,在一个山洞里找到骨架,想想也是天生可怜人。就把骨架秘密塑入蜡胎,让它食哪吒的香火!”
“哟,你们鬼捕还做这样的善事。”
“可不——”猴子嚷嚷着,拉了拉薄被,侧过身去,“睡啦,小爷——”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们在猴子的带领下,又跑出了数百里,步入岭南境地后,跟屁虫渐渐有了反应,跋山涉水,继续赶了几天,最后被跟屁虫引到一片密林中。
林子茂密幽静,密叶遮光,人在底下走,有几分黄昏之意,瞧着倒是美景呢,可实际上潮湿闷热,四处有瘴气,我一路提心吊胆,生怕哪里钻出野兽来。
“什么鬼地方,等下被母大虫吃了,都没人发现。”胖罗战战兢兢,他本来体胖,走热了,便汗腻腻的,牢骚越发多了。
“知道辛苦了?叫你吃这么多,你不小心死了,棺材也装不下,丢河里得了。”何叔抽着烟领在前头,边走边寻。
我跟猴子走在一起,几天下来,发现这家伙仗义、聪明,最奇怪是,他那身上到处都搁了炒青豆,似乎有上百个袋子一般,整天嘎嘣嘎嘣的,有时听得我牙疼。
猴子一边嚼着青豆,一边逗弄跟屁虫,而我们越往林子走,虫子越兴奋,眼下翅膀一撑一撑,想要飞呢。
“猴子,鬼财神就在这林子里了?”我往四周看,真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等着瞧吧,到时候在别在前面晃荡,你那个三脚猫功夫,还真对付不了人。” 猴子嘿嘿笑着,再走了会儿,传来胖罗“布谷布谷”的叫声,这是他的暗号,我和猴子陀螺连忙赶过去。
好家伙,走着走这,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山洞,覆着藤草,隐隐露出半个洞口,而此时跟屁虫也变换了叫声,原来是咕咕做响,现在发出嗤嗤的欢叫,发情了。
何叔道:“这浪劲儿,瞧样子,鬼财神就在这洞里了,不晓得有多深。”
我来到洞口探了下,瞧不出所以然来,望向猴子求助,猴子道:“咱先别进去,不要在里头闷死啰。”
“不进去,干等着?” 胖罗疑惑道。
“不如烧些干草,捣鼓一些烟,咱把鬼财神给熏出来。” 我想着以前抓野猪,那黑猪躲在洞穴里,可以在洞口点火,不断把烟气往里头煽,野猪呛得不行,就会往外逃。
猴子何叔他们都觉得合适,我们便抓了草叶,在洞口捣鼓起来,然而两个时辰后,浓烟从十里外的一座山头飘出,可见,这地洞起码有十里之长。
“我滴娘哦!”何叔不禁感叹,“怎么烟都飘出去了,那家伙这么久也不出来,不怕烟?”
“难道是活死人,不透气的?”我越想越吊诡,却发现猴子对我挑了挑眉毛,我心下一惊,问他:“难道真不透气?”
猴子也不回应,这死家伙装作没听见,盯着笼子里的跟屁虫玩,很快,跟屁虫渐渐躁动起来,嗤嗤声越来越响,我以为没熏到鬼财神,可能把母虫给熏死啰,心里正怀疑着,猴子突然叫道:“母虫来了!”
胖罗就在洞口附近,“哎呀”了一声,连忙逃上一棵树,我看猴子和何叔没动静,就知道出来的肯定只有虫子。不会儿,果然飞出一只赤红的玩意儿,虫子命硬,停在猴子的手上时,已经半死的样子,休息了一阵,又嗤嗤开叫。
“得,烟熏法是没用了,差点把虫子给弄死了,以我看,就这么进去,我看他有什么能耐。”胖罗嫌弃我的“妙计”,这会儿说是要直接进去看看。
这儿是鬼财神的地盘,真进到洞里去找人,危险就大很多,不说四面楚歌,但一定有十面埋伏,然而人都来了,又绝没有放弃的道理,所以等浓烟散后,我们检查了身上的装备,终于进入地洞。
第四章 迷魂道
猴子和陀螺走在最前探路,何叔截后,大家各自提着丝网袋,借着袋子里萤石的微光,摸索前进。观察四周,我发现这地洞本是个天然洞穴,但经过了人为凿筑,洞壁上有许多凹陷的小洞,我问何叔:“凿这么些洞,有什么用处呢?”
