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珠勿惊龙(日薪八千拿命换,记录我当珍珠潜水员的日子)

  第26章 孽镜台

  听到这儿,我后背凉气直窜。我刚才看到了陈霜,与此同时,杜志发看到了朱瑞,两人虽然不是在梦里,但却在一个同步的真实幻觉中。接着我把刚才我所见到的情形跟杜志发讲了,他同样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好一阵沉默过后,我说:“阿发,这个地方咱们不能再待下去了,一定有诡异,能诱发人产生幻觉。这次算咱们命大,要是再来一次,说不定就挂了。”杜志发点点头,说:“只是我这手,如果没有消炎药的话,一旦开始发烧,恐怕撑不了几天。”
  我叹了口气,说:“兄弟,你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没准在发烧之前,咱们就已经出去了。”杜志发点点头,费力地爬起来。我将东西全都装到一块旧布中,打了个包裹,扎到身上,然后扶着杜志发下了船。
  外面的雨停了,天色依旧昏暗,两人走到坡顶中央,我最后一次环顾四周,却瞥见正北面的几艘船中间,立着一块高大的石碑,之前上来时,由于只顾找船躲雨,没看到。我心里很奇怪,这里竟然有人立石碑?说不定上面写了这是哪里呢!
  于是两人走到石碑前,却见白森森的碑面上,刻了几个黑色大字——孽镜台前无好人!配合着周围满坡的沉船,像极了坟地前立的墓碑。这一来,我们惊呆了。孽镜台前无好人?这算什么意思?也就是说,这座小土坡叫孽镜台?这个沉船坟场叫孽镜台?另外,又是谁立的石碑?
  虽然有太多诡异的未解之谜,但有一点却能肯定,那便是一定有很多人生活在此处,但似乎不在林子里。想弄清楚这是哪儿,如何回去,那就非得找到这些人不可。
  带着满脑的疑问和惊魂未定,我与杜志发下了坡,来到林地后,心有余悸地回望了一眼这处沉船坟场,或者按石碑上的说法——孽镜台,然后头也不回地扎入密林。
  当置身于一大片未知区域中,确定一个中心点,然后以此为参照物,才不容易重复勘探。所以我们按原路返回,来到原先的小棚子。
  杜志发的手又开始流血,我们不得不先停下来,看着棚子里石头上的那几个字“我能回得去吗?”,我的心开始有些颤抖,这几个字,化为一个声音,反复出现在耳边。
  杜志发半躺着,说:“林子里没有干燥的地方,所以根本没法生火。如果这里确实有人,那他们肯定在北面,林子以外的山里。”
  我看着已经被血迹渗透的布条,说:“我明白,等你血止住了,咱们就往北走。”
  就这样,我们走走停停,四个鸟蛋早生吃完了,手里没有任何远程武器,打猎也无从谈起。有人会说,怎么不继续爬树掏鸟蛋吃?有些技能不是想练就能练出来的,即便在那种饥饿死亡威胁的情况下,不管如何努力,我始终都没能学会爬树,而杜志发手心的血,不知流了多久,最终虽然完全止住,但伤口迅速化脓发炎,爬树也只能望洋兴叹。还有些人说,做弓箭啊,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首先做弓身的适合木材就难找,其次没有绳子,只有布条,这样做出来的东西,只是小孩子的玩具罢了。
  更要命的是,这里真不分昼夜,永远是一样的光线,所以连走了多久,还是走了几天,都无从分辨。另外,这里降雨极多,两次降雨之间的间隔,不会超过三个小时。鬼雨法螺是死不了了,但是对于人而言,简直就是折磨,虽然脚上有了鞋,但因为长期浸泡在雨水中,最后两人的脚掌几乎全都泡烂。
  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尽快穿过这片森林,运气好碰到生活在此处的居民,那些将沉船拉上孽镜台,那些立下石碑的人,遇上他们,或许还有一救。否则,无处避雨、无法生火、没有食物、没有药物,一定十死无生。
  在一次靠着树干休息时,我无意中掀开一处落叶,发现下面的土壤上,有许多奇怪的甲虫,虽然极其瘆人,但人饥饿起来,连观音土都吃,所以这种甲虫就成了我们除了雨水以外,仅有的食物来源。
  人有时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杜志发的手,真如他最初担心的,因为感染引起了发烧。无论我如何鼓励,如何想办法让他抱有希望,说再坚持一阵子就能出林子了,就会遇到人救我们了,最终,他还是烧到无法继续前进,整个人神志不清,斜靠着一颗树瘫了下去。
  该死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我使劲用手拍打着杜志发的脸颊,想让他醒过来,但徒劳无功,我明白,如果不在极短的时间里找到消炎药,他可能再也不会醒过来。瞬间,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我抬头仰天发狂般地大喊,泪水跟雨水混合交织到一起。
  这时,忽然从背后传来一阵悉悉吱吱,还有灌木摇动的声音,我惊得身上顿起一层鸡皮疙瘩,连忙转身,只见以我和杜志发靠着那颗树为中心,半圆弧内,出现了七八只超大的蜈蚣模样的怪物,每条都比人长,约有三米,扁平超宽的身体覆盖着金黄色的硬甲,火红的圆头上,一对大如镰刀般的腭牙,不停摩擦着,发出令人战栗的声响。
  我站在昏迷不醒的杜志发身边,背靠树干,面对突然出现的这么多恐怖巨虫,惊得几乎窒息,握着四棱刺的手臂不停颤抖。如果只是一条,说不定还有生还的希望,此刻被七八条同时包围,十几二十双锋利腭牙,昂头挥舞着朝向两个肉靶子,看着眼前这一切,绝望占据了我的心头。
  当中一条最大的怪虫,扭头朝左右发出几声怪吱,余下的巨型蜈蚣,纷纷翘起触须,而后摩擦着腭牙,便朝前疾速涌来。
