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珠勿惊龙(日薪八千拿命换,记录我当珍珠潜水员的日子)

  当看到电线的一端是被大风吹起的风筝,另一端是牢牢吸附在隔离罩上的X型吸吊器时,我心里略舒一口气,让杜志发去通知赵金生,将龙牙号开走一点,远远观望即可。
  风筝拽着电线,猛一望去仿佛是大明混一号头顶的一只海鹰,迎着风雨,在那不断被闪电撕开一道道裂缝的乌色天空,展翅高飞。
  龙牙号甲板上几个人,任由雨水海浪击打,统统抬头盯着天上那只金属骨架带着铜线背刺的风筝。
  不知过了多久,穹顶之上,由北往南亮起一条巨大的火红色闪电,仿佛天神正在劈开整个天空,接着雷声震耳欲聋的同时,一道紫电从天空红色的裂缝里窜出,直直击中那只在风雨中高飞的风筝,瞬间,紫电化身为狂龙,由风筝沿电线而下,再从X型吸吊器处,向四周扩散,最后竟然爬满了整个隔离罩。
  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我们才真正看清了大明混一号外面隔离罩的全貌——海面以上的部分,是一个完全的半球形状,而此时,这个巨大到能令人窒息的隔离罩上,以X型吸吊器为源头,向外辐射爬满了无数条细细的电纹,滋滋作响地冒着紫色或红色的电花,整个隔离罩,就如同一个快要爆炸的超级电灯泡。
  而空中劈下的那道闪电,竟然不断,似乎粘上了那只风筝,怎么也甩不掉一样,源源不断将云层中的超级电流,顺着电线往下输送,紫电狂龙持续在隔离罩上孵化生出不计其数的电蛇,去爬满、吞噬整个罩子。
  最初的电流滋滋声,渐渐变大,最后在众人的耳边竟然大到如同火山中岩浆翻滚的声音。
  突然之间,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传来,隔离罩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向外爆裂、喷发,龙牙号甲板上的人们,本能地蹲下低头,用胳膊回护。我心里暗叫不妙,虽然此时的龙牙号已经离得够远,但按照这等惊人的威力,恐怕还是免不了要被隔离罩的碎片击中,人被击中一片,估计比挨上一颗子弹也差不了多少。
  整个海面的空中,密密麻麻全是悬浮的裂片,就像是黄土高原上大风天气时空中的沙尘颗粒,人根本无法躲避,而且这些碎片更为惊人,想比沙尘更大,此时借着爆炸的冲击波威力,散弹一般朝龙牙号喷来。
  我躲在栏杆下面,低头从腋下看到眼前这一场景时,真的吓呆在那里,完全忘记了躲进船舱,其实即便立刻往船舱里跑,那也是绝对来不及的了,因为当时从爆炸,到这一幕的发生,几乎是瞬间的。
  就在我心脏都快要从口里跳出来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布满空中的碎片,在接近龙牙号一定范围之后,就全部如同早晨的露珠在太阳的照耀下挥发了一般,莫名其妙蒸发得无影无踪了,我不知道蒸发这个词用得对不对,但当时真的给人这种感觉。海面上的那些裂片,就像是宇宙中一大波朝黑洞里猛冲的陨石,最终全都被黑洞所吞噬,不留半点踪迹。
  而龙牙号就是那个黑洞。
  不过碎片虽然消失,但冲击波却没能化解掉,以大明混一号为中心,海面上地毯般逐层向外炸出滔天巨浪,龙牙号一个浪头便被抛上了半空,接着重重落下,我们几个就像是鱼篓里被人掀着查看的鱼,翻了个跟头之后,又砸落跌在甲板上,万幸的是,龙牙号平上平下,没有斜着栽进水里,一个浪头过后,仍旧顽强地漂在海面之上。
  杜志发直接被震得嘴里吐出一口血,斜靠在船舱外的一个角落里,但人没事,两脚蹬着打了几下滑后站起来,竟然笑着指着前头说:“快看,快看!”
  我朝前望去,此时的大明混一号扬着怒帆,乘风破浪穿过了刚才那阵惊天爆炸的废墟,最关键的是,它不再是朝东偏北方向航行,而是调头朝南,也就是说,大明混一号,终于摆脱了赵金生所说的那道卡着他们的裂缝,直直向龙牙号这边驶来!
  老鬼和小刘此时也爬了起来,靠到船舷边,惊讶地看着前方。但我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赵金生从驾驶舱跑了出来,喊道:“大家快跳船,大明混一号要撞上来了。它撞过来了!快跳船!”
  这时,我惊醒过来,再朝前看去,果然大明混一号船首那只昂着的龙头,不偏不倚,正正直对着我们的船身,按当时的风力,只需再过五六分钟,就要如泰山压顶般,将龙牙号撵得粉碎,直接干进海底。
  赵金生抱着一大摞橘红色的救生衣跑了过来,朝甲板上扔下,于是众人慌忙各自套上一件,扑通通纷纷跳海,朝船尾方向,也就是西南面游去。
  杜志发穿好救生衣后,转身却要往舱里跑,我准备一把将他拉住,但因为他速度太快,脱了手,在后面大喊:“干嘛去?”