“小爷,你可以管这些叫梯洞!” 何叔在我后头提醒道,我一下明白了,应该是利于攀爬的踩点,这也暗示鬼财神可能会像蜘蛛一样趴在我们脑袋顶上,我不由仰了仰头,上方长了些绒绒的苔藓,越往里走,越稀疏,很快洞口的光线消失殆尽,我们已进入了洞腹。
甬道渐渐变窄小,我在胖罗前头,发现这家伙落远了,有好几处,我看他是挤着过去的,便朝猴子喊:“等等哦,胖罗卡住了!”
“一坨猪肉,吃这么多干嘛!”猴子回头调侃,依旧脚步轻块,转眼就拐了个弯,不见了。
胖罗嚷嚷着:“不急,不急,你们等等我呀,又不急着投胎?”
可猴子和陀螺没有搭理胖罗。几个人渐渐散开,我有些忐忑,忙催了胖罗一把,而自己则跟紧猴子他们,越走越快。拐了几个弯,后头还是没追来,正想回头去找找,猴子拽了我一把,“小爷,那胖子估计怕死呢,别理他,他那边有何叔在呢。”
听猴子这么说,我也不好再催胖罗,又走了一阵,豁然开朗,前头有块光滑的大石头,我随猴子坐到上面休息,而陀螺却踩着梯洞挂在了洞壁上,如同一只壁虎。其实这么些天,陀螺都没开口说话,像个哑巴,但分明又不像,实在是个怪异至极的人物。不过我看他跟猴子比普通兄弟更加亲昵,什么事儿都冲在前头,倒让我觉得他十分可信。
在大石上等了好一会儿,我的心又悬起来,因为一直没有胖罗跟何叔的动静,就问猴子:“他俩不会出事了吧?”
猴子也觉得不对劲了, “这样,你跟我哥在这儿,我去看看。”
猴子一溜烟就跑远了,我在大石上继续等,四处静得很,我甚至听到了陀螺呼哈呼哈的喘息声,随时要扑杀出去一般。不会儿,地洞的前方突然有几下碎步声,越来越近,我连忙拔出匕首,将萤石收好,悄悄躲到大石后头埋伏起来。
而没等那家伙靠近,一块萤石先滚了过来,我听到那人喊着:“我呀,是我呀。”
我拿出萤石了照光,猴子就从黑暗里跃出来,跳到我面前道:“糟糕了,这洞和迷宫似的,何叔和胖子跟咱们走岔了。”
“不会还有其他通道?”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因为一路打着光照路,分明只有这一条道。
“我往回走,兜了一圈,是个圆,中间被改道了,石壁上有蹊跷。”猴子分析。
我这下恍然大悟,果然是走散了,眼下不知道胖罗跟何叔怎样,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脸上火烧似的。不过看见猴子并没着急,晓得他跟陀螺有经验,就跟着静下来想办法。
“设了这么多机巧,是因为怕有人找到真正的地宫。咱们千万要待一起,等下别一回头,又少个人。”猴子说着,从腰间拔出铁锏,延着洞壁一路敲打。当当的声音响彻通道,我也学着做起来。
我耳朵极灵,一阵当当声中,立马听到有人回应,附近同样有人在打墙。我跟猴子一对眼,他也听到了,于是继续敲打试探。
对方的当当声就在对面,两边只隔一层薄壁,我才想拿火药包炸开得了,不料突然听见了强烈的震动,猴子一把将我推开,人跌飞出去,背后的石壁已然轰然塌陷,地洞里弥漫开一阵浓烟,呛得人咳嗽。
“你个鬼胖子,想炸死人!”猴子一声大叫,从烟雾里抓了胖罗的领口。
胖罗还发愣着,觉得自己怪无辜的,他看见我一头土,才打起哈哈,“误会啦,误会啦,都是我错,我错,可不是着急么!”
