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之所以让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却因为他是一个我的老熟人。
意想不到的老熟人。
劁猪匠朱炳文。
许久不见了,他蓄起了胡须,戴上了眼睛,整个人变得斯文了许多,不过身型依旧如当初一般魁梧,一对眼珠子硕大,往屋子里面一扫量,他也愣了一下,说陆言,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笑了,说老朱,没想到你居然还认得我?
朱炳文笑了,说怎么可能认不得呢?我还记得当初在地牢里面的时候,所有人里面,就你最冷静,他们送过来的虫粥,你是一口都没有喝,而是硬着头皮去抓墙上的蛇来吃,果真厉害。
我说后来没见你了,你到底去了哪儿?
朱炳文说我不肯服从朱炳义和夏夕的安排,结果给他们关了起来,后来又转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去,在里面关了大半个月,结果看守的人把我给放了,自己也跑了;他搞不清楚状况,回去找人的时候,才知道朱炳义那小子已经死了,尸体还在局子里,他的那些老婆没有一个留下来给他收尸,最后还是他去收敛的。
我说你知道是谁做的么?
他瞧了我一眼,说我知道,后来听说了,说当初准备凝练聚血蛊时,最关键的时刻,突然来了一个人,将你给救下,又赶跑了夏夕,杀了我堂弟,对不对?
我点头,说对,倘若是没有那人过来救我,只怕你现在就瞧不见我了。
朱炳文摇头,说生死有命,你命大,至于炳义,他享尽艳福、做尽坏事,福薄了,死了也是活该;只可惜我后来一直找不到夏夕那个娘们,要不然的话,我非活活剖了她不可。
我说不错啊,你现在居然都敢跟夏夕叫板了,挺厉害的啊?
朱炳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这人也是运气,后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一个蛊苗一脉的师父,跟他学了一些本事,方才知道这里面的深度;我跟师父学了半年,师父云游去了,而我痛定思痛,决心发下誓愿,找到当初那些被夏夕和朱炳义害了的人,将他们的蛊毒解去——至今为止,我已经找到了五人,并且都给予了治疗。
我虽然也救过小刘,不过到底还是在虫虫的帮助之下,心中难免有些好奇,问他是用了什么办法?
朱炳文也不瞒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陶瓷盒子来,将盖子打开,里面尽是蚯蚓一般长的吸血水蛭,他告诉我,说这个是他师父传给他的拔毒雄蛭,通过这个,可以将毒素排出,再开几付药补一下,差不多就可以了。
我学过正统巫藏,知道这其中的原理,心中琢磨一下,觉得可行性颇高,一物降一物,却比我的那种方法简便许多。
唯一的不足,就是可能恢复的程度,并不如我与虫虫联手的好。
不过朱炳文能够有这样的心思,也算是挺好的了。
我想起当初在那地牢之中,两人相处的岁月,不由得长叹一声,而朱炳文则问我现在的近况如何,我告诉他,说我有一亲戚也是懂这个的,被救出去之后,就托人治好了,现在的话,也算是入了行,四处晃荡。
朱炳文张了张口,似乎想问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瞧他这模样,我心里立刻知晓了,他是想问那聚血蛊最后到底有没有制成,然而转念一想,此事非同凡响,事关重大,这般直接问出,未必能够得到什么答案。
既然如此,还不如藏在心中。
我与朱炳文在叙旧,而王老板和自己婆娘在在旁边低声细语,互通有无,而等到我们两人这边一停歇,王老板立刻小心翼翼地说道:“两位既然是旧识,不如一起为我小舅子瞧一下吧。”
我们过来,本就是为了治病,便点了点头,跟着进了卧室,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人来,瞧了我一眼,惊讶地喊道:“我认识你!”
他穿着白色睡袍,快三十岁的模样,人又高又廋,不过并没有什么精神,脸上贴着许多膏药,倒是比小刘的情况要好一些。
他认得我,想必是在融练聚血蛊的时候,夏夕作法,将我们给汇聚一块儿时瞧见的。
不过当时人多,我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如何逃离之上,除了朱炳文和小刘,倒也没有关注别人,所以只是笑了笑,说是么?
王老板的小舅子走到我跟前来,说对,我记得,你当初跟我们一样,也是被关在里面的——不对,你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呢?难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他脸上露出了惊慌的表情来,而这时王老板则走上前来介绍我的身份:“牛笑,这两位是我帮你请来治病的先生。”
那青年有些难以接受地说道:“你是先生?”