  我的心跳到嗓子眼,在这生死瞬间,四周忽然响起猛烈的枪声,登时有三四条怪虫脑浆迸出,仰翻在地,剩下的几条掉转方向,但不等爬出,也纷纷被打得如同筛子,内脏体液溅了我满脸。
  接着五个男人,手里举着各式枪械,从四周丛林里钻了出来。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们,惊呆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把四棱刺。
  一个中年男人走到我面前,蹲下用手捏住离我最近的一只巨型蜈蚣的触须,将虫子的头部拎起,查看了一番后,站起身,指着那些怪虫,语速很快,如同机关枪般对我说:“知道这些是什么吗?远古蜈蚣虫,出现于石炭纪,二叠纪时期灭绝,距今3亿年。你俩运气实在好得不得了,如果没有碰上我们,你们现在已经被大卸八块了。不过不用谢,在这里多一个人,多份保险。”
  直到此时我还没能缓过来,咽了几口吐沫,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只是盯着这个男人——中等个头,发际线很高,换句话说,可能有秀顶光、乃至秃瓢的风险;四十多岁,瘦长脸,既不苗条、也不壮,给人一种在大学里为了评职称而奋斗的中年讲师的形象。
  接着,他又蹲到杜志发身边,摸摸额头,接着显然看到了其手上的伤口,仔细检查一番,然后转头对着他们其中一人打个响指,说:“草药。”
  我左手边一人便走了过来,从挎包里掏出一团东西,递了过去,中年男人蹲在地上,抬头看看我,说:“赶紧来帮忙啊,愣着干嘛?”
  我反应过来,连忙蹲下,完全解开杜志发伤口上包扎的布条,露出已经化脓糜烂的手心。这人先用随身水壶里的水将伤口清洗一遍,然后从那包东西里挑出一些已经切碎成浆的紫黑色植物根茎,抹到杜志发手心,用新布垫住,继续给手背上药,最后全部包扎起来。
  看着他麻利地干完,我说:“实在太感谢你了。不过如果没有消炎药,恐怕……”
  “这里没有消炎药,一切西药都没有。凭我在这里两年的经验,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种植物能够起到很好的消炎作用,如果没法救回来,那就算立马给他打青霉素,也没用。”语速仍旧很快,似乎是他的一个特色。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对杜志发的担忧稍微减轻一点,然后忙问:“你已经在这里两年了?这是什么地方?”指着毙翻在地的几条大虫,“距今3亿年的虫子,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这人向后抓了抓本就不多的头发,说:“第一个发现此处的人,给这里命名为——十狱阎殿!我们五个,是第二批到达的,你们两个算第三批。全世界,加上你们两个,一共有八个人来过这里。”
  我想了想,说:“不可能吧?我们到过一个土坡,坡顶全是沉船,上面还立了一块大石碑,上面刻着——孽镜台前无好人。如果只有八个人来过这个,这个十狱阎殿,那怎么能够立下石碑,并把沉船全都拉到坡顶上去呢?”
  这人笑了笑:“我是说算上你们,共有八个人‘来’过这里。但我可没说这里本身没有居民。”
  “真有人在这儿生活?”我惊道。
  “此事说来极为复杂,我们慢慢讲。”这人指挥其余几人搭起似乎是自制的极为简易的帐篷,像个塑料屋顶,挡住头顶的风雨,然后在地上,开始挖无烟灶,最后掏出一个竹筒,从中取出火折子,开始生火烧水,并在周围设好警戒线和暗哨。
  我看着这一切,心头莫名有些激动,虽然还没彻底知道这是哪儿,能不能回去等,但至少觉得回归了人类社会。
  他拉着我靠火坐了下来,递给我一根看起来很像雪茄的东西。我吓了一跳,懵懵懂懂接下,然后看见他自己拿了一根直接斜着脑袋,对着火堆点上,噗嗤噗嗤抽了起来。
  我有点难以置信,问:“这是什么?”
  “雪茄啊!你不认识吗?”
  “但这里哪来的雪茄?”
  那人看了看四周,指着其中一簇植物,说:“那就是红花烟草。”然后又抬头找了一会儿,指着一根挂有很多暗色叶子的枝条,“这里有一种鸟,很喜欢啄红花烟叶,经常将烟叶子带到树枝上,挂在那里,时间长了,就被晾成这种暗色模样。你手里拿的,就是我用这些被挂在树枝上,天然晾成的烟叶,卷起来自制的雪茄。抽一口,就会发现虽然味道截然不同,但口感简直比Cohiba还要好!”(注:Cohiba为古巴雪茄中比较著名的一个品牌)
  我将信将疑地点上,这时杜志发竟然动了几下,然后睁开了眼睛,看着周围,显然吃惊不小。我连忙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杜志发不可思议地摇着头,那人从锅里舀了些开水到一个瓶子里,递过来,说:“多喝些水,再持续上几天药,你应该不会有大事的。”
  杜志发感谢再三,然后捧着水瓶,问:“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这儿到底是哪儿?我们还能回得去吗?”
  那人吐了口烟,定了定神,说:“这个地方叫做‘十狱阎殿’,你们去过的那座满是沉船的坡头,就是十狱阎殿中的第一狱,叫做‘孽镜台’,所以那块石碑上刻着——孽镜台前无好人。能否回去,这个问题没法讲,运气够好,说不定会很顺利;运气不好的话,像我们五人,已经过了差不多两年了,还困在这里。不过凡事都不肯定,我觉得你们俩是福星,搞不好明天咱就能回去。这事儿太复杂,我还是从头说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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