我先从地上爬起来,知道胖罗就是这脾性,嚷嚷说算了,猴子也没继续为难他,。
本以为何叔跟胖罗在一起,可烟气散尽,何叔并没出现,“何叔没跟你在一起。”我问胖罗,有些惊讶。
“我走得这么慢,他都没跟上来,说仔细看看,我还怀疑他害怕了,自己先溜了。”胖罗埋怨道。
“你就没听见后头有什么动静?”猴子质疑,胖罗一脸迷惘,回应道:“我这么一回头,人就不见了,喊前头没响应,喊后头也没动静,你们合伙耍我吧。”
我给胖罗使了个眼神,让他别再唧唧哇哇,又说: “何叔比咱都了解地下的东西,先放宽心,说不定等下就碰到了。”话这样说,大部分还是宽慰,这样的活计本来危险,谁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或许此刻何叔已经和爹妈汇合去了,我心头一冷,问猴子:“接下来怎么办?”
“大家小心,别再走散了。”猴子比我镇定,他从布兜里取出竹篾笼子来,“眼下就只有这跟屁虫知道路了,这对家伙不会让自己闷死的,至少能给咱们找到个出口。”
猴子从笼子里把母虫放飞,很快母虫飞到黑暗里看不清了,在公虫的指引下,我们继续在地洞里寻找。
虫子果然灵巧,我们跟到一处死口,前方看着无路,走到尽头,对着壁洞一推,石壁旋转,便出现一道口子,母虫早已经透过缝孔钻了过去。
胖罗叫道:“奇了,这虫子太奇了,以后在也不拿油炸虫子就酒了,都一个个好好养起来。这地方设了这么多机关,不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误以为是死洞么,看来真是宝洞啊。”
“虫子能找着何叔不?”我还是担心这老叔。
“走一步看一步了。”猴子对我何胖罗说:“你俩走前边去,我大哥领路,我最后走,那鬼财神可能在后头跟踪咱们呢。”
胖罗听了,脸上一颤,抖着肥肉加快脚步,我们跟着跟屁虫一路前行,疑是无路却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开始,洞壁是凹凸不品的乱石壁,之后一个转弯,却看见四周都用青砖垒建,十分规整。胖罗看见这样的景象,呀呀了两声,我何尝不是鸡皮骤起,瞧模样,里头一定有好东西,我回头看猴子:“嘿,看来何叔没猜错呐。”
猴子把嘴一咧,似笑非笑,又抖了抖两根眉毛。
虽然高兴,因为离真相越近,就越危险,地道里弥漫着一股难以明说的味道,非香非臭,深沉迷惑,我们几个都拿出湿布捂住鼻子,唯独陀螺不怕,他的步子也最快,不抓紧还要跟丢了。
没一会儿,我发现陀螺又开始呼哈呼哈大口喘气,我就猜前头一定有些蹊跷。
脚步声像鼓点一样回荡,突然在这脚步声里,夹杂了其他声响,凄凄惨惨凄凄,生平也没听过这样悲哀的声音。又听到柴禾燃烧的哔啵声,热水沸腾之声。似有人被丢入水中烧滚,喊叫粗粝,呜呜做响,不成话语。
隐隐的,前方袭来一阵阴风,似乎从哪个洞穴里漏出来的。随着风势越来越大,大家钻出地道,闯入一间的洞室。地狱之声就在这间洞室里回荡不息,人处在其中,感觉下到了地狱里。
胖罗刚进了洞室,就连退了几步,猴子推了一把,他才跌跌撞撞地滚了进来,胖罗大喊:“是地狱么,怎么有鬼叫。”他的眼撑得跟桂圆一样。
猴子二话不说,从丝网袋里取出几块萤石,往周遭甩丢出去,萤石落在洞室各处,虽然光线微弱,但还是可以照出洞室地格局规模,洞室竟然有七八丈的高,洞壁被凿得跟马蜂窝一般,有无数个洞穴。因为实在瞧不清,我从腰间拔除了火折子,然后丢向高处,那火折子落在一个壁洞里,分明看到里头藏着一具棺材,棺材形制古旧沉笨,都是些老东西了。
“棺材,棺材里起尸啦,尸体在鬼叫!”胖罗猜疑,他的整张脸都吓出汗来,盯着洞壁看。