我笑了笑,说久病成良医嘛,不过我只是参谋,给你治病的是这一位。
我瞧见朱炳文之后,打定主意让他来做,便往后退了,而朱炳文则没有计较太多,朝着他微微笑了笑,说你放心,当初和你一样遭遇的人,我救了五个,还是蛮有经验的,只要你肯配合,问题就不会大。
牛笑指着我说道:“他也是你救的?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恢复得和他一样?”
朱炳文看了我一眼,摇头说道:“不,他不是我治的,事实上我们两个刚刚才碰面;不过如果是恢复成寻常人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牛笑赶忙说道:“那好,那好,求求您,赶快给我治吧……”
他姐姐在旁边堆满笑,说先生要是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你是不知道,这家伙一直寻死觅活的,可把我们一家人给愁坏了。
朱炳文瞧了我一眼,说我来?
我点头,说好。
他笑了笑,对着王老板和牛笑姐姐说道:“我这法子呢,比较古怪,所以在治病的时候,还请大家回避一下,另外我这里有三个方子,一是补气,二是养身,三是回精,你们记下,回头给他熬煮,用法用量,上面都有——另外还有一点,这拍卖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要是有什么补充元气、血气的丹药、灵物和草药之类的,你们倘若能够承受,也可以拍一点儿。”
他拿出三张折得整整齐齐的方子来,递过去,王老板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瞧了一眼,没口子地道谢。
朱炳文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说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给你解蛊吧。
王老板和牛笑姐姐都自觉离开,我也要跟着走,给朱炳文叫住了,说陆言你别走啊,留在这里给我搭把手吧。
我说你这不是机密?
他笑了笑,说都是干这一行的,有什么机密可言,我只是怕他们瞧见了触目惊心,影响治疗进程,才叫人离开的,你留下吧,正好跟我一起查遗补缺。
我关上了卧室的门,朱炳文让牛笑脱光了,躺床上去。
南方这边没有澡堂,这小子在女人面前脱过无数次,但是在男人面前却没有过机会,有些害羞,一直到朱炳文瞪了他一眼,方才知道厉害,将睡袍脱下,露出了坑坑洼洼的身体来。
瞧见这密集的孔洞,我即便是经历过好几次,心中还是本能地抗拒,而朱炳文却没有任何计较,走上前来,大致打量了一番,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把艾草。
他用艾草沾了一些药水,在牛笑的身上轻轻拍打了几分钟,将身子打得红红,然后将那陶罐子里的水蛭给一根一根地揪了出来。
那陶罐之中,差不多有数百条,每一根都滑腻粘稠。
朱炳文十分有耐心,一根一根地揪出来,按照那孔洞的密集程度放在了皮肤表面上去,那拔毒雄蛭凶悍得很,被揪着的时候不停翻动身子,而一旦放在了皮肤上,立刻张口,开始吸血。
这玩意一咬,因为有麻醉效果,所以感觉不到,但是瞧见那细小的水蛭逐渐变粗变大,根根如同小拇指般粗细,那牛笑低头一看,却是吓得半死。
他哭着喊道:“先生啊,这是干什么啊,这些鬼东西是什么?”
朱炳文专心致志地布着拔毒雄蛭,头也不抬地说道:“别闹,这个是给你解蛊拔毒的,好东西。”
好东西?
瞧见自己胸口、腹部、手脚之上被这种密密麻麻的虫子吸着,牛笑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开始大声地叫了起来:“我不治了,放开我,滚出我的房间!姐姐、姐夫,救我啊……”
随着水蛭的增多,他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朱炳文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说陆言帮下忙。
我一愣,说怎么弄?
他比了一个手势,我会意,抬起手来,朝着牛笑的脖子处重重地砸了一下。
世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时卧室那儿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牛笑姐姐惊声喊道:“牛笑,你怎么了?你没事吧?里面的两位先生,我弟弟怎么样了?”
