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你，你听到什么了？我……们就是在医院遇上，我，们没说什么，宋橙，你，你不要瞎说……”婆婆紧张得双手挥舞着，几句话说得语无伦次的。
她脸上泪痕纵横交错着，表情显得十分狰狞。
“你要不要喝点水？”我特别认真的问她，说着我就把水杯往她嘴边送。
这些年，她在我面前没少逞威风，能见到她如此狼狈的样子，真是难得。
都是女人，本不该相互为难，可她非要把自己当慈禧把我当丫鬟，动不动就摆婆婆的大架子。
现在逮着了机会，我不落井下石那就太对不起这些年我受过的气了。
“不喝，你出去，我现在头痛，要躺一会。”婆婆扶着床脚站了起来，心虚得不敢再看我一眼。
“妈，你看，老孙电话又打过来了。”婆婆的手机还真经摔，四分五裂给我拼起来后电话还照样打得进来。我看着屏幕上老孙的名字，将手机递给婆婆。
婆婆当着我的面挂断了电话，然后她抓着手机顺着床沿坐了下来。好一会她都不开口说话，我也不说话，房间里一时间安静得只能听得到婆婆粗重的呼吸声。
“妈，那天你们坐在胎心监护室门口聊天，对吧。”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她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好一会后，她才开口：“宋橙，涛子……知，道吗？”婆婆问得特别困难。
“当然不知道。”我坐到她旁边，“妈，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
婆婆转头看我，眼神很复杂，然后她说：“宋橙，你不要告诉他，好吗？”她带着一点祈求，这么些年，她向我示弱统共不会超过三次，今天我算是有幸又遇到了。
“好。”我答应得很干脆，这事我本来也没打算和徐涛说，有这么个把柄在手里就不怕婆婆成天跟我充大尾巴儿狼了。
“你先出去吧，我想躺一会。”婆婆神情颓了下去，将脚收到床上，然后侧着身子背对着我躺下。
“妈，那你好好休息。”我起了身，走了两步后我回头，“妈，如果你不想生下来，还是尽快解决吧，时间拖得越长对你的身体伤害越大。”
“知道了。”婆婆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我出了房间，顺手帮她关上了房门。
我回到了客厅的沙发前坐下，在婆婆面前彻底的赢了一次，这让我心情变得格外的好。靠着沙发翘起了二郎腿，摸出了手机准备再给孔文优的妈妈再打个电话。事有凑巧，手机刚拿出来，孔文优妈妈就回电话了。
“宋老师，你找我啊？”孔文优妈妈天生大嗓门。
“文优妈妈，你好。”我语气十分轻柔，“文优的暑假作业写得怎么样了？”
“写了吧，我这段时间忙，上级单位要来我们单位检查，天天加班，都没怎么注意她写作业的事情。你要跟她说话吗？哦，对了，她昨天上她外婆家去了，这会儿不在家。”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男人大声的咒骂声，好像是孔文优的爸爸在找什么。
“你眼瞎啦，不会自己找啊。”孔文优妈妈直着嗓子吼，声音震得我耳膜生疼。大概又想到了正和我打电话，她慌忙又说：“宋老师，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笑着说，听她的语气，孔文优应该是偷偷和高飞扬跑出去的。
“宋老师，我这就让文优给你打个电话。”她说着就挂断了电话，也不等我把话说清楚。
我哭笑不得的收起了手机，心想：这样一来，孔文优妈妈肯定能发现女儿跑了。现在的孩子啊，真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这孔文优和高飞扬明明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居然一起跑去丽江。
孔文优平常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出格起来真是让我大跌眼镜。
只是，她和高飞扬一起……两个人会不会偷尝禁果？
我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个问题，天呐！要是整怀孕了，孔文优可是三好生呢，这传开了……她还要不要继续上学了？