洞室里的地狱之声越来越强烈,带着一种哭腔,起伏不绝。我知道这绝非什么风声,实实在在有东西在这里,难道棺材里锁着冤魂。我不敢继续想象,猴子和陀螺也发愣着,大家等了一会儿,突然间陀螺行动了,这哥哥像是辨出了声音的来源,凭空跃上洞壁,三两下就窜到高处。他身子敏捷,腿力颇健,如跳蚤般弹跳灵巧,一眨眼经到离地三四丈了。
仰头看,陀螺正单臂挂在半空中,实在惊险。
猴子喊道:“大哥怎样,这上头有什么东东?”
等了等,上头掉下一坨草叶组成的窝,这窝足有锅子那样大,陀螺又钻入壁洞,直捣黄龙,猛得将一个东西拽出,甩飞之际,见到一只乌黑的大鸟,那鸟掉到半空里,又扑飞开,直接钻到对面的壁洞,一边呜呜作哭,分明是女人的声音。
“妖怪!”胖罗大喊起来,“鸟妖,鸟妖。”
我立马问猴子:“刚才地狱的鬼叫是它么?”
“会学声的鸟,鹦鹉学舌呢。”猴子回道。
说话间,陀螺飞一般地爬下来,不一会儿,人已经落地。陀螺是个狠角,手里来拽着一颗头颅,直接丢给猴子,我惊讶问:“是这家伙吃的?”
猴子摸了摸骷髅头,满脸透青道:“脑袋是被直接咬断的,不会是这鸟?”
话没说完,黑鸟突然从半空里俯冲下来,直对着胖罗,“哎哟勒,瞧我好欺负是吧,你个死人鸟。”胖罗见到这鸟欺负自己,倒是气冲冲,连忙从腰际抽出一把弯刀,对着黑鸟甩将出去,胖罗力道大,弯刀呼呼飞出去,以我看,那黑鸟非要被直接削掉脑袋不可,然而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黑鸟张开喙后,继续撑大,半只鸟头炸开了一般,现出一排刀牙,登时就把弯刀嘎吱咬碎了。
“不是鸟,它不是鸟!”胖罗惊呼。
黑鸟被弯刀挡了一下后,停落在两丈外,现在看清了,这家伙实在恐怖,那眼睛颇像人眼,眼神深邃恶毒,似乎是个极聪明的家伙。既然弯刀都能咬碎,不知什么东西可以伤到它。黑鸟在前头摇摇摆摆,猴子喊道:“注意了,这家伙找攻击方位呢,小心被它咬掉脑袋。”
“好在我脖子粗,脖子粗!”胖罗嚷嚷着,左右摆动起来,为了分散黑鸟的注意力。
说时迟那时快,黑鸟瞬间扑过来,原是冲我来的,我已经摸出火蛋蛋,准备丢出去。可临到头,黑鸟突然转向陀螺,两只爪子抓住陀螺后,腾腾地往上飞。
我心道不好,陀螺简直像被老鹰抓走的小鸡,不过他挣扎了两下后,猛地翻身攀上鸟背,只见陀螺抽出一条铁链,直接卷住黑鸟的脖子,黑鸟被陀螺勒得难受,喊起救命来,叫声凄厉恐怖,简直是人变的,让人下不了手。
可陀螺却狠劲十足,越勒越紧,黑鸟已经从半空里跌了下来,砸在石板上,那对眼睛充血,哀哀地看着我,发出抽泣声,我被它哭得浑身发麻。
“别看它!”猴子突然叫道,我一个激灵,像晃过神来一样,再看一眼,黑鸟已经翻白眼了。而陀螺不管不顾,越发拿铁链抽紧,直接把黑鸟勒死为止。
第四章更新完了,哈哈写得不快,小木匠谢谢各位的顶贴支持 @wenhui2012@蓝色R1@七七兵团@邪火烧粥 @zenger000 @金刚光明藏 @莲花白度母 @朵儿3@gg1987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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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地狱冥宝
黑鸟嗝毙了,地上躺了只散架的鸟尸,人一样卧着,像披着黑羽的苍苍老妇。胖罗连忙凑上前,踢了两脚,骂道:“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是人是鸟?”