朱炳文专心致志地布着水蛭,无暇回答,我则安慰,说没事的,马上就好了,你们且等等。
刚刚说完,那卧室的门居然被一下子给撞开了来,牛笑姐姐瞧见自家弟弟身上蠕动着密密麻麻的水蛭,顿时就发出了一声尖叫来。
啊……
牛笑的姐姐发出了惊悸的叫声来,而朱炳文则不为所动,淡定自若地布置着水蛭。
他是如此的淡定,而牛笑的姐姐则陷入了一阵极度的恐惧之中。
她奋力冲进了卧室里面来,我这才知道朱炳文留我在这里的原因,连忙上前过去阻拦,结果那胖女人又抓又挠,而且还冲着我吐口水,脏话齐出。
我的脸给那女人用指甲挠了一下,心中也恼了,冲着在门口探头的王老板吼道:“王子道,你婆娘在这里撒泼,你到底管不管?”
牛笑姐姐扯着嗓子吼道:“我撒泼?你们把我弟弟弄成这个样子,你们这是谋杀,谋杀!”
王老板也上前来赔笑,说陆先生,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我没办法,只有跟他们解释,说你小舅子体内太多的残毒了,如果不用这些水蛭将其吸出来的话,就会越存越久,最终对他的身体机能产生最大的破坏,我们这是在救人,懂不懂?
王老板点头,表示理解,而牛笑姐姐瞧见自家小弟的背上全部都是大拇指一般粗细、不断蠕动的水蛭,顿时就忍不住了。
她又挥舞着手,朝着我脸上挠来,口中大吼道:“你们是在杀人,那些蚂蝗把我弟弟的血都吸干了,他可怎么活?”
我瞧见她胡搅蛮缠,心中顿时就火了,一把将其推到了地上去,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气呼呼地冲着王老板骂道:“把你婆娘给拉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妇人一屁股摔在了厚厚的地毯上,顿时就恼了,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干嚎一阵,瞧见自家老公并不管,却是想起了拍卖会上的情形来,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冲着我们吼道:“别以为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去找慈元阁的人做主,弄死你们这些狗日的……”
她匆匆而去,而王老板则在旁边点头哈腰地赔罪,朱炳文一脸木然,而我则平静地说道:“把门带上,谢谢。”
门关上之后,我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回到房间里来,朱炳文已经将水蛭全部布置妥当,然后开始将吸满了血的水蛭拔出来,找了一个盘子搁着,当里面摆下二十几根手指粗的水蛭时,他撒了一把粉末,那水蛭就开始吐出了脏物来。
这些脏物五花八门,有残缺不全的虫尸、有凝固的血块、有古怪的结缔组织……
那些吐出了各种脏物的水蛭又给放回了牛笑的身体里去,尾巴被朱炳文捏了一下,却不得不将过滤之后的鲜血重新吐回了牛笑的身体里去。
如此忙碌一会儿,套间外面又传来了那女人的大嗓门儿:“你们慈元阁不是说会照顾所有客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么,里面两个家伙现在在谋杀我弟弟,你们到底给不给我们做主?”
黄小饼的声音传了过来,说女士你先别激动,走开一些,我进去看看再说。
吱呀……
门被推开,黄小饼那肥硕的躯体挤了进来他,探头瞧了一眼,最先看见了我,惊讶地问道:“啊,陆言,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你进来的时候,能不能顺带着把门也关上呢?
黄小饼目光移到了床上的牛笑和正在专心拔毒的朱炳文身上来,瞧了一下,挤进来,并且将门给关上,说你们这是在救人呢?
我说你倒是见多识广。
黄小饼说这都看不出来,我不是白混了?
我说他在跟人治病呢,家属不理解,一直闹的话,影响挺不好的,你要是有空的话,出去安抚一下吧。
他说你不跟我一起去?
我说我还要见识一下,黄小饼点头,离开了卧房,出去跟王老板夫妇解释起来。
这时外面终于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进来打扰我们。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朱炳文终于将所有的余毒都通过那水蛭拔出,装了满满一大盘子,而血也换了大半,方才松了一口气,对我说道:“还好有你在,要不然耽误了治疗,麻烦还挺大的。”
我说你救了五个人,是不是都遇到这样的情况?
他摇头,说不会,事前跟家属做过沟通,只要不是特别难缠的主儿,一般问题都不大,只有想刚才那女人一样以自我为中心的奇葩,方才会比较麻烦,所幸这事儿我遇得不多。
我指着那堆得满满的盘子,说这些东西你怎么处理?