大门口传钥匙开门的声音，我的胡思乱想被打乱。扭头去看，徐涛拉开了大门正往里走。
“老婆，你的奶茶，接一下。”他将手里的塑料袋递向我。
我默默的接过了奶茶，坐回沙发上后，我拆出了吸管插进了奶茶杯里。
“咦，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不问一下我去接谁了？”徐涛换了拖鞋走到我面前坐下，“妈呢？”
“躺床上呢。”我瞟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
“想什么呢？”他抓过了茶几上的摇控器打开了电视。
“刚刚接到一个学生家长的电话，两个平常没有一点交集的学生背着父母一起跑去丽江了。”我吸着奶茶，话说得有些含糊不清。
“你不是放暑假了吗？学生去哪玩跟你有啥关系？他们要是愿意，跑去月球玩你也管不着。”徐涛从我手里抢过奶茶，吸了一大口。
“懒得跟你讲。”我翻了个大白眼，伸手指了指婆婆的房门，“你妈不舒服呢，还不赶紧去问问。”
“逛街累了吧。”徐涛有些不以为然。
“谁知道呢。”我估计着孔文优妈妈的电话要打过来了，于是我起身便往房间走去。果不其然，我刚走到房门口，手机就再次响起来了。
“宋老师啊，我刚刚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我妈说文优去同学家了。”孔文优妈妈的语气没有一点异样，真是个粗心的家长。
“文优妈妈，我接到其他家长的电话，说文优和他孩子一起去丽江了……”我想了想决定告诉了她实情，这样的事情瞒不得。
“不可能，宋老师，你一定弄错了，文优这孩子可乖了。”孔文优妈妈打断了我，“学习的事情，她从来没有让我操心过。平常在家里也能主动帮我做家务，有什么事情都会跟我讲，她怎么可能跑到丽江去。再说了，丽江那么远，她身上也没有钱啊，要怎么去？不可能的，宋老师，是谁的家长跟你说文优去丽江了？”
我真是有些无语了，这家长粗心就算了，还那么的想当然。孔文优今年该十四岁了吧，正值青春期。
“文优妈妈，那我再核实一下，你也问一下你母亲文优到底去哪个同学家里了，好吗？”我耐着性子对她说。
“我女儿不会乱跑的，行吧，那我先挂了。”孔文优妈妈明显不高兴了，又一次挂断了我的电话。
9.
我踢掉拖鞋进了房间，将手机扔到枕头上，我瘫到大床上。想到去九寨沟的事情，我翻身又摸过了手机，想做点旅游攻略。
没翻一会，客厅里徐涛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很快听到他接起了电话，但奇怪的是，他竟然把声音压得很低。这就算了，他的声音还越来越远，最后远到阳台外面去了，我完全听不到他在讲什么。
我心中警铃大作，一骨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出了房间，跑到客厅，来到了阳台。
徐涛已经挂断了电话，见我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他有些愕然的看我，“老婆，你干嘛啊？”
“你跟谁打电话，鬼鬼祟祟的？”我抓住他领口的T恤瞪着眼睛问他。
“你自己看咯。”他把手机举到我面前，亮着的屏幕上，最上面一个名字是老乌。老乌是他的同事，有一段时间，天天上家里来蹭吃。那个人邋里邋遢就算了，还不把自己当外人，我非常讨厌他。
“接他的电话你干嘛跑到阳台上来？”我继续追问。
“我想抽支烟。”他抬起了手，手指间果然有支烟，“老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不许抽烟。”我这才释然了，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亲爱的老公，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九寨沟吗？”
“如果你不想看着我升职，更不想我多赚点钱的话，然后你停止买包包，买鞋子，我就和你一起去……”
“打住，给我好好上班，我就随口一提，你还当真了。”我亲昵的揪了揪他的耳朵，“徐涛，你妹回来是住几天还是准备长住？”
“谁知道呢？我没问她，反正你去九寨沟了，等你回来，她估计也回去了，管她那么多做什么？”徐涛刮了刮我的鼻子，夜色下，他将我搂进了怀里，“老婆，快去洗干净，到床上等着我。”