猴子紧皱着眉头道,“我爹说过,地狱里有只半鸟半人的怪物,叫鸟姑。”
我听猴子的声音有些发颤,知道里头有故事。猴子说完,自己爬到一个矮洞里,蹬开一具棺材盖,我和胖罗也连忙爬上去,凑向棺材里头看。却看见棺材里是一具佛头怪尸。
“呀——呀——这家伙是神仙!”胖罗的脸都吓青了。
我也是吓傻了眼,那尸体虽然面色铁青,但并无腐臭,浑身透着药石的怪味,如同被毒死的,虫蚁都不敢侵犯。而棺材里还搁了一只布袋,已经破损了,我仔细看,虽然那东西颜色显得有些暗沉,像受了什么侵蚀,但大体应该是金条,
胖罗见到了金条,满脸堆笑,正要去拿。
“别动!”猴子冷静道,两个字在洞室里撞跌一样,十分生硬严肃。他立马挤到前头来,捡了个棒子,细心拨开那布袋,一袋子金条就展现在眼前,我看猴子那眼色,又盯着金条观察了会儿。
胖罗先叫嚷着:“金条上涂了毒汁么,怎么有些变色儿,上头雕的是花纹?”
胖罗并不识字,那图案有些花哨, 而实际上是文字,我熟读古籍,来地洞前,还找到西蜀的文字,做了一番研究,所以能大概瞧出意思,我看完心中一抽,“这些金条不是给活人用的,是冥财?”
胖罗听了一头雾水,“冥财有什么问题吗,我看都是金子啊,死人用得,活人就用不得?把金子烧化了,重新打一个,跟市面上一模一样。”
“不怕鬼差来抓你,到时候你去地府里用呗。”猴子瞪看胖罗,倒不像吓唬他,似乎确实十分厉害。
“鬼——鬼差?”胖罗疑惑道。
“这几十口棺材里的,估计是鬼族历代的族长,而布袋里装的是买命财。巫家有个说法,鬼魂入了地府,可以拿钱贿赂阎王爷,阎王收了钱,就把这人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掉,鬼魂可以不入地狱,得以留在肉身中,变成活死人。”猴子解释道。
“还有这类事儿?” 我不敢相信,实在离奇。
猴子似乎看出我的想法,继续道:“巫家之术,最厉害的当属养生续命,永生不死,人怎么可以永生不死,我也搞不明白。不过看这情形,倒是有人相信。”
“就是瞎扯,鬼才相信。”胖罗说着,伸手去探金条,却也不敢摸,比划了两下,突然收了回来,“死人东西晦气,咱不如看看其它地儿。”
胖罗是被唬住了,我也明白,很多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和胖罗一样,先从壁洞里跳下来。
按目前的所闻所见,此处正是西蜀大巫师的宝洞,而到现在为止,鬼财神却仍旧毫无踪迹,我不禁怀疑,那家伙就在某口棺材里。可这么些棺材,又搁置在洞壁上,很难发现对方。
其实,鬼财神躲在棺材里,真怕了我们,也算好事,就怕他埋伏在棺材里,突然间诈尸。我想,这家伙不应该这么温和,一定是在某个角落里盯着我们。