朱炳文说这些东西有剧毒,直接丢弃肯定是不行的,如果有条件,我会把它们都给丢进高温炉里;而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用厚塑料袋包裹起来,埋在土里面去。
我说既然如此,不如交给我吧。
朱炳文一愣,打量了我一眼,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也没有问我用途,点了点头,说我没有意见。
我在房间里找到了一垃圾袋,将其兜好,留着给小红加餐,而这时朱炳文也终于将最后一条拔毒雄蛭给收了起来,这时瞧见那牛笑的浑身上下又红又肿,不过那些孔洞却是都被封堵了起来。
有一层黏液一般的东西积累,形成了新的皮肤层。
忙完了这些,朱炳文口中念念有词,对着那一罐拔毒雄蛭拜了又拜,完毕之后,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对我说道:“差不多完成了。”
我伸手与他相握,说恭喜你。
两人推开了房门,走到了客厅里面来,等待多时的王老板和胖妇人赶忙走到我们跟前来,王老板一脸期待地问道:“怎么样了?”
朱炳文显得十分疲惫,看了他一眼,说差不多了,叫你们准备的草药熬了没有?
王老板搓着手,尴尬地笑道:“这个,嘿嘿,这个……”
旁边的牛笑姐姐一脸笑容,冲着我道歉,说这位大兄弟,对不住了,姐姐我刚才是关心则乱,听到黄食神解释了之后,才知道你们这是在治病救人,哎呀,你们说这是……
她一边赔笑,一边忍不住拿眼睛往里面瞟去。
我没有回她话,只是让开位置来,她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就把我挤开,跑到了卧室里面去了。
王老板在旁边赔笑,说两位不好意思,我老婆人就是这样,急性子,你们多担待啊。
他刚刚说着,里面牛笑姐姐就喊了起来:“老王,你快进来看看,牛笑醒了!”
我们来到了卧室,却见刚刚拔过毒的牛笑幽幽醒来,他姐姐问他感觉怎么样,他感受了一下,说感觉浑身好像轻松了许多,没有以前的那种沉重感了,好多了。
王老板听到这些,慌忙向我们表示感谢,而牛笑姐姐则不停地问起自己弟弟的情况来,甚至都不看我们一眼。
呃……
瞧见这情况,我和朱炳文便没有想法再待,说了一声,便离开了房间,刚刚到了走廊,那王老板匆匆追出来,说两位先别走啊,我们来谈一谈酬金的事情。
我耸了耸肩膀,说无功不受禄,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朱炳文也摇头拒绝,说我只是在尽本分而已,这些钱你若真的想给我,不如找个希望工程捐了吧。
王老板倒也罢了,他婆娘实在是有些让人讨厌,我们没有久留,离开了这一层,我急着喂小红,问了一下朱炳文的房间号之后,便离开了,回到了我们的套房,发现小妖和虫虫并没有在,将那脏物摊开,把小红给唤了出来。
小东西如同一贵妇人一般,优雅浮现,不过在瞧见桌子上的零食之后,却再也没有矜持,身子一晃,直接伏在了上面去。
小红吃着东西,而我则盘腿在沙发上修行起来。
两女一直到了很晚才回来,我睁开眼睛,问她们去了哪儿,虫虫笑而不语,而小妖则告诉我,说她们去了水疗SPA,完了之后吃了饭,然后又约着一起看了电影。
这行程说得我羡慕不已,倘若是换做我和虫虫,那得有多完美啊?
小妖瞧见我一脸吃味,挤眉弄眼地说道:“怎么样,羡慕吧?”
我老老实实地点头,说对,羡慕。
小妖说你有本事你也去啊,外面大把好玩儿的地方,我可没有拦你,你想去就去。
我闭上眼睛,说算了,明天还有大把事儿呢。
小妖说你怕了?
我睁开眼睛来,打量了她一下,站起身,说好,我去逛一逛吧,反正我也没有吃饭。
我不知道两个女人有什么悄悄话要讲,不过既然小妖几次暗示我离开,便也出了房间,到了附近找了家中餐厅,随便点了一些吃食。
吃了没一会儿,却有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在我对面坐下,冲着我笑了笑,说先生介意拼桌么?
我愣了一下,摇头,说不会。
我一开始以为是餐厅的位置坐满了,没想到那人就点了一杯饮料,就没有再点吃的,而我用余光瞧了一下左右,发现还有好几处空桌子呢。
瞧见这,我就知道对方有事情要找我谈了,不过我也装作不知,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那人倒也有耐心,安静地坐着,一直等到我吃完了饭,准备离开的时候,方才开口说道:“先生请留步,能聊一聊么?”