“滚……”我用力掐了他一把，然后推开他往回走。
洗洗弄弄，躺到床上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两个人亲热了一番，洗完澡躺到床上时，已经凌晨十二点半了。我和徐涛靠到床头都习惯性的拿过手机，没刷几条微博，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徐涛立刻丢下了自己手机，抢过了我的手机，“哪个野男人，半夜三更给你打……孔文优妈妈……”
我从他手里抢回了手机，看清来电名字后，于是我赶紧滑下了接听键。
“宋老师啊，不好意思，这大半夜的打扰你。”孔文优妈妈急得声音都变形了，“文优不见了，不见了，宋老师，这怎么办？”
“你先别急。”我用力拍掉徐涛伸到我腿间的手，“你慢慢说。”
“文优跟她外婆说去同学家里玩，我就没在意。接到你的电话后，我就让我妈去问了，这才发现文优根本没去同学家里。我又找她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问了一下，周宁告诉我文优去丽江了，还说，跟班上一个叫高飞扬的男同学一起去了。哎呀呀，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平时那么乖，这突然之间就变坏女孩了，要是被那个什么高飞扬欺负了，她可要怎么做人哟……”孔文优妈妈说着就嚎哭起来了。
我按着发麻的头皮，早干嘛去了，现在哭不是迟了吗。孩子哪能一夜之间就变了，肯定是早就有苗头啊。
“文优妈妈……”我话开了个头又被打断。
“宋老师，你赶紧给我高飞扬家长的电话，我要好好问问他怎么教的孩子？十几岁就学会拐骗未成年少女……让他给我等着，我要告他。”孔文优妈妈连哭带说，十分激动。
“文优妈妈，你先冷静一下。”我试着安抚她的情绪，“两个孩子都没带联络工具，这大半夜的，也没有办法弄清楚他们在哪里，还是等天亮了再说吧。”
“不行，宋老师，你年轻，还没当妈，你没办法理解我的心情。我今天晚上必须找到高飞扬家长，我一定要讨个说法。宋老师，你是不是很为难？没关系，我自己也能找到他。”孔文优的妈妈bababa的说完，也不等我表个态，就挂断了电话。
一个晚上，我被她挂了三回电话。
“真是神经病，还让不让人好好放假了？老婆，你快来看。”徐涛头枕到我大腿上，手机举到了我面前，“你去了九寨沟，一定要记得去吃这个，还有这个，这个也好吃。”
我的心思还停留在孔文优妈妈那几句话上，这大半夜的，两家人不会打起来了吧？我有点担心。
想着再打个电话问问清楚，转念又想，我毕竟只是个老师，况且现在放暑假了，很多事情不怎么好插手。
“老婆，你发什么呆，跟你说事儿呢。”徐涛不满的扯了我一把，我顺势就放下了自己的手机。
我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徐涛早就去上班了。而我被床头的电话铃吵醒了，我闭着眼睛摸过手机，努力的睁开眼睛看了看屏幕。
高飞扬家长，这几个字成功的赶跑了我的睡意，我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
“高先生，你好！”我字正腔圆的跟他打招呼。
“宋老师，能麻烦你来一趟我家吗？”高崇文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孔文优妈妈找他闹了没有。
“有什么事么？”我有些迟疑的问他。
“孔文优的家长在我家已经闹了一个晚上了，现在躺在我家客厅里哭。麻烦你来帮忙劝一劝，我已经想尽一切的办法在找飞扬回家。”高崇文低声说着。
“天呐。”我忍不住惊叫，“行，你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我尽快赶过来。”
挂了电话后，我快速换了衣服。洗漱过后，我挎上包包就出了房间。客厅里，婆婆半躺在沙发上。
“宋橙，你去哪里？”她扶着沙发坐起来。
“一个学生家里有点事情，我得去一趟。”我随口解释了一句。
“你，能陪我去一趟医院吗？”婆婆问。
“啊？”我吃惊得一个踉跄，差点撞到沙发横梗上。
“明天宝滢要回来，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了，我……不想让她知道。”婆婆有些嗫嗫的说道。
10.