到了这间洞室后,表面看,前头已经没有路了,然而根据先前估计,这块不过是地洞的腹中部,洞室里肯定还有其他出口。很显然,这几十个壁洞中,有通往秘境的出口。
一个个寻找费时间,我们不得不继续求助跟屁虫。猴子又把母虫放飞,奇怪的是,母虫格外兴奋,慌急地在洞室里乱窜。
“它怎么了?”我觉得情况不正常,便向猴子请教。
“不对,这里头有它爱吃的东西,跟屁虫本就是蛊虫,吃蛊,大蛊虫吃小蛊虫,难道附近就有——”猴子眉头皱紧。
“食物?”我本能的以为跟屁虫是吃草的,可看猴子的模样,那食物不简单。
没等猴子回答,母虫突然趴到一口棺材上,沿着缝隙钻了进去。猴子喊了一个“快”,我和胖罗连忙跟上,那棺材离地有五丈,我和胖罗花了老久才上去,到了洞中时,而陀螺已经先推开棺材盖,钻了进去。
这棺材底下就是个空洞,猴子让我和胖罗先走,我看底下似乎没有底,有些忐忑,不过很快下面就传来陀螺的声响,那叫声我听不懂,猴子道:“没事儿,陀螺哥在下头接着。”
我一股做气,钻了下去,连着打了几个滚,卡到一块石头,人就停了下来。才准备松一口气,一团软绵绵东西直接从我脑袋上碾压过去,胖罗那定力实在不敢恭维,滚成个球。我被他碾得眼花缭乱的,抖了抖身子站起来,眼前的景象却让人浑身有痒痒。
那些东西也不知是蚂蚁,还是什么细虫,而咱们的跟屁虫却极度兴奋般,扑打红翅,用它那钩子腿踩住一只,拔掉脑袋,吮吸起来。
胖罗似乎被虫子咬了一口,立马跳起来,“这些东西会吃人不,不会把我咬死了吧。”
“这是虫粥,吃石土的,我说这么大的洞穴怎么凿的。这些家伙是受了巫蛊而异化的蚂蚁,就知道挖洞筑巢。他们钻的洞,就像地底的巨大的蚂蚁窝,精细着呢!”猴子解释道。
其实当初进洞时,我也发现这里的浓烟消散较快,必然不是死洞,而是通风的地穴。虫粥的鬼斧神工令人叹为观止。不过这么多虫子在壁洞里攀爬,实在有些恶心。猴子便点燃了一个火把。虫粥畏光,光照处,齐齐撤退。
原本我就有些奇怪,为何虫粥全部集中在这里,等部分虫粥爬离后,仔细观察,就发现壁洞上有斑驳的壁画。这些虫粥不会是故意被赶来引来此处,为了掩盖壁画的?我只是这样怀疑着,胖罗已经叫起来:“哟,画的是蛟蛇么?”
我定睛一看,果然是粗大的一条条的,青鳞片片。
猴子道:“将火把都点起来吧,这地儿通风,不会憋死,咱倒要看看墙壁上画的什么。”
原本我就有些奇怪,为何虫粥全部集中在这里,等部分虫粥爬离后,仔细观察,就发现壁洞上有斑驳的壁画。这些虫粥不会是故意被赶来引来此处,为了掩盖壁画的?我只是这样怀疑着,胖罗已经叫起来:“哟,画的是蛟蛇么?”
我定睛一看,果然是粗大的一条条的,青鳞片片。
猴子道:“将火把都点起来吧,这地儿通风,不会憋死,咱倒要看看墙壁上画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