我扬眉,说聊什么?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聚血蛊!”
*********今天的直播结束了,我们明天见************
我眼睛眯了起来,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男人笑了,说陆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刚才听到牛莉花跟人谈起了你的事情,她言之凿凿地告诉那人,说你和另外一个姓朱的先生,在交谈的时候,曾经谈到过聚血蛊,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儿呢?
我说牛莉花是谁?
男人说陆先生真健忘,你和那位朱先生刚刚救了牛莉花的弟弟,现在怎么却不记得了?
牛笑的姐姐,叫做牛莉花?
我心头陡然冒出一股无名怒火,盯着这男人说道:“不是,我有点儿听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到底想要干嘛?”
男人笑了,说是这样的,我呢,是一个对苗疆巫蛊有着很深研究的人,平日里最大的兴趣,就是研究此物;聚血蛊在这世间,传闻只出现过一次,就是传说中三大修行圣地之一,苗疆万毒窟的创始人所拥有,很少有人知道此物,我听到有人谈及这个,就忍不住过来了解一下,不知道陆先生是否有兴趣谈一谈呢?
我冷淡地说道:“没兴趣!”
男人瞧见我一脸抗拒的表情,越发确定了我知道这事儿。
他瞧见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便跟着凑了过来,说陆先生,你别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谈。
我已经走到了餐厅门口,转过身来,瞧了对方一眼,说我不太明白你想要干什么,不过这儿是慈元阁组织的邮轮拍卖会,你若是不想惹麻烦,最好别跟过来,知道不?
那人瞧见我这么说,终于没有再跟过来了,一脸失望地站在餐厅里面叹气。
我弄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不知道到底是干嘛的,不过心中却越发地愤怒了起来,不为别的,若是这王老板的婆娘,我们救了她的弟弟,她不感谢也就算了,居然还把我与朱炳文寒暄的话语,胡乱说了出去。
她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这么大的人,难道连最简单的感恩,都学不会么?
我心头有火,不想回去摆臭脸给虫虫她们看,便在邮轮上面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在游泳池附近的时候,黄小饼出现在了我的身边,递了一杯酒给我,说聊一聊?
我点头,接过了酒水来,说好。
黄小饼领着我来到了船舷附近,左右无人,我举起酒杯,轻轻尝了一口,他不由得笑了,说你就不怕我在酒里面下毒么?
我愣了一下,说为什么这么说?
他说在这种复杂而又热闹的鬼地方,凡事不应该小心一点儿么?
我说不用,没有人会过来毒我的。
黄小饼突然笑了,说看来传言应该是真的,你极有可能是新一代聚血蛊的拥有者。
我一愣,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黄小饼抿了一口酒,平静地说道:“关于聚血蛊的传言,大概在半年之前就已经有所传闻了,最早流传出来的是一个叫做白莲花的组织;听说她们是苗疆万毒窟一脉的后裔,不过后来却又销声匿迹了,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也有人专门查探过,也都不了了之。我在慈元阁看过一些情报,算是有所了解,今天你们去治病的那家人,就那婆娘,在四处传这事儿,说你和那个朱炳文跟此事有关,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我苦笑,说人啊,想做点儿好事,怎么就那么难呢?
黄小饼一脸好奇地问道:“陆言,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拥有聚血蛊啊?”
我耸了耸肩膀,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没什么可说的。
他瞧见我一副不肯合作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说有的话,就大大方方承认便是了,何必躲躲藏藏,你是陆左的堂弟,未必还有人敢打你注意不成?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说你刚才说什么?
他说你大方承认就是了……
我说不,你刚才为什么说我是陆左的堂弟,你查过我?
黄小饼噎了一下,不由得笑了起来,说你说这个啊,我还真没特意查你,是有人告诉我的。
我说谁?
黄小饼笑盈盈地说道:“陆言你是晋平县大敦子镇亮司村的人,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同村和老同学,叫做闻铭的家伙?”
我眯着眼睛,说我们同窗十二年,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一直都在同一所学校读书,怎么可能不知道?
黄小饼拍了拍手,说那不就得了?
我一惊,说你是从闻铭的口中知道了我和陆左之间的关系?
