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珠勿惊龙(日薪八千拿命换,记录我当珍珠潜水员的日子)

  我点点头,若有所思,问到:“可是既然你那么喜欢收藏贝壳,干嘛不去做个贝商呢?为什么会想到要投资我们的采珠?而且,采珠似乎不是产业,或者叫做生意吧?总不可能成立个采珠公司,最后还进入世界五百强吧?”
  郭文娟笑了,说:“你自己也说了,我喜欢的是收藏贝壳,而不是喜欢通过贝壳赚钱,收藏跟生意是两码事。但是这次来中国找简师公,无意中竟然接触到采珠,而珍珠与贝壳是天生一对,二者本就浑然天成,互为一体,所以我很自然地爱屋及乌,忽然间觉得与你们游蜂合作,说不定能在已经定型的珠宝行业里,另辟蹊径走出条路出来呢。最后成为另一家Tiffany,也是说不准的事儿。” (注:Tiffany为一家世界著名的珠宝公司)
  杜志发说:“姐,你心也太大了吧?现在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都想到成为Tiffany了!”
  郭文娟很淡定地说:“如果连梦都不敢做,还指望什么梦想成真?”杜志发摇摇头,说:“我只想干一票大的,然后退休,周游世界。”
  我说:“只怕到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然后稍微顿了顿,“你们说上午那个去江边钓鱼的男人,他活的快活吗?”
  杜志发说:“快活啊,今天又不是周末,而他上午就能去钓鱼,并且照他的说法还是每天都去钓鱼。一根鱼竿、一支烟,这日子逍遥赛神仙。就算每天只能喝鱼汤,我也觉得挺快活。”
  “那你干嘛还想采珠干一票?”我问。
  “这不是还年轻嘛!再说,采珠可比钓鱼有意思,不但有意思,还能来钱。如果你让我去上班,我就不干了,再多钱也不干。娟姐刚不是说了,做人要有底线,我阿发的底线就是——绝不上班、绝不让人管。别以为我这人只想钱,其实我是最不想钱的,否则我也不会只想干一票。知道我最看重什么吗?——自由!上班?打工?看老板脸色?我他么宁可上午挖泥鳅,下午掏野鸡蛋,然后每天吃泥鳅蒸鸡蛋,活活补死算了,哈哈!”
  杜志发一路狂飙他的杜氏笑话,开着那辆兰德酷路泽载着我们三人,朝宾馆一路疾驰而去。我看着窗外,心里有些淡淡的落寞,同时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担心,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只是那个钓鱼男人的身影,总是不时就会浮现在我的脑海。
  第二天上午,龙牙号(当然那时还叫大发号)第一次带着我们三人启航。江船的船员没有海船分得那么细——船长一个,自然是赵金生,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与其让他在调度室跟人下棋(你没看错,就是下棋,赵金生戒赌后就改成下棋了,那么大的块头跟悍匪似的,却往棋盘前一坐,也是一景),还不如跟我们上船,毕竟是老江湖,跑了十几年的船,十足经验;大副一个;二副兼水手一个;水手一个、机工一个;二管轮兼机工一个;大管轮一个;最后还有一个轮机长。相当于八名船员,再加上我们三个珍珠潜水员,全船一共十一人——内河江湖采珠船标准配置!