我收住了脚步折身走到了婆婆面前，“妈，你今天想去医院？”
“你没空吗？”婆婆看我一眼，“那我自己去吧。”
活了大半辈子的婆婆害怕了么？也是，都要抱孙子的年龄了还要去做流产，就是不是偷人怀上的都要臊慌，更何况肚子里的种还来自于最好的姐妹的老公，这不在头上罩个黑色塑料袋都不好意思躺到手术台上去。
“妈，你是想去做手术吗？”我直截了当的问，婆婆的脸青了青，我缓了一下语气后又说：“你今天去了估计也做不了手术，一般来说都要先做一系列的检查，然后跟医生预约时间。”
“怎么那么麻烦？”婆婆呆了，活了半辈子的她，估计还是第一次打胎。
“嗯，正规的大医院都是这样的。小诊所倒是不用约时间，可是小诊所太没保障了，万一有点事情那就是危及生命的大事情。”我倒也没恐吓她，新闻上到处无知少女在小诊所堕胎惨丢性命的例子。
“那我还是缓几天吧。”婆婆挣扎着说道。
“要不，妈，这孩子你就留着吧？”我故意这样说。
“你……”婆婆双眉倒竖，两只眼睛都要喷火了，但她这回忍住了，忍了好一阵子她才说：“宋橙，要不你今天先陪我去医院做个检查吧，看情况再说。”
我抬手看了看表，“妈，现在已经忆十一点多了，去医院排一会队医生就该下班了。我们吃完午饭去吧，我有个学生家长是医生来着，我看能不能安排一下……”
“别别别，别找熟人，我们去远一点的医院。”婆婆急忙摇手。
“那行吧，妈，那我先出门一趟，你自己吃午饭，有事情你给我打电话。”我转了身。
“宋橙。”婆婆又喊住我。
“怎么了？”我回头。
“不要告诉徐涛和宝滢。”她哀哀的看着我，就差没说求你二字了。
“不会的，妈，你放心，我不会说。”我正色道，虽然我一直不爽她，但这不是什么风光的事情，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你去吧。”婆婆挥了挥手。
我挎着包在玄关处换了鞋，关上门后，我快速走到电梯口，伸手按了下行键，我对紧闭的电梯门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我的心情也真好啊，好得我真是想唱歌啊，唱就唱：解放区的天是人民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幸福，啦啦啦啦……
我出了电梯才收到高崇文发来的短信，短信上他家住的城区距离我家至少有半个小时的车程。看着那个地址，我就想起我第一回上他家的事。
我从初中一年级就开始带班，高飞扬是我班上令人头疼的学生。我记得那会开学后没多久，学校领导动员各年级班主任去问题学生家里家访，以便了解学生的家庭情况，好帮助他们更好的成长。
我按着入学时高飞扬家长留下的电话打了过去，问清楚了地址，我就打了辆车捧着沉甸甸的责任心出了门。
出租车一路把我拉到了X市城郊，下了车，我看着远处隐约的山和近处杂乱的垃圾堆，忍着反胃又拔通了高飞扬家长的电话。电话里，高飞扬的家长让我沿着东边的叉路往前走十分钟，他说，十分钟后就看到他的家了，他在家里备好了茶等着我。
我找到了东边的路，往前走了十分钟，路边有一座上了年头的墓地，水泥浇灌，占地至少十几平方。墓前摆着三个小茶杯，里面斟好了清茶。
我被高飞扬那个混小子狠狠的耍了一道，气得我一整个学年下来都不想多看他一眼。升入初二后，他仍然是我班上最难管的学生，我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甩也甩不掉他。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单亲家庭的孩子。父亲高崇文忙于生意，经常无暇顾及他。十几岁
的高飞扬人小鬼大，坏点子层出不穷。
大中午的路况还不错，出租车在X城行驶了二十九分后停在了高崇文家的小区门口。进了小区走了十几分钟后来到了他家住的别苑，别苑的名字很有意思，叫：碧莲苑。我看着那名忍俊不禁，现在骂人流行隐晦：不要碧（逼）莲（脸）
乐了几分钟后，我才踩着高跟鞋往里走，边走边给高崇文打电话。电话那头的高崇文仿佛等来了救命的神仙，立刻高声说：“宋老师，你站那别动，我马上让人来接你。”