黄小饼微笑着说道:“对,你很久没有跟闻铭联系了,可能不太了解这里面的情况,我简单跟你捋一遍吧。你的老同学闻铭,现在叫做老鬼,他在几年前的时候,卷入了一起悬案之中,给一个吸血鬼咬伤了,后来是陆左救的他,并且让一个叫做威尔冈格罗的家伙对他实施了二次初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不多聊,总之讲一点,老鬼现在是南海一脉的重要角色,而我饼日天,正巧与他是生死兄弟……”
听到他说完这些,我方才晓得一点,那就是江湖上风头正盛的燕尾老鬼,居然是我同学闻铭。
我的天,闻铭这个平日里沉默寡欲的家伙,他居然也一脚跨进了修行界,而且还这般有名?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有一种不真实的幻觉。
这也太扯了吧?
过了好一会儿,我方才回过神来,说老鬼现在在哪儿?
黄小饼摇头,说他现在麻烦一大堆,轻易不会露面,你若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说的,我可以帮忙转达的。
我摇了摇头,说我没啥好说的,就想问一句,那小子还好吧?
黄小饼哈哈笑,说你放心,他活得比你洒脱。
我点了点头,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一口便将酒杯里面的酒液给吞入腹中,感觉一股热力从胃中升腾而来,止不住地辣。
黄小饼瞧见我一口喝完酒,知道我有离开的意思,便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陆言,老鬼跟你同窗十几年,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了解;之所以跟你讲这个,就是想告诉你,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找老鬼——老鬼和隔壁老王当初曾经跟陆左、萧掌门一块儿在欧洲并肩而战过,是铁打的情谊。
我心里面有些乱,冲着黄小饼笑了笑,然后离开。
临走之前,黄小饼问我,要不要找人教训一下王老板夫妇,毕竟弄出了那么多的麻烦来,我想了想,点头,说教训用不着,最好让她闭嘴吧。
与黄小饼告辞之后,我没有继续在外面逗留,而是回到了房间里来。
我在客厅里待了一会儿,心绪不宁,便敲响了卧室的门。
过了好一会儿,两女方才脸蛋儿红扑扑地走了出来,我瞧见虫虫一脸春色,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地浮想联翩——我的虫虫,可不会给小妖这姑娘给活生生地掰弯了吧?
要是这样,我可咋办啊?
虫虫含笑不语,而小妖则叉着腰问我道:“深更半夜的,喊我们出来干嘛?”
我没有问起她们两人刚才在干嘛,而是将我刚才出去时遇见的事情跟她们一一说了起来,当虫虫得知那女人将我有可能和聚血蛊有关的事情四处宣扬的时候,眉头陡然皱起,问那女人住在哪儿。
我瞧她一副准备去灭口的样子,赶忙说这事儿我已经拜托黄小饼过去善后了。
小妖说你就不应该救那人,这不是再给自己找麻烦么?
我叹了一口气,说见死不救,这事儿对我来说有些过意不去;再说了,救人的不是我,是朱炳文。
小妖说你自己呢,还是得注意一点儿,做人要有城府,特别是对外人。
我点了点头,不谈此事,而是问起另外一件事情来,那就是关于闻铭,黄小饼所说的一切,是否是真的。
小妖回想了一会儿,说对,我记得这么两个人——那个时候,他们两个被荆门黄家追杀,过去是避祸的,跟我们的交集不多;不过说并肩而战,也讲得过去,这两人跟威尔关系不错,还是值得信任的。
我一愣,说什么,除了老鬼,还有一人是谁?
小妖说另外一个人,叫做王明,江湖匪号隔壁老王,是当下年轻一辈之中的翘楚,一字剑之后,南海一脉的扛旗人物,若是论起修为来,只怕已经能够追得上咱家陆左和萧克明了。
我说不会吧,居然还有这么牛逼的人?
小妖想了一会儿,说既然黄小饼有意示好,咱们也接着,毕竟慈元阁在江湖上的消息挺广的,有他们帮助,说不定能够得到不少消息——回头的时候安排一下,我跟他见一面,谈谈找寻臭屁猫的事情。不过……
她的话语停顿了一下,我的心头一跳,说怎么了?
小妖低声说道:“慈元阁在官面上的关系,是茅山大师兄,黑手双城陈志程,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牵连有多深,所以很多事情,我们还是得有所保留的,还知道么?”
我一愣,说啊,慈元阁跟黑手双城还有联系?