  杜志发忙的没时间停下来,边跑边说:“拿钱包。”
  我系好最后一根绳子,眼看大明混一号近在咫尺,撞上来恐怕只是一两分钟的事情,实在来不及去拽他出来,急得骂了一声,只得自己先行跳海。
  在海里游了一阵子后,大家停了下来,纷纷浮在海面回头观望,因为人已经出了龙牙号被撞的危险区域,再往前游也不急在那一时半会儿,而且万一那艘鬼船要真想继续追我们人的话,游也游不过他船的。
  而杜志发此时也跳进了海里,就在我们与龙牙号之间正中的位置,我大喊:“快点,阿发!快!”
  本来按理说,像他这种瘦得跟水猴一样的身段,游起来是不会太快的,而我这种体格才是一般游泳队的教练比较认可的类型,但杜志发是个例外,在水里灵活无比,跟一颗小型鱼雷似的朝前猛蹿,不一会儿就到了我们身边。
  大伙儿似乎都屏住了呼吸一般,在颠簸起伏的浪上,个个鸭子一样伸长了脖子往回看。
  眼看两船离不了50米时,大明混一号的船帆却似乎微微做了调整,然后航线略微偏左,片刻之后,那巨无霸一般的船身,竟然紧贴着龙牙号的船头而过,两者之间的间隔距离估计不会超过1米,而大明混一号开过去时掀带起来的大浪,也将龙牙号弄得起伏不已。
  看到这一幕,赵金生捏紧拳头,伸出海面,挥臂兴奋地喊了起来:“哈哈,没撞上,没撞上,哈哈哈!”说着,朝老鬼看了看。
  老鬼也笑着抹了把脸,说:“运气,真是运气啊。”
  其余的人也舒了一口气,跟着高兴地在水里欢呼起来。
  我看着大明混一号逐渐离去的背影,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吐了口不小心灌进嘴里的海水,用力捶打了一下海面,说:“你妈的,这船就这么跑了!?”
  杜志发拍拍我的肩膀,说:“算了,不该咱的东西,强求也强求不来。能把命保住就已经是万幸了。”
  我实在不甘心,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又捶打了海面几次,连骂:“X他妈的!”
  也不知是我的骂起了效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原本以为就要远去的大明混一号,竟然急急掉转了个头,整套动作就像是比赛中那些赛艇绕过水面浮标急转向一样,而此时的浮标就是龙牙号。
  但赛艇体量小,俗话说船小好调头,可大明混一号那如狂龙般的体型,竟然能在极短的距离与时间内,就做出同等难度的回转调头动作,简直是让龙牙号跳海的水手,当然也包括我和杜志发在内,全都看傻了眼。
  其实这之前的微调方向,紧挨着龙牙号船头开过去,就已经是超高水准的航行技巧,只不过那时大伙儿都没有在意,这是我后来细细回想时才琢磨出来的。
  赵金生难以置信地看着此时正对我们跳水人员驶来的大明混一号,极其高声地骂道:“他MLGB的,这狗日的不撞死我们不甘心啊!”
  小刘在一旁吓得抖乎乎说:“难道他们是想要我们人?”
  老鬼转身便游,说:“快跑。要是船追上来,就脱掉救生衣潜水。”
  赵金生像头老虎一样,愤怒地叹了口气,砸起一股水花后,也只得游走。
  我此时简直是光火到极点,已经全然忘了害怕,看着对面的大明混一号,恨不得从海水里跳起来,指着骂:“你他妈想撞我?”怒火中烧地拍拍胸脯,“来啊!来撞啊!老子X你八辈祖宗,救了你们,反而要来撞我……”
  我话还没骂完,杜志发从后面一把伸过手来,卡住我的脖子就将我朝后背着游。他的本意是好的,怕我气疯了任由船撞。
  但我那时哪里能容得下这口恶气,其实真实的情况应该是内心已经放弃了逃生的希望,因为直觉告诉我,如果大明混一号想追,那是根本逃不掉的。所以干脆临死前,骂他们个狗血碰头,过个嘴瘾总比默默无闻死去好。
  于是我一下子钻进水里,从他胳膊肘里逃脱开,紧跟着冒出水面,继续指着骂。杜志发似乎是铁了心想要救我,两人就这么在互相缠斗间,忽然听到旁边一声巨响,接着冒出一股巨大的浪花。
  我惊得循声望去,杜志发也停住了手,两人这时才惊奇地发现,大明混一号此时已经越过我俩的位置,处于老鬼与我和杜志发一线的垂直平分线上。
  而那响声,是其巨型船锚入水的声音,仿佛是几千斤的东西落水才有的动静。
  杜志发惊道:“它,它停船了。”
  这时我听到似乎有人的喊叫声,抬头望去,不禁吓出一身鸡皮疙瘩,大明混一号的船头和船身,此时密密麻麻全是一个个黑点,换句话说,那些应该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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