“没事，我自己上来。”我看着别苑里十几栋高楼，有点头晕目眩，说话的底气就不那么足了，这小区实在是太大了。
“应该的，应该的。”他连迭声的说。
“那，就麻烦你了。”我有点不好意思。
挂了电话后，我握着手机等在路边。正是盛夏时分，阳光炙热，我站在背阴处也热得汗直往下淌。靠，都放暑假了，我干嘛还要这么负责任，他们两家爱吵吵，爱打打，关我屁事啊。
等了五分钟，传说中来接我的人还没出现。我热得有些暴躁起来，手机铃声适时的响了起来，看了看号码，宋梨打来的。
“姐。”那丫头软绵绵的声音传来。
“别废话，直奔主题。”这死丫头一旦喊我姐，肯定是没有好事的。
“别这样嘛，宋橙，我好想好想买一个寇驰的包包，好想好想，你支援我一点点好不好嘛？八百，不行就六百……”宋梨嗲声嗲气的跟我撒娇。
“少来，你少买一点A货会没有买寇驰包包的钱。”我没好气的数落她，“你看上的是哪一款？我给你八百，剩下的你找妈拿吗？宋梨，这还没毕业呢，背那么好的包包干嘛？”
“姐，人家现在也开始要准备了啦，姐，你答应我啦……”
“好了好了，再嗲下去我鸡皮疙瘩要掉一地了，答应你答应你！”我说完就掐断了电话，回头就看见我的侧面站了个大约二十三、四岁的男人。
“请问您是宋老师吗？”男人拘谨的问我。
我点点头，“你是？”
男人松了一口气，“高总让我来接你，宋老师，你跟我走吧。”
11.
我跟着年轻男人身后往前走着，拐了两道弯后，我们来到了一栋小高层楼前。没几分钟，我们就上了楼出了电梯，隐约的就能听到女人的喊叫声了。
小高层的房子一梯两户，年轻男人带着我向左边那扇门走去，轻轻敲了敲门。随即门就应声打开了，高崇文站在门边。
孔文优妈妈的喊声直击耳膜，见了我，她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宋老师。”高崇文和她同时喊我。
“大家都别激动，有事慢慢说，好好说，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回两个孩子，不是比谁的声音大。”我一看孔文优妈妈那架式，来不及跟他们打招呼就先发制人了。
“行，看在宋老师的面子，我就好好听你解释。高先生，你说吧，你儿子是怎么把我女儿给骗走的，孔东祥，你不会说句话啊。”孔文优妈妈嘴里答应着，嗓门却一点儿也没低下去。
高崇文看着我苦笑了一下，我此前在学校见过他几次。其中一次是因为高飞扬在学校打架，他来学校处理。
那会他是西装革履意气风发，助理跟随，人五人六的模样。现下里，被孔文优妈妈闹了一晚上，整个人头发凌乱，衬衫都起了皱褶，面色还显得憔悴。
这人啊，上了年纪了果然为不能缺觉。一旦没睡好，精神就很差，精神一差整个气场就消失了。
我走神得有些远了，孔文优妈妈又喋喋不休起来。
“高先生，联系上你孩子了吗？”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这孩子把手机留在家里，只带着了几套换洗衣服，连信用卡都没带。他平常几个玩得好的同学我都打过电话去他们家了，也问过他妈妈了，除了他的小学同学小易不在家，其他人都没有飞扬的联系方式。”
“我不管，你家熊孩子要是毁了我女儿的清白，我就告你们。”孔文优妈妈又激动起
来。
“孔文优家长，能请你停止喊叫吗？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在找飞扬回家了。”高崇文大喝了一声，太阳穴的青筋跟着一跳一跳的。
孔文优妈妈立刻就闭了嘴，嘴闭得快，导致她的面部表情有些奇怪。仿佛是见到了什么震惊的场面，一时间失了言语般。
屋子里有一瞬间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之中，我张望着这个明显欧式装修的大客厅。这样漂亮的房子里，真不适合用来吵架。
“老板老板，你的电话来啦。老板老板，你的电话来啦……”稚嫩的童声响起，高崇文拿起了手机。
如果不是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我真是要笑场了，这铃声真是太喜感了。