慈元阁不但与黑手双城有关系,而且牵连很深。
这事儿小妖原本不知道,也是听林佑提及的,说慈元阁的老阁主方鸿谨当年在洞庭落龙事件中死去之后,现如今的阁主方志龙继承父业,许多元老和掌柜都起来造反,准备要分家另过,而那个时候,是黑手双城给予了方志龙最坚定的支持。
也正是因为如此,方志龙方才将慈元阁平稳过渡下来,并且一手操持,越办越大。
以前的慈元阁仅仅只是一个江湖门派,现如今的慈元阁已经横跨了实体、电商、网络,成为了一个以运势命理为支撑的庞大财团来。
而这背后黑手双城到底参与了多少,这个没有人能够知晓。
有人传闻,黑手双城才是慈元阁背后的老板,而方志龙却是他的私生子;又有人说慈元阁本来就是黑手双城的敛财工具,他占了很大的一部分股份。
当然,最靠谱的说法,是慈元阁因为以前的首席供奉一字剑的关系,与上面的关系十分良好。
它们共同投资和监管一个基金会,而黑手双城则是基金会的创始人之一。
不管怎么样,两者之间终究还是有着密切联系的,就这一点来说,就足以让我们感到敬畏了。
第二天的拍卖会依旧热闹,慈元阁对于这一次的拍卖会十分注重,策划方案做得完美无缺,无论是开头的气氛,还是接下来的拍品,选择都十分用心,而且节奏感很好,总是让人眼前一亮,满足了许多人的好奇心,也使得不少人跃跃欲试,有一种“买、买、买”的冲动。
当天的压轴是一个叫做“清正药王鼎”的炼丹炉,据说此法器是从天山神池宫中流落而出,用这玩意来炼丹,事半功倍,结丹率能够提升好几倍。
对于这样的东西,对那些宗门豪族来说,自然是有着天大的吸引力,要知道现如今炼丹的人不多,并非是别的缘故,而是珍贵的药材越来越少,而且往往炼一炉的丹药,不是全部都毁了,就是收获太低,让人兴趣缺缺。
但倘若是这清正药王鼎在的话,丹成率上去了,那可是能够生钱的东西。
经过一番热捧,价格节节升高,最后被龙虎山花了四千八百万给买下,成为了此处拍卖会单价最高的拍品。
当拍卖师将那锤子落下的一瞬间,我的心脏几乎都在抽搐。
四千八百万啊,这是什么概念?
就那一破炉子,居然能够值这么多钱?而且看着架势,好多人还都是因为给了龙虎山面子,并没有抬价的关系,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指不定那价钱能够拍到什么高度去。
清正药王鼎的成交,代表着第二天拍卖会的结束,众人再一次离开会场,而这个时候,就能够感觉得到三五成群了。
这一次拍卖会并非单纯的拍卖交易,也是许多人沟通认识的一个场所。
许多人通过这拍卖会结成了朋友,也达成了合作关系,更多的人对慈元阁产生了信任和认同感,这才是慈元阁花了大钱举办此次拍卖会的根本原因。
不断地提升自己的影响力,这才是慈元阁历年以来一直在做的事情,难怪别人总说慈元阁是江湖中最会赚钱的门派,果不其然。
会后不久,邮轮的工作人员找到了我,很客气地说阁主找我,问我有时间的话,跟他去一趟。
我问什么是,那人告诉我,说昨天我们给慈元阁的拍品,现在已经有了鉴定结果。
我想了想,问小妖是否需要去。
她点头,说正好去跟黄小饼见一面,聊一聊。
我说既然这样,不如虫虫与我一起去吧,毕竟那五彩生命珠是她,谈什么东西,她在场比较好一些。
虫虫摇头,说你谈生意呢,我去干嘛?再说了,那珠子我已经拿出来了,就不是我的了,你们谁爱要谁要,反正我不管。
小妖说你怕啥啊,人家找你过去,指不定是想要听你讲解一下这玩意的神奇功效呢,走吧。
在小妖和我的催促下,虫虫满心不情愿地跟着一起来到了位于船头部分的一处办公室里来,慈元阁大东主方志龙早已在此等待,负责安保工作的黄小饼也跟在旁边。
双方见面,方志龙对小妖十分恭敬,点头哈腰,表现得像个后辈。
这气氛有些奇怪,小妖瞧了一眼旁边的黄小饼,说我听陆言说你有话跟我讲对吧,走,我们隔壁聊去。
黄小饼陪着小妖去了隔壁,方阁主方才长吁了一口气,将视线转移到了虫虫的身上来,说听陆言说,这五彩生命珠的主人,是虫虫小姐,对不对?