  赵金生跑船十几年,应该算是经验比较丰富的了,但在这船上只能排第二,最老资格的是轮机长“桂清晖”。解放前,船上的轮机长其实不叫轮机长,那时候叫老轨,当然直到现在,很多地方依然称轮机长为老轨,老轨喊着喊着就成了老鬼,而桂清晖本身就姓桂,所以龙牙号上的船员们自然更是喊他“老鬼”。
  若论资历,无人能比。桂清晖当时五十多岁,跑船也有五十多年,有人会问这怎么可能?别着急,听我说。1949年时,有艘很牛逼的船——“民俗号”,这本是一条江船,可却被国军强征为运兵船,开到了台湾。一条江船,能渡过台湾海峡,最后开到基隆,这有多牛逼,你们可以感受下。后来1950年时,“民俗号”被营救,辗转香港,回到广州,再一次江船过海。而就是在这次回大陆的航行中,桂清晖他母亲,把桂清晖生在了“民俗号”上。
  所以,桂清晖出生,就出生在江船上!而他的父亲,正是民俗号上的老轨,回到大陆后,一直也是干的这行,后来子承父业,桂清晖顶替他老子,仍然干轮机,直到后来被赵金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这么一号神人,想尽办法,终于把他给挖了过来。
  江心洲很近,没过多会儿就到了,本来按理说,这么近的距离,用不着这么多船员,更犯不上请老鬼出马。我心里寻思,大概是赵金生想让自己的公司能卖个好价钱,所以精兵强将齐出动,为的是彰显一番实力。
  第17章 首潜

  赵金生跟着一起下船,我们四人便开始沿着岸边,走访查看。这块江心洲南北大约十几公里,东西则很窄,像一根纺锤,我们下船的位置在最南端纺锤尖部。整个头部位置逛了一圈,除了被惊飞的成群野鸟,还有满地的野草,以及散发着水腥味的岸边滩涂,什么都没发现。
  赵金生嘴里叼着烟,问:“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想找什么?”我心想:“要下水找东西这事迟早是瞒不住赵金生的,因为最后肯定得潜水,所以顶多不告诉他鬼雨螺,但没法不说要下水。”所以答到:“前年有条船,他们来调查历史上两次长江断流事件,据说有了不小的研究成果,但他们一直保密。所以我们也想来看看,找人打听了之后,说那条船在泰兴段反复来回寻觅了有一年,最后停在江心洲最南端附近。”
  赵金生说:“那条船我知道,前年我注意过。确实在泰兴这段江域待了好久,而且船上还有外国人。”
  我吃惊地回头,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因为那次大发号刚好与他们擦肩相向而过,我看得清清楚楚。那鸟人就站在甲板上,扶着船舷上的栏杆,个子很高,长得跟吸血鬼似的。只要看上一眼,准保你忘不了,那双眼睛既锐利,又吓人。”
  郭文娟回头道:“吸血鬼?你这形容倒挺形象啊。”
  赵金生说:“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我船上还有吸血鬼的碟片呢!汤姆.克鲁斯、布拉德.皮特演的《夜访吸血鬼》,要看吗?”
  我说:“赵老板,你可以啊,还知道几个美国演员,连名字都清楚。”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我总是下意识地会将赵金生归类到中年人的范畴,其实无论长相,还是他的实际年龄,都只是三十出头而已,可能他常年在外闯荡,给人的感觉显得很成熟吧。
  赵金生说:“咳,名字不就在碟片封面上印着的嘛。况且这俩大帅哥,谁不认识?我跟你讲,自从跑了船,我又特么戒了赌,你说我整天在船上能干嘛?以前成天看小说,后来有了影碟机,当然买碟片看电影了。我看过的电影可真是多了去了,整整几十包碟片信不?”
  那时候,确实有许多人喜欢收藏碟片,不过大多都是盗版光碟,因为那时的盗版光碟,在技术、画面、质量等各方面完胜正版,而偏偏正版还很贵,所以资深碟友,没人愿意收藏正版的。另外,那时的盗版也有品牌,不同品牌的盗版光碟各有特色,有的专做D9(单面双层),有的专做D5(单面单层),还分简装、盒装之类,非常专业,我至今还记得有个牌子似乎叫“红龙”,是当时盗版碟中的极品。现在年轻一点的朋友,对于这些可能很陌生,或者压根就没有听说过,因为这些已成历史,不存在了。我只是讲到这里,稍微顺带提一下当时社会上的这些个情况。而与我出生在同一个年代的朋友,读到这里,想必是会有些感触的,社会变化实在很快呀。
  杜志发蹲到岸边,看着水面,说:“这把好了,简师公还说只是让我们砺练一下,结果连吸血鬼都给整上了。”
  赵金生说:“又不是真吸血鬼,你怕什么?再说了,吸血鬼是外国的,到咱中国来,还能翻什么泡?肯定也得水土不服啊!”我听了这话差点没笑喷,说:“行了,行了,咱也别再说什么吸血鬼了。那船最后确实是停在这附近吗?”
  “这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天天蹲这里。我唯一能肯定的是确实有那么艘船,而且有外国人在上面。”
  郭文娟说:“估计是了。国外贝商通常都是包船,或者自己的船队,直接开到目标水域的。”
  赵金生耳尖,立马问:“贝商?贝商是什么玩意儿?”
  我连忙抢话说:“她说的是英语,就是地质水文学家的意思。”这个谎话着实低劣,要碰上个稍微懂点英语的,一准露馅,幸亏赵金生半点不懂,就这么被蒙混了过去。
  郭文娟和杜志发听我这么一说,也都明白了我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此行的真实目的。于是杜志发说:“光靠猜也没什么用,我看还是潜一趟吧。有啥没啥,下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其他人没意见,于是便折返回船,我和杜志发开始准备潜水器材。一个小时后,两人从船舷处下水。郭文娟反复叮嘱我们:“只要有什么不对劲,立马上来,安全第一。”我背对着她,竖起大拇指,做了个手势,然后就跟着杜志发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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