“我是……小易，这事情现在很严重，你再替飞替掩护下去，出了事你也要负责任的……行，你报给我……叔叔保证，绝不出卖你……小吴，帮我记个号码……”
那个年轻男人立刻很狗腿的站到了他面前，举着手机竖起了耳朵。
“138XXXX0033……小易，回头代我向你爸问好。”高崇文一番话连吓带哄，说完就挂 了电话。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现在有了联络方式就好办多了。
高崇文随即拔通了高飞扬的电话。
“高飞扬，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孔文优家长来了，宋老师也来了……有什么跟我讲就行……你，你这个臭小子，你哪来的钱……好，好，很好，我会和你妈妈好好谈谈……”高崇文转头看我，然后走到我面前，很客气的说：“宋老师，那臭小子说要跟你讲。”
“啊，行。”我接过了手机。
“宋老师。”电话那头传来孔文优怯怯的喊声，“我妈是不是特别生气？”
我望了一眼呆呆坐在沙发上看着窗户的她妈妈，然后我转身往阳台走去。
“文优，你们现在在哪里？”我温和而急切的问她。
“宋老师，是我怂恿文优跟我一起来的。你告诉她妈妈，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别为难我爸。”高飞扬抢过了手机，尖着嗓子冲我喊。
“飞扬，你们现在在哪里？”我又问。
“你现在把手机给我爸。”高飞扬根本不理会我的问题。
我刚要说话，就感觉背后一阵风，然后手机就被孔文优妈妈抢走了。一阵呼天抢地的咒骂后，手机被狠狠的砸到了地上。
我被狂怒的孔文优妈妈吓了一大跳，往后连退了三步靠着护栏站稳。听到动静，高崇文他们已经追出来了，看着地上的手机尸体，孔文优妈妈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位女士，高总这部手机是XX牌子限量款，价格八万八。”小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你的女儿是未年人，我儿子也是未成年人，如果你真想告，请便。”高崇文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客厅，很快的，他就在客厅里拔起了座机，我听到他喊了保安。
三分钟不到，保安出现在了高崇文家，然后孔文优父母被强行请了出去。剩下我和高崇文，还有那个小吴，三个人大眼瞪着小眼。
“宋老师，抱歉，吓到你了。”高崇文向我道歉。
“没事没事。”话音刚落，我的手机响起来，高飞扬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我把手机递给了高崇文，他摆了摆手，表示不想接。
我只好接起了电话。
“宋老师。”高飞扬抢在我开口前说话，“我和孔文优马上回来，但孔文优现在不敢回家。所以，暂时只能先去你家住两天，等她妈气消了，她再回去。我就这个条件，如果你不答应，我们暂时就不回去了。”
“答应，答应。”我忙不迭的说，祖宗诶，这节骨眼上敢不答应吗。
从高崇文家出来时，他就差没把我当菩萨供起来了。不但亲自送我出门，还帮我按了电梯，最后还硬请我去吃了一顿饭，饭后又亲自开车送我回家。
下车时，他郑重的再次感谢了我。
我被他的隆重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举手之劳的事嘛，至于吗？转念又一想，他就那么个宝贝儿子，为了儿子，当然很至于了。
高崇文的车子缓缓启动，我也转了身往小区里走。掏出了包包里的手机看了看，有一通未接电话，一点半打的。现在已经快两点了，我赶紧回拔了我婆婆的电话。
“宋橙，你快回来，我，肚子痛。”响了好久婆婆才接电话，一句话说得仿佛拼尽了全身的力气。
“妈，你怎么了？”我大骇，她莫不是要流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