虫虫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说我只是过来看看,有什么事情,你跟陆言谈就是了。
瞧见明艳不可方物的虫虫,方阁主略微有些艳羡地望了我一眼,然后抿着嘴唇说道:“事情是这样子的,收到那五彩生命珠之后,这两天我们一直在组织手里面的力量,对其进行鉴别,确定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宝石,它并不仅仅只是美轮美奂而已,更加让人吃惊的,是这珠子里富含着浓郁的生命气息,有着很多未知的奇效……”
我说对,然后呢?
方阁主没有理会虫虫刚才的话儿,而是问她道:“不知道虫虫小姐能否告诉我,这五彩生命珠,能够延缓人体衰老,并且给人提供活跃的生命能量?”
虫虫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索了一番,方才说道:“按理说应该是可以的,佩戴这珠子的人,能够受到生命能量的磁场影响,保持体内器官的活性,并且减缓代谢,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越活越年轻!”
啊……
方阁主长长叹了一口气,说这样的东西,那真的是无价之宝了——我会把它放到拍卖会最后一件来拍卖,而在此之前,会提前进行预热,很期待能够拍卖出一个天价来。
虫虫一愣,说不会吧,这种小功能,对于很多修行者来说,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吸引力吧?
方阁主笑了,说对于普通的修行者来说,或许并不算什么,它面对的人群也并不是修行者,你要知道,这世间有钱、有权却又怕死的人那么多,为了能够延长自己的生命,花再多的钱,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冒昧问一句,这样的珠子,虫虫小姐你可还有?
虫虫摇头,说没了,目前就只有这一颗。
方阁主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虫虫话语里面的意思,热情地递了一张名片过来,说虫虫小姐日后倘若还有这样的珠子,希望也能够与我们慈元阁合作,毕竟我们是业内最强的团队,也能够卖出最高的价钱来。
随后方阁主又问了很多细节方面的东西,将这五彩生命珠列了六项十三类功能,做成了一份表格出来。
我们谈过话之后,便告辞离开,这时小妖也跟黄小饼谈得差不多了,走了过来,我问她到底跟黄小饼谈了些什么,她却闭口不言,说都是些小事。
慈元阁做事的效率很快,到了傍晚时分的时候,各大餐厅和娱乐场所都贴出了最后一天拍卖会的出色拍品来。
我们的五彩生命珠,占据了最显眼的位置。
方阁主请了专门的策划师,将这玩意给吹得格外珍贵罕有,连我瞧见了这种种广告,都有一种占为己有、不肯拍卖的心思来。
跳过了五彩生命珠,我在清单里面也找到了我们此行前来的目标。
圣蛋!
我翻来覆去地看了三遍,发现跟五彩生命珠详细的备注不同,除了名字之外,再无任何解释。
圣蛋、圣蛋,当真是虎皮猫大人藏身的蛋么?
我心中隐隐有一些期待,甚至想找黄小饼或者方阁主来问一下,不过想来他们处于自身的考虑,一定会为客户保密的,这般冒冒失失地去问,吃闭门羹的可能性很大,便放弃了。
时间到了第三天,中午十二点,最后一天的拍卖会开始,第一件拍卖的藏品是一张圆灵掌心雷的修炼图谱。
掌心雷是道家雷法的一种,属于袖里乾坤,而圆灵掌心雷曾经在江湖上鼎鼎有名过,是一门很高深的法门,如果能够从这修炼图谱中学得其中精髓,对于修行者的提升,有着显著功效。
很多人蠢蠢欲动,开始试探着出价,不知不觉,气氛就开始堆叠了起来,变得火热。
随着一件又一件的拍品被人以高价纷纷竞走,现场变得白热化了,那拍卖师的木槌一次又一次的敲响。
每一次的敲动,都会伴随着几十万、几百万的巨额资金达成交易。
坐在观众席上的我不由得感叹,这世间的有钱人,这特么的多。
随着时间的流逝,拍品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贵重,我不断地深呼吸,调整起自己的心情。
就在此刻,却听到讲解人用满腹激情的语气说道:“现在我们来介绍179号拍品,这是一个硕大的蛋,没有人知道它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据说里面有着一个圣洁的生命,所以我们称它为圣蛋……”
*********今天的直播结束了,我